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是誰?”
餘涯的聲音在樓底下回蕩着,如同只暴怒的雄獅來回巡邏着自己的地盤, 他的腳步聲并不沉重, 随之而來的還有槍聲。
在一片漆黑的寂靜之中, 遠處突兀響起了微弱的音樂聲, 很快又加入了不少。
“他打開了留聲機。”
古德白無暇顧及剛剛的非禮,而是緊緊貼着武赤藻,眸子沉下去, 他很快就沒有再說話了,因為沒過多久,武赤藻就捂住了他的嘴巴。年輕人挨在他的肩膀上, 兩個人完全貼在一起,他聽見對方的氣音在耳朵邊形成小小的濕熱風暴:“來了。”
跟入侵者一樣,餘涯同樣在判斷他或者他們的位置,可能是隔音的問題并沒有聽見上樓梯的聲音,不過本來在樓下的餘涯的确忽然來到了二樓。
因為兩道槍聲在同一時刻響起,女人的悶哼聲撞在了門板上。
不是小鶴的聲音, 她如果受傷了會大哭起來的,看來闖進來的是個女人。
房間的窗簾被遮得很厚實,外頭的雨聲慢慢嘈雜起來,隐隐約約能聽到雷聲, 他們聽見門鎖響動的聲音,那個受傷的女人逃進了房間裏。
她還鎖上了門。
古德白忽然覺得原主人喜歡鎖門的習慣實在值得學習,畢竟現在這個黑暗的房間裏已經有三個人了,他能聽見武赤藻的心髒在怦怦直跳, 疑心會不會叫另一個人聽見。值得慶幸的是那個闖進來的女人坐在了另一頭,她沒有停在門邊,而是往另一頭找去。
他們倆能聽見對方痛苦的低吟,非常輕微,她似乎在喘氣,直到黑暗裏出現了一道紅光。
那紅光是個小型炸/彈,還沒有完全開始,被對方安裝在了門邊,那種不祥的紅光落在古德白的眼睛裏,讓他有點毛骨悚然。
空氣裏開始蔓延着雨水的氣息跟鮮血的味道。
這時候女人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她很輕柔地開口,幾乎有點不緊不慢的意思:“我看到你了。”
武赤藻幾乎就要動起來了,而古德白強行按住了他,靜靜聆聽着。這個女人的聲音很熟悉,似乎在哪裏聽見過,可是她拿捏出來的語調非常怪異,而且令人印象深刻,古德白如何都想不起來。 這個女人可能是在詐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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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德白沒辦法把這句話告訴武赤藻,一旦發出聲音,他們就會立刻暴露。
不過女人很快就讓古德白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在詐人了,她擡起手,對準古德白的腦袋直接開了一槍。對于古德白這種異能完全不受控制,現在才剛趨于穩定的人來講,他跟普通人其實并沒有任何差別,然而子彈穿梭在風裏的行動軌跡已經被武赤藻感知到了。
“唔——”
還沒等古德白反應過來,他就被撲倒在地,本來藏掩着身形的桌子重重掀翻在地,武赤藻用了一只腳跟一點風力,不過那顆子彈仍舊行駛在它的軌道上,在異能者全心撲在身下這個人的時候,殘忍地沒入了皮肉,血花在黑暗裏綻放。
古德白摸到了血,本來有點熱,很快就變得冰冷的血,正從武赤藻的身上源源不斷地流出來。
角落裏的花盆忽然被掀翻,古德白意識到那大概是武赤藻在施展能力,他們誰都沒有帶種子,催發植物的異能只可能作用在裝飾物一樣的綠植上,那些可憐的植物正在努力生長着,把桌子拉拽開來,形成張盾牌。
是夜視鏡。
古德白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既然要襲擊,對方肯定早就做好準備了。
即便古德白的房間再大,歸根結底這只是一間卧室而已,還擺着許許多多的裝飾物,莎樂美在第一擊失手之後就找到好掩護體,胳膊上的疼痛多少影響到了精準度,不過還不至于變成遠彈,可空間裏的另一位異能者完全可以利用環境來制造跳彈反擊。
這些說起來很長,實際上在現實裏壓根沒超過半分鐘,三十秒足夠餘涯追趕到門口了,他差不多是轟開了那扇門,原先布置的陷阱在一瞬間爆炸開來。九歌對這種小東西的控制精确到了恐怖的地步,莎樂美感受到簌簌飛散的灰塵落在自己頭上,還帶着點牆體的碎石子。
硝煙不光是遮掩視線的好東西,也能夠影響判斷力,畢竟一個人咳嗽的時候很難反擊。
可是莎樂美沒有聽見任何聲音,她目光一凜,知道對方壓根沒有中招,顧不得暴露位置的可能性,再次對桌子部分開了一槍。
在一片硝煙裏,槍聲準确無誤地找到了她的位置,幾乎是貼着莎樂美的臉,火焰與子彈一通噴出,直接将玻璃窗打碎,雨水一下子潑灑進來。窗簾被風吸了出去,沒半天就濕透了,外頭的雷聲頓時震耳欲聾起來。
冰冷的雨水潑在臉上,驚魂未定的莎樂美知道自己剛剛哪怕反應慢一刻,這會兒大概就死在地上了,發熱的大腦稍稍冷卻些許,門□□炸而産生的煙霧就快要散掉了。
之前的槍并不是對莎樂美完全不起作用,如果不是異能變異了她的身體,又躲避過要害,那一槍完全有可能轟碎她整個腦袋。
不過饒是如此,莎樂美也能感覺到自己中槍的左肩已經痛得沒有知覺了,第二槍是堪堪躲過去的,她經不起第三槍了。
餘涯的實力完全超出了莎樂美的想象,她本來以為自己最多是遇到個有些身手的中年混混,這麽多年養尊處優下來,頂多殺起來比較麻煩一點,可這個麻煩已經遠遠超出她的能力了。
無論莎樂美多不願意承認,她很清楚自己這次的确過于沖動了,那張紙正貼合着皮肉,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衣服,活下去的渴望取代了憤怒。
行動失敗了,可是名單到手了,将功補過。
這讓莎樂美毫不猶豫地跳出了窗戶,等到餘涯闖進來的時候,房間裏只剩下了古德白跟中槍的武赤藻了。
“少爺?”餘涯居然還找到了手電筒,他先是巡視了整個房間,确定沒有入侵者的身影之後,這才走到了桌子邊,把幾乎變成木藤工藝品的家具用蠻力拖開來。
古德白看着餘涯的臉從上方探出來,明晃晃的手電筒照得他眼睛都有些不舒服,下意識用手遮了下。
“你受傷了?”餘涯的聲音難得驚慌起來,他加快了速度,那張桌子要不是被異能束縛着,大概這會兒已經被拆掉了。
“不是我的血,是武赤藻的。”
古德白平穩地解釋着,光源離開之後,他用手再次捂住武赤藻的傷口,對方悶哼了聲,并沒有什麽反應。
中槍後武赤藻就有點失去意識了,只有他們倆緊貼的部分不斷流出鮮血來,讓古德白感覺到腹部在變得粘稠跟冰冷。這種荒唐無比的事在過去幾十年裏從沒發生在古德白的生命裏,他的确感覺到驚慌跟無措,不過理智占據了上風,他很清楚最好不要亂動——因為餘涯會趕過來,也不要做任何拖後腿的事,更不能随便移動武赤藻。
“找個醫生,他中彈了。”
在這種情況下,古德白聽起來冷靜地簡直不像個人,略有些慌亂的餘涯應聲後就打電話給了老韓——這是古德白的私人醫生,二十四小時随叫随到。
老韓沒說半句廢話,而是告訴了他一些緊急處理的手段,就挂斷了電話。
雖然沒說什麽時候到,但餘涯猜測不會太慢,只是外頭的雨實在太大了,難免會拖延一段時間。
真正麻煩的不是異能造成的植物扭曲,反倒是武赤藻本人,他幾乎是整個人都緊緊纏在了古德白,由于疼痛而微微屈身,頭枕在胸膛上,根本拉不開。
“不要緊。”
古德白就躺在地上,他用手捂着武赤藻的傷口,對餘涯說道:“你就先這麽處理吧。”
餘涯只好又去拿醫藥箱,他還把小鶴叫起來——小鶴當然不可能在那樣的混戰裏睡着,不過她很明智地縮在床上沒有随意外出,這會兒被喊起來後就去忙活她的事了。
等到餘涯拿着醫藥箱回來,莊園的電力也被小鶴重新恢複了——莊園并不是只有一條火線,只要切換開關就可以了。
又過了幾分鐘,門鈴響了起來。
正在給武赤藻緊急止血的餘涯跟古德白互相對視一眼。
“不是老韓。”餘涯冷靜地分析道,“他不可能來這麽快。”
房間裏的電話響起來,餘涯接起來後按了免提:“什麽事?”
小鶴的聲音在那頭聽起來驚恐不安,一樓完全就是混亂的代言詞,她還沒完全了解清楚情況,難免有點憂心:“少爺,涯叔,是杜醫生來了,他……要放他進來嗎?”
“杜玉臺?”
大概是失血過多的原因,武赤藻的手終于因為脫力而松開了,古德白得以跟餘涯一塊兒施力把昏迷的武赤藻放在了床上。
古德白的身上染了不少血,睡衣濕透了,心情也有些潮濕般的不妙。
餘涯皺眉道:“剛剛進來的是個女人,你覺得杜玉臺有可能是同夥嗎?”
古德白沒有回答他,而是對電話說道:“讓他直接來房間裏。”
挂斷電話後,古德白轉頭看着餘涯,他的語調一直不緊不慢,仿佛世界上沒有任何事能打破這種愉悅的平靜,可今天卻帶着點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寒意:“你的子彈還有多少?”
餘涯有些粗魯地回答道:“只要你想,我第一槍就能開了杜玉臺的瓢。”
“很好。”
外頭的風在呼嘯,雷在驚鳴,潑灑的雨不斷從破碎的窗戶裏湧進來,古德白用沾滿血的手擦去臉頰上的一滴雨,抹開道駭人的血污,他居然在這樣的情況下還微笑着。
餘涯看着他臉上帶血的模樣,忽然感覺到不寒而栗,然後就聽見古德白慢條斯理地開了口。
“現在是私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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