20
“難道你關心我,我就會好起來不成。”
古德白并沒有生氣,同樣也沒有流露出感動的神色來,這倒在武赤藻的意料之中,他從沒覺得自己這三言兩語能打動對方,只是想表達自己的心意而已。
因此聽到回答後,武赤藻倒頗為稀罕地打量着他,反問道:“難道沒有人關心過你嗎?”
“很多。”古德白忍不住為這句傻話笑出聲來,“遠比你所以為更多,正因如此,我才覺得浪費時間。我需要你的力量,你需要我幫你解決困境,公平的交易,何必産生多餘的關心。你知道這樣的行為在外人眼裏看起來像是什麽嗎?”
武赤藻被笑話得有些讪讪,猶豫片刻,還是耐不住好奇心,老實問道:“像什麽?”
“像準備爬床的,等着打一張恰到好處的感情牌,索取更多不該要的東西。”古德白有心要欣賞他的窘态一樣,慢慢拖長了聲音,“有些人要錢,有些人要名分,還有些人要感情,你呢,是哪一種?”
武赤藻一下子聽懵了,他萬萬沒想到随口的一句問候換來這樣的猜測,難免出離憤怒,又不善口才,只好怒視着古德白道:“我根本沒有這個意思!”
“騙子也總這麽說。”古德白完全是在逗他玩了,“殺人犯也會辯解我本來沒想殺人。”
我不在乎你有沒有這個心思,只不過這個身份位置,別人難免會這麽想。
這句話在舌尖彈跳而過,古德白意興闌珊地收回這句教導,何必多事。
武赤藻說他不過,只好閉嘴,可仍是不甘心地瞪着古德白,惹得對方笑起來,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微妙,談不清楚是什麽:“你真是年輕。”
“你看起來也不老。”武赤藻雖然還在生氣,但仍出口反駁,悶悶不樂道。
這句話倒讓古德白沉默了片刻,他最終什麽都沒有說,只是從門上起開身,看起來打算離開了。
“老板——”還沒等古德白走出多遠,武赤藻就忍不住喊住他。
古德白站定下來:“別浪費我的時間。”
武赤藻傻乎乎地站在房間裏,看起來猶豫無比,不過沒有讓古德白等太久,他扯下那些電極貼片,很快就緊張又有些驕傲地開了口:“我跟其他人是不一樣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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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語氣很自信,聲音卻有些顫抖,如同充氣後膨脹的玩偶,只需要麥芒一樣的針尖就能輕易戳破表象。
見古德白不回話,武赤藻回憶起那些為他檢測身體的人在藏在口罩後的冷漠神情,又急匆匆地說道:“我對你來講是有用的,對不對?”
這次古德白轉過了身,他輕柔地回答道:“那要看你到底能做到什麽地步了。”
這種難以言喻的焦慮已經不止一次在武赤藻的胸口燃燒了,尤其當古德白說出那番話後,憤怒消散後的恐慌再度上湧,他當然知道自己與古德白的差距,也無意當只坐吃等死的米蟲,現在所擁有、所享受的一切都令他感到困惑,因此迫不及待想展現出價值,避免自己會被放棄。
就像被奶奶放棄那樣,因為真正的武慈朝回來了,所以他就永遠只能做武赤藻了。
少年人理所應當擁有的傲氣跟成長至今的經歷令武赤藻既自傲又自卑,他被打壓習慣了,習慣将背放低,将頭垂下,連忽然覺醒的超能力都令他惶恐而不是驚喜——研究所的消息是武赤藻從一個介紹工作的中介嘴裏知道的,那些狡猾敏捷得如同下水道老鼠一樣的人,帶着各種各樣的消息互相交換,在這座城市不夠明媚的地方挖出新的通道來。
研究員總說他很特別,他是不同的,武赤藻最終會選擇回到研究所,正是因為只有這個地方認可他。
“什麽地步……”武赤藻下意識重複了一次。
“別傻頭傻腦地站着,試試看。”
古德白忽然快步走了過來,伸開手,他的掌心裏躺着一粒種子,要是不細看,甚至能忽略過去,眼睛裏溢着點笑意,煽動着武赤藻。青年人只是沉默地凝視着那顆小小的種子,看着它掙紮出嫩綠的苗芽,細細的枝幹娉婷搖擺着,試探尋找依偎,很快就纏在了古德白的手指上,于他淺粉色的指尖緩緩綻放出花朵來。
極盛只在瞬息。
“停!”古德白的聲音破空而來,一下子驚到了武赤藻,如同利刃切斷因果。
瞬息間,花綻,時停。
那朵花熱烈地怒放着,旋開的花瓣被固定在此刻,宛如時間永恒保留在這一瞬。
“怎……怎麽了?”武赤藻困惑地看着古德白,他還沒釋放出所有的力量,這顆種子太弱小,極盛後就是衰敗,他感知到裏頭的生命力薄弱,不确定自己做得算不算好,“我還沒有用盡全力,那樣的話,它會死。”
“已經夠了。”古德白重複道,他舉起手,細細的綠枝纖弱地依偎着手指,如同一枚漂亮的戒指,那朵怒放的花被他摘下,豔麗無雙,然後伸手別在了武赤藻的口袋裏,略微有着迷地欣賞着這份恐怖的力量,“這就是你的價值。”
果然,不僅僅只是生長而已,還有控制,武赤藻的數據已經完全超出原先的記錄了,他在之前的測試環節裏一定有所保留,按照現在的新數據來看,他的能力足以邁入可造成大範圍破壞的危險級別了。
試想一下在綠化帶的所有樹木在一瞬間都暴起,枝條可以變成圍牆,也可以用來阻擋跟束縛,甚至可以變成利器,即便不是綠化帶,只要是花店,甚至有植物所在的地方,幾乎就是武赤藻的主場,更別提他另外那個還沒有完全顯露的異能,是與風甚至空氣有關,說不準能搭配着使用。
實在不行,把這小子發配去沙漠種樹,還能保護環境。
這當然是玩笑話,古德白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朵搖搖擺擺的花,它不像是古德白的異能那樣瞬間凋謝,仍舊鮮活美麗地活着,保持着綻放的美麗,于是與武赤藻錯身而過。
武赤藻眨眨眼,望着古德白遠去的身影,淳樸地思考道:難道說老板想開個花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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