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章

? 巡講的日子就在這般緊鑼密鼓的籌備中悄然而來了。

地點定的是陳然母校的多功能大禮堂。M校建校有百年歷史，校內學術氛圍濃厚，随處可見的法國梧桐和香樟樹，為整個校園增添了一縷有別于其他大學校園的寧靜與和諧。大禮堂有着法式建築的外觀，內裏可容納上千人，音箱設備一流，能夠提前半個月預約到這個地方，可說是相當不容易。

“燈光、音箱、投影、環繞，現在聽我口令，我們來彩排一遍，我說開始按流程走位。”宋思成拿着對講機站在臺上指揮，看到陳然來了，一個箭步跳到她面前，神秘兮兮地說，“我在演講前安排了意外驚喜，你現在要不要看看。”

陳然面無表情，頭也不擡核對着手裏的工作人員名單和站位表。“既然是意外驚喜，當然要等着正式開始才看了。”

“女人，你還是這麽古板無趣啊。”獻寶遭拒，二狗哥哥不高興地垮着臉叫嚷起來。“你那邊怎麽樣了，有什麽情況？”

“原本聯系的49個人，只有32個人能到，我在四個出入口各分配了4個人負責登記來賓信息、發放進場禮物，內場前中後分成六塊區域各安排了兩名人員引流，還有兩名負責服務到場嘉賓，剩下兩個負責臺上的展板話筒什麽的，當然還有我，我負責處理場內緊急突發狀況。”

因不知道會有多少來賓，唯恐屆時造成擁堵發生意外，陳然特地向校方申請調派了6名校園警力鎮守在場內場外。

宋思成把玩着手裏的派克金筆，贊了陳然一回，轉身不忘又交代一句：“那你再核對一下，記住叫工作人員都帶好工作牌。”說着自己又回臺上指揮燈光打位。

啰嗦！陳然不耐煩聽他多說，自己擡着宣傳展板準備放到入口。

“陳然？”

聽到有人叫自己，轉過身去，那高高瘦瘦的陽光青年赫然就是高耀曦。将近一個月沒有見到對方，此刻兩人都有些意外，并着些許尴尬。

“你怎麽會來這？”高耀曦是計算機系的，按照正常推理來說對美術演講應該不會有興趣。

高耀曦從善如流。“這裏的負責人請我制作了一段小視頻和PPT，我過來演示一遍。”

“哦。”陳然淡淡應了聲，彎腰擡起剩下的展板準備放到下一個入口。

高耀曦立刻上前幫她擡住另外一頭。他穿着藍色格子襯衫，下身是深色牛仔褲。這麽久不見，似乎瘦了些，此刻輕輕抿了下嘴，臉上的酒窩立現。“陳然，你……還在為那天晚上的事生氣？”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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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你明明就在生氣。你氣我沒有先送你回去，所以這麽久都沒有找過我。”高耀曦的眼裏閃爍着細細碎碎的光。

“我還不知道兩個人吵架了，竟然應該是女方主動道歉。”陳然不想看他，低着頭擺放展板位置。高耀曦站在她旁邊，安靜了好一會，突然一把牽住她的手。“好好，這次是我錯了，我不對，我跟你道歉。你別不理我了。”他的表情像只被遺棄的金毛犬，可憐兮兮地表白道，“其實……我這一個月每天睡覺前都要檢查手機，看看有沒有你的短信或者電話，有時候跟朋友出去玩喝醉了，恨不得沖到你宿舍砸門。我手機裏一直有一張照片，那次在KTV拍的……你和我擦身而過，想起你的時候，我就盯着照片上的你。有時候發呆，居然也能看一個晚上。”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偷偷瞄了陳然一眼，又繼續說道：“然然，我是男人，我也好面子。那天晚上你妹妹明顯針對李萌萌，我看得出她是為了幫你出氣，可我也氣啊，明明早就打電話叫你來看我比賽，你知道那場比賽對我很重要，結果你居然遲到，來了還說些不陰不陽的話。我就是生氣，氣你不重視我，所以……”

“所以你就要跟李萌萌你侬我侬來刺激我？高耀曦，我告訴過你，我不跟李萌萌的人過多糾纏，如果你還要跟她胡亂搞在一起，我奉勸你離我遠點。”陳然說到激動處，不知不覺提高了聲音。

“我沒有……我什麽時候跟她搞在一起了？”高耀曦張大嘴巴十分無奈。

“那天晚上回去以後，我打過你電話。三更半夜，是她接的。”陳然目光深沉，話裏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打過我電話？那天送她回去的路上，她鬧着不肯回宿舍，我實在沒辦法只好在外面開了個房間，到了以後她吐我一身，我還進浴室去清理了下才……”說到這他突然開竅，“一定是趁我在浴室的時候，她接了你的電話。我跟她真的沒什麽，我是清白的。”

“嘴長在你身上，你當然想怎麽編就怎麽編了。”

“我句句屬實，若有假話天打雷劈！”

“你知道我一向不信這個的，我只相信科學，相信證據。”陳然掙紮着要走，奈何高耀曦就是不放。她越掙紮，他抓得越緊，最後幹脆雙手将她緊緊圈住，陳然掙脫不得，恨恨地看他，他心裏慌亂，嘴上便沒了分寸，急切地想要找到理由說服她。

“我……我聽說那個地方用過會變色，然然，如果你實在不放心，那個……我……我可以給你看，确實是本色，童叟無欺。”

我嘞個擦！這貨究竟在說什麽？！難道他想在大庭廣衆之下掏出那根粉紅蘑菇頭驗明正身嗎？？？…陳然覺得面前似有無數頭草泥馬呼嘯而過。

忍無可忍了，“停停停！你還有沒點節操啊？”

高耀曦見她終于不冷着臉了，喜上眉梢，面上忍不住又露出兩個開心的小酒窩。“原本是有的，遇到你，就顧不上了。在你面前……随時可以獻身。”末了居然還羞澀，小臉微紅。“我心甘情願的。”

得，再說下去估計就得是限制級話題了。陳然搖搖頭，怎麽搞的，本來是想追究他放下正牌女友護送狐貍精的無恥行徑，怎麽好好的就被這貨歪曲到這步田地了？！

正巧那邊在召喚高耀曦，他依依不舍地放開陳然，不放心地交代：“我先過去一下，你在這裏乖乖等我，等下我們一起去吃飯，你想吃什麽我都陪你。”

好容易打發走了高耀曦。工作人員已經陸續就位，陳然看看表，巡講差不多還有半小時就開始了。

聽衆們大多是由父母陪同的學生，各個年齡階段都有，夏令營的名氣很大，為巡講奠定了良好的群衆基礎，因此開場不到10分鐘，基本上已經座無虛席了。

随着主持人的介紹，鄭老師和一隊客座嘉賓在大家的掌聲中上臺就座。陳然揉揉眼睛，那走在隊伍裏最顯眼的一個，貌似是她家的傲嬌總裁啊？！

鄭老師作為壓軸并沒有最先發言，他簡單介紹了兩句藝術學校的情況，就把話筒讓回了主持人，示意進行下一個環節。

這應該就是宋思成說的意外驚喜了。只見投影機緩緩在幕布上打出幾個大字——“那些年我們在一起奮鬥的日子”，随着一段熱血昂揚的音樂響起，幕布上按照時間順序，出現了一張一張孩子們的照片：剛開學時互不相識的兩個同學微笑着相互幫忙鋪床；一群人坐在灑滿陽光的草地上，仰着小臉看老師畫素描；還有幾個小夥伴一人扛把鋤頭在清晨的涼風中種下向日葵；下一張又是年輕的老師領着一群孩子，穿着救身衣豪邁地暢游碧湖；鏡頭一個個轉換，從孩子們的日常生活到學習，每一個點滴，每一次成長都被完好地記錄了下來，如同一場時空之旅，載着大家一起回到了那段艱苦卻充實的歲月。陳然的思緒随着照片被帶回過去，其中有一張她被一個小男孩背在背上的照片：那是兩個小小的背影，小女孩紮着兩個羊角辮歪着頭靠在男孩肩上，身下的小男孩從背影看是個小胖墩，炎炎烈日，他佝偻着身子，腳後跟被磨出了兩道深深的血痕。溫暖的鏡頭一個接一個，視頻的最後，是一群身着正裝的白領精英，他們站在全市最高的世貿大廈頂層，手交疊在一起，臉上洋溢着蓬勃的朝氣。“歡迎同學們加入這個溫暖的大家庭，你我一起，攜手共進。”視頻以一段文字結束。

現場掌聲雷動。主持人趁熱打鐵：“我們的夏令營為全國輸送了各行各業的人才，很多人在各自的領域裏都有傑出的貢獻，下面我們有請曾經的學生代表，現在MT公司的總裁，陸铮先生為大家致辭。”

陸铮氣宇軒昂地站在臺前，渾身上下散發着自信從容，平日被刻意斂聚的屬于上位者的氣勢，此刻稍加釋放，便輕易鎮住了全場。他淡淡一笑，優雅得如同外交部發言人。“在這臺上坐着十三個來自建築、美術、雕塑、繪畫、攝影、影視幾大行業的精英，他們板着臉，看起來似乎脾氣都很臭，很難親近，當然，或許也包括我在內。”

他的幽默贏得了臺下觀衆的一陣笑聲。

“能不能只用一句話，就讓這群特立獨行的人接納我呢？昨天吃飯的時候，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然後接下來的5分鐘裏，我找到了辦法，讓他們全都恭敬地站起來向我敬酒。”

臺上的精英們忍不住笑了起來，臺下的觀衆卻被吊起了胃口。

陸铮環視一周，如同電臺主播的低沉男聲再度響起，“我說，各位，讓我們一起，為夏令營的共患難歲月幹杯！這真是一句神奇的話，它讓我輕易就打進了這個圈子，走近了這些難以親近的人的心裏。在你們面前的這個學校裏彙聚了全國最頂尖的美術高手，如果你也希望未來能夠成為其中一員，那麽我的建議是，抓住機會，趕快加入。”

他的神态自信而優雅，一番簡短致辭，竟能輕易就将場下上千人鼓動得熱血沸騰，折服于他的個人魅力之下。陳然遙望着他，從臺下到臺上的這段距離，讓陸铮周身遍布光芒，顯得更加遙不可及。

巡講結束後，陳然指揮着工作人員清場，高耀曦從人群中興匆匆地擠了過來。“陳然，你收拾完了沒有，我們走吧，去吃飯。我知道有家茶餐廳的粥還不錯。”

“喲，女人，你手腳挺麻利的啊，這才多大功夫就把我們高工給勾搭上了。”二狗哥哥帶着大隊人馬朝這邊開來。陳然看到陸铮走在隊伍後面，不停地有學生拿着本子纏上來要簽名，被旁邊的保安攔住。

陸铮卻顯得特別有耐心。他好脾氣地接過本子，簽上他龍飛鳳舞的字跡。他的頭有些低，從陳然的角度看過去，正好能看到他垂下的眼簾，和濃密纖長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旁落下一道陰影，更顯得五官深邃，面如刀刻般精致。那睫毛溫柔地趴着，偶爾輕微抖動兩下，呼扇呼扇……正欣賞着，睫毛的主人猝不及防地擡起眼簾，清冷的目光如兩把利刃，筆直射過來。

陳然冷不丁被煞到，神思立馬重回肉身。只是……剛剛是腫麽回事啊，誰能解釋一下她居然情不自禁地偷窺冷面總裁？！

這一定是被表白後遺症！！！

“我在嘉豪飯店定了兩桌酒席，高工一起去嘛，難得這麽多同道中人聚會，必須熱鬧一下。”宋思成熱情地拉着高耀曦的胳膊，根本不讓他拒絕。

宋二狗，為什麽總要在這種時候參合進來攪局啊？！陳然的內心顫抖了，高耀曦和BOSS大人同桌吃飯，歐漏漏漏，這個……絕對不可以有！

剛想拒絕，鄭老師過來了，看到陳然特高興。“好久沒看到你個小丫頭片子了，也不知道來看看老師，今天必須要陪我喝一杯才行，不許單獨行動啊。”

“老師……嗯……那個……”到時候飯桌變成戰場，會血流成河的啊我不是在開玩笑啊老師！

“那個什麽呀那個，走啦走啦陳大然，看我今天不灌死你！”宋思成挽起袖子重現他二流子的風采。

太監當久了的人通常都有這麽一個毛病，那就是——耳根子軟！好吧，其實只要在飯桌上小心些，不會惹到BOSS大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