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男主從容

殿中另有四位客人,一是妖帝桑寒,二是蛇君碧淵,三是魔尊蒙臣,四則是幽冥鬼府的白判。

怎麽今晚這宴竟請了這麽多人,甚或還有個不請自來的?嚴厲之前一心與人決勝負,倒未注意他們都是何時來的。在心下打了一通鼓,她徑自進殿,坐到琨瑤身邊。

感受到嚴厲的氣息,琨瑤暗自籲了口氣,朝她略挑了挑唇。她則将手搭到他肩上,傳話道:“诶……那個,你來做什麽?!”出口便是句埋怨。

“若不是我恰恰破開他的法障,你今夜恐便不是來赴宴的,反成了他宴前的開胃小菜。”

被琨瑤淡淡一句話說得,嚴厲暗自有些羞愧。

嚴厲耳朵尖,一路聽見不少宮娥力士們的竊竊私語,皆是與她和迦昱有關。碧淵等人恐怕來了許久,且聽見了什麽,也看見了什麽。要緊的是,琨瑤來到殿上之前定也聽聞不少。

念及之前鬼迷了心竅,嚴厲如鲠在喉,“我真不該忘了你的提醒。”

琨瑤一聲嘆息,“我一向知道自己人微言輕,什麽話都說不進你心裏去。”

嚴厲幹咳一聲,倒打一耙,“分明怪你沒直接攔住我。”

琨瑤道:“也對,怪我沒有院牆高築的本事。”

嚴厲心虛氣短,暗自憂慮。他雖來的正巧,替她解圍的同時,也将他自己置于難測的險境。

嚴厲進殿便恍悟了,迦昱那厮擺出這等陣仗,似乎不止要憑武力讓她臣服,還要逼她忍氣折腰,依附于他。琨瑤的出現顯然讓他改了主意,碧淵等人與他串通一氣,豈會猜不透他的心思。

嚴厲此刻才生出驚疑,緣何迦昱只短短數百年苦修,竟便有一身如此超絕的法力?腦中忽然靈光一閃,她正要跟琨瑤探讨一下,碧淵咯咯笑道:“大神今日分外兩樣,頗有些小女人風情,果然能改變女人的唯有男人。”

桑寒附和道:“可見天地生陰陽,男女分乾坤,是無法違背的自然大道。”

蒙臣冷冷接話:“嚴厲大神與驸馬出雙入對,大庭廣衆之下眉目傳情,實在羨煞我這個孤家寡人。”

見嚴厲冷眼如刀,白判極為識趣地只打了個哈哈,權當附會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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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這是要拿嚴厲開涮了。

碧淵三人皆與嚴厲有仇隙,顯然已連成一氣。嚴厲雖然不懼他們,暗自倒也十分頭疼。

嚴厲已精疲力竭,難掩疲态。碧淵等人定是篤定她不敢妄動,這才言語放肆。若只她自己倒也容易脫身,現下她卻要顧及琨瑤,因此只來回巡視衆人,忍氣吞聲不接話。

咳,也是她平生頭一次遇上這等陣仗,深感無力應付。

碧淵道:“本君好奇的是,到底是哪個男人改變的大神你?”

桑寒道:“道兄這話問的古怪,自然是……”話不說盡只意味深長地一笑。

蒙臣冷笑:“若非親眼所見,本尊絕不相信。”

白判仍是打個哈哈。

原本龍君請的是冥王——優昙婆羅多流光。流光以政務繁忙脫不開身為由,命白判代他前來。白判可比不得碧淵三人位尊膽大,心知今夜情勢古怪,暗自早吐了幾口老血。

衆人注目之下,嚴厲繃着臉挨個瞪回去,瞪完忽然展顏一笑,頂着七分醉态,嬌滴滴地搡琨瑤一把道:“驸馬,你看他們都貧嘴惡舌地取笑我們,真真讨厭死了!”

合殿上的人皆抖了三抖。

饒是琨瑤原本心下有些怨念,也被嚴厲這句破天荒嗲極了的話給逗樂了。

“縱是讨厭,我們一時也不可失禮離席,不若你堵上耳朵,且在我膝上睡一覺。”聽琨瑤附耳笑道,嚴厲暗自一思量,果然枕到他膝上阖眼假寐。

無論琨瑤能不能撐住這等場面,她也亟需恢複體力。

琨瑤語聲雖淺,碧淵等人耳朵卻尖,這才自方才那一驚回神。但任他們再說什麽嚴厲也只當不聞。倒是琨瑤接了一個話茬,不急不躁、不卑不亢地與衆人周旋起來。

頂上被琨瑤的手輕輕撫摩着,聽他用柔和似水的嗓音、舒緩淡漠的語氣從容笑談,嚴厲覺得周身舒泰之極,疲累似都消了幾分。

碧淵和桑寒縱然言辭古怪刁鑽,琨瑤也始終談吐有度,圓滑卻不軟弱,有棱角卻不過于犀利,話雖不多,張嘴卻必不是廢話。嚴厲這才信了虞靖的話,琨瑤與旁人相處與她大不相同。

暗自使神通一問,小三道是嚴厲走後,琨瑤在屋中靜坐了少頃便出門喚它,教它一個引路之法,略費功夫來到山外。耽擱到方才進來,實因山外的法障太難破解。

琨瑤進山之前始終匿形,簡裝易行的碧淵等人半上午來時并未察覺到他。

見琨瑤忽然闖入山中,衛惜先将他攔在殿外,去管迦昱請示之後才将他恭請到殿上客首,與嚴厲排在一席。

琨瑤的眼睛尚且不能見光,面上覆着一抹素绫。因他面目不全,且一身靈氣與當日有天壤之別,碧淵和桑寒皆認不出他來,何況蒙臣與白判,聽力士高唱才知他是近日名揚天下的覺明府準驸馬。

當年碧淵假托荊戈之身,到底也算與琨瑤相交兩年。

碧淵一貫厚顏無恥,且為人陰損毒辣,遠甚他的嘴巴,當先與琨瑤敘了一番舊。自然,琨瑤既敢來到山中,坐到殿上,便不怯他陰陽怪氣地冷嘲熱諷,含笑聽着少接話,他也便無可奈何了。

桑寒為人與碧淵不遑多讓,借當日賭輸給晧睿仙師,語帶雙關地好一通誇贊琨瑤。琨瑤默然聽着,只在最後回一句笑語:“承蒙妖帝謬贊,鄙人心中有愧。”

從嚴厲這裏拿到大好處的白判是最實誠之人。因有竹馫夾在中間,琨瑤與他笑語閑話了幾句,這時嚴厲便進了殿。

奚落挖苦嚴厲固然讓碧淵等人暗爽,銷聲匿跡兩年多的琨瑤也讓他們急于探究。話題很快便圍繞着琨瑤如何自瘋魔恢複清醒而展開。見琨瑤不露玄機也應付衆人游刃有餘,嚴厲暫且安了心。

蒙臣卻再不插話,只用血滴般的眸子盯緊琨瑤打量。

仙魔兩道本就水火難容,蒙臣更是喜歡虐殺仙道中人。琨瑤這身清奇若雪的扮相必定令她想起某個讓她恨之入骨的白衣仙者。

事實上蒙臣卻并非是與嚴厲有仇,而是與她的好友——姒檀。琨瑤深知內情,未免蒙臣受到刺激做出不理智之舉,話裏絕不提姒檀。

半睡半醒之間聽力士高唱,嚴厲微微睜眼,見一道靛藍色身影進入大殿。

殿上瞬間靜谧。

新任龍君甫一出世便借攪亂摩挲羅海揚名立威,諸界都為之震動。繼位數年以來他威名愈盛,今日諸界首領親見他與嚴厲鬥法,暗自皆震驚他與嚴厲修為之高,見他現身自然有敬畏之态。

迦昱業已沐浴更衣,衣飾冠帶無不華極天下。因他有幾分醉意,看來眉眼風流,越發飛揚邪肆。

挾着香風緩步去到主位,迦昱端坐之後環視衆人,笑道:“今夜請諸位來,一為賞花品酒,二為以文鬥會友,切磋論道。只是本君尚且沒有适宜的題目,列位以為論什麽好?”

無人接話。

迦昱目視客首道:“嚴厲大神有什麽主意?”

被點了名,嚴厲阖着眼睛動也沒動。

“她是個粗魯性子,一貫動手強于動口。且她有些醉了,恐怕已轉不動腦子。”琨瑤心知今夜是個難關,亦是個良機,縱是來前并未料到有這麽多人,也早想出了對策。

“這倒也是。”迦昱莞爾一笑,“只是待會兒要賞那株桃花兩年前的七夕本君已送給她了,她可算是今夜宴會的半個主人。”

“我倒是不曾聽她提過此事。但曾聽說,那日你道是後位空懸只為了她。”

琨瑤挑了挑唇角。迦昱沒成想他當着衆人全無顧忌,開口竟如此直接,直言不諱道:“本君确然說過這話,且是句大實話。”

琨瑤不急不躁道:“彼時她與我尚無婚約,是個無主之人。如今卻不同了,她與我婚期在即,你若再糾纏觊觎于她,未免不自重身份,惹世人恥笑。”

迦昱面不改色道:“雖有婚約,畢竟你們還不曾成親。”

“實不相瞞,”琨瑤淡淡道:“我跟她早已有夫妻之實,水乳丨交融,不分彼此。只因她對婚事過于鄭重,力求盡善盡美,籌備起來忒費時間,這才拖延至今。”

迦昱面色一沉,颦眉無語。

琨瑤道:“若你二人結為連理,龍鳳兩族聯姻,實使我仙道如虎添翼。她自然明白這點利害,卻不允婚給你,只可能有兩個緣由。或許她更加明白的是,人有吉兇正邪之別,不可因私情而黑白混淆,是非不分。或許則是她待你無情,與你相交只因惺惺相惜,而已。”

迦昱莞爾道:“不若喚醒她,讓她自己說幾句。”

琨瑤甚是無奈道:“她若醉得睡死了,九天驚雷都震不醒,莫說做不了這半個主人,賞花品酒,切磋論道,一概都做不得了。”

迦昱莞爾,“既然你跟她不分彼此,本君并不介意你替她吃這頓席。且本君當日曾道,何日與你相見,當告訴你考量你的緣由。你既來了,正好閑話幾句。”

琨瑤道:“是何緣由我依稀已然想通,不必勞你贅述。且我沒有酒量,亦沒有雅好,更不擅與人切磋論道。實在陪不了列位。”

碧淵插話嗤了一句,“那你豈非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

琨瑤只當沒聽見,繼續說道:“今夜我不請自來,只因怕她喝醉了回不去,才來等着接她一接。不想還沒開席她已醉成這樣。故此……”說到這裏嚴厲忽然翻身坐起,叫道:“誰說我醉了?”醉眼乜斜地看了看琨瑤,偎進他懷裏附耳低笑道:“我就喜歡半醉半醒的時候跟你……”後面的話細若游絲,全然聽不清楚了。

衆人不妨嚴厲竟出如此柔媚之态,皆有些瞠目。

就連琨瑤也始料未及,窘然怔了一剎。

衆目睽睽之下被有夫妻之實的未婚妻子調丨戲了,琨瑤忽然間便改了主意,輕咳一聲,匆匆說道:“故此我不得不失禮先将她帶走。”說完抱着已經開始對他毛手毛腳的某神起身,擡腳便走。

見他似個明眼人一般精确無誤的走向殿門,回過神兒來的衆人皆有絲驚奇。

杵在殿門外的衛惜探手一攔,見主上面色陰鸷地擺手,這才閃出路來。

嚴厲回天之前将小三派在淩陽山蹲守,下界那日才命虞靖将它召回身邊。它幾乎是看着琨瑤長大成人,琨瑤幼時與嚴厲初識便曾聽她指點過,認得了它。許多年來,一人一雕養出非同一般的感情。而羽族天生聽得懂人語,琨瑤不通鳥語卻有主意,教小三以爪子在他肩上踩踏,以輕重和次數來引路,竟是效果極好。

但方出了淩陽山小三便長鳴一聲振翅去了,琨瑤不得不頓住身形,将嚴厲放到雲頭上,嗤一聲笑道:“沒想到,硬的不行,你也會來軟的。”且她這麽一軟,竟叫旁人全無辦法阻攔,也叫他消了逞強争勝之念。或者說她用行動給了迦昱一個答案,他根本已不必去争。

嚴厲也是聽了琨瑤那番引人遐想的話才靈機一動,生出這麽個主意。但被她撩撥了半晌琨瑤仍是滅絕人欲地聖人模樣,她未免有些較了真,想看他能按捺到何等程度。

“你跟我水乳丨交融,不分彼此,我怎不知道?”低聲笑問,嚴厲站定之後反而反更貼近琨瑤,一手攬住他的腰,一手則扯開他包裹嚴密的領口,将手探進他懷裏摩挲。

随即,琨瑤捉住那只肆無忌憚、煽風點火的手,隐忍道:“你該适可而止。”

嚴厲手下一頓,改而勾住他的頸子拉他垂首,在他抿緊的唇上輕沾一下,見他繃着臉全沒有糾纏回來的意思,只得暫且改了主意,牽着他的手回到蒼山。

時辰尚早,琨瑤獨自練了會兒功,回屋嚴厲已同往常那樣給他備好了熱水。

洗淨一身臭汗,琨瑤上了床。嚴厲抱着杳雲躺在裏側,見他鑽進被裏,不同往日那樣抱過來,反而離她半尺遠,她憋了半晚上的話終于忍不住了。

“你這是嫌棄我了麽?”

此話一出,原本平躺着的琨瑤反而側身朝外了。

嚴厲頓覺氣不順了,猛地坐起,話到嘴邊卻成了這句,“你可別是信了旁人的挑撥。”

琨瑤仿佛從鼻孔裏哼了一聲。

将杳雲放到一旁,嚴厲湊近解釋道:“我跟他真的甚事也沒有。用你的話說,惺惺相惜而已。”

琨瑤仍是不言不動。嚴厲索性将他身體扳平,欺身附耳道:“呃,不過是我體虛乏力的時候,被他乘隙抱了一下,親了一口,而已。”

琨瑤随即翻個身,将她反制到身下,用力鉗住她的肩膀,幾乎是陰測測地問:“不過是?而已?你這是意猶未盡麽?難不成,反倒是我壞了你的好事?”

嚴厲被這終于發作了的醋勁兒震得愣了一剎,回神嚴肅道:“何止意猶未盡,還欲求不滿。當我不知麽?自從你應了婚事,便在計劃如何将我也壓倒一回。”

琨瑤很快抑住情緒,彎了彎唇角,“每次我沐浴的時候你都偷窺,可見你也不是不觊觎我的身體。”

嚴厲幹咳一聲。

“聽說你損了不少羽毛,”琨瑤附耳問:“這麽久也不睡,可是等我幫你檢查傷口?”

“你又看不見。”嚴厲如是說,卻老實沒動,任由琨瑤沉穩有力的手摸索着解開她的衣襟,将她翻了個身,順着她手臂将衣裳除去,讓她整個後背都暴露無遺。爾後琨瑤騎坐到她腿上。這讓她不由憶及那一多個晝夜,有大半時間她都是被他如此壓在身下,以禽獸之姿行男女之事。

嚴厲清楚地感受到,琨瑤那根會疼會癢的東西正隔着幾層薄薄的衣料抵在她臀上。這可是二人同床以來鮮少有過之事。見他似乎認了真,嚴厲暗忖了一下情勢,索性先将臉往被子裏一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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