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軟飯中的優越感

上門求親者正是惦記趙府銀子多年的潘非哲,他雖臉皮厚,但奔着人家銀子來,不拿出點誠意不做點啥的就上門他怪不好意思的,畢竟不是過來蹭包子,是真的打算當上門女婿。

一開始他以為趙府的人多少會對自己瞧不上眼,愛理不理的,事實上并非如此,趙員外從藥鋪趕回親自接見的他,口氣十分溫和态度良好,看不出半點商人狡猾姿态,簡直讓他受寵若驚,手腳不知放在何處。

趙員外何等人,風風雨雨沒少經歷,看出眼前的少年那點心思,銀子嘛,人人都愛,無妨,如果能為了銀子做到對自己的女兒愛屋及烏,那也是好的。早在回府前他便派人去打聽了一番,潘姓少年爹娘早逝親朋好友不在身邊,孑然一身光棍兒一條,身邊無半點牽絆,如此甚好,免去一大堆八杆子打不到一塊的親戚上門要債。

如果趙老二能嫁過去,恰恰避免了走趙老大被夫家一大堆親屬逼迫的老路。種種原因湊在一起,趙員外對眼前的潘姓少年十分滿意,不出意外的話,二女婿就定他了。

趙家姐妹躲在黃木屏風後面偷偷觀察大堂裏的人,大堂裏只坐着趙員外趙大太太和潘非哲,外加幾個伫立一旁伺候着的婢女,有說什麽話都能清晰傳至屏風後面。

一扇屏風就那麽大,幾個胖姑娘在後面擠來擠去幾乎要藏不住,互相咬耳朵一陣,趙之晴臉色微紅地表示,對潘姓少年挺滿意,爛白菜堆裏挑蘿蔔挑挑揀揀好幾年,不願錯過這村找不到這店。

趙老四趙寒婷懷裏抱着兔子擠在幾個人裏,弱弱地道:“你是不想錯過那只大雁!”

趙以墨翻個白眼,陰沉沉道:“你當誰都和你一樣那麽喜歡玩兔子?玩會爬的會飛的?”

趙寒婷默默地抿唇,不吭聲了,抱兔子來大堂晃悠啥的,萬萬不能叫對動物毛發過敏的老爹知道。

對紀西心存怨氣的趙笙柯抓一抓手臂上被蚊子咬出的包,格外不爽,她不僅遷怒兔子,還遷怒潘非哲,臉拉的比趙老五原本長的陰沉臉還長,口氣陰測測道:“說姓潘的不是好鳥,你們信麽!”

“有內.幕?”問話的是千嬌百媚的三姨娘所生的趙老三趙屏夏,以她牙尖嘴利的性子,今個剛開口說話。

“難道他曾是某個王孫貴族遭人陷害,迫不得已流落廣岸城,看我趙府偌大家財,有意進府避一避……”多愁善感的趙寒婷發揮她無限想象力,開始給姓潘的安排一個凄慘狗血華麗身世。

這話酸的!

趙以墨聽不下去了,道:“你咋不說他是個落魄書生,更貼切些!”

又見插嘴!又見插嘴沒用的!

趙笙柯額上往下拉黑線,繼續陰測測道:“他是個獵戶,打獵的,專門進山抓兔子。”

“真的嗎?”趙寒婷眼前一亮,高興了一下,“以後我能有更多兔子玩了!”

玩兔子毛!

關注點不對!

趙笙柯想罵娘!

格外機靈的趙屏夏一針見血道:“你如何認識他的?”

終于有人問她想說的問題了,簡直是不吐不快,以她的個性,遷怒人之下,不添油加醋那就不是她了,說潘非哲鄙夷趙府的姑娘過肥,賣不出去,說潘非哲游手好閑好吃懶做,并非良人,家無一地一田、一鋪一店,和他過日子能餓死人,等着上街要飯吧。

趙笙柯話中怨念甚深,不得不讓人懷疑話中的真實度,趙之晴聽出她抱怨居多,遂略顯遲疑地道:“鄙夷胖子無妨,但他娶我總不會想着把我賣了,你們之間有誤會吧?”

趙以墨在一旁似嘲非嘲接口,“凡是和紀西牽扯上的,白的都能讓趙老六說成是黑的,何況潘非哲本來就不白,被她一頓扒過,黑的不能再黑!”

一向都很聰明的趙屏夏深表贊同,安慰地拍一拍趙之晴肩膀,道:“二姐姐,你就當六妹妹說笑了。”

說出的話完全不被重視,趙笙柯欲哭無淚,扭頭就走,她要回去養蚊子咬出的包。

趁熱打鐵,趙員外很快将趙之晴的婚期定下,時間約在秋季,時間上有點緊,遂趙之晴更多的時間用來繡鴛鴦枕頭,繡嫁衣,沒過多時間侍弄花草,趙梯雪并不急着回夫家,平日裏便幫忙侍弄牡丹和月季。

人逢喜事精神爽,潘非哲準備迎娶趙府二女的事很快在街坊四鄰間傳開,更甚的傳至整個廣岸城,他逢人便挺胸擡頭得瑟一番,對旁人不屑的指指點點半點不在乎,他圖的就是銀子,何必去聽那些吃不着葡萄就說葡萄酸的酸話。

紀西對潘非哲表示恭喜,神色淡淡,繼續煮粥。

因為時間上的問題,從夏季到秋季,不足以在短短時間內重新建造一座華麗宅院,遂潘非哲拿着趙員外給的房契,準備将趙之晴迎娶到現有的院子中。也就是說,他和趙之晴的新房,是岳父大人給的,只是暫時住着,等新的宅院蓋好,他夫妻二人才能搬走。

最近幾日,潘非哲經常跑去黃氏粥鋪吹一吹,想他辛辛苦苦多年,如今終于苦盡甘來,大筆銀子到手啊,錦衣玉食不是夢。

紀西回家,潘非哲就跟着跑到人家院子裏各種說,說趙府的好,說趙府銀子多,說趙員外态度和藹可親,再找不到比之更好的岳父大人,聽的紀西直翻白眼快要口吐白沫,就算有炫耀之意也該換個人去說了吧?

黃氏厭惡地一眼看去,毫不客氣道:“沒完沒了,再說把你舌頭拔了下酒!”

“最毒婦人心哪!”潘非哲搖頭,吊兒郎當道:“你若是拔了我的舌頭,明個我岳父大人就該過來打掉你的牙,讓你往肚子裏吞!”

“呸!”黃氏朝地上啐一口唾沫,道:“別裝了,紀西給趙老六提鞋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抓魚摸蝦,你這會兒跑過來得瑟,能娶趙老二,別忘了是托紀西的福!”

“給人提鞋也不是啥好事兒吧?除了摸摸人家六姑娘臭腳,紀西那小子幹成啥了?我可是一躍成為趙員外的女婿了,黃嬸子,不是我說,六姑娘您是惦記不來的!”潘非哲說着,還用不屑地眼神掃一眼在旁邊打水的紀西,以此來證明自己話中的真實度。

“惦記你個頭!滾!”黃氏氣的直罵,抄起掃帚朝人頭上打,将人往院外趕。

潘非哲邊躲邊說,“你這是嫉妒,嫉妒,等日後小爺有銀子不會忘記你的,送你去最好的大牢,吃最豐盛的牢飯……”

紀西打水準備洗漱,自始至終冷眼旁觀,默不作聲,他不明白,為何吃軟飯也能吃出優越感,那麽熱衷,讓他懷疑沒銀子時候不把自己賣了給娘看病,到底是不是做錯了。扶額,有賣了自己換銀子這類念頭,大概是病了。

文氏在房裏坐不住了,推門出去,神色略顯憂慮地問,“你和六姑娘有何關系?你舅母可是在打你的主意?”

潘非哲的事一出,紀西就知道六胖姑娘的事快要瞞不住了,當下不再藏着掖着,直言相告道:“六姑娘買過我的兔子罷了,舅母貪心作祟。”

面容一肅,文氏口氣堅定道:“小西你記住,咱做人腰杆要挺直了,不能讓人背後直戳,貪圖一時享樂日後終究後悔,城南李家就是個例子,咱也不能學非哲那小子一樣不思進取,靠女方過活只會讓人罵吃軟飯、小白臉,你萬不可走上那條路。”

紀西點頭,這些他都明白,放下手中盆子道:“娘,我知道,沒提前說就是怕你多想,六姑娘有段時間沒過來找我,舅母如意算盤打不成。”

文氏蹙眉,憂心忡忡,以黃氏的性子不會那麽輕易放棄能賺銀子的機會,保不齊在嫉妒眼紅潘非哲的狀況下做出不好的事,她招手讓兒子過來,叮囑他最近離黃氏遠一些,不去粥鋪,到別的鋪子或者店裏做其他的活,別把時間都耗在粥鋪,煮粥到底不是男子應該幹的活。

紀西略一思索,把內心想法和娘提了一提,他不打算再繼續給粥鋪白幹活,撈不到好處不提,黃氏經常打罵,他反感至極,他長得高高瘦瘦年紀也在增長,已然能獨當一面,自己開店做點小生意也是好的。

他礙于從前年紀太小,去給人幫忙幹活從來都掙不到該給的銅錢,遂一直在黃氏粥鋪磨練,現下不準備忍耐,手中有餘錢能開間鋪子,至于做何買賣卻并未安排好。

有能力之人無論身處何種地位,何種劣勢,一旦有機會總能大施拳腳,文氏自信兒子能夠憑借一己之力發家致富,感概于自身體弱多病拖累兒子了,她道:“有心改善是好,但別一頭霧水的狀況下急于做出決定,多看看,多聽聽,免得碰壁。”

做生意并非一蹴而就,并不能急于一時,鋪子選在何處也是個問題,紀西對母親點點頭表示明白,端木盆進屋。

黃氏拎着掃帚從院外回來,心中有所氣悶,覺得本應該是自己拿去炫耀的事被別人搶走了,潘非哲好吃懶做一個,憑啥能住雕梁繡柱的大院,她眼紅的很,想要跳腳罵,罵的對方祖宗板都綠,一時間她也沒注意到自家小姑和外甥嘀嘀咕咕。

文氏大漢天天聽婆娘念叨那點雞皮蒜毛,耳朵快要起糨子。

……

趙府最熱衷的,一向是給六位姑娘挑選良人,如今趙二女良人已選中,就差等良辰吉日的到來,就差順順利利将人嫁出去,嫁出去一個省心一個,最近都在忙于趙二女,一時忽略了為趙三女尋找良人。

紫木桌前,一身粉色齊胸襦裙的趙笙柯吃着桃子,對難得閑下心來繡花的趙五女道:“對三姐姐不知在何處逛游的良人,你有什麽看法?”

“沒看法。”被手中針線紮了幾下,趙以墨對繡花果然無能,她道:“二姐姐都找到了,她也快。”

“嗯,按照爹不久前的想法,把二姐姐送去佛恩寺燒香求姻緣,如今二姐姐有了良人,應該把三姐姐送去佛恩寺了。”桃核從口中吐出來,趙笙柯擦一下嘴。

趙以墨挑眉,“你也想跟着去佛恩寺逛一逛?”

“有這打算,你不去?”她點頭,承認自己有外出的心思,跟三姐姐一起去正好。

“我就不去了,沒和林芳怡耍夠呢,我得去客棧找她。”趙以墨打個哈欠,時辰不早,是時候去睡覺。

“你不說的話,我都把她忘了,沒聽餘府打算怎麽處理娃娃親的事嗎?”一般富貴之人是很不願意承認窮親戚的,更不樂意和窮人結親,哪怕是娃娃親,大多數銀子多的人都賴賬,想退掉親事。

餘府在廣岸城的名聲雖不見得多差,可也未必就好了,難保不會做出那等退掉娃娃親、轉身去找門當戶對千金的事。

“你倒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提起這事兒就讓人惡心。”嫌惡的一撇嘴,趙以墨毫不掩飾對餘府的鄙夷,“餘府的人說了,餘慶理骨頭被打斷幾根,日後會不會落下殘疾還未可知,落下殘疾的話這娃娃親卻是不能退了,若沒落下殘疾,這娃娃親卻是必須退,當然,為了補償林姑娘,餘府的人開出不少好處,給林家兩座宅院,白銀大把,讓林姑娘暫且等着餘慶理傷好,過一段時間再做打算。”

趙笙柯一時間張大了嘴,不知說點啥來感慨一番,按理說林芳怡在此事中并不算吃虧,宅院到手,銀子到手,但的的确确被餘府的人惡心一把,要說當初沒把趙二女定給餘慶理真是做對了,不然有的苦頭吃,這般惡劣性質人家,麻煩事兒必然不少。

提到行事作風很惡心人的,又不得不說一說城南李家,那李文朝昨日将趙大女從趙府接走,臨走之際笑得那個狗腿兒,真想讓人糊他一臉漿糊,若非給他施以壓力,讓他整個李家都跟着倒黴,他沒準還和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處,根本無心過日子。

有些人喜歡犯賤,牽着不走打着倒退,更有些人有了銀子就變壞,壞也就罷了,得瑟兩日趕緊回歸正常,偏偏徹底壞透了,根本不想正常生活。

對于那些拿着好處卻不願辦人事幹人活的貨色,趙笙柯只想說兩個字:鞭打!四個字:狠狠鞭打!五個字:往死了鞭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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