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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未必了。她越看越覺得那個女子身上,渾身充滿了違和感。“晏彤,你幫我盯着她些。”

薛府,薛澗覺得秦非再這樣調皮下去,不是辦法,決定教他讀書,陶冶心性。

沒想到,詩經一遍他就記住了,戰國策讀過一遍,竟能與他讨論辯解。薛澗豁然開朗,這不是一個尋常的孩子啊,怎麽能以尋常的規矩約束他呢?

如今,薛府常見的景象,已經從荷花滿天飛,驢子不回家,變成了幽靜書房中,一大一小兩位公子看書的樣子,有時,那小少年擡頭望向窗外的天空,神情睥睨,若有鴻鹄之志。

刺殺

“阿姐。”門外傳來五皇子李晨霜的聲音,清河公主正在束發,聞言招手道:“晟兒,來。”

李晨霜推開門走了進去,饒是他經常看見清河公主,也被公主的容貌所吸引,“阿姐,你真美。”李晨霜搬了個胡凳,坐在梳妝臺旁,看着李觀瀾梳妝打扮。

李觀瀾心裏明鏡兒似的,點了點他的額頭,“少油嘴滑舌,是不是合計着怎麽找個比阿姐還美麗的女子當王妃?”李晨霜羞愧的笑了笑,阿姐總能猜中他的心思。

李觀瀾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幾日課業如何?”

李晨霜眉目露出點得意之色,“湯先生誇我呢。說我對政事已經有了初步了解。”

李觀瀾道:“只是初步了解,還差的遠呢。騎射功夫有進步嗎?”

李晨霜咧了咧嘴笑,“不行。比不上三哥,更比不上大哥。”

李觀瀾道:“你大哥自小弓藝娴熟,如今又駐守邊關,哪是你能比的。我朝祖上馬背上得的天下,你雖不擅長,也要盡力去練習。但,切記,萬不可出風頭。”

李晨霜拱手笑道:“好的阿姐。我的脾性你還不清楚?我的夢想就是找一座小城,安安靜靜地當我的小王爺。”

李觀瀾看了他一眼,心裏嘆了口氣,命運,命運,變化莫測,豈是自己可以決定的。她摸了摸弟弟頭上的束發金冠,心裏百味雜陳。如果可以,她願晟兒永遠這麽天真,這麽無憂。

“阿姐,你是要去參加七月雅集嗎?怎麽做如此打扮?”

眼前的李觀瀾一身男裝,美得雌雄難辨,驚心動魄。

“你不是想相看一個王妃嗎?阿姐替你把把關。”

大唐芙蓉園,貴女雲集,随處可見飄舞的綢帶,和薄紗制成的絹花,更美麗的是裙裾飄揚的青春少女,或在溪水邊賞魚,或在涼亭裏品茶,或逗着來自波斯的雪白貓咪,或踏着秋千飛向高空,或姿态娴雅,或活波可愛。

李觀瀾走了一路,收獲了無數愛慕的眼光,她穿過一片竹林,來到皇子和世家子聚集的竹亭,這些人表面上在吟詠詩詞,其實眼睛無不往竹林外女子聚集的地方瞟去。

哼,極其虛僞,李觀瀾吐了口氣,拱了拱手,自稱燕王李慎,與諸世家子一一見禮。燕王久不在京都,這些人也都不知道燕王到底長什麽樣兒,很輕易的就相信了她。諸皇子表情各異,但他們已經習慣了長姐的時不時男裝,只是暗地裏吐槽下阿姐要扮成燕王那個大胡子皇叔。

“滿園春色惹人憐啊”一個油頭粉面的世家子感嘆道。衆人紛紛點頭。

從一衆芳麗中緩緩走出兩個女子,一個鵝黃宮裝,大氣端莊,容貌仿若天上皓月,一個青色長裙,清麗可愛,仿佛竹林中走出的精靈。她們相伴着離開人群,往桃林裏去了。李觀瀾看見的第一眼,就認出了,這兩個女子,正是上官婉和崔莺。

而這次桃林相遇,正是上一世三皇子李霖岚與上官婉的初次見面。

李觀瀾撇了一眼三皇子的神色,心中了然,她轉過頭,裝作不小心碰灑了酒,一壺上等貢酒傾灑在三皇子的月白絲袍上。“皇叔?”李霖岚向着清河公主看去,滿身酒味兒。

李觀瀾拍了拍他的肩膀,“霖岚,實在是對不起,不小心弄髒了你的袍子。”她轉頭吩咐道:“來人,扶三皇子下去更衣。”

李霖岚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随太監離開了。

李觀瀾心中送了一口氣,轉頭瞥見五皇子李晨霜兩眼放光的盯着上官婉的背影,嘆了口氣,認命的向諸位公子、皇子辭別,世家子們見少了個強勁有力的對手,紛紛擊掌相慶。而皇子們也松了口氣,畢竟在姐姐的注視下看女孩子也太奇怪了些。

李觀瀾離開竹亭,徑直往桃林而去,當她來到上官婉和崔莺面前時,兩位貴族少女正在聊悄悄話。

“上官姐姐,我聽說這次七月雅集是為了替太子選妃,而且,其他皇子和諸世家公子都有來。不知姐姐看上了哪個?”

上官婉搖了搖頭,崔莺繼續叽叽喳喳道:“太子人長得一般,品行也一般,聽說被皇上指着鼻子罵‘朕如虎,生子如犲。’姐姐可不要選他。”

上官婉點頭道:“諸成年皇子中,唯有三皇子和五皇子品貌俱佳。莺兒,你看上了誰?”

崔莺揮舞着一根桃樹枝,點着地上的青草,“我才不要嫁皇子,我心中的良人是薛斌!總有一天,他會騎着白馬,揮舞着寶劍來娶我。那個時候,我要在京都鋪下十裏紅妝,清河公主都會對我羨慕不已。”

上官婉失笑,點着崔莺的腦袋道:“你這小腦瓜兒裏都在想啥呢?也不害臊。”

李觀瀾輕咳一聲,從樹後顯了身形,兩個貴族少女驚慌失措了一會兒,馬上鎮定下來,向她行禮,不過一個個面紅耳赤的,暴露了內心。

上官婉偷偷看了一眼李觀瀾,發現她正饒有趣味兒的盯着自己,臉色更紅了,心底卻不知從哪裏冒出一股勇氣,支持着她回看過去。

上官婉看着看着,心中一陣跳,今天的燕王似乎更加俊美了,銀冠束發,白色抹額,眉眼間有着依稀的熟悉感覺,清秀俊雅無雙,修長白皙的手指捏着一柄竹扇,那一雙笑嘻嘻的鳳眼,似乎能看透人的內心。

燕王磁性優雅的聲音傳來,“小婉,看啥呢?你還沒認出我來嗎?”

這熟悉的稱呼勾引出埋藏在心底最深的記憶,她已經不記得那個男裝小女孩的面容,但仍清晰的記得那句歌謠,“小婉,小碗碗,裝完果子裝蜜餞。”她曾氣惱的掉眼淚,發誓再也不理她,但那人總有法子哄的自己回心轉意,從而跟在她屁股後面在皇宮跑來跑去。

“你是……”上官婉遲疑道:“清河公主?!!”

李觀瀾拍了拍姑娘的額發,笑道:“小碗,好久不見。”

上官婉心中哇涼哇涼的,沒想到兩次看上的都是女扮男裝的女孩兒,還是同一個人。

李觀瀾:“小碗……”

碗什麽碗,上官婉翻了個白眼,狠狠踩在李觀瀾的腳背上,挾着崔莺揚長而去。

李觀瀾:“…… ……”原來兔子惹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上官婉走出不遠,就聽得身後磁性的聲音喊道:“今晚燈節,長雀橋上彙合,我有話和你說。”

上官婉腳步頓了頓,毅然的走了。身邊崔莺小心的扯着她的袖子,“原來傳說中嚣張跋扈的清河公主長得這麽好看啊。”

上官婉望着遠處一個個拇指大的小桃子,略微出神。

離得遠了,兩人逐漸放慢了腳步,這時,突然聽見身後響起腳步聲,以為清河公主追了上來,上官婉狠狠瞪去,卻發現是一個一身竹紋袍書生氣質的男子。

男子向兩位貴族少女行了個禮,自稱是當朝三皇子,對上官婉一見傾心,勢要娶她做王妃。

李霖岚滿眼期待的注視着少女清澈的眸子,等待着自己的答複,他看見少女檀口輕啓,緩緩吐出一句話,“男人都是大豬蹄子!”頓了一下,“女人也是!!”

李霖岚心碎成了一片一片的。

長雀橋上,站着一位一身朱紅紗衣的女子,眉飛入鬓,鳳眼潋滟,手中提着一盞微亮的宮燈。

上官婉來到長雀橋下,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場景,她似乎早已預料自己會來,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上官婉上前,別扭的喊了一聲,“沅……姐姐。”

李霖岚溫和的點點頭,“好不容易盼來一場花燈節,你不陪我去逛逛?”

兩人并肩走在熱鬧的燈市上,兩邊的花燈,有兔子,有小鹿,有龍,有麒麟,上官婉很快的投入了其中,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偶爾回頭望向李觀瀾的眸子,仿佛裏面隐藏着星子。

“我們可以和好嗎?”

少女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頭。李觀瀾嘴角出現了一個釋然的笑。

“其實,我這次來,主要是為五皇子……”她話未說完,突然一個鴿子撲棱着翅膀飛到了她的腦袋上。

是晏彤!李觀瀾展開信,待看完,嘴角勾起一抹笑,“婉兒,請你看一場戲。”

京都隐蔽一角,昏暗燈光的映襯下。

三皇子李霖岚與一名膚白貌美的胡姬抱在一起。此時,李觀瀾才想起,為何她會覺得這名胡姬如此眼熟,原來她就是李霖岚未來寵冠後宮的異域寵妃啊。

是的,李霖岚從來不是一個專情的人,未來他有三千後宮佳麗,而他之所以在前期表現的對上官婉一往情深,很大的原因是看中了這位貴族少女身後的背景。

他籌謀深遠,心思深沉,未來又有着衆多能人異士、文臣武将的輔佐,從來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人。

與上官婉分手後,李觀瀾獨自一人走在燈市上,上官婉臨別時的神色,已經彰顯了她今生絕不會再與李霖岚有任何瓜葛。李觀瀾點了點頭,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能讓曾經在她庇護之下的小妹妹去尋找真正屬于自己的幸福,不再重蹈覆轍,她已經很滿意了。

砰地一聲,一個胡子拉碴的大漢被人從賭館裏扔了出來,正扔到了她的腳下,大漢一把攥住了李觀瀾的裙角,“小姑娘,借個錢呗。”

李觀瀾透過他濃密的胡須,看見一雙清澈的大眸子,“好。”她随手扔給了他一錠銀子。沒想到,他轉身沖進了賭場。

李觀瀾嘆了口氣,繼續往前走去,未走遠,身後又再次傳來砰地一聲,大漢再次被人扔了出來,這次連上衣都被人扒了。

他一眼看見不遠處的李觀瀾,兩眼放光的再次扒拉住了李觀瀾的裙角,“小姑娘,不好意思,能再借我次錢嗎?”

李觀瀾無語的看着他淳樸的笑容,扶了扶額角,再次丢出了一錠銀子。

“小姑娘,你真是個大好人。”

李觀瀾注意到周圍看着自己的人都兩眼放觀,趁着還沒引起騷亂,趕緊離開了這裏。

穿過前邊的巷道,就是皇宮了,巷道有些窄,看着有些陰沉,但這是一條近道,想到馬上就能見到皇貴妃和五皇弟,李觀瀾握緊了手中的糖葫蘆和風車。

一陣風吹過。李觀瀾聽見一聲細微的刀鳴,她感到脖子有些刺痛,伸開手,幾乎吓了一跳,一手的鮮血。

李觀瀾暈血,撲通一聲,她倒在了地上。

山谷

要死了,要死了,李觀瀾眼睛還未睜開,心裏一陣緊張,自己這是被刺殺了。

不知為何沒有死成,自己如今這是在哪?

她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首先是漂浮在四周的輕霧,帶着淡淡的花香,這裏是仙境嗎?哎呦,她試着坐起來,發現自己渾身沒勁,眼睛往下一瞟,肚子上一個血窟窿。

這…… 李觀瀾恢複了平躺的姿勢,聽天由命的看着天空。大概自己就是在彌留之際了,能夠在環境這麽好的地方甍,也是一種享受。只是,不知薛澗如今怎麽樣了?自己死了,他會想念嗎?

應該會吧,畢竟他一直暗戀自己……李觀瀾想。她的心情好了一些,看了看四周,發現這是一個四面環山的山谷,谷中種滿了梅樹,不知為何,本不應該是梅樹開花的季節,這裏的梅樹卻開滿了花。

“姑娘,你還好吧?”突然出現在上空的大胡子臉,吓了李觀瀾一跳。

“不好!”李觀瀾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沒看見我肚子上還有一個窟窿的嗎?你就算不會醫治,也不能說這種風涼話吧!

大胡子咧開嘴笑了笑,從背後筐中拿出一把草葉,放在嘴裏嚼了嚼,将嚼爛的碎葉子糊在了血窟窿上。

一股辛辣從李觀瀾的肚臍眼直竄到了天靈蓋,辣的她直哆嗦。

你誰啊你!知不知道随便醫人會醫死人的好不好!李觀瀾氣的想罵他,但一股睡意突然在周身彌漫開來,她忍不住睡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竹屋中,肚子上纏着紗布,大胡子正坐在一邊關切的看着自己。

“小師妹,你醒啦,有沒有好受一些?”他關切的問道。

李觀瀾皺眉看向他,很顯然這個人救了自己,她突然意識到,這個人竟然是自己被刺殺當晚見到的那個沉迷賭場的男人。“你……究竟是誰?……為何稱呼我小師妹?”

大胡子男人撸了一把自己的大胡子,笑呵呵道:“我是蕭百,梅歸先生的親傳弟子,至于你,既然被我撿回來,就是我的小師妹了!”

“為何被你撿回來,就是你的小師妹?”李觀瀾滿臉寫着不解。

突然,一個穿着布衫的青年人推門進來,“因為他和師父打了一個賭,只要他完成師父布置的五項任務,他就可以出師了,去賭場贏錢是第一項任務,為師門騙來一個小師妹是第二項任務。”

這什麽奇葩的任務,有這麽當師父的嗎?李觀瀾十分無語,她好奇問道:“那另外三項任務呢?”

青年微笑道:“自然是逛…… ”

“李良!!你敢說!!!”大胡子男人突然暴喝,青年微笑着後退一步,錯過劈來的拳頭。

“小師妹,我先去山上采藥了,有啥事你問他就好了!”名叫李良的青年腳步迅捷的拿起屋中一個藥簍,轉身上了山。

李觀瀾看着大胡子嘿嘿湊近的笑臉,撇過頭去。

大胡子:“…… ……”想他蕭百也是名士一枚,未來能影響一國氣運的人物,怎麽就被嫌棄成這樣。

蕭百坐在竹椅上,拿起一卷書簡看了起來,李觀瀾撇了一眼,發現書名是《均田》,她頭痛的按了按額角,竟然是這種不世出的治國之書,這個蕭百,她還是小看了啊。

《均田》,作者佚名,清平二十八年出,先是在民間流傳,後被宰相薛墨舉薦入朝,編纂入府庫,其中的很多政論被選為科舉進士科的題目。

果然是這一臉蓬松的大胡子影響了自己的判斷嗎?蕭百看書之際,還從胡子後打量着李觀瀾,見她一臉沉思,頗為贊賞的點點頭。

李觀瀾哎呦一聲,蕭百果然擔心的看着她,“小師妹,你沒事吧?”

李觀瀾一張俊臉都皺成了團子,“我疼,而且我餓了。”

蕭百轉身去了廚房,李觀瀾其實覺得自己好了不少,自從塗了那未知草藥,睡了一覺,身上也有力氣了,疼痛也減輕了。她趁着屋裏沒人,掙紮着爬了起來,一步步向山谷走去。

漫山遍野的梅花,李觀瀾遲疑了一瞬,查看四周,發現面向山谷的都是半隐在白霧中的峭壁,李良說上山采藥,也不知去的哪座山,難道這些人都是武林高手?

李觀瀾呆呆的站在梅林中,四顧茫然,她遇刺了,但是母妃、幼弟還在宮中,父皇不日将歸,若是他們得知自己出事了,或是受到同樣的刺殺,該怎麽辦?

一個蒼老但洪亮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小姑娘,別白費力氣了。尋常人是出不去這個山谷的。”

李觀瀾回頭,發現是一個樣貌普通手持竹杖的老人,老人滿臉蒼髯,臉色紅潤,神色祥和,看向李觀瀾的眼神透着慈愛。

“你就是梅歸先生?”李觀瀾問道。

老人笑道:“是啊,是個聰明的女娃。”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李觀瀾,溫和道:“已經死過一次了,怎麽還這麽不愛惜生命?”

李觀瀾震驚的張開了嘴,“你怎麽知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老人淡定的轉身向屋中走去,李觀瀾緊跟在他身後,前方老人淡泊的聲音傳來:“紅塵不過一場幻夢,我不過是洞察了先機。我非仙非鬼,不過是一截半入土的老朽罷了。”

李觀瀾不知,梅歸先生卻是和當朝有着莫大的聯系,他不知活了多少年月,教出了多少的徒弟,曾經他的一個徒弟不忍黎民戰亂受苦,助當朝開國皇帝平定了天下。

“丫頭,我和你倒是有些緣分。不如你安心留下,機緣到了自然就出去了。”老人神秘一笑。

李觀瀾無語望天,什麽叫機緣到了,這老頭明顯在忽悠自己。但她沒有辦法出去,只得暫時答應下來。

李觀瀾回到床上躺下,正好大胡子蕭百端來了米粥,李觀瀾沒滋沒味的吃了粥,看老人和大胡子下棋,大胡子棋藝精湛,但老人明顯更勝一籌。不知為何,李觀瀾覺得這兩人遠遠沒有使出全力,只是尋常的打發時間的手法。

若是兩人真在戰場上運籌帷幄,針鋒相對,這場戰會是何等的耀眼。

“丫頭,看棋不如下棋,不如陪老頭子我下一盤怎麽樣?”老人捋了捋蒼髯,眯起眼笑道。

“我可是個病人!”李觀瀾嘴上抱怨,但到底心裏不服氣,已是将手伸向了黑子。

幾個來回,李觀瀾明顯感覺吃力,“下這裏。”老人點撥道,一臉的飄逸若仙、神秘莫測。

蕭百頗為不尊師重道,急的搓手道:“別聽先生的,他明顯在詐你,你放在這裏,你就死了。”

李觀瀾想了想,還是按照梅歸先生的指點下了子,結果卻是置之死地而後生。這種感覺非常神奇,李觀瀾一時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丫頭,想明白自己要走的路了嗎?想不明白沒關系,慢慢想,總有一天你就會醒悟,最珍貴的是什麽?自己最想得到的是什麽?”梅歸先生的聲音漸行漸遠,等李觀瀾擡起頭,已經不見了身影,只餘門外白霧中隐隐綽綽的梅樹、梅花。

随後幾天,經山谷主人梅歸先生允許,李觀瀾去往山谷中的療傷聖地昱華泉泡澡,這一泡就是五天,每天辰時去亥時歸,泡着泡着就睡過去了。傷口肉眼可見的愈合了,甚至肌膚也更加白皙。

等她好的差不多,就被一句“山谷中從不養閑人”給打發了去劈竹子,這裏的竹子堅硬似鐵,一斧頭下去只能留下淺淺的印痕,李觀瀾往往廢了半天勁兒,才能砍斷一顆竹子,而此時太陽就快下山了。期間,她不斷的尋找出去的路,但是毫無線索。

砍了幾天竹子,李觀瀾感覺到自己明顯精神更加集中,心态也愈發平和。這天,她正揮舞着斧子劈竹,不遠處的草地上傳來一聲響,她好奇前去觀看,卻看見一個人影臉朝下摔在草地上。

李觀瀾擡頭望了望峭壁,這是跳崖啦?

小心翼翼的翻過來,看見人臉的那刻,李觀瀾就呆住了。

李觀瀾将薛明溪連拖帶抱的拖到了昱華泉,拔了他的衣服,直接扔進了泉水裏。薛澗哼了一聲,但沒睜開眼。

他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看着像是樹枝劃的,最嚴重的是腹部的摔傷,他眼睛上蒙了一圈白布,李觀瀾為他解下,發現眼睛倒是沒受傷。

“你怎麽了?”李觀瀾自言自語喃喃道。

似乎是聽見了她的聲音,那雙泉水樣的眸子短暫開阖,注視到她身上,眼神溫柔靜默,淡淡的低語消散在空氣中。

“終于找到你了……”

“喂喂,你醒醒!……”李觀瀾晃了晃他,可惜他睡的太沉,仿佛累極了,始終不願醒來。

不醒就不醒吧,她就在這裏陪着他,等他醒來,定會告訴自己原委。

醋吻

如玉的公子躺在泉水中,纖塵不染的樣子,白霧在水池上翻騰,在光潔的□□胸膛上又凝結成水滴,往上是一段修長的脖頸,精致的喉結。

李觀瀾猛地轉過身去,奇怪,上一世又不是沒見過,怎麽心跳的這麽快。上一世的李觀瀾心比天高,甚至想效仿前朝女帝自己登上皇位,與自己的驸馬該做的都做了,就是沒有談情說愛的時間。

李觀啦蹲下身,劃拉着眼前的車前草,車前草尖尖的葉子在風中搖擺,戳着李觀瀾的少女心。

她精致的紅裙被露水沾濕,頭發上落了幾片竹葉,一雙鳳目未垂,若有所思的落在草尖上,仿佛一只蝴蝶的翅膀。

“小師妹。”身後突然傳來低啞的男聲。

李觀瀾回頭接過蕭百手裏的湯藥,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待蕭百離去,李觀瀾手持湯勺,一勺勺将湯藥喂進薛明溪的口中。

“咳……咳……”好聽的男聲響起,李觀瀾看向那雙将開未開的眸子,轉身離去。

薛澗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冰冷的水潭中,周圍空谷無人,數百畝的梅林落英缤紛,而岸邊只有一個空碗。奇怪,他怎麽好像看見李沅了?

薛澗從潭中走出,披上衣服,重新用白色布條系住了眼睛,兩只手在虛空中抓了幾下。

這幾天他就是封閉視覺,憑着天地間一種莫名的聯系尋到了這裏。有時候,他甚至能把握到一絲李沅的喜怒哀樂。當然,這要在不受外界幹擾的時候。

于是,在他走到懸崖邊上時,毫不猶豫的邁出了腳步,結果一腳踏空,摔了下來。空中時,他的腦海中閃過的,仍是十三歲那年那個男扮女裝小孩兒明媚的笑顏,仿佛一團火焰,闖進他寂靜如山雪的世界裏。

一滴清淚從這個九世修佛人的眼中流下,他想,自己終究是錯過了。

幸運的是,山谷中長着一層又一層的車前草,厚厚的車前草接住了他,讓他沒有生命危險,但是卻也受了傷。

薛澗伸出手向前探去,他感覺李沅就在附近,他堅定的邁出步子。

李觀瀾不知為何就躲了起來,此時她靠着一棵梅樹,看着那個蒙着眼睛的白衣公子一步步向自己走來。

咦?蒙着眼睛也能看得見?

此時的白衣公子狼狽不堪,早已不見往日的雲淡風輕,一雙玉雪一樣的腳腕上布滿了劃痕,伸在虛空的素手越發瘦削,白衣拖泥,步伐卻仍如往日般的堅定穩重。

李觀瀾看向他漸漸滲出血珠的腹部,很想告訴他,別走了我就在這裏。很想撫平他緊皺的眉頭,告訴他,自己沒事。卻一步也邁不動。

薛明溪一把攥住了一根桃枝,笑道:“找到你了,阿沅。”

李觀瀾站在桃樹邊,看向近在咫尺的薛明溪,“是啊,你找到我了。”

不遠處的草叢中,一臉大胡子的蕭百咬着手絹,“嗚嗚嗚~太感人了!這就是愛情啊~”

蹲在一邊的李良不忍的撇過頭去,“師兄,你咬的手絹是師父的!”

“阿呸呸呸——!”蕭百連吐了幾口吐沫,“我說怎麽有股酸味,這就是師父常常揣在胸口的手絹啊!”

“臭小子!!”突然出現的梅歸先生給了兩人一人一個爆栗,“拿你師娘的遺物擦鼻涕,對得起你師娘嗎?!”

兩人抱着腦袋蹲在一邊兒反思,梅歸先生瞅了一眼對面的紅衣女子和白衣公子,嘆了口氣道:“嗬!孽緣!!”

何為孽緣?孽緣就是不該有的緣分,就是在一起就會受罪,重一點的會引發山崩海嘯,輕一點的房倒屋塌。反正就是會經受很多磨難就對了。

薛明溪嘴角綻開一個笑容,身子已經軟軟倒下去。李觀瀾正要接住他,就被突然出現在面前的梅歸先生搶了去,回首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道:“男女授受不親。小沅沅。”

“先生……”

“嗯??”

“師父!!”李觀瀾急的直跳腳,心裏直罵老毒物,“你要帶他去哪兒?”

老人眯起眼笑了笑,“小東西,你是不是在罵我?”

“沒有……”李觀瀾連連搖頭,一雙鳳眼睜的溜圓兒。難道這老頭還有看透人心的能力?

“那就好。”老人點了白衣公子身上幾處穴道,“再不醫治,他就要死了。”

李觀瀾小臉煞白。看着梅歸先生将薛澗扶回了屋中,默默跟了上去。

兩位師兄在她身後,互相推诿誰去上前安慰小師妹,最終蕭百被推了出去。身高兩米,一臉大胡子的名士期期艾艾的湊到少女身邊,溫聲道:“師妹,墜崖不代表一定會死,跳崖也不代表就是腦殘……”

呔!蕭百收獲了一個大白眼,看着他的師妹揚長而去。果然,女人心就是海底針,還是他從小青梅竹馬的小花好,淳樸!

隔着老遠,李良也給了他師兄一個白眼,背着藥簍上山去了。

李觀瀾進屋,發現梅歸先生正在給薛明溪敷藥草。薛明溪上身□□,盤坐在竹床上。見她進來,臉上閃過一抹紅。

梅歸先生嘆了口氣,看着這對小男女,心裏百感交集,一個是已經是修了九世的沙彌,今生注定步入修行,一個是氣運纏身的長公主,如果真要糾纏在一起,她們彼此的命運都會被改寫。

更讓他糾結的是,一人丹田中有另一人的舍利,注定了他們要糾纏不休。

他指着薛明溪問李觀瀾,“此子傷勢頗重,這幾日需要靜養,不可來打擾他。”他把李觀瀾攆出了屋子,“去去去,砍你的竹子去,什麽時候能并指如刀,再來看他。”

李觀瀾一臉疑問的被推了出來,看着屋門在她面前關閉,她記得梅歸老頭對她挺好的啊,怎麽薛明溪一來全都變了。難道是他想把女弟子換成男弟子,蕭百,很快你就要有一個小師弟了。

接下來的幾天,李觀瀾每日上山砍竹子,只有在每日清晨能隔着窗子遠遠地看薛明溪一眼,聽師兄蕭百說,梅歸先生的确看上了薛明溪的天賦,想要傳授他醫術。

薛明溪倒是很淡定,和梅歸先生熱烈的讨論着藥草,只是偶爾擡頭看向窗外紅衣少女的眸子裏,積壓了深深的情緒。

他看着紅衣少女在車前草和梅林中跑來跑去,像一束和煦的光。她少見的笑聲在這裏到處傾灑,有時挎着滿滿一籃子不知哪裏摘來的果子,頭上戴着蕭百給她編織的花環。每次,她從竹林回來,頭上都會沾滿了竹葉,腰間挎着一壺不知從哪裏騙來的酒,腳步輕盈,眼睛彎的像月牙。看着看着,少女的身影就和小時候的身影融合了,一樣的快樂無憂,一樣潇灑恣意。

這才是他心中的阿沅,被他藏在心尖尖上的小人兒,不是那個高高在上被權勢堆砌出的長公主,而是這個無憂的少女。

可是,她終究是長公主,她是翺翔于天際的鷹,是被皇帝捧在手心的明珠。而他只是一介殘廢之人,他們終究不可能在一起。薛明溪心中始終明了,也一直把心思藏的很好。

薛澗再次向窗外看去,這次,卻是心中一梗,手中的山參落了下去。車前草上,紅衣少女和她的師兄依偎在一起,似乎在說悄悄話。

梅林之下,車前草前,李觀瀾一把扯下身上的藥簍,指着遠處的李良道:“李師兄甚是奸猾,很會躲懶兒。”此時李良已經轉過半個山谷,向後山去了。

蕭百點頭道:“是啊,他一向如此。”師弟的秉性他最清楚,凡事偷奸耍滑,能躲即躲,因此跟随梅歸先生這幾年,他學了滿肚子學問,而師弟則練就了一身坑蒙拐騙的本事。這不,把自己的活兒交給了小師妹,自己不知道去哪裏玩兒去了。

李觀瀾扯了扯蕭百的胡子,湊近低聲道:“認真的,蕭師兄,你是不是被梅歸先生騙來的啊?”

蕭百認真道:“當然不是,當年我還是村中放牛的普通的牧童,是看中了梅歸先生的學問,自願跟他來的。”哀怨道:“最遺憾的就是沒有和青梅竹馬的小花好好道別,不知她現在是否還在這世間?”

李觀瀾拍了拍他的肩膀,“現在又不是戰亂之年,你的小花當然活着。只是……”她揶揄地看了大胡子一眼,“只是可能嫁人了。”

蕭百欲言又止。轉移話題道:“小師妹,你看那白衣公子是不是在看你。”

李觀瀾回頭,正對上薛明溪的眼神,她晃了晃腦袋道:“師兄,你看他是不是餓了?”

蕭百:“…… ……很像。”

李觀瀾背着一簍果子推開了門,梅歸先生不在,白衣公子神色不明的□□着手中的小草。

李觀瀾推上門,把懷中的果子一一拿了出來,“你愛吃熟的還是青的,熟的又香又甜,青的有點酸,不過別有一番滋味。”

白衣公子緩緩上前,李觀瀾感到一陣悶熱,往旁邊閃了一下,卻被牢牢禁锢在了門前,接着下唇一痛,接着嘴唇一陣溫熱,什麽東西覆了上來,一股清冽的氣息交纏在鼻翼間。果子撒了一地,熟的果子磕在桌角,果汁四濺。

李觀瀾整個人呆住了,果香混合着薛明溪如雪山青松的氣息整個籠罩了她。等她反應過來,用手推了一下,白衣公子後退,垂眸端坐在一地的藥材中,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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