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男三出沒

自從琨瑤回山,霄霜在洞中冥想了兩日。倘若歌吟是受碧淵脅迫才辦出糊塗事,倒也好說。若真是碧淵的爪牙,與他親近是為貪他功法,他縱然不舍也絕不能姑息。

顯然,霄霜面臨一個艱難的抉擇。

第三日霄霜昂首闊步去到前山,見歌吟在洞中現出原形,懶洋洋卧着。霄霜頓時惱恨俱消,又驚又喜地上前,小心摸着她隆起的肚皮問:“你這莫非是吃撐了麽?”

睜眼見是霄霜,歌吟幻回人身偎進他懷裏,歡喜道:“道爺總算功成出關了麽?如此妾身可以安心養胎了。”

“養胎?!這麽大事也不與道爺我說?”嚴厲的耳目盯得緊,霄霜倒不懷疑孩子骨血不純,他這兩年也确實鑽研出一門新功法。但他萬不曾想到,歌吟竟然有孕了。

“道爺閉關不久妾身便發覺有了,唯恐你分心才瞞到如今。”

聽歌吟訴了一通活守寡的諸般委屈,霄霜暗暗軟了心腸。他本是頂着幾分決絕進洞,見歌吟這個狀況又搖擺不定了,摸完她的肚子起身板着臉,直言攤牌。

歌吟若是狡辯多半便是碧淵的爪牙,霄霜縱是愛惜骨肉,不打死她,立馬也要休了她。她卻輕嘆一聲坦誠認罪,且軟語溫聲地賠了通不是。

原是碧淵當年見琨瑤竟一口吞了數百枚內丹,修為暴漲,事後查探得知靈光攝精術神奇,遂以一門皇族秘術為餌。歌吟遭他利用,一來她本是蛇神,不敢不受他指使,二來有那門秘術輔佐便能早日懷胎。且她偷偷辦的這事果然有了回報。

重點是,她傳給碧淵的口訣改動過幾句,不至讓他走火入魔,卻叫功效大打折扣。

當年聽嚴厲透話,霄霜便隐隐有這個猜測,只因琨瑤瘋魔後期歌吟言行怪異,求歡的次數也甚于往日。但他縱有驚疑一時也難舍夫妻情分,唯恐說破了無法挽救,甚或惹出更大的亂子。他借口閉關拖這兩年多來,歌吟常來後山探望,言語之間情真意切,可不似是虛情待他。

蛇神淫丨邪天生,為人時比為蛇更甚。歌吟與霄霜初識時曾道她化人已久,修仙是為仙道禁欲有方。但是歌吟縱然通許多仙道法門,總歸出身邪道。霄霜與她相交最初十分謹慎,久之發現她除了淫心過盛,為人處事倒不見邪戾。且她亦喜歡鑽研功法,霄霜最喜見的便是這點,于是半推半就從了她,與她結為夫妻,名正言順地縱欲。婚事辦的過于簡單她也頗無所謂,只心心念念想要個孩子。霄霜自然也想這事,只是夫妻兩個固然努力又努力,人妖結合卻極難繁衍血脈,實在無可奈何。不想這一妄念竟叫歌吟迷失本心,險些助淩柯重生,還讓碧淵害人有術。

見歌吟挺着肚子倒越發韻致逼人,媚得勾魂奪魄,霄霜再也抑不住騷動,小心翼翼地與她敘了敘久旱缺水、幹柴烈火般地夫妻情分。

事畢霄霜特意将喜訊去說給琨瑤聽時,琨瑤正被嚴厲十分嚴苛地監看着練功。自從二人開始同修,嚴厲的淫丨威只在這時發作。

有小三時刻盯看,霄霜去前山琨瑤早便知道。霄霜進洞許久,再晚出來片刻琨瑤便要去洞外問候幾句了。

“徒兒,為師……”霄霜無語凝噎,熱淚盈眶。琨瑤還當他此去驗明歌吟的古怪,痛下狠手了結了她,想着怎麽勸他幾句,一時倒忘了嚴厲的話,被他跳過來攬個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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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面目在琨瑤肩上蹭了蹭,霄霜擡頭清了清嗓子,鄭重宣布道:“為師終于有後了,再不愁老無所養,無人送終。哈哈!”笑到忘形失态,又在琨瑤面上狠狠親了一通。

琨瑤被這出人意料的消息震了一下,回神見嚴厲抱着肩,也甚為驚訝的樣子。

聽霄霜說明原委,嚴厲暫且去了憂慮。倒不是她怕了碧淵,而是連番輸給迦昱之後她越發堅定了反制對手的決心。一個迦昱已讓她須竭力應付,再加個碧淵,還真消受不了。

傳聞蛇族确是有能助人受孕的皇族秘術。蛇類懷胎時淫心驟減,也懶惰嗜睡,難怪歌吟兩年多來只出過三五回洞府。距她上次出來已大半年了,嚴厲的耳目沒探到她身子異常,也不為怪。

而碧淵得的靈光攝精術雖有古怪,到底也是個禍患。霄霜與琨瑤和嚴厲商讨了一番,最終也沒得出什麽良策,只得暫且抛開此事。

回前山之前霄霜拉着琨瑤避開嚴厲和她的耳目,師徒兩個咬着耳朵說了通悄悄話。

當年琨瑤瘋魔時言行無狀,曾對霄霜屢出怨怪之語。聽竹馫一說,琨瑤扪心自問了許久,回山那日跪在霄霜座下請罪。得知琨瑤的來歷,霄霜本就對當年的争勝之舉有些悔意,深感自己誤了琨瑤的前程,有心借着良機彌補過失,這才默許琨瑤修習別家功法。師徒兩個皆是性情中人,掏心挖肺地交流之後,不但冰釋前嫌,還越發感情深厚了。

算着時日,燭武也快來了。琨瑤本想勸勸霄霜,讓他只管由着嚴厲的主意去辦。霄霜卻不同意,擺出威嚴道:“這等大事,豈由你小子自己做主?再敢多嘴一句,為師連應也不應這樁親事。”

琨瑤心知霄霜欲為他設想周全,打算等燭武來了看看情形再說。

等琨瑤回來嚴厲已經回房。

嚴厲懶洋洋地卧在床上。見緩步走近的某人露在衣外的肌膚皆紅通通的,她總歸沒繃住,嗤地一聲笑了,“何日你若對我不貞,也這麽自覺,我饒你不死。”

若換了旁人,多半會信誓旦旦的表明忠貞不二之心,再說點海枯石爛的甜言蜜語。琨瑤卻一向不會油嘴滑舌地讨好嚴厲,只對她的笑谑微微一笑,脫靴上床。

歌吟之事既已明了,琨瑤唯餘一個疑問:緣何迦昱既知碧淵得了靈光攝精術,不要求他分享,反而舍棄一魂一魄施展禁術,吞了老龍君的內丹,且如今還給嚴厲一點提示?

嚴厲也正有此疑惑。二人探讨未果,天已入夜,該做每日必做的大事——合和雙修了。

琨瑤信手化出一片布帛。被他蒙住眼睛之前,嚴厲揪住他衣領,将他拖到近前,就勢壓倒。

這次琨瑤柔順許多,稍作反抗便由着嚴厲占了上風。因是嚴厲頭一次蒙着眼睛折騰,二人都感覺過于新奇,修了三次和合之術才餍足。

此後數日皆是如此。

每回事畢嚴厲都默默感慨,某人果然是個孽障,平素少言寡語地扮沉悶高深,每脫了衣服卻必定原形畢露,大膽豪放,只那些露骨的葷話便讓她始終處于惱羞成怒的邊緣,何況他不知哪裏學得花樣百出地折騰人之法。雖然感慨她也不得不默認,讓她着迷上瘾、欲罷不能的還就是這等表裏不一的風丨騷勁兒。

嚴厲喜見琨瑤在床上柔順,還當她近日使得算計有效果了。這日事畢他卻忽然冒出一句,“我師父說,他想要個徒孫陪他兒子玩耍。不如,我們也試試那門功法?”

分明是他想才對。嚴厲認真思量了一番,“此事過兩年再說。”

心知急不得,琨瑤往後也仍是柔順着。嚴厲甚是滿意,與他相處起來越發恩愛。

陽春三月,玄清山上鳥語花香,春光無限。禽獸們發丨情思春,嚴厲和琨瑤也一個縱欲,一個貪歡,漸漸如膠似漆,難分難舍。

當年南無化那堆金粉兀自堆在山巅,二人一時也想不出怎麽處置,索性使個法術将其鑄成金石,權當将聽澗石複原。

嚴厲将耳目重新調派了一下。淩陽山宴後,碧淵、桑寒和蒙臣皆無異常,倒是南無離了大羅天,由鶴軒真君陪同,往冥府去了。東華帝君既敢由他離天,定然護佑周全,嚴厲疑惑他的去意,倒不擔心有人鑽得到空子害他。

過不幾日竹馫來到山中。

竹馫雖癡心不改,卻再未去打擾那個女子的平靜生活。他在白判座下做事勤勉,漸漸得到提攜,如今手下領着三五百個鬼卒,專管凡間陰陽相通之事。

聽說許多流言蜚語,竹馫特意找琨瑤探問虛實,去蒼山沒見到他,倒被姒檀拖住,好一通閑話才得以脫身。

竹馫來時琨瑤正在房中給嚴厲挽發。

琨瑤在蒼山時曾讓竹馫幫忙收集了一些女子發髻的圖譜,鑽研之後挽發的技藝長了不少,繁複點的發式也梳得出來。嚴厲被她仔細打理,越發添了些柔美。

竹馫只順着敞開的房門看了一眼,便将聽見那些流言蜚語統統都扔到了腦後。

天将将亮,陽氣不重。琨瑤将竹馫請到聽澗石上,二人品着新茶閑話。

蒼山上有種奇花喚作茈碧,花朵狀如青蓮,小如拇指,琨瑤将其連花帶葉一并炒制成茶,連嚴厲這個不好茶的都喝得爽口,何況姒檀和竹馫。竹馫每春都管琨瑤讨要幾包,琨瑤回玄清山帶了不少,有半數是給他備的。

竹馫來找琨瑤有件正事。或者說,他其實是來找嚴厲的。

當年燭武能将竹馫從冥府帶出可有條件。白判奸滑,彼時道是舉手之勞不必挂齒。燭武卻知嚴厲不是個白受人恩惠的性子,也須端住覺明府的氣派,允諾他道,将來不管有任何需要只管張口。冥王近來有件頭疼事,白判急于為主上分憂,這便想起管嚴厲讨人情了。去淩陽山赴宴時見嚴厲身處在古怪情勢當中,白判便沒好意思張口。

雖與琨瑤交好,竹馫承他和嚴厲的大恩也覺甚為感念,尚未報答一二卻又來相求,雖是公事一時也張不開口,扯了半天閑話這才進入正題。

嚴厲直當琨瑤那些折騰人的邪法是管竹馫這個妖邪學的,在屋裏豎起耳朵聽他和琨瑤說什麽。聽到白判要請她往血河地獄走一趟,她立時坐不住了,湊過來追問詳情。

血河地獄在十八層地獄最深處,乃冥府禁地,關押在其中的皆是經歷十七種折磨仍頑固不化之厲鬼。近日有股邪戾之氣屢屢自其中向外沖撞,導致禁地外面的封印有所松動,關在上面十七層地獄衆鬼受此幹擾,齊齊發了狂一般。冥王忙着鎮壓此事,才無暇去淩陽山赴宴。但到如今費盡周折,也未能讓那股沖撞之力減弱,反還有愈來愈盛的勢頭。冥王召集座下十八位鬼王商讨,打算派個人下去瞧瞧。血河地獄卻陰氣極重,冥府中人修煉的法門與此氣有悖,縱是冥王那等修煉甚久之鬼,下去也定遭陰氣侵蝕,甚有魂飛魄散的風險。為今世上,也只嚴厲這等陽氣和正氣俱盛之神能安然進出,但這也是有前提的。

嚴厲正覺近日無趣,想也沒想便應了。琨瑤攔之不及,等将竹馫送走,這才表明憂慮。血河地獄畢竟是片從未有人涉足之地,雖然白判命竹馫轉達的計劃聽來萬無一失,到底也須謹慎。

嚴厲卻打趣琨瑤道:“何日你煉到我這等修為,做事才不會謹小慎微,畏首畏尾。”

琨瑤将反駁咽到肚裏,道是要一并跟着去開開眼界。嚴厲正有此意。此一去不定幾日能回,二人将杳雲托給霄霜照看,入夜之前趕到白判在陽間造的府邸——酆都城。

白判早帶着人在城門外迎候,“本當親自前去相請,奈何實在脫不開身,還請大神見諒。”

嚴厲直言道:“本神願下血河地獄一探究竟,若說是還你人情,你這個人情可未免過大。不如你另想一事,本神此番去管你家君上讨要報酬。”

白判似乎暗自糾結了一番才改了主意,笑道:“便依大神所言。”說完請人入城。

正是晝夜交替之際,随着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晖消散,酆都城中央那道聯通人間和冥界的鬼門——陰陽井自動打開。衆人也不耽擱,徑自上了辇駕,順着偌大的井口下到冥界。

冥界乃衆鬼聚集之地,終日不見陽光,靈氣陰森得很。

陰氣最重處當屬冥界政權的中心——冥王的曳塵宮。曳塵宮深藏于地下數萬尺,白判的辇駕由四頭獅鬼拉動,縱是迅疾也走了數個時辰才抵達。

百裏帝宮周圍半條冥路不現,只有在半空中旋繞不散的重重陰霾,如同一個比一個巨大的青色鳥巢層層疊扣。遠望更似一坨黝黑如墨的混沌,叫人深感壓抑。琨瑤初來冥府,不由多看了幾眼,多問了幾句。白判逐一解惑。等琨瑤問完,嚴厲只一個問題。

南無來冥府是想求冥王看在他生母的情分上,看可能想個辦法幫他剔除淩柯之魂。

南無的生母對冥王略有些恩情。

八百年前冥王在修補輪回隧道的裂縫時出了點意外,一魂一魄被輪回隧道中的巨大引力噬走,投胎于凡女腹中。

因魂魄不全,此轉世之身自幼癡傻,遭父母厭棄。年僅三歲的他被遺棄在荒野,所幸有位婦人拾到了他,将他領回家中,悉心照看數十年之久。待他壽終正寝,冥王才得以收回那一魂一魄。

不幾年後婦人也魂歸冥府,冥王感念她那數十年辛勞付出,傳她數門鬼道功法,敕封她為床頭神,任期千載。但她修行數百年後與東華帝君的轉世之身結為夫妻,且生下南無不久她便為助東華帝君破劫而魂飛魄散了。

冥王倒是有個辦法,如今卻無暇分心,也缺件重要物事,故此留南無在宮中等上幾日。

嚴厲忽然有個不好的預感,傳話問琨瑤:“你說,不會是那厮将我賣了吧?”

琨瑤只淡淡睨回來一眼。

曳塵宮已到,白判當先下了辇。等嚴厲和琨瑤下來,奉命在宮門處等候的鬼侍已将冥王的旨意傳達給白判,道是冥王在極樂殿中設宴,命白判自行引貴客進殿。

極樂殿在曳塵宮西面。白判領着一行人暢行無阻,很快抵達。

端坐于高位的冥王鬼眼洞開,自空洞眼眶溢出的幽芒比殿中燃的鬼火更為明亮,縱然他已竭力收攝靈氣,合殿也被他那副死了十萬八千年的死人樣子襯得鬼氣陰森。

做為六道衆生輪回秩序的最高掌控者,冥王壽元之綿長無人能比。自上古至今數十萬年,冥府到如今也不過才換過三位冥王。如今這位在位之久,遠超鳳皇的仙齡。嚴厲和琨瑤持小輩之禮恭謹拜見,起身卻未被引去客首,倒排在其次那張席。嚴厲心有不爽,剛坐下便聽鬼侍通傳。

見南無進殿先抛個媚眼過來,嚴厲甚想戳瞎他那雙過于狡黠的眼睛。

果然南無與冥王見禮之後被請到了客首,跟随他的鶴軒真君受命寸步不離,故此跟他坐在一處。嚴厲這便确信了,不由傳話罵道:“你這賤人又壞我的好事!”

南無的回話頗有些委屈,“你不白出一回力,我得在他這裏損失多少好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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