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作品相關

書名:琴瑟不和諧

作者:jjwakeng

文案

我單知道杜衡不喜歡我,但我沒想到他這麽不喜歡我。

他不喜歡我是理所當然,畢竟他家是三代忠良苦守邊疆誓死捍衛皇權我家是數輩佞臣擅長賣官鬻爵玩權弄勢,他爹喚我爹奸臣葉,我爹叫他爹種馬杜。

杜家老爹妻妾成群,子息數衆,我爹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膝下也只有我這麽一顆顫巍巍的獨苗苗。

葉杜兩家妥妥的是彼此眼中釘肉中刺的死對頭。

但是,杜衡你不喜歡我到想殺了我就有那麽一點點缺德了吧?

********

重新認識?

一切卻不是從頭開始。

內容标簽:歡喜冤家 情有獨鐘

搜索關鍵字:主角:葉思思,杜衡 ┃ 配角:顧流盼,柯子清,岑言 ┃ 其它:短小精悍型

☆、【故人】

隆冬臘月,冰雪棉被似的給蒼茫山蓋了一層又一層,遠遠看着像個白糯米團子。

真的好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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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拖着半袋子紅薯,艱難地爬行在山路上。

這是我在蒼茫山的第三個年頭,自從三年前,我差點在刺客的劍下丢了小命,我那護短又膽小的爹,就把我扔到了這座山上。

美其名曰,試煉。

可惜,我天生是個懶骨頭,武功一點沒學成。荒山荒地,方圓百裏甚少人煙,基本靠紅薯和饅頭維持生命,我不肯委屈了這條舌頭,捕獵和廚藝倒是突飛猛進。

前幾日才獵了一頭肥的流油的野豬,我用些野豬肉換了半袋子紅薯,足夠我撐過這個年。

居住的茅草屋在一處山谷裏,山谷人跡罕至,又是寒冬臘月,小動物都躲回洞裏冬眠了,那麽......

我望着雪地裏一長串腳印,陷入了深深的深思。

迷路的獵人?

不對,方圓百裏的居民都知道蒼茫山山谷裏住着一個脾氣不好的怪人,絕不輕易來這裏,難道是?

糟了!我的野豬肉!

我扔下紅薯,拔腿就往屋裏跑。

我直沖進放野豬肉的屋子,推開門,只來得及看見一襲白得晃眼的袍子,随之我的目光就再也離不開那人手裏的東西,“少俠,放開那塊肉!”

氣溫似乎又下降了一點,耳邊傳來一聲帶着戲谑的輕笑:“葉思思,你果然一點都沒長進。”聽見來人低沉而又溫潤的聲音,我的心髒猛地漏跳了一拍。

杜衡,他怎麽會在這裏?

是來殺我的麽?

我慌張地退後兩步,轉身就想逃跑,肩胛骨突然一痛,低頭一看,果然,眼前是一柄雪白的長劍,我立刻不敢動彈,溫熱的血才剛流出來很快又被凍住,我的身體禁不住在微微發抖。

我都已經躲了這麽遠了,難道還是逃不過被他一劍劈死的命運麽?

杜衡輕輕地将劍抽了出去,微笑着:“你不用逃,我現在還不想要你的命。”

我還沒來得及松口氣,他忽然斂了笑容,陰沉沉地盯着我肩上的傷口。

“你不用內疚,這,這點小傷——”我的話還沒說完,他的目光又越過我,在房間裏游走一遍,“沒想到堂堂宰相千金,如此寒舍也能安然處之。”

聽着他語帶嘲諷的話,我在心裏暗自嘆息,若不是你當初那絕命一劍,我又何苦被我爹扔得這麽遠,這麽苦逼。

看他一襲白衣,神采飛揚,再看看荊釵布衣,灰頭土臉的自己,饒是我臉皮再厚,也覺得有些不自在了起來。

杜衡見我不說話,冷笑了一聲,“躲在山上三年,莫非凍壞了舌頭?”

“你來找我有什麽事?”我試探着說,“若,若你是來為顧流盼報仇的,只管出手就是了......”話說到了後面,也不知怎麽的,竟然覺得喉頭有些發哽,許是這三年我雖不怎麽想起,但心裏還是覺得受了極大的委屈的,冤有頭,債有主,害了顧流盼的是後宮裏坐着的那位,又不是我.....為什麽要把帳算到我頭上。

“你哭什麽?”杜衡嫌惡地瞥了我一眼。

他不問還好,一問我的眼淚就好似春陽化了雪水,止也不止不住地淌。

“你!”他好不耐煩,一揮袖子,“哐——”地摔門出去,刺骨的寒風卷着紛亂的雪花撲進屋子,打在我的臉上,微微發疼。

踩在雪上的吱呀聲漸漸遠了,我胡亂抹了把臉,伸出頭去看,杜衡的白色的背影幾乎要融進漫天漫地的白雪裏。

就這麽走了?

我眨了眨眼,若不是肩胛上的傷口隐隐作痛,我又會把這一切當做是一場了無痕的夢。

遲疑了片刻,我跟着出門,到了山谷口,看見了杜衡下山的身影,才真正松了一口氣,看來是真的走了。

我用一只手将半袋子紅薯拖進屋子,又把野豬肉重新挂回梁上,才進了裏屋脫下衣衫給肩上的傷口胡亂敷了些草藥。

哐當——

院子裏一聲響,我急忙探頭一看,頓時覺得眼前發暗,前途無光。

他怎麽又回來了?

還抱着一堆枯木樹枝......

“你怎麽又回來了?”我半抱着廊柱,怯生生的看着他,生怕他一個不高興,再給我右邊肩膀戳一個洞。

杜衡沒搭理我,徑自生了火,還在火堆下埋了兩個大紅薯。

“喂——紅薯是我的。”我小聲嘀咕。

他看了我一眼,“過來。”

我不敢。

又是一眼。

我只好挪着腳步過去,辦了塊兒石墩坐下,跳躍的火焰驅散了周身的寒意,渾身暖烘烘的,許是肩上的草藥也起了作用,頓時覺得頭腦昏昏沉沉起來。

“午後随我下山。”

“啊?”我猛一個激靈,擡起頭的瞬間發絲掃過篝火,等我反應過來,火星已經燒掉了我半截頭發。

杜衡好看的眉毛擰得死緊,我想,我這副蠢樣子他一定厭煩透了。

我站起來,将發尾的焦黑拍掉,向雙手哈了口氣,嘿嘿笑,“那個,我給你泡壺茶吧,用這裏的雪水泡出來的茶特別好喝。”

“不必。”

“既然你來此,來者是客,我怎麽也得一盡地主之誼。”

杜衡把快熄滅的篝火撥得亮堂了些,冷冷開口說:“葉思思,不要想着逃跑。”

我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難道我要逃跑的表情就這麽明顯?

我醞釀了會兒,鼓起勇氣:“我不想下山。”

“你覺得你有選擇?”

“應該......有吧......”我小聲嘀咕,你又不是我爹......

我低着頭,看見杜衡撥弄篝火的手一頓,他緩緩擡起頭看着我,看得我渾身不自在,“自己下山,亦或是被我綁下山,自己選。”

我:“......”

“流盼病了。”他緩緩說。

心裏某個地方好似被人重重錘了一拳,我垂下眼,撲簌的雪花有一些落在了我的睫毛上,很快又化成了雪水,涼涼的,我“嗯”了一聲,“我現在就去收拾東西。”

去年在山頂挖到的兩根老參得給我爹帶回去,別讓他覺得我太沒良心,我不情不願地收拾行李,想多磨蹭些時間,只是我這三兩件家當,實在是沒什麽好收拾的。

杜衡坐在院子裏烤火,還把火堆下的烤紅薯取出來,小口小口剝着吃,我偷偷瞥了一眼,怎麽看怎麽詭異。

他突然擡起頭,我的視線來不及撤回來,只好愣愣地同他對視:“額......你有沒有什麽要帶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看到他深黑的眼眸中似乎閃過一抹亮色,“那條野豬腿,帶上吧。”

杜大少爺,您家不缺錢,路上真不用帶幹糧......

午時很快就到了,我把野豬腿用布巾捆好,背在背上,懷裏抱着個小包裹,看着杜衡用積雪将火堆掩滅,我意識到是真的要離開這個我生活了三年的地方了。

不是沒有想過回去,只是從來沒有想到來帶我回去的人會是杜衡,這個三年前僞裝刺客,一劍刺穿我身體的人。

杜衡不喜歡我,我知道。

他家數代都是忠誠良将,為了帝國榮耀和百姓安居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我家祖輩皆是佞臣擅長賣官鬻爵玩權弄勢。

他爹喚我爹奸臣葉,我爹叫他爹種馬杜。杜家老爹妻妾成群,子息數衆,我爹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膝下也只有我這麽一顆顫巍巍的獨苗苗。

葉杜兩家妥妥的死對頭。

但是,杜衡你不喜歡我到想殺了我就有那麽一點點缺德了吧!

腳下的積雪被我踢得四處散開,反正都要回去了,我想了想,終于鼓起勇氣問:“杜衡,為何你這麽讨厭我?”

他撥弄積雪的手一頓,側過頭看着我,澄澈眼眸底某種光芒一閃而逝,“沒有為什麽。”最終,他說。

是啊,沒有為什麽,喜歡一個人不需要理由,讨厭一個人就更不需要了。

我掂了掂背上的包裹:“走吧,天黑了下山的路不好走。”

“給我。”

他伸出一只手,五指修長,指尖粉嫩。

“不,不用了......”我結巴了好一會,才抖出這幾個字。

他的手繞過我的脖子,淡淡的清香襲面而來,我下意識地拽住帶子,不明白地仰起頭望着他,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好看,只是冷冰冰的,我以前就常常想,這麽美的一雙眼睛,如果盛滿了笑意得多好看啊,一定比漫天的星光還要璀璨。

可惜,我從沒見過。

他扯了一下,沒扯動,眉頭微微皺起,“給我。”

我幾乎是條件反射立刻就松了手,我害怕微愠的杜衡,好似下一秒,又會有一把涼透的劍穿過的我身體。

他似乎嘆了一口氣,很輕很快,“你就這麽害怕我?”

我誠實地點了點頭。

“這就是我讨厭你的理由。”

如果有一面鏡子,我一定能看見我此刻臉上精彩的表情,讨厭我,因為我害怕你?難道這就是忠臣良将家的思維邏輯?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不笨不小白,只是比較懶。。。

☆、【舊事】

我爹曾經恨鐵不成鋼的說過,我居然是一個好人。第一,我不記仇,第二,我不和人結仇。

這話其實沒說對。

六歲那年,豫親王家的小兒子将我推進了琉璃湖,我被丫鬟救起來時,肚皮已經喝成了個大水桶,躺在床上半個月才緩過勁,能下床的第二天,我提着柄短劍就去了豫親王府找那小子拼命,削掉了人家半截眉毛才算消了氣......

十三歲那年,靜安公主摔了我心愛的七弦琴,我連夜跑進皇宮,砸了她最愛的墨竹花瓶。

我很奇怪,自以為睚眦必報的我,居然對捅了我一劍的杜衡恨不起來。不過,這倒不是什麽壞事兒,我要是提着柄劍去找杜衡報仇,估計還沒到他跟前,就已經被他串成了人肉串。

雪積得越來越深,幾乎要沒過我的小腿。

我深一腳淺一腳走得艱難。

幸好蒼茫山不算高,走了一個時辰後,終于看到了山腳下零星的屋子。

山路的盡頭,停着輛精致的馬車,我揉了揉有些酸疼的手臂,為我接下來的命運默默嘆了口氣。

杜衡不會好心腸的把馬車讓給我,也不會願意和我同坐一輛馬車。

我極有眼色地爬上一匹馬,剛把包裹挂在馬脖子上,感覺到後背傳來一陣陣詭異的涼意。我回過頭,對上杜衡藏着怒意的眼睛:“下來。”

不至于吧!馬都不舍得給我騎?

“噗呲。”趕車的小厮偷笑道:“葉小姐,快下來吧,我家少爺怎麽可能讓你騎馬。”

“你認識我?”我眨了眨眼,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反應過來,“寶月?你是寶月?”

寶月眯了眯眼,樂呵呵笑道:“不過三年未見,葉小姐怎的好似都不認識我了。”

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吶吶着說:“我現在眼神不是很好。”

杜衡的表情又冷了幾分,“去馬車裏。”

我原本還有點受寵若驚,轉念一想,又覺得可能是顧流盼真的病的很重,杜衡着急把我這個人形補藥弄回去給她治病,這麽一來,我自然是不能騎馬的,萬一傷風感冒了,受苦的還會是顧流盼。

如此一想,我麻利地爬下馬,鑽進馬車,舒舒服服地靠着軟墊伸了個懶腰,呃,不,半個。

肩膀好痛!

馬車平穩地飛速向前,白糯米似的蒼茫山在身後越來越遠,我揉了揉餓扁的肚子,差點沒哭出來,糟了,忘了我的烤紅薯!!!

我正懊悔地死去活來,馬車的窗簾突然被掀開,有什麽東西被杜衡抛了進來。我手忙腳亂的接住,打開油紙包一看,居然是個烤紅薯!我的表情有那麽一瞬的凍結,真的好想問問杜大少爺這個烤紅薯之前是被塞在哪裏的。

胸口?

那場景太美,我不敢想象。

冬季日短,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我們在夜幕降臨前趕到了附近唯一一個城鎮。

馬車雖然坐着比騎馬舒服,但總歸是長途颠簸,中午吃的烤紅薯早就在路途的颠簸中化成了渣渣,看見終于進了城,我揉着肚子,無比期待晚餐。

這是一座邊陲小城,規模不大,客棧也只有一家。

馬車剛停下來,我便急忙沖下去,肚餓壯人膽,我扯了扯杜衡的袖子,仰起頭問他:“晚上吃什麽啊?我好餓。”

杜衡不動聲色地拂開我的手,頭也不回地跨進客棧,我急忙跟上去,正聽見客棧掌櫃告歉着說:“真是抱歉啊,只有一間上房了。”

“通鋪呢?”我急忙問。

“四人的通鋪房倒是還有一間。”

“那就一間上房,兩個鋪位。”我撓了撓腦袋,笑嘻嘻說:“你住上房,我和寶月住通鋪就好。”

杜衡瞥了我一眼,沒有多說什麽,付了銀子。

我抱着包袱,讓小二替我放到房間去,找了個靠窗的桌子坐下,眼汪汪地望着杜衡。

他的腳步踟蹰了一下,才緩緩向我走來。

我歡呼一聲,招來小二點菜。“我要吃糯米團子,八寶雞,黃焖黑魚,再來個油炸素春卷......還有......”

杜衡道,“兩個小菜,一盆清粥。”

我還沒來得及哀怨,寶月替我嚎出了心聲,“少爺,就不能給點肉吃麽?”

杜衡斜了我一眼:“不能。”

我委屈地咬着筷子,再一次認定了,杜衡真的真的真的很讨厭我!!!

我不敢反抗強權,寶月自然也沒那個膽子,只好默默地喝了好幾碗清粥,至少灌個水飽。

吃完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晚餐,我恹恹地站起來,擺了擺手,“我先回房了。”

杜衡淡淡地“嗯”了一聲。

繞過木梯,正準備去一樓的通鋪房,身後傳來一句冷冰冰的話:“二樓左手第一間。”

“啊?”

“你去上房,我和寶月住通鋪。”

“啊!!!”我驚呆了。

寶月躲在杜衡身後給我使眼色,意思很明顯:多說一句,小心小命。

似乎是為了印證寶月說的話,一向對我不茍言笑的杜衡,嘴角居然隐蔽地向上一揚,以我對杜衡的了解,他露出這種笑容的時候,要麽是心情極好,要麽就是......

我哆嗦了一下,覺得胸口處的劍傷隐約又開始疼了。

“葉小姐,你沒事吧?怎麽臉色那麽蒼白?”寶月叼着筷子,含糊不清地問我,“咦,你的肩上怎麽了?啊!葉小姐,你流血了!”

我偏過頭,許是馬車颠簸撕裂了傷口,這點疼比起當初真的不算什麽,我笑了笑對寶月說:“沒事,一點小傷。”

寶月放下筷子,幾步跑過來,“怎麽會沒事,血都透出來了,這寒冬臘月的,若是再生了熱可就難治了,我這就去給小姐找個郎中。”

“真的不用了,我自己敷點藥就好了。”

“那怎麽行。”寶月扯着我的袖子,“還是直接去醫館吧。”他一扭頭,“少爺,我......” 見鬼了似的,寶月突然松開我的手,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臉皮:“我忘了喂馬了,呵呵,呵呵,葉小姐,我就不陪你去醫館了。”說完,頭也不回地溜去了後院。

我莫名其妙,“本來也沒打算去啊。”

“姑娘可是受了劍傷?”掌櫃的突然問。

我掃了杜衡一眼,搖了搖頭,“多謝掌櫃的關系,只是不小心被樹枝劃傷了而已。”

“姑娘隔壁房間正好住了位游醫,不妨請他瞧瞧,剛才那位小哥可沒說錯,寒冬臘月的發了熱症确實不好治。”說完了又低頭撥弄起了算盤。

我道了謝,轉身上樓,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客棧雖然不大,卻格外幹淨整潔,就着屋子裏的溫水洗了手,脫了外衫準備給傷口換藥,血茄和衣衫粘在了一塊,換完草藥,幾乎是疼出了一生冷汗。我正想躺下緩緩,卻突然有敲門聲。

門外站着個青衫書生,面如冠玉溫文爾雅,朝我一揖道:“小生傅諄,乃四處行醫的游醫,方才聽掌櫃說姑娘似乎有傷在身,不知姑娘可否需要小生替姑娘瞧瞧?”

我正想推辭,突然感覺眼前一黑。

“姑娘,姑娘?”

不會這麽倒黴,真的發熱了吧?失去意識之前,我似乎看見了杜衡驚慌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

☆、【新仇】

“這位公子,還煩請你讓開,我好給這位姑娘把脈。”

“滾。”

“哎,我說你這人怎麽這樣,我是大夫,大夫,又豈會在意男女之防?再說了,你不是還抱着她嗎?”

“寶月!把他給我趕出去!”

“沒問題,少爺。”

好吵......

頭好痛,肩膀也好痛......

“葉思思,你最好趕緊醒過來。”

我怎麽好像聽到了杜衡咬牙切齒的聲音,胸口又隐隐作痛了。額上涼涼的,哇,什麽東西在往我嘴裏塞,好苦!

“她為什麽還不醒?”瓷碗被人重重擱下,好像壓抑着極大的怒氣。

“啧——我警告你啊,你可以質疑我的人品,但不要質疑我的醫術!小心我翻臉。”傅淳嘀咕了一聲,“她自己不願意醒關我什麽事?”

“自己不願意醒?”

“或許是......在逃避什麽吧.....”

冤枉啊!

我真想破口大罵,你個姓傅的庸醫!杜大少爺你可千萬不要誤會,我沒有故意不醒過來,是真的睜不開眼。

噌——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杜衡出劍的聲音:“再多說一句廢話,我保證你以後再也不能張嘴。”

“君子動口不動手,你,你這個人,長得這麽好看,怎麽這麽兇。”

“一開始趕我走,找不着大夫又巴巴地請我來,哼——要不是看在我和這位姑娘投緣,我才懶得搭理你們。”傅淳絮絮叨叨抱怨不止。

“再這麽昏睡下去容易損傷根本,看來我只好下猛藥了。”

不知過了多久,額上的冰涼之物被人拿去,換上了個燙燙的玩意,嘴裏又被猛灌進了好多苦澀的藥汁,若不是我乏的渾身無力,真想一腳踢死給我開藥的庸醫,一味黃連足夠了,為什麽要開三味!這就是你口中的猛藥?!

“少爺,還是我來吧。”

“額......”

“哎哎,少爺,不能這麽喂。”

“少爺,你究竟有沒有給人喂過藥啊!”是寶月焦急的聲音。

聽了寶月的話,我腦子裏某一根弦繃得死緊,神志有一瞬的清明,“他...給人...喂過藥......”

“謝天謝地,終于醒了。”

我緩緩睜開眼,看到了傅淳嘴角含笑的臉,他得意地擡了擡下巴:“我就說多加三味黃連,就沒有醒不過來的病人。”

我虛弱的笑笑:“謝謝大夫。”

“哈——”

“寶月,攆他出去。”杜衡冷冷吩咐。

傅淳難以置信地看着他:“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到病人剛醒就趕大夫走的。”傅淳挽起袖子,想找杜衡讨個說法,但他又想起了什麽,讷讷地縮回手撩了撩耳前碎發,昂頭轉身,“哼——姑且不與爾等計較。”

我擡了擡手指,寶月撲過來,“葉小姐,是不是餓了,要不要吃飯,紅燒雞腿醬豬肘子什麽的?”

傅淳半側着臉:“她肩上有傷,忌食辛辣油膩之物。

寶月:“......”

“去吩咐小二準備些清粥小菜。”

“少爺,”寶月一臉菜色,“我都吃了三天了。”

“......我昏睡了三天?”

“可不是。”寶月哀怨地看着我,“你要是再不醒,少爺估計就快把客棧拆了。”

我了然地點了點頭,對着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窗邊的杜衡輕聲說:“杜衡,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生病耽誤行程的。”昏睡許久,聲音沙啞又難聽。

我想起了顧流盼自昏睡中醒來那日,嬌弱得好似雨中清蓮的女子袅袅地靠在杜衡懷裏,黑發如垂綢,眉間一點朱紅,“衡哥哥,小七答應過你會醒過來,就一定會......”聲音柔美清潤惹人憐惜不已。

再看看我?

簡直就是雲和泥的區別。

“醒了便好好休息,多說無益。”杜衡一揮袖子,轉身而出。

寶月替我掩好被角,悄悄說:“葉小姐,你沒看見你當時暈倒了,少爺的臉色,從來沒見過那麽吓人的......”

“還不滾出來!”

“哎,來了來了。”寶月擺了擺手,急忙追出去。

吓人的臉色?

我躺在床上,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杜衡啊杜衡,你憂心顧流盼,便要對我如此殘忍?憑什麽我要這麽眼巴巴地貼上去救一個恨我入骨的人。肩胛上的傷口應該是被重新處理過了,疼痛也減了幾分,我長出了口氣,琢磨着我受的這番苦是不是該收點利息。

過了半刻,寶月端了清粥小菜進來,盛了一碗,站在床邊二尺,遠遠遞給我,“葉小姐,吃點東西吧。”

我盯着寶月的臉,忍不住問:“你的眼睛?”

寶月一咬牙,“方才下樓,不小心摔的。”

我由衷地感慨:“摔的真是對稱。”

嘴裏寡淡無味,頭腦昏昏沉沉,原以為吃什麽都是一個味道,這粥卻出乎意料地軟糯好吃,忍不住讓寶月又給我添了一碗。

寶月雙手托着腮,臉上兩個黑溜溜的眼圈,像極了某種以憨态可掬著稱的動物:“葉小姐,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我頭也沒擡:“不能。”

“那我就問了啊?”他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才悄聲說,“你為什麽這麽害怕我家少爺啊?”

我含着粥,反問他:“你不怕?”

重重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寶月“啧”了一聲,“葉小姐,你就別打趣我啦,我和你又不一樣,我是奴才,自然是要敬畏主子的,可你是宰相千金,葉相權傾朝野,靜安長公主都得讓着你三分,我家少爺不過是個五品都尉...再說了你當年那可是京城一害,哦不,是京城一霸。”

我放下瓷碗,擦了擦嘴,認真地對寶月說:“好像你右眼的顏色比左眼淡了一點點。”

這句話就跟針一般,把寶月紮地跳起來:“葉小姐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了。”

早點滾不就好了。

等我恢複元氣能下床溜達,已經是第二日的晌午,确切地說,是臘月二十四的巳時三刻。

大雪初霁,晴空萬裏。

我裹着被子拖着病弱的身體坐在窗邊眺望遠方。

傅淳叼着根油條從窗前晃過去,走了兩步又退回來,“葉小姐,你這是?”

“思考人生。”

他伸長了脖子歪着頭,順着我的視線望過去,“噗——肚子餓了吧?”

我嘴硬:“沒有。”

“哈哈,瞧你,看的眼睛都直了,”傅淳笑着說,“其實我以前肚子餓的時候,也覺得蒼茫山像個糯米團子。”

我不理他。

“那個兇巴巴的家夥呢?”他一邊把剩下的油條塞進嘴裏,一邊往屋裏望了望,“沒給你送飯?啧啧啧,你該不會從早上餓到這會兒了吧?”

“傅大夫,我發覺你好像很閑。”不是行走四方得游醫麽,就算不用去施醫贈藥行善積德,也不至于專挑人痛處踩吧!

他無辜地眨了眨眼:“我今天輪休。”

游醫也有輪休的?真的是專業的嗎?

我略有些後怕不已:“傅大夫,你是真的會醫術吧?”

他的表情一下子陰沉下來,轉身就走,“質疑我的人品,也不能質疑我的醫術。”

喂!把三味黃連當做猛藥用的人,真的有立場捍衛自己的醫術嗎?

我打了個哈欠,“慢走不送。”

腳步聲又倒了回來,傅淳一擡腳跨||坐在樓梯扶手上,“你想我走,我偏偏不走。”

我:“......”

“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念及他相治之恩,我不好太沒良心,只好如實回答:“葉思思,思念的思。”

“葉思思...”他重複了一遍,然後感慨,“不怎麽好聽。”

關你屁事。

我翻了個白眼,突然覺得和這人說話簡直就是在浪費我寶貴的時間,有這口力氣,還不如好好想想杜衡和寶月到底跑哪裏去了,留我一人在此,真的快要餓死了。

許是我的表情太過凄慘,傅淳一時不忍,翻身下來,抓住我的手:“走吧,我帶你去吃點東西。”

我還沒來得及歡呼。

“看來你的病已經全好了。”杜衡不知道什麽時候冒了出來,站在樓梯的拐角處涼涼地望着我,他唇角微翹,眸光刀鋒一般劃過傅淳握着的我的手,“既然病好了,一刻之後啓程回京。”

一襲白衣不染纖塵,很快消失在樓梯轉角。

寶月捧着個陶罐,上上下下掃了我幾眼,又瞥了瞥一旁的傅淳,遺憾般嘆了口氣......

這都是什麽眼神啊?

“你就要走了。”傅淳靠得更近了,幾乎攀着我的肩膀在我耳邊說,“好像有一點舍不得呢......”

我一掌推開他,甩上窗戶,恨恨地說:“後會無期!”

作者有話要說: 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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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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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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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