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兩個皇族子弟争奪映晚,在皇帝面前争辯不休,甚至于其中一個是不愛紅妝的沈時嶺,都被她蠱惑如此,映晚禍水之名,怕是要坐實了。

皇帝怎麽能容忍一個禍水活着?

禍害六皇子和沈時嶺不算什麽,這兩個人對家國社稷沒有妨礙,可為君者素來想的多,她今兒能蠱惑這兩個男人,來日就能蠱惑旁的男人。

誰知道會不會蠱惑到沈時闌頭上?

映晚捏緊拳頭,不知該如何争辯,幾度張口,都只得沉默下去。

不管皇後存了怎樣的心思,添油加醋的,可最終說出來的,都是實話,沒有半句虛言。

映晚心裏涼飕飕的,臉色一片蒼白。

要她死啊。

她到底做錯了什麽,個個都不想她好好活着?

沈時闌望她一眼,眼中擔憂一閃而過,不悅蹙眉,冷淡道:“母後的話孤比皇後娘娘清楚,并非皇後娘娘之意,皇後既為皇後,便該謹言慎行,怎可随意攻讦旁人?”

他似乎極是不高興,冷聲道:“郡主品行端正,高風亮節,皇後只以容貌取人,不免有失身份!”

一口一個有失身份,這話也夠狠的,竟然是直接在人前說,皇後不配做皇後,人品才智都配不上皇後之位。

一個晚輩,這般評價繼母,是極為失禮的,但他是沈時闌,所以衆人都習以為常。

這般直接,是沈時闌慣常的風格。

可突然出聲,為映晚說話,就不太像他了。

太子殿下素來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懶得理會滿京城的俗人,覺得他們蠢,不值得給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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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倒是奇怪。

皇帝看自己兒子一眼,眼中泛起一絲淡淡的疑惑,又看看映晚絕色的姿容,默默摸了摸下巴。

皇後摸了摸自己的手指,笑起來:“陛下,你看連咱們太子殿下都為郡主說話,倒稀罕地緊!”

意思便是,沈時闌也被她蠱惑了。

沈時嶺這個憨批當即道:“皇伯父,皇後娘娘的話恕侄兒不能贊同,郡主品性高潔,人盡皆知,若說長得美就是禍水,那豈不是本末倒置,将容顏放在品性之上了?”

“德容言工,德在前容在後,只消品德高尚,容顏如何又有什麽關系?”沈時嶺激情發言,嘟嘟嘟個不停,“長的醜就好嗎?長得美就不好嗎?恕侄兒不能茍同……”

皇帝揮了揮手,道:“住口。”

“皇伯父!”

“映晚的婚事,朕自有安排。”皇帝又瞧一眼沈時闌,這個兒子依然冷冷淡淡的,目光卻落在映晚身上。

皇帝深嘆一聲。

這個傻孩子。

“映晚今年十六,朕欲将她許配給……”

“父皇!”沈時闌打斷他,淡聲道,“今夜該散了。”

這是他第二次要散了。

兩次都是因為皇帝要給映晚賜婚。

皇帝默默看着他,這混小子……若有那個新,怎麽就不能直接說出口呢?若沒有那個心,緣何要一次一次打斷……

皇帝也搞不清沈時闌腦子裏在想什麽,只是他畢竟還是個疼兒子的好父親,假設兒子有這方面的想法,他怎麽都不能攔着。

尤其阿闌長到二十歲,好不容易有點兒情窦初開的跡象,若被自己給掐斷了,只怕他要孤老一生。

這般想着,皇帝淡淡道:“罷了,郡主的婚事,日後再議吧。”

“父皇!”六皇子喊道,“您答應過我的!”

皇帝不悅蹙眉,覺得他有些不懂事兒,這種場合,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難道不清楚嗎,竟然直接喊了。

“朕何時答應過你?”皇帝冷聲道,“映晚近日随着太後誦經祈福,太後特意說不許我們煩她,朕豈會答應你?”

他一生氣,蔣貴妃感受最清楚,連忙圓場:“小六又在胡言亂語,郡主的婚事自然是陛下做主,哪兒會答應誰。”

“小六,不許胡說,快坐在!”

六皇子亦知道自己闖禍,被皇帝不喜,當下也不敢跳,只老老實實坐下去,一雙眼睛冷冰冰瞪着映晚。

映晚沉默片刻,掐了掐掌心,擡眸道:“陛下,臣女有求。”

皇帝道:“說吧。”

“臣女同太後娘娘誦經,深有所感,願前往護國寺跪經一載,為國祈福。”

她心裏格外蒼涼,格外冷漠 。靈魂好似跳脫出身體外,在一側漠然看着這一場鬧劇,仿佛這些事情都是旁人的事兒。

映晚聽見自己道:“還望陛下準允。”

她只是想活下去,可是所有人都在逼她去死。

六皇子,蔣貴妃,皇後,還有誰?

放眼望去,這滿殿的人都好似會吃人的老虎,個個都張着血盆大口,似乎想将她一口吞下去,生生撕碎。

沒料想她會這麽說,皇帝一愣,擡眸問:“何出此言?”

“陛下,臣女只是受到感化,并無旁的緣由。”映晚道,“還望陛下準允。”

只有離開這座宮城,去廟裏也好,庵裏也罷,她才有時間和機會慢慢謀劃,讓自己活下去。

否則面對重重危機,她毫無還手之力。

皇帝當然不會讓她去,不悅道:“又在胡說些什麽,你是郡主,位居一品,身份尊崇,若去了廟裏,讓旁人怎麽看朕?”

苛待臣子的遺孤,還将人送去廟裏。

這名聲可不太好聽。

映晚啞然,頓了頓,是她考慮不周,忘了這一點。

她低聲道:“是臣女考慮不周,陛下恕罪。”

皇帝神色緩了緩,道:“你不必多慮,今日之事,是這兩個混小子的錯,都怪他們胡鬧,與你無關。”

“陛下……”皇後有些急,“可是……”

皇帝看她一眼,當着衆人的面教訓她:“阿闌已經說了,先皇後不是這個意思,你何必揪着不放呢?”

“臣妾沒有。”皇後委屈道,“臣妾只是憂心國運罷了,若陛下不覺着有問題,臣妾自然不敢多言。”

皇後溫柔娴靜的形象深入人心,只見得衆人都為她說話,“陛下,皇後娘娘亦是好心。”

嘈雜地人聲當中,沈時闌站起身道:“父皇,兒臣告退!”

他說了三遍,這次沒等旁人說別的,竟真的舉步走了,腳下帶風,走得飛快。

皇帝摸了摸腦門,深嘆一口氣:“朕亦累了,今日便到這裏吧。”

他站起身,目光落在映晚身上,感慨道:“映晚丫頭,你就乖乖随太後誦經祈福,不必憂慮。”

映晚沉默片刻,欠身道:“是。”

皇後笑着看她,那笑容裏含着冷意,如刀一樣,無比驚恐。

映晚不大在意,偏頭讓皇帝離去,眼皮遮住一雙烏黑的眸子,神色安然,看不透猜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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