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章

? 這場冷戰持續了一個星期。

高耀曦像是突然蒸發了一般，從陳然的視線中消失得徹徹底底。陳然一向傲嬌，自然也不肯拉下臉去找對方。這麽個不大的校園，有心躲着，居然也能避得像平行線。

情場失意，工作也不順利。自從陳然從陸铮的辦公室搬回樓下方案組後，公司就有些不利于安定團結的話流傳開來。人人都在傳說陳然惹怒了公司高層，被勢力中心發配到邊疆，于是迎高踩低的情況也時有發生。尤其是吉娜，不知從何處得知她獲罪的消息，天天中午飛奔過來耀武揚威，指桑罵槐說陳然豪門夢碎。

陳然被煩得要死，看來還是林小露猜得對，自己頭上閃閃發亮的“豪門棄婦”四個字，可算是讓某些人逮着了發洩機會。

沮喪地趴在桌上，被吉娜這麽惡心了一遭，陳然小童鞋連午飯都沒胃口吃了。順手打開QQ，上面人不少，可真正能傾訴的對象卻一個都沒有。

掃了眼公子的頭像，暗淡無光，看來是不在線上了。

陳然看了會空間，正準備關掉繼續工作，忽然一條信息跳了出來。

【女人，你在嗎？】

這個人是……陳然看了看發送者，是一個超級華麗的女王頭像。趕緊發了個問號。

對方頭像又抖了起來。【今天下午6點在嘉豪飯店2樓見面，不見不散，有重要事情商議。】

有重要事情你難道不能現在就講啊喂！陳然無語，指尖下流淌出的卻是一個字：【好。】

因為堵車，陳然遲到了10分鐘，她急匆匆地坐到嘉豪二樓以後，點了杯果汁，約的人還沒來，她也不急，從旁邊抽出本雜志怡然自得地翻看。

“快看那個人……挺帥的！”背後有女人發出驚嘆。陳然心無旁骛，懶得擡頭。

“現在難得看到這麽養眼的男人了，不會是電影明星吧？那我可得多看幾眼。”這是另一個女人的聲音。

背後的動靜越來越大，當一雙高檔的意大利手工牛皮靴落入陳然低垂的眼簾後，她發覺自己再也不能專注于雜志了。

金光閃閃的某人帥氣地一笑，頓時擊中大廳裏無數女人撲通亂跳的小心髒。陳然慢慢擡頭，帥哥看到她，優美的嘴角劃出好看的幅度。“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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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小陳童鞋成了大廳裏的女性公敵。這個衆人YY的男子，怎麽能沖着她笑得這麽燦爛？

感覺到周圍不友好的氣場，陳然無奈地合上書。“這麽多年，你還是沒有改掉到處發騷的習慣啊。”

帥哥不依不饒，傾過上身靠向陳然，修長的雙臂張開，将陳然小妹妹緊緊擁在懷裏，深情無限。“達令，我好想你。”

陳然眉頭輕皺，忍住，忍住。“別鬧了。”

帥哥忽然眼裏浮現出星光點點，看得周圍的女人心裏又是一緊。他從陳然懷裏伸直頭顱，“為什麽這麽冷淡，我和孩子可是日夜都盼着你回家呢。”

…………

陳然同學終于暴走了，抄起書砸向某人油光水滑的頭。“我說別鬧了，宋二狗！”

那個姓宋名二狗的花美男眼明手快急急避開，仍然被不幸擊中。哀怨地揉着受傷的部位，眼睛裏滿是控訴。“陳大然，你怎麽還是這麽暴力，當心嫁不出去！”

宋二狗，本名宋思成。本市礦業大王宋愛國之子，因祖墳埋得好，二狗他爹十年前東拼西湊緊巴巴買了座荒山準備栽果樹，哪知一鋤頭下去竟然挖出了煤。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思成同志順利晉級成富二代。這貨屬性偏二，于是特賜“二狗”綽號。跟陳然打小就是同學，直到高中。高考前夕據說做夢感應到達芬奇大師的召喚，毅然決然報了K市一流美術學院油畫系，搖身一變成為了前衛的藝術工作者。通常青梅竹馬什麽的最容易擦槍走火，奈何這二位一只是太監一只是二傻子，明顯不是一個物種。多年只顧着各自悶頭禍害廣大少男少女，偶爾互通有無，分享獵豔心得。

陳然笑眯眯地回敬。“不勞愛卿費心，本王早已有了下家。”

“切——你那些男寵，連本少爺一根腳趾頭都趕不上。哎我說，要不我就勉為其難收了你吧，反正都被你禍害半輩子了，以後嫁過來天天給我鋪床疊被刷馬桶，嘿，還不準用皮揣子！”宋二狗恬不知恥拉着椅子坐到陳然對面，拉着姑娘的小手，想得那叫一個美呀。

陳然咬緊後槽牙，拳頭捏得咯咯作響，這貨怎麽越看越欠抽呢！

“我說你叫我出來就為了跟我貧？有什麽正事兒趕緊麻溜點說。姑奶奶我時間寶貴，沒空跟你這磨叽。”

“什麽人吶。”二狗哥哥撇撇小嘴，總算肯談正事了。“以前我們上六年級的時候參加過一個全國中小學生手繪夏令營，你還記得不？”

“廢話。”陳然翻翻白眼。那時候正趕上國家大力提倡學生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大時代背景，教育部大張旗鼓舉辦了全國中小學生美術選拔賽，在全國各大學校公開選拔優秀苗子，其後便成立了手繪夏令營，邀請國內知名的繪畫大師進行集中授課，目的是為國家輸送藝術方面的人才，填補未來幾十年将會出現的人才斷層。陳然和宋思成有幸被選送參加，從此改變了人生軌跡——一個成了整天鑽鋼筋畫建築圖的建築民工，另一個則成了穿着範思哲高級定制成衣在法國街頭用畫筆調戲MM的二流子= =。

“前幾天夏令營的鄭老師打電話給我，說他們現在正在組建一個藝術學校，招生對象是所有對美術感興趣以及高考定位為藝術考生的學生。”宋思成說着遞過去一張名片和一本小冊子，“老師的團隊目前在全國巡回演講，今天已經到了N市，下一站就是我們這。他的意思希望我們這些老學員能夠出點力，幫忙聯系以前的同學來打個下手。如果有混出名堂的，最好能請到現場當活動招牌。”

冊子的封面和封底是鄭老師在國際上獲獎的美術作品，陳然翻開小冊子，裏面有每一屆的成員合影以及聯系方式。找到自己的班級，照片上那個紮着倆小辮沖鏡頭憨笑的小姑娘可不正是自己麽，她旁邊穿着米奇T恤帶着墨鏡歪嘴裝深沉的二貨現在也坐在旁邊，原來時間一晃都過去11年之久了。

“當時你可是我們夏令營之花呢，好多小男生想認識你，晚上就拿一大堆零食來我床邊賄賂我，還得挑我心情好的時候。”宋思成談起過往的無恥行徑絲毫不臉紅，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你還有臉說，我怎麽從來沒吃到過。”

二狗一臉得意。“那當然……都被我拿來騙其他小姑娘了。喏，你看就是這個。”他指着右手第三排的一個小女孩。“還有這個，沈麗娜，聽說現在在當美術老師，貌似結婚了。”

“你到打聽得清楚。”陳然拿眼睛斜他，悠悠地打趣。“不當狗仔簡直可惜了。”

兩個人津津有味地細數以前成員的八卦，夏令營的那段時間，睡的是集體大通鋪，吃的是饅頭就鹹菜，晚上經常要畫到12點過，有時候一坐一整天，兩只腳沒有運動，水腫得跟饅頭似的，連鞋都穿不進去。

陳然這輩子沒吃過苦，唯一的一次就是在夏令營。嬌生慣養的她剛開始去不習慣，有一次夏天集體野外十公裏拉練，小姑娘走了半道眼冒金星渾身無力，烈日下直挺挺就栽地上了。後來自己也沒什麽知覺，只知道最後好像是叫人給背回來的。

“你說背你的人？好像是叫什麽胖虎的，我也不記得了，可能是這個吧。”宋思成瞪大眼睛在照片上找了半天，好不容易在右上角揪出個看不清面孔的腦袋。是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梳着西瓜頭，眼睛被肉擠成了一條縫，倔強地抿着嘴。

兩人追憶了半天往昔峥嵘歲月，又磨磨叽叽讨論了下巡講的工作安排。宋思成負責落實演講地點和活動流程、邀請客座嘉賓，陳然則聯系尚在K市的老學員和敲定服務人員。任務分配完畢，兩只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K市的巡講日期定在8月15日星期六的下午2點半，距離現在還有半月時間。這期間陳然除了渣畢業設計，上班基本沒活兒，不是打雜就是幫忙畫點CAD結構圖。于是便有大量精力清點老學員。為了省事，她幹脆建立一個QQ群，把這些人一股腦都弄了進來。因為都是從美術線上出來的，十幾年過去，好多人依舊奮戰在相關行業上。初初進群，相互間都好奇地詢問近況。

49個人裏，絕大多數當了美術老師，業餘時間開畫室教學生。一部分成了室內裝潢業翹楚，如陳然這般擯棄了藝術風骨，混進名校改頭換面搞建築施工走土行孫路線的，可說是少之有少。最後剩下的人就五花八門了：花鳥市場賣假畫的，刻假章的，美院門口開畫具小賣部的，做城市外景雕塑的，開影樓的，最絕的是居然還有擺路邊攤幫人畫像的= =#。宋思成算是裏面混得最好的，這厮大手筆開起了藝術畫廊，起初只是在市內各大高檔別墅區舉辦免費畫展，後來慧眼識珠，先承辦了幾個新銳前衛畫家的畫展小打小鬧，又借慈善名義狠拉了一批知名畫家當廬義賣，至此一炮而紅，搖身擠進全省知名大畫廊行列。

一個師兄發出感嘆，這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誰能想到當初調皮搗蛋只知道扯女生裙子的混小子，如今竟有了這般成就呢。

有時候人生就是如此。沒到落幕，誰也無法猜中上帝的結局，無從知曉誰會是逆襲上位的幸運兒，誰又是敗走麥城的倒黴蛋。冥冥中好像自有一只手，會牽引着你，給你安排各種劇情，設置重重關卡，讓你在人生的征途中，走向不可知的叵測未來。又或者某一天觸發奇遇得金手指豪華技能，打通任督二脈突破層層障礙，最終迎來命運的大逆轉呢？

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