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林伶發完這句話, 也沒有精力去思考是否不妥, 她在手機上叫了輛車,拿了把雨傘往樓下走。

外面冷飕飕的, 一葉知秋, 南方的秋天一向短到不易察覺,就連老樹抖落的葉子都留不到第二天就被環衛工人清理幹淨。

不到兩分鐘, 出租車到了門口,林伶收了傘坐在後面, 昏昏沉沉的。

司機師傅從後視鏡裏望了一眼, 語氣擔憂:“美女,這是生病了?”

林伶猛地驚醒,猝不及防和他在鏡子中對視了一眼,匆匆移開目光, 裝作無事發生一般地說:“沒, 沒啊,好好的。”

師傅顯然不信, 彈了下手機屏幕, 道:“是去市醫院不?”

“……”林伶撐着腦袋, 滿腦子都是最近女子孤身一人打的遇害的新聞, 她裹緊了外套, 繼續撒謊:“是去看我朋友。”

師傅半信半疑地調轉方向盤,繼續問:“看男朋友啊?”

林伶一驚,心都快揪到一起了,問得這麽細致, 太有作案動機了。

她迷糊的大腦飛速運轉着,這個時候千萬不能慌亂。

“是、是啊。”她擦擦脖子上的汗,一口氣說道:“我男朋友八塊腹肌,跆拳道黑帶,混過黑,進去過,殺人不眨眼。”

“……”

師傅瞬間不說話了。

這是接了一個什麽人物。

林伶暗自舒氣,又擔心不夠保險,打開打車軟件把車牌號複制了一下,給周之學發了過去。

剩下的時間,她靠在窗上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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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過後,車子抵達市醫院,因為是自動扣款付錢,所以她飛奔似的下了車,等在車外站定,她這才放心的對師傅揮揮手:“謝謝啊再見。”

司機師傅望着她淡薄瘦削的背影往急診的方向走,嘟囔道:“至于嘛,還殺人不眨眼,不跟你說說話轉移注意力,到時候可別吐我車上。”

冷風吹得林伶精神了不少,她打開手機想看眼時間,結果卻停留在和周之學的對話頁面,沒有回信。

按熄屏幕之後,她才恍然驚覺,不是要看時間麽。

急診內人員攘攘,兒科就在旁邊,大廳內擠滿了孩子的哭鬧聲。

林伶挂了號,一系列流程走完後,花了一個小時才輸上液。

輸液室內沒幾個空位置,林伶高舉着吊瓶挪到最後一排的角落裏,出了一身汗。

與此同時,遠在學校開完會的周之學剛回到辦公室,就看見手機上來了發來的兩條消息。

【我發燒了,被你幹的。】

以及一串車牌號。

發車牌號的話,應該就是打車了。

但是林伶以前心大的很,從來沒有把打車還發車牌的習慣,周之學內心陡然升起不祥的預感,立刻給林伶的手機撥了個電話。

林伶差點睡着,被鈴聲激靈得清醒了許多,她看見是周之學的來電,想也沒想按了接通。

那邊很快傳來一聲:“林伶?”

林伶鼻音很重,回:“嗯,是我。”

聽到她的聲音,周之學安安定下來,想到她發車牌號肯定是去了什麽地方。

他揉了揉發痛的眉眼,恢複一貫冷冷的音調:“在哪?”

按理說,她一個人是可以的。

然而現在才開始吊葡萄糖,燒還沒退,依舊是難受的狀态,林伶問了一句:“你現在忙嗎?”

周之學合上一大摞文件,“不忙。”

“太好了。”林伶脫口而出,而後連忙解釋:“……我的意思是,你終于可以早點下班了。”

周之學繼續問:“在哪。”

林伶望了望天花板,小聲道:“市醫院急診區二樓第一間輸液室。”

——

周之學趕來的時候,林伶正好在換熱毒寧。

她幾乎睡死過去,還是旁邊的阿姨見她上一瓶快見底了,幫她按了下鈴喊護士。

不然她一瓶輸完了都不知道。

護士例行問了句:“叫什麽名字?”

“林伶。”

護士換好後,給她調慢了速度。

林伶不敢睡了,一動不動的盯着她手頭上的動作。

直到這一切結束,她才發現周之學在一旁站了很久。

他同樣也在看着這些。

護士從他身邊走過,他側身給人家讓過道。

小護士快步跑到前面,給幾個同事八卦:“來了個帥哥。”

周之學一步一步走近,在林伶身前站定。

兩人距離很近,而且林伶的眼睛和他的胯.部對齊。

林伶是不願意多想的,但是他那個東西就對着她,怪尴尬的。

周之學倒坦然得很,他拿起林伶剩下的藥水袋子,裏面還有三瓶。

“可能要到後半夜才能輸完。”林伶的眼珠順着他的手上下移動,急于移開目光。

周之學低頭朝她額頭上看了片刻,然後伸手用手背靠了上去。

還是很燙的。

“……”

林伶不動彈了,臉蛋紅撲撲的,乖巧得任他摸。

旁邊的阿姨一看這情況就知道怎麽回事,恰巧這時她另一旁的人吊完水走了,阿姨很會來事的往邊上移了個位子,“小夥子,來,空了個位子,你先坐,來人了再說。”

“……”

阿姨熱情難卻,周之學道謝後在中間坐了下來。

接下來的時間估計會很漫長,林伶再次确認一遍:“你真的不忙嗎?”

周之學不答反問:“短信是什麽意思?”

林伶愣了幾秒,想到在出租車上那一幕,後知後覺發現自己還挺有危機意識,用驕傲的語氣回他:“我打車過來的,那個司機師傅眼神怪怪的,我以為他不懷好意,就留了個心眼,萬一出事了,你可以根據車牌號找到我。”

周之學點了點頭,這是個好習慣,但是他話鋒一轉,說:“我問的是第一條短信。”

【我發燒了,被你幹的。】

“……”

林伶頓時窘迫到無以複加,想這個地洞鑽進去,也沒有剛才的底氣了,含糊着說道:“因為……找你啊,下那麽大雨,受涼了吧。”

“哦。”周之學的語氣聽起來還有點失望,“不是我以為的那個意思。”

“……”林伶扣着指甲,跟着否認道:“不是不是。”

自從兩人見面以來,林伶很少見到周之學對她表現出不一樣的地方,她懷疑是不是時間太久,沖淡了感情,所以不敢貿然地有過激行為。

昨晚是個意外。

現在仔細想想,确實有很多沖動在裏面。

林伶悄悄側頭看他,微微嘆了口氣,問道:“你要不要喝水?”

随口一問,林伶才發現自己倒是有些口渴了,她用商量的語氣跟周之學說:“你要是渴了,走廊盡頭有飲水機……然後,能不能幫我也倒一杯…”

“口渴?”周之學望向她,起身在林伶周圍轉了一圈,果然如他預料的一樣,沒帶水杯。

周之學丢下一句“等着”,整理了下袖口,一個人走到門外去。

五分鐘後,周之學拿着一個橘黃色的兒童水杯回來了。

他把水杯遞到林伶手上,順帶按了一下杯口的開關,“啪”得一聲,杯蓋被彈起,一根軟白吸管立了起來。

林伶:“……”

周之學重又坐下來,面不改色地說:“兒科那邊很多賣杯子的,離得近,懶得跑了。”

倒也合理。

有水喝就不錯了,林伶也不敢嫌東嫌西,小口地啜飲着,溫度正好,喝了半杯嘴巴終于不幹了,她轉頭看周之學,猶豫着還是把水杯遞到他嘴邊,問:“你要不要喝?”

周之學先是看了眼十分幼稚的吸管,然後慢慢地将目光移到她身上。

林伶突然想起,她還在發燒,帶着病毒的。

她急忙把杯蓋合上,縮了回去。

這番畏畏縮縮的景象落在旁邊阿姨的眼中,直令人啧啧感嘆。

阿姨拍了下周之學的胳膊,又抻着頭吸引林伶的注意,說:“你們小兩口鬧別扭呢。”

阿姨懷疑他們是小兩口并不完全沒有道理,畢竟将近三十的人了。

“不是阿姨唠叨,這小吵小鬧正常得很,但是不能不理人啊。”她不滿地朝周之學丢了個眼神,苦口婆心地說道:“你媳婦兒都把水遞到你嘴邊了,不喝是不是說不過去?還有啊,生病了要多說說話,多笑笑,你看看你進來到現在,笑過幾次?”

周之學:“……”

阿姨接着說:“媳婦兒是用來哄的,大男人讓着點人家,知不知道?”

幾分鐘過去,阿姨一個人說了許多。

林伶都快聽不下去了,要哄的是他,不是她。

周之學會過來已經讓她受寵若驚了。

他嘴上不反駁,心裏不知道怎麽想的。

阿姨一直在指責他,他會生氣的吧。

林伶估計再不有所動作,阿姨可能會一直講下去。

“沒有的事,我們感情很好。”林伶心生一計,拿起水杯,按開按鈕,用衛生紙在吸管口擦了一下,再次遞到周之學嘴邊,目光懇切,說:“喝一口嘛。”

“……”

要他大庭廣衆之下用吸管喝水?

周之學拒絕意味明顯,他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林伶已經将吸管抵到他嘴唇上了,委屈巴巴地,“你嫌棄我……”

阿姨“哎呦”了一聲,“瞧瞧,瞧瞧,還真給我說準了,姑娘,找男人啊,可不能光看臉。”

話音剛落,周之學低頭含住了吸管。

他快速地喝了一口水,然後與兒童水杯拉開了很大一段距離。

阿姨的臉上蕩起了慈祥的笑容。

林伶把水杯收好,想起剛才周之學含住吸管,嘴巴嘟在一起,臉頰微微凹陷的樣子,頗感意外。

但笑意完全掩蓋不住。

一直到淩晨四點多,林伶才把所有的藥水輸完。

她跟着周之學上了車,白天的時候她還在車上思考要怎麽制造下一次見面的機會,沒想到這麽快又遇上了。

上車後,周之學問她:“你家在哪?”

“啊……”林伶燒退得差不多了,也有空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她垂着頭,絞着手指。

這是她緊張或有所隐瞞時才會有的動作,周之學都清楚。

林伶攏了攏頭發,說:“不想回家……”

“那回我家?”

“……”

車子啓動,急診兩個大字越來越小直至消失,林伶沉默着選擇不說話。

雖然周之學沒等來她的回答,但是最後還是停在了他家小區的停車場。

停好後,周之學沒急着下車,像在等待。

這樣的架勢難免讓林伶胡亂猜測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她捂着嘴咳了好幾聲,停車場內靜谧一片,除了黑暗就只剩車前燈閃閃發光。

林伶呼吸一滞,想到昨晚的事。

周之學不會是想……

他難道是在報複她在醫院讓他用吸管喝水那事……?

她又等了幾秒,确定周之學沒有要下車的意思。

氣氛越來越旖旎。

她又咳了好幾下,神志不太清楚的說了句:“這裏不太好吧。”

周之學抽出了根煙,沒點着,放回原地了。

他大概猜出林伶的小腦袋在想些什麽,也沒點破,淡淡道:“怎麽不太好了?”

林伶如實道:“萬一有人來了呢?”

“有人來又怎樣?”

“……”林伶震驚地看着他,他現在狂野到這種地步了嗎。

她內心天人交戰了好一番,終是妥協道:“那行吧,但是太大尺度的,我做不來……”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昨天不可描述之後被鎖一天這事,我想說。

我下次還敢。

開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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