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番外二

武赤藻是被床的軟度吓醒的。

幹他這一行, 享受的日子算不上多, 昨天晚上武赤藻跟唐平、九歌、莎樂美湊在一起打麻将, 贏了小千塊,順道把唯一一張床贏過來了, 才有一晚上好眠。

那張床硬得像死人骨頭,可現在身體底下的床如同綿綿黃沙, 帶着不容抗拒的引力,像要把他封在裏面。

武赤藻幾乎是想也不想, 一擡手,人已經落地,整張床被四覆的植物迅速捆在空中。

赤足踩進軟綿綿的地毯之中,武赤藻皺起眉頭,他退了幾步, 總算找到地上的拖鞋,環顧了下房間, 确定自己不在任何據點。

唐平這個摳門鬼根本不會給他們選這麽好的酒店。

而與此同時, 外頭傳來驚慌的叫聲。

有人。

武赤藻的指尖微微一動, 床立刻沉沉地砸落在地,無數枝條順着他的手臂纏了上來, 溫順讨好地磨蹭着手指,他眯着眼睛。

身上的裝備全都消失了。

門被敲響, 卻沒有人推開,一個滿含笑意的男聲在外頭響起:“赤藻先生,我很快就走, 你沒必要一大清早就在房間裏頭發脾氣吧,顯得我好像很讨人嫌一樣,能不能跟往常一樣稍微克制點。好賴我幫你說情,讓你多睡了會兒。”

這聲音聽起來簡直像只狡詐的狐貍,可感知不到任何異能。

不是敵襲,是平民。

武赤藻放下了手。

…………

武赤藻是被痛醒的,他模模糊糊翻下床,正打算去接杯水,結果踢到角落裏的箱子,這下是徹底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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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眨了眨眼,發現自己待在一個被分層的大型倉庫裏,像是很多個集裝箱拼接而成,被梯子分成兩層,底下橫七豎八地躺着幾個人,幾臺電腦在黑暗之中發着光。

“老大,你是不是肚子餓了?”

那群躺着的“死屍”裏忽然發出聲音來,武赤藻看不太清楚,只覺得是個有些陌生又似乎在哪裏聽過的女音,對方動起來時輪廓才隐隐約約顯出來,她打着哈欠在穿高跟鞋,嘟嘟囔囔道:“狗唐平,活該你這輩子追不到對象,睡覺都往九歌那跑,我一個大姑娘能占你便宜?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也不知道把沙發讓給我。”

她說得很小聲,且有點惡狠狠的,不過四周過于寂靜的緣故,武赤藻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高跟鞋在鐵片上叮叮當當地走過,女人似乎是去接了水,沒多久就響起了水開始沸騰的聲音,還有各種調味料的香氣。

沙發那的屍體又複活了一個:“莎樂美,加我一個。”

莎樂美?!她不是死了嗎?

武赤藻不由得悚然,難不成是在做夢,可是在他貧瘠的想象力裏,對方也不是這麽……賢惠的人設。

“加你的死人頭!”莎樂美冷冷道,“不對,要是加你的死人頭,我就願意。”

那聲音懶洋洋道:“哎呀,莎樂美,同類相殘會得朊病毒的,更何況你還要吃大腦,那可是高危地帶,為了我們的同伴友情,為了你的性命,為了你的醫生,我也不能答應你這麽離譜的要求啊。”

随着那個聲音起來,整個倉庫都亮了起來。

武赤藻清晰地看到眼前這個要加入夜宵大隊的人,是同樣死去多年的杜玉臺,他下意識打了個激靈。

真的是……死人複活了。

…………

三十五歲的武赤藻殺過人,跳過江,曾經在劉晴的鷹眼下硬生生逃過一命,救過的人沒有上萬也有成千,平生最擅長的就是絕境反擊。

然而這次的麻煩來得過于猝不及防,別說絕境,甚至連危險都談不上。

武赤藻推門出去,外面陽光大好,豪宅買得很高,透過落地玻璃可謂一覽衆樓小,他舒展筋骨,忽然覺得十分輕松,輕得不可思議——這實在沒有道理,自從被唐平帶到激進者之後,他就一直往只要死不了,就往死裏整的方向發展,全身上下幾乎沒幾塊好肉,好在異能強橫,總能臨時吊住口氣,像這麽健健康康的身體似乎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陽光灑在臉上的時候,武赤藻疑心自己是在做夢。

“別傻站着,既然沒打算送蘇秘書出門,就過來把早飯吃了,等會楊媽要拖地,別給她增加工作量。”

坐在桌邊看報紙的人終于開口,他将報紙放低,看了武赤藻一眼,那雙眼睛像塊深藏的冰,在陽光下化成一灘冷水,透出令人窒息的寒意。

正在忙活的婦人聽到自己的名字,急忙謙卑地探出頭來笑笑:“沒事沒事兒。”

這種壓迫感,武赤藻曾在唐平跟劉晴身上體驗過,可眼前這個人太過陌生,讓他琢磨不透,只好提高警惕性,讓目光掃過整個客廳。

沙發前茶幾上擺着一張合照,是他跟劉晴還有……隐形人?!

武赤藻感覺到寒毛豎起,他不動聲色地落座,看見面前擺放的碟碗筷勺,還有眼前琳琅滿目的食物,不由得皺起眉頭。

吃個早餐有必要這麽窮講究嗎?

餐桌占據整個空間的中心點,武赤藻不緊不慢地給自己舀了一碗青菜瘦肉粥,試圖得到更多線索。哪知道楊媽端着剛炸好的油條出來,十分訝異地問他:“赤藻,你今天怎麽沒先給少爺盛粥啊。”

武赤藻的臉微微一僵,他下意識掃了兩眼那位少爺,對方雙手完好,沒有任何殘廢現象,不由道:“他手不是好的嗎?”

楊媽跟看見外星人一樣看着他。

“楊媽,你去忙吧。”對方将報紙放下,饒有興趣地看向了武赤藻,慢條斯理地說道,“不用他忙活。”

武赤藻怪異地看着他,總覺得有種被人看穿的赤身裸體感,不過好好一碗粥總不能浪費,于是吹吹涼,用筷子一撥,剛喝入口中——

“你不是這裏的武赤藻吧。”

武赤藻的一口粥全都噴了出去。

對方終于露出了鎮定自若之外的神态,不悅地皺起了眉頭:“擦幹淨。”

激進者的領袖、道上讓人聞風喪膽的神秘人,隐形人的天敵,三十五歲的武赤藻此刻憋屈地抽着紙巾擦桌子。

“……”

……………………

莎樂美是個很會生活的女人。

在今天之前,武赤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這麽去形容這個女人,然而他此刻吃着對方的自熱火鍋,實在說不出半個壞字。

倉庫裏并沒有什麽新鮮果蔬,大多都是冷藏食品,莎樂美剪了一包火鍋底料倒在刷洗過的鍋裏,又倒了熱開水,把爐子跟鍋一塊兒端過來,還有十人份的泡面,還沒泡進去,如同蓬松的板磚那樣疊在一塊兒。

其實這個地方只有四個人,杜玉臺——他現在叫唐平了,唐平把剩下那個人也踢醒了,對方正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武赤藻注意到他的腿腳似乎有點不太好,而對方的臉則非常熟悉。

九歌,激進者裏的毒人。

武赤藻曾經幫忙追捕過他幾次,來之前對方已經在浔陽落網了,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裏。

這一倉庫裏,一個落網的,兩個死人,還有武赤藻自己,不管怎麽想,都讓人有點發毛。

九歌慢吞吞地垂着眼皮,他似乎還沒睡醒,大家夥也沒有理他,純粹是把人喊起來一塊兒吃夜宵的。

莎樂美還忍不住抱怨兩句:“你神經病啊,把他叫起來是打算給湯加料嗎?”

唐平嘆了口氣道:“總不好吃獨食嘛,你怎麽知道這次要是不帶上他,他會不會在我們接下來的飯裏下毒呢?”

“嗯。”九歌這時候開口道,他還維持着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唐醫生說得有道理。”

武赤藻:你們感情這麽塑料的嗎?!

莎樂美冷哼一聲,看着湯滾,放了幾塊泡面下去,為難她本來是陳芸芸,什麽沒吃過,這時候居然跟三個大男人湊在一起吃火鍋底料煮的泡面。

“對了,唐醫生,你姘頭有沒有什麽新消息賣?”九歌嗅着香氣,湊在鍋邊,慢吞吞地說道,“趁着還沒開飯,趕緊說點有用的,等會就要睡了。”

唐平嘆氣道:“他看見我不加三倍都算客氣了,你多喊兩句姘頭,明年就真的要跟人在陰間拼頭了,雖然我沒有什麽意見,但是你可能接下來要自食其力,叫習慣了我怕你沒命。”

莎樂美譏諷道:“我記得某人十年前不是說,只需要一年不到的時間,就能讓對象回心轉意?成為我們的情報庫嗎?”

唐平更為惆悵:“對不起,是我膨脹了。”

武赤藻不敢開腔,只好悶頭吃面,聽着三人閑聊,慢慢明白過來這個世界的唐平沒有死,不過雲山栖還是跟他分手了;現在四個人剛跟隐形人打了一架,因為九歌腿腳不便的緣故,被迫留在這個集裝箱做成的安全屋裏避避風頭。

好在大概原來那個“武赤藻”也不太愛講話,他的沉默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現在武赤藻最大的疑問是:老板呢?

“老……你們誰知道古德白的消息。”武赤藻放下碗,故作無意地随口問道,“你們誰知道他現在怎麽樣?”

唐平的目光微微閃爍了下,還沒等他開口,莎樂美咬着指甲沉思起來:“這個名字好熟悉啊。”

“可不是。”九歌懶懶道,“被我毒死的那個。”

“你說什麽!”

忽然鍋掀爐飛,燒紅的火鍋熱浪潑濺在空中,莎樂美下意識撤出十餘米,而唐平似是早有準備地掀起沙發上的睡袋往身上一套。而引爆這場“信任危機”的九歌被無數藤蔓吊在了空中,他的雙腿本就使不上勁,這會兒被勒緊喉嚨,整個人飄來蕩去,像個詭異的晴天娃娃。

武赤藻雙目赤紅,拳頭握緊,厲聲道:“你再說一次!”

地上的湯還四散着熱氣,倉庫裏的局勢卻是突然扭轉。

窩在睡袋裏的毛毛蟲唐平閑散地掀開眼皮,在濃厚的火鍋香氣裏開口:“喂,這位發火的,你不是武赤藻吧,起碼不是我們的這位老大。”

這句話突如其來,打亂了武赤藻的思緒,他下意識看過去,而九歌趁機用毒液腐蝕了脖子附近的藤條,莎樂美及時上去将他救了下來。

唐平漫不經心地捧着臉,他這個模樣看上去更像毛毛蟲了:“是這樣的,我們這兒老大要是生氣,可能會做得更絕一點,比如說,把我們也捆起來。”

疼痛感降低了感知,還沒等武赤藻反應過來,就感覺到一陣電流的刺激,登時昏了過去。

莎樂美不敢置信地看看自己的手:“我就用一個□□把老大放倒了?”

唐平懶洋洋地強調道:“是小老大。”

………………

早餐危機之後,對方沒有說一句話,當然也沒再動筷子。

楊媽念念叨叨地出來收拾,沒敢抱怨武赤藻增加人工作量的事,這讓後者産生一種莫名的愧疚,本來想全部吃掉,可看着分量,愣是沒膽子開這個口。

眼前這個人簡直叫人毛骨悚然,武赤藻不敢随便開口,他很明白言語會透露多少信息,因此非常謹慎地自己觀察起來。對方好像完全沒有阻止他的意思,重新又将那半張報紙看完了,這才不緊不慢地說道:“如果沒吃飽的話,可以去找楊媽加餐。”

“你……”武赤藻本想問點什麽,最終拗口成,“你不吃嗎?”

對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沒胃口。”

真金貴。

武赤藻在心裏腹诽道。

“今天他沒有什麽事,同樣,你也沒有什麽事。”拿着報紙的人有種奇特的吸引力,并不全然是好的那種,除了一張好相貌,他看起來平凡無奇,可一旦開口,就有種逼人的威懾力,叫警覺與直覺一同在大腦裏作響,“你最好不要随便出去,如果非要出去,就自己解決麻煩,手機要是不能解鎖,床頭櫃裏有他的零花錢。”

陽光将這個人的臉遮得很模糊,只有隐隐約約的笑,透過光飄過來。

武赤藻感覺寒意竄過脊背,他見過很多很多普通人,可沒有任何一個人跟這個人相同。

“你是誰?”

那個背影頓了頓,對方似乎回了頭,又似乎沒有:“跟你無關的人。”

接下來武赤藻走進廚房裏套了套楊媽的話,他跟對方早上的意外似乎被歸成了小情侶的鬧別扭,楊媽顯然更畏懼那位少爺,對上他時顯得很親和慈祥,幾乎沒太防備就被套出了大概的信息。

他們是情人。

武赤藻回到房間的穿衣鏡前審視自己,這具身體很年輕,臉上也沒有任何傷痕,簡直像只被養在家裏的金絲雀,如果這是一趟相互的旅行,他實在很懷疑在自己回去前,唐平會把這個年輕人玩死。

床頭櫃裏也放着一張主人不敢擺出來的照片,是剛剛那個人熟睡的臉。

十年前武赤藻也很渴望過得到些什麽,可那是十年前的事了,武赤藻搖着頭笑了笑,将相片放回原位,這時手機忽然響起,上面顯示的信息是——

劉晴?!

劉晴:

赤藻,九號上午九點半,通知你老板。

這個“我”還跟隐形人有關系?!

其實武赤藻在加入激進者變成老大之後也經常幹跑腿的事——不過這種情況在他胖揍過失戀的唐平之後得以減輕很多 ,作為敵人,他本該樂見劉晴出點麻煩,不過他現在需要一個話頭去跟對方談話,因此硬着頭皮帶手機去找這位“老板”。

對方正在房間裏看書——剛剛是報紙,現在又是書,如果不是做作,這個人某種意義上還真是麻煩。

因為武赤藻要命地挺佩服這類人的。

“劉晴發了信息來,讓我通知什麽老板。”武赤藻幹巴巴地說道,“不過她只說了九號上午九點半。”

“我知道了。”對方頭也沒擡。

武赤藻皺起眉頭:“你就是老板?”

“不夠明顯嗎?”對方反問道。

武赤藻簡直要糊塗了:“可是你……我還以為你們倆是……”

對方言簡意赅:“都是。”

這還……挺刺激的,年輕人真會玩,武赤藻神色複雜地問道:“你看起來好像不是很緊張,他丢了,你一點都不擔心嗎?”

對方又翻過一頁,他的速度不快不慢,似乎的确很認真地在看那本書:“這世上很少事會讓我覺得緊張,你也不例外,人走丢了總會回來的,要是回不來,找也沒有用。”

得,還他媽是個唯心主義。

武赤藻除了佩服這種人,他也挺煩這種人的,比如說唐平就是個例子——這精神醫生除了給你的精神制造更大的壓力就基本上不會幹別的了。

“不過我對你倒是很有興趣。”對方終于放下書來了,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來,“武先生,我想你應該從事的并不是什麽正當職業吧。”

他将手放在桌邊的一盆小綠植上,那纖弱的葉片正随着手指起舞。

是異能者!

武赤藻就如同被卸去枷鎖一般,他直接搶身上來,将人鎖在了柔軟的床榻上,出乎意料的是,對方并沒有任何反抗,那雙冰冷而充滿興趣的目光仰望着他,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跟敬意。

“野蠻。”對方的喉結在震動,顯然是在笑,而非是恐懼,“原來你的人生會變成這樣。”

他似乎看着武赤藻,望見另一個人。

武赤藻頃刻間就能扼斷這纖細的喉嚨,最終他只是冷冷道:“我倒是想領教,是什麽方面的有興趣?”

“你不對普通人下手,對吧。”那人只是漫不經心地說道,“你發現我跟劉晴認識,還沒有動作,可是我一顯出異能,你就立刻把我視為威脅,你是激進者的人吧。”

武赤藻的手扼得更重了,對方終于難以保持那種冷靜的神态,他微微蹙起眉,沒辦法再吐露半句話來。

“我不想聽廢話。”

他聽見沙啞的笑在對方的喉嚨裏擠出來,輕微,孱弱,充滿着挑釁的威脅。

這是廢話嗎?

…………

“我還沒有見過老大這麽可憐的模樣。”

條件有限,他們不得不把自己的首領捆在硬板床上,盡管那只是幾塊木板釘起來的空箱子,還漏風。

莎樂美一臉愉悅的感慨着,她每年被武赤藻揍的次數換算成醫藥費,足夠他們四個人睡半年的五星級賓館,當然登記完會不會被抓就是另一回事了。而九歌為了報複剛剛的事,正在一字一句地給被捆起來的武赤藻念長森集團的情報。

不過唐平覺得自從對方知道古德白風光大葬之後,他就跟被抽掉了骨頭一樣,已經用不到再打擊,直接變成一灘爛泥了,揉一揉可以做瘦肉丸下鍋。

至于九歌聊的那些股市啊,情報之類的,小老大壓根就不關心。

莎樂美用筷子戳了戳對方的腿肚子,轉頭問道:“唐平,這是不是你的專業了,那個什麽精神分裂,雙重人格的?”

“很難說。”唐平深思片刻,“我從醫多年還沒有遇到跟死人談戀愛的,不過你也知道那個古德白是怎樣一只花孔雀,說不準在研究所我們不知道的小角落裏,他們上演過愛恨情仇,然後老大慘遭抛棄,于是精神受創下沒有得出新異能,反而得出了新人格,從而誕生了這個跟古德白愛恨糾纏的武赤藻,你覺得我這個想法怎麽樣?”

九歌趕忙開口:“我覺得很有道理。”

“有道理個頭!”莎樂美難以置信,“我就差二十四小時盯着老大了,怎麽可能有什麽陰暗的小角落。”

“是啊,你還曾經發誓一定會讓老大迷戀上你的身體,他現在的确很迷戀你身體毆打起來的感覺。”唐平翻了個白眼,“你把自己吊在他脖子上了嗎?不然你現在聯系黑山羊,看她敢不敢說自己二十四小時跟着老大。”

“那怎麽辦啊。”莎樂美有氣無力道,“我們怎麽樣才能把人換回來,我不想看這個喜歡別人的老大。”

唐平辛辣毒舌:“反正喜歡的都不是你,有什麽差別。”

莎樂美幽幽地看着他,故意刺激道:“唐醫生,別以為你爬出婚姻的墳墓,得到自由就可以這麽浪。”

而武赤藻自從清醒過來之後,就一直沒有說任何話,這簡直是個離奇的噩夢。盡管他從沒抱怨過火鍋底料煮成的泡面,硬到人發慌的木板床,可意識到古德白不再存在這個世界上後,他就對一切都失去了信心,包括之前從沒抱怨過的一切,都顯得面目可憎起來。

他從沒有想過失去古德白的世界會是什麽樣,可是現在忽然明白,就如同此刻,世界失去一切活力,變成一具腐爛的皮囊。

武赤藻覺得透不過氣來。

九歌看着他,忽然道:“你在哭嗎?”

聽到這句話,莎樂美立刻大呼小叫起來:“怎麽可能!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

然而在一片昏暗裏,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滴晶瑩的淚珠,意味着一個男人的心碎。

唐平看着這具軀殼,不由得苦笑起來:“老實說,我自由也就算了,可我并不是很想看到這份力量得到這種‘自由’,感覺很不妙。”

恐怕沒有人會覺得妙,一個暴走心碎的武赤藻,聽起來都讓人頭皮發麻。

然而黑暗中,深深低着頭的武赤藻忽然道:“你們他媽把我捆起來幹嗎?”

繩子一節節崩裂開來,武赤藻再次擡起頭來,他的睫毛上仍然挂着那滴淚珠,匪夷所思道:“你們還潑水在我臉上?”

實在沒人敢說是他自己哭的。

武赤藻面無表情地檢查起身體,他看着身上隐隐滲透出的傷口,皺眉道:“愣着幹嗎,還不去把醫藥箱拿來?!”

抱着泡面碗的唐平幽幽道:“這麽快?我還沒來得及發揮下聰明才智跟精湛的醫術呢。”

武赤藻瞥着他,一根藤條竄上來打翻了面碗。

唐平:“…………”

你大爺的武赤藻!

而武赤藻只是按着隐隐作痛的傷處,望着黑漆漆的牆壁。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世界的古德白已經死去很多年了,從研究所的資金鏈斷開解散的那天起。

回老家之前,他沒有任何資格參加葬禮,甚至還寫了一封感謝信寄給那個從未見過面的男人。

唐平決定殺死他,真是個再好不過的主意。

從很久很久之前起,武赤藻就很清楚,盡管他們跟隐形人都是異能者,都是為了保護異能者,都是為了這個國家、這個社會、乃至這個世界的和平,然而他們選擇走上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這就注定他們是對手。

對于對手留情,是再蠢不過的事。

只是,忽然覺得有點可惜。

…………

武赤藻醒來的時候,正睡在古德白的床上,他曾經看過很多次,也守在邊上很多次,只是從來沒躺上來過。

而活生生的古德白正坐在眼前,不緊不慢地翻過一頁又一頁。

“老板。”武赤藻忍住淚意,他把自己藏在被子,像只被踢了好幾腳的奶狗一樣輕聲道,“我做了個噩夢。”

對方波瀾不驚地應了:“嗯。”

“夢裏沒有你。”武赤藻難過地說道,“還有人告訴我,你很早很早就不在,我一刻都不想在那裏待着,可還是待了好久。”

古德白又應了一聲:“沒有多久吧。”

“嗯?”武赤藻不解地看向他。

古德白瞟了眼手表,慢悠悠道:“才三個小時,最多就是三天晨跑的時間。”

武赤藻更迷糊了:“不是……夢嗎?”

那書一下子揚下來,不輕不重地打了他一記,古德白的聲音在紙頁嘩然後響起:“我可是賭了一把,如果你不回來的話,他大概真的會殺了我。”

“啊?”

“不過看來,還是你贏了。”

“啊?”

古德白深深嘆了口氣,屈尊降貴地從他那張椅子上下來,過來看看武赤藻,輕輕落了個吻在他額頭上:“傻人有傻福,算是給你的獎勵。去回複劉晴,九點半不行,十點去公司找我。”

不知道怎麽回事,他的聲音聽起來比往日更低啞,幾乎有點磨人了。

武赤藻茫茫然地縮回被窩裏,悶聲悶氣道:“我是不是還在做夢?”

古德白只是笑着走到窗邊,玻璃倒映出一切,他脖子上的指印清晰可見。

他想:原來武赤藻會變成那樣的人,倒是也挺有意思的。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番外是兩個世界的赤藻,也就是原世界的武赤藻跟老白世界的武赤藻互穿。

因為性格不同還挺好區分的應該?

劉晴是檢測到強烈的異能波動才來的——結果來的時候已經穩定了。(悲慘工具人)

寫的有點爆數字所以現在發。

這個時間這麽短我感覺完全是因為老白的解決手段太泥石流了X

如果看不懂的話可以看完有話說再看一遍。

番外的話基本上是看讀者點的,如果你們沒什麽想看的我也就不寫了,可以完結了23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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