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如意郎君

胖人一般都喜歡睡,趙笙柯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她躺在粉紅色被子裏睡得正香,臉上的肉第十幾次被“蚊子”咬之後,她終于無可奈何爬起,指責于趙老五竟敢用肥蟲子騷擾她,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趙以墨不以為然地把肥蟲子裝進瓶中,正色道:“大白天的用來睡覺,浪費生命,和我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不就是抓蟲子麽!

趙笙柯快要吓哭了的表情,“五姐姐你饒過我吧,我還是個孩子!”

“不抓蟲子,我最近有點悶,打算去布莊買點衣服,另外去當鋪挑一挑首飾。”趙以墨把瓶子藏進袖中,巧舌如簧,心道,為你準備的一盤大餐,你這個正主不去哪能成?

金銀首飾、漂亮衣裙趙笙柯每樣都不缺,但出去逛一逛也好,在府待的久了容易發黴,何況她悶頭躺榻上睡。掀開被子起身穿衣,梳洗一番,準備妥當跟随趙以墨出府。

趙以墨與身後的鈴铛對視一眼,偷偷壞笑,走至去布莊的半路她突然捂住肚子怪叫,說肚子疼,可能是吃壞了,要到附近去找一找茅房,讓趙笙柯自己一個人逛一逛,別等她了。

趙笙柯面顯擔憂,問用不用去自家藥鋪拿點藥。

趙以墨搖頭,說,“先去附近的兔兔客棧,等我回來先好好吃一頓。”

都撐成什麽德行了,還惦記着吃!

唇角抖動地厲害,趙笙柯簡直想拍對方的後腦勺以示氣憤,思及昨日在兔兔客棧附近鬧得不愉快,有點不情願,眼見趙以墨捂着肚子跑遠,她一嘆之下對諸英道:“怎麽這次出府,我老是覺得脖子涼飕飕的?”

諸英神色有點遲疑,道:“五小姐和鈴铛鬼鬼祟祟的,別是挖了什麽坑等着小姐跳。”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正一正頭上紗帽,趙笙柯一副鬥志高昂,“小樣如她,每次我都能整回來!走,去兔兔客棧!”

趙以墨裝作肚子痛意在将人甩開,然後躲至暗處偷偷觀察,見趙笙柯如她所算般一步步走進自己所設陷阱,不禁拍手叫好,小聲和鈴铛咬耳朵,“以我和趙老六相處多年,對她的了解來看,今個會有驚喜!”

別是驚過頭了!

鈴铛神色顯得有點遲疑,道:“小姐,我們這樣不好吧,畢竟女子名節,六小姐會不會被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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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府女兒哪個好名聲在外?名節能吃麽?”口氣中帶點嘲諷,趙以墨從牆角處走出,暗自尾随先走的二人,道:“趙老六不會被吓死,頂多被吓瘋,我都焦急忍不住看她目瞪口呆跳腳了!”

姐姐當成這樣的,鈴铛頭一次見,咳嗽兩聲,“六小姐會整回來的,小姐你做好被報複的準備了嗎?”主子們惡搞,千萬別連累無辜可憐的丫鬟啊!

“來吧,趙老六會給我一個非常刺激的經歷,真是期待已久!”

鈴铛她想要遁走可以麽?

專門賣新鮮兔肉的兔兔客棧,去此客棧必是途經一家粥鋪,趙笙柯掃一眼粥鋪上方挂着的幌子,其上寫着:黃氏粥鋪,四個大字。

小氣如趙笙柯,記仇于黃氏粥鋪,途經此處再不徘徊。

年僅十二歲的紀西爹早逝,娘體弱,生活壓力全部壓在他一人身上,寄人籬下仰人鼻息而活,舅母每日辱罵,他能忍則忍,每日時間最多用來照顧母親,餘下時間則用來拼命幹活掙錢。

紀西生活一如既往的平淡,所有不堪的責罵都是平淡,偶爾有些小插曲經過,讓人過眼雲煙,如果說特別之處恐怕是被偷了兔子,引發後來一連串的事。

人生頭一次被姑娘示好的紀西顯得有點糾結,一大早的将粥煮糊兩次,被黃氏趁機損好幾遍,讓他靠一邊去。

各種不在狀态搞砸事情,紀西郁悶至極,無精打采步出粥鋪打算到街上轉轉。

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人與人的交集,從來都很奇怪,趙笙柯一直這樣認為着,哪怕這幾句不痛不癢的話用在此刻有點不對勁。

讓她言語羞辱過、瞧不起的人,拉起她的爪子将她扯去一個偏僻牆角處。偏僻牆角處,偏僻牆角處,偏僻牆角處,偏僻牆角處,偏僻牆角處……如此暗搓搓的,她非常配合對方主動将諸英打發一邊去,讓諸英買點糖自己去玩。

主動找她作甚?想念她三寸不爛之舌的毒辣?過來找虐讓她羞辱個爽麽?

摩拳擦掌!

好吧,事實上她刻薄的言語式攻擊對那個受氣包子紀西沒太大用處,紀西厚臉皮程度堪比冰川,無論她從哪個方向去刺激都刺不透,有種挫敗蠢爆了的感覺就不多說了。

牆角處,一身灰色衣袍的紀西雙手抓頭,高高瘦瘦的他兩腮凹陷,被一個姑娘示好,他臉紅,口氣有點不自然道:“你,你真的看上我了?”

啥?天上有烏鴉在飛嗎?為啥她嗅到一股危險倒黴氣息?呃?那個,倒黴會伴随餡餅麽?

趙笙柯白嫩爪子掏掏耳朵,确定自己沒聽錯,嚴謹的問題她需要咳嗽兩聲以示鄭重,認真思考。

收集上門求親者資料多年,她整理出很多極為“通俗易懂”經驗。

比方說,一個人問另一個人是否看上自己的同時,通常內心會伴随着忐忑,猶疑。有的人借助某些場景激動之下脫口而出,有的人扭扭捏捏吞吞吐吐,一般的都會顧慮太多,所謂顧慮,無非是怕被拒絕。

拒絕一個鼓起勇氣當面尋愛的男子,是種糟糕至極之事,把人打擊到一蹶不振怎麽辦?對方後半生無依無靠誰負責?

以上,那些經驗絕對不靠譜,僅供參考!

找足理由,找足借口,深吸一口氣。

趙笙柯作為一個恨嫁女,巴不得哪個眼瞎的男人将自己打暈帶走,連忙說:“我看上你了看上你了,真的看上你了!”

一連說三遍“看上你了”,表達深情之意夠清楚了吧?快和她含情脈脈的對視吧,她都快要望眼欲穿了。

紀西面上故作的淡定面具慢慢破裂,“我以為,昨晚你是在開玩笑,所以過來确認一下,你別當真,我也不當真。”

趙笙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萬幸的是她裹得嚴嚴實實,讓人看不出面貌,不至于丢人丢到姥姥家去!

她昨晚開過類似的玩笑嗎?

別鬧,昨晚被窩裏呼呼大睡,沒少夢兔腿兒。

莫非她有夢行症嗎?

不對,有夢行症也不會跑到乃面前開類似的玩笑,她又不是趙大膽!

所以說,昨晚和他瓜田李下、你侬我侬之人絕對不是她!

縱然搞不清楚他為何錯把她當成“瓜田女”,但他叫她別當真,那就……別當真了……

當真的是腦袋撞門的蠢貨!

趙笙柯頭戴紗帽,忍住憋悶勉強一笑,“你又搞錯人了,瓜田女不是我。”

搞錯人了!

紀西破裂掉的淡定面具緩緩聚在一處,百感交集,一回搞錯,兩回搞錯,一回生二回熟,他神色恢複正常咳嗽一聲,“下次不會了。”

紀西一方面當她是閑的缺樂子戲耍自己,一方面當她是臉皮薄被拒不好意思,一方面狐疑是否真的有第三人在暗地裏搞鬼,不論結果哪個,此事若不繼續糾纏下去,對他都無甚損失。

他毫不猶豫轉身即走行為在憂傷不已的趙笙柯眼裏落了一根刺,她想罵人,簡直要哭瞎,還有比這更狗血的嗎?他是專門來整治她的對吧?

每次碰面紀西,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作惡多端麽?

沒有!

他衣冠禽獸麽?

沒有!

他人面獸心麽?

沒有!

她想說,他只是在不恰當的時間、不恰當的地點、問了不恰當的話。挑的她一顆芳心蠢蠢欲動,最後回歸平靜。

碧空如洗,陽光暖暖灑下,美好季節下,傷之少女心!趙老四,老六好想念酸詩!

躲在暗處偷偷觀察的趙以墨再也憋不住,兩只手捂住肚子哈哈大笑,笑的直打顫。

趙笙柯嘴巴一癟,眼眶一紅,最難過、最傷心、最無奈之際,旁邊傳來別人肆無忌憚樂禍幸災的笑聲,還有什麽是比這更打擊人的,想一瞬間将人拍地底去,當姐姐的當成這般腦扁蠢樣,真的可以麽。

她更想說,不會雪中送炭,也別落井下石啊!轉念一想,不對,趙老五不是肚子疼急急忙忙跑去找茅房了麽,別告訴她茅房在附近。

一瞬間趙笙柯恍然大悟,臉色青了白,白了青,簡直是要七竅生煙,大吼一句,“趙以墨,你混蛋!”

混蛋趙以墨笑得直不起腰,肚子疼,語氣含笑磕磕巴巴回道:“我多好啊,為你诓來個如意郎君,不感謝我還罵人,六妹妹火氣好大!”

“如意郎君個狗屎,看我被耍你稱心如意了?趙老五,你給姑奶奶等着,此仇不報非君子,咱們日後見分曉!”趙笙柯氣得渾身打顫,腿軟的想癱地上,深吸一口氣轉身即走,她再也不要和趙老五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外人對趙老五的評價無非是沉默寡言,陰沉臉,老實可欺,整日玩蟲。

去她娘的!玩個毛蟲?玩到人身上了,蔫壞的人果然最可怕,防不勝防,趙笙柯簡直要哭瞎,趙老五瘋了!

留在原地的趙以墨兩手一拍,咯咯道:“瞧見沒?趙老六火冒三丈多逗樂!”

鈴铛擦汗,欲哭無淚,“六小姐會報複回來的!”她會被第一個拿去開刀的。

趙以墨不以為然,“我期待已久啊!”

諸英真的有聽從趙笙柯吩咐跑出很遠的方向去買糖,她手中捧着油紙包,對自家小姐眼淚汪汪的神态表示不解。

眼見諸英一頭霧水,趙笙柯感慨一句,“趙老五旗開得勝,我敗北而歸……”

烏飛兔走,整個春季在很多個毛毛細雨中過去,炎炎夏日很快來臨。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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