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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船艙之內氛圍緊迫,充滿殺機之時,船艙外沿河的堤岸上卻是一派春意盎然,楊柳垂落春風拂過,柳枝在水面上輕輕搖擺。

賀清之的馬車就停在一株楊柳之下,駕車之人此刻掩着臉依靠着柳樹打盹,似乎沒人注意一道人影就那麽一晃,接着像是用手按了一下車轸,就登上了賀清之的馬車。

再看船上,船艙之內的氣氛因為賀清之的殺意驟然而變,在場的人幾乎大氣都不敢出一聲,有的甚至怕得渾身顫抖。

可他們所想的事情卻并沒有發生,就在他們以這少女要血濺三尺時,賀清之竟然松開了手。

之後少女的身體就那麽軟倒在地,她的眼眸因為恐懼而蓄滿的淚水。

賀清之輕笑了一聲,用絲怕擦了擦手道:“不過,本官向來不殺女子,既然你如此想要伺候本官,那便來吧。”

接着,賀清之狀似困難的想要挪動身軀,可徒勞無功的一幕卻沒有躲過龔丞相的視線。

阿九單膝下跪,協助賀清之挪動了身體,龔丞相就那麽看着賀清之掀開了腿上的駝絨薄毯與衣袍,而後露出了雙腿。

雖然那雙腿瞧着與普通人并無太大的差異,可龔丞相不那麽認為,因為他已經接到宮裏傳出的信息。

龔丞相明白,因為賀清之太過出色,出色到讓君王也有了忌憚,所以作為忠臣,他難免要為君憂心,這才有了這一局。

見賀清之這般,少女哪敢觸摸,此刻她只想離開,離開這個陰晴不定的男子。

賀清之一手扶着隐幾,另一手去撈盤起的腿,許是坐姿的關系,原本麻痹的腿此刻更為木讷。

少女見賀清之費力地用手搬動雙腿,令它們能呈伸直狀态,只是不知是受了涼,還是癱瘓之人都是如此,少女眼見那兩條腿細微顫抖着,這讓她忍不住向後挪開。

賀清之擡眼冷冷地看向少女,随後輕輕撫着雙腿,神情像是不甘又像是憤怒,語調淩冽道:“怎麽?嫌棄本官癱廢?”

見賀清之的反應,在場之人大多垂下眉眼,恨不得隐去身形。

不少人心中隐隐後悔,今日就不該來趟這渾水!

“奴婢……奴婢粗手笨腳,怕是伺候不好大都督。”

賀清之擡眼,看着少女眼中是驚恐也有藏不住的心機,他卻笑道:“按吧,本官的腿沒有知覺,只要你不是心懷惡意,本官不會要了你的命。”

阿九皺了皺眉,他家主子确實不同了,過去即便是自己要觸碰他的身子,他都會難掩情緒,可現在他竟讓一個陌生女子摸他的腿?

是将計就計?

此刻,阿九覺得自家的主子似乎犧牲太大了。

少女想要拒絕,卻俱與賀清之的眼神,她感道……好像只要自己說不,下一刻她可能就是個死人了!

眼前的年輕男子……他的性子根本不像他的模樣那般,溫潤可親……

他是個魔鬼!

賀清之就那麽看着少女顫抖的手即将撫上他的腿,這十年來連他自己都很少觸摸的自己的腿。

他強忍心中的別扭,因為他知道龔丞相在等。

隔着衣料,女子的手還是觸碰到他最不願人觸碰的地方,賀清之握緊了隐幾,五指用盡了全力,忍住了想要揮開女子的沖動。

少女渾身一顫,那雙腿毫無生氣,比常人稍顯纖弱,冰冷地仿佛摸着腐朽的屍骨一般,就連肌肉都是僵硬不堪,她忍不住擡起頭試圖想要看向龔丞相,可黑衣少年一側身便擋住了她的視線。

那少年的眼神像一把銳利的劍一樣向她射來。

“坐得久了,本官的身子确實乏了。”賀清之的身體向後靠去,雙腿因為他的動作更顯無助地撇開兩邊。

此刻,賀清之竟然閉上眼眸似乎開始準備享受少女的服務。

少女騎虎難下不知該不該動,可不動又怕眼前年輕的大都督真的會怒而殺她,她不過就是一介民女,被挑選來的目的就是要接近這個男子。雖說男子是個癱廢,但只要她能在他身邊活下來,那便比許多女子都過的惬意。

至少她不愁吃穿,甚至有機會錦衣玉食!

想到此處,少女也大着膽子,開始揉捏賀清之的腿,指尖的力道輕柔地一點點向上游移。

來了!

賀清之忍不住眉峰緊蹙,他微微睜開眼,餘光瞥見了龔丞相的神情,心中冷笑。

這龔丞相果然還想确定,他究竟是不是不能人道。

少女的手從捏到揉,漸漸地便換做了撫摸,輕柔地像是撫摸一件稀世珍寶一般,她的動作令賀清之瞬間一把握住少女的手,微眯着眼瞅着她。

她雙頰緋紅,身子顫得更厲害了。

賀清之掀起唇角将她的手往下一按,頓時便瞧見少女的臉色由紅至白,而後惶恐的咬着唇,似在強忍着什麽。

船艙之內頓時靜的仿若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聽見。

賀清之擡眼,瞧着衆人惶恐而躲避的視線笑道:“丞相大人想的真是周到,此女溫柔如水,賀某甚是喜愛,不知可否帶回府中,日後便有她伺候賀某。”

頓了一頓,賀清之才道:“就寝。”

一直在等賀清之反應的龔丞相,此刻眼神一亮,他要的就是送一個人進大都督府,為他打探消息,想不到這賀清之竟然真的吃美人計。?

到底還是年輕啊!

“那是自然,大都督瞧上她,便是她的福分。”龔丞相瞅了一眼劉品正,給他一個贊許的眼神。

劉品正此刻長籲一口氣,可賀清之又說話了,這一句出口,在場衆官員立刻又坐立不安,誰也不敢接話。

“聽聞龔二公子也喜好美人,只不過連賀某這般癱廢之人也懂得女子的溫柔如水,為何二公子竟然喜好男風?”賀清之綴了一口薄酒,随後抿了抿唇,又用手指點了點額間,恍然道:“瞧賀某說的,險些忘了陛下也是同樣。”

龔丞相乍一聽,臉都白了,上一刻他還認為賀清之貪戀美色,可眼下他似乎才回過神,賀清之分明就是給他下套。

險些被他騙了!

劉品正一看丞相大人的臉色,心知不妙。回頭再看衆官員,各個臉色惶恐,即使再夾菜的手都難免顫抖。

這話要怎麽接?

而且,賀清之怎麽會知道昭仁皇帝的喜好?

一衆官員越發的如坐針氈。

此刻,似乎說什麽都會得罪人,小則得罪丞相,往大了說那可就是得罪天子,那真是絕望的令人想立刻跳江。

許是滿意了這一出戲的效果,賀清之夾了一塊綠豆酥細細品了一口,才緩緩道:“阿九,查一查她的身家,若是清白人家的閨女,那就擇日接進府。”

“屬下遵命。”

賀清之轉頭,勾起少女的下颚,眼神帶着笑意道:“多等幾日,不會怪本官吧?”

“妾身不敢。”女子俯身乖巧地行了禮。

心中卻是忍不住的雀躍,她竟然成了!

雖然方才的感受令她愕然。因為來盛京之前,已有人教過她床笫之間承歡之事,雖未有過經歷,可也知道正常男子經她方才的觸摸定然會……

少女忍不住瞧向賀清之。

感受到打量自己的眼神,賀清之偏過頭,随口一問:“叫什麽名字。”

“妾身小字茹兒。”

賀清之“嗯”了一聲,不再多言。

瞧夠了一衆官員坐立難安,一臉惶恐,賀清之也掌握了如今的局勢。

劉品正就是和丞相大人穿一條褲子的,只是分別唱了紅白臉。

至于其他官員賀清之到不憂心,他還有的是時間慢慢接觸。

心中有了計劃之後,賀清之才對龔丞相道:“今日承蒙丞相大人款待,賀某身子力有不逮,就不奉陪了。”

龔丞相陪着笑硬着頭皮回道:“能與大都督把酒言歡,是老夫的榮幸,大都督身子要緊,便早些回府歇息。”

其實,龔丞相心中不知有多憎恨,今日設了一局他沒撈到好處,反而叫個殘廢之人奚落了去!

賀清之微微點頭,便讓阿九将他抱起,随後安置在輪椅之中,茹兒體貼的去拾起薄毯本是想要給賀清之蓋上,卻被阿九阻止了。

瞅着輪椅上的男子,茹兒咬了咬唇,又看向龔丞相,後者的眼神帶着詢問,茹兒點了點頭,可很快又搖了搖頭。

龔丞相也陷入了沉思,究竟賀清之是不是真的不能人道了?

可一想起賀清之剛才的話龔丞相忍不住皺起眉,自己的第二子雖然胡鬧成性,但喜好男風這件事還不至于人人皆知。而且賀清之刻意提起皇帝,莫非他早就懷疑給昭仁皇帝送男寵的人是他們龔家?

但,龔丞相轉念一想,好在茹兒進了大都督府,日後想要得到賀清之的任何消息,也都有的是機會。

想到這裏,龔丞相不免又去看賀清之的背影,微眯着眼捋了捋胡須。

賀清之離開了船宴被推至馬車邊時,雙腿才經不住顫抖起來,他握緊輪椅把手,臉色微微泛白,阿九立刻蹲下身,輕輕幫他按揉雙腿,方才那般的坐姿,他家主子自然是難受的厲害。

“委屈主子了!”

賀清之歇了片刻,在阿九的按摩後雙腿也逐漸恢複了力量,他看向停在河岸邊就沒有起錨的私舫:“怎麽不問我,為何讓那女子進府?”

阿九一愣,之後眼神有些黯淡道:“主子自然有主子的計劃。”

賀清之忍不住笑道:“果然是怕人搶了你的活。”

阿九沒有說,他深知賀清之要接受一個陌生人貼身伺候,需要有多大的勇氣,可剛才他都忍過去了,日後他真的會同意那個女子接近他嗎?

他真的心中沒底。

“上車吧。”

賀清之的話讓阿九回過神,算算時間,車上的人該是等急了。

他怎麽忘了,日後留在府中的人又不是主子本人,他有什麽好擔憂的?

賀清之的馬車緩緩地動了,只是車廂之內多了一個人。不僅是多了一個人,來人脫去黑色勁裝,解開覆面的黑巾,竟然有着與賀清之一模一樣的容貌。

來人要俯身行禮,卻被賀清之阻止了。看着賀清之緩緩地脫下衣衫與他交換,而後他才坐到賀清之的輪椅上。

馬車持續行駛,賀清之擡手掀開帷裳,果不其然暗處藏着不少眼線,龔丞相的人依舊跟着自己。放下帷裳,賀清之看了看輪椅之上的人。

輪椅之上那個和賀清之有着相同面貌的人,用和大都督同樣的聲音低聲說道:“去齊墨齋。”

賀清之輕輕靠着身後的軟墊,讓身體充分休息放松,輪椅之上的男子也投來關切的目光,與阿九一般無二。

馬車拐過一個胡同,便停在齊墨齋門口,阿九同樣先下了車,之後才将“賀清之”的輪椅擡下,暗處的人一見“賀清之”便相互打着眼色跟了上去。

阿九推着假賀清之目的為了引走那些暗中的眼線,給車內的賀清之離開的機會。

而此時,真正的賀清之經過休息,身體的狀況也好了不少,他集中精神仔細聽着車外的動靜。

“榮傑,主子酉時才會回府,你便去歇息吧。”

阿九說完話,不一會,賀清之就聽見馬蹄的踢打聲,接着馬車被牽着走了一小段,而後停下了。

賀清之等了片刻微微掀開帷裳,是齊墨齋後的小巷子,渺無人煙安靜的很。觀察了片刻他才覆上黑巾,離開了馬車後,他身影一瞬間便消失在小巷盡頭。

華燈初上,夕陽也逐漸隐入了遠處的一片青黛色後,盛京的夜降臨了。

一架玉白色的馬車緩緩行駛在盛京城的華門街上,一名十四五歲的少年,口中叼着狗尾巴草,人坐在車轸之上,雙腿還有節奏的擺動着。

“朱桦。”一道清潤好聽的聲音自馬車中傳來。

少年回頭打起車簾,臉上洋溢着愉悅:“公子,我們進了盛京城啦。”

馬車之內寬敞舒适,燃着上等的奇楠香,華服男子依靠着軟墊,手中握着琉璃杯盞,仿若在品茗。

男子眼部覆着銀色緞帶,一襲月白色教領長袍,鼻若懸膽,唇色略淺,介于粉與白之間,只見他唇角微楊,輕聲說道:“去浮花蝶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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