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我是正直的

在佛恩鎮逛悠一整日的趙笙柯累極,買一大堆一大堆東西,吩咐仆從将東西裝上馬車,她打頭先回客棧去用膳,匆匆吃過之後上樓睡覺,毫不意外地在房門前見到堵着她的紀西。

紀西守株待兔多時,此刻見了胖姑娘的面,他只想要個理由,問她為何做出這等卑鄙之事,他們之間仇怨不至于如此大吧?

趙笙柯手指蹭蹭鼻子,粉色長袖上的珠鏈流蘇跟着一晃一晃,發出清脆聲響,“突然發現,做個惡人比做正直的人爽多了,為爽而虐你不可以麽?你也可以反過來虐我呀,當然,你得有那個本事!”

當初她被欺負成什麽狗樣了,被損的,一點面子沒有,現在想想當時她怎麽那麽好脾氣,咋就沒糊他一臉菜幫子。

紀西一噎,皮笑肉不笑道:“你這個突然發現可不怎麽好。”

“好不好的,與你何幹?”趙笙柯冷笑,袖子一甩,臨回屋前道:“本姑娘是時候翻身了。”

紀西心情格外陰沉,高門大戶随性而為,高興了賞一甜棗,不高興了打一巴掌,遛人如遛狗,品行惡劣至極,早該遭雷劈,這些話沒白罵,就他遇見或者有接觸過的高門大戶都是如此德行。同樣的,他也暗暗唾棄自己一番,有時為別人好的話是惡毒的,被別人當成攻擊去聽,他當初埋汰趙笙柯的話是達到預料的效果,帶來的後遺症也十分強大,比如今日賣瓜一事,那被坑的。

果真如旁人所說,得罪誰不能得罪高門大戶,惹不起。

他手摸幹癟的荷包,他喟然長嘆,今日賠掉大把銀子,時間上不足以趕回廣岸城,他明日回去和娘說一說,以後都不用來佛恩鎮。

趙笙柯撅着屁股從門內朝外偷看,一扭一扭,有點抓耳撓腮,依她對紀西的了解,他會咬牙硬着頭皮和她吵,告訴她不該如何這個不該如何那個,但他長嘆一聲毫不猶豫轉身就走是為啥?轉變了态度?

她棋算差一招啊,沒等來他的怒目而視,等來他的背影,這叫她如何繼續往下虐?他不順着繩子往上爬,她再繼續沒事找事在人家面前得瑟亂晃,不又成了無理取鬧的糾纏?

糾結撒,趙笙柯抓抓頭皮後繼續糾結撒,紀西明個會幹啥呢?回廣岸城?她要不要厚臉皮的跟去?為啥她要厚臉皮呢?等等,不對,明日她原本就打算先趙屏夏一步回趙府,畢竟空淨還俗的事還需聞谷大師猶豫幾日,趙屏夏能等,但她可不想再玩夠之後還逗留此地浪費時間。

諸英在一旁看着,看着自家小姐的屁股扭來扭去,她默默地轉開眼,太多的借口都是為了糾纏,何苦呢,能別為姓紀的一棵小草放棄廣岸城的一大片幹枯大樹麽……

夜間,窗外一聲聲驚雷,震耳欲聾,趙笙柯一抹頭上的冷汗,有點吓着了,她對雷不是十分敏感,但這麽來勢洶洶的雷還是很少見的,不是說今年大旱麽,旱年頭怎麽還下這麽大的雨,搞錯了吧?

睡不着覺,趕緊想想最近做了啥壞事,別遭雷劈呀!

紀西覺得,沒有比自己更倒黴的了,他打算回去客棧睡覺的時候被潘非哲一陣損,大意上無非是說得罪了六姑娘,和得罪那母夜叉沒分別,今日這事兒算小,以後有的受,不大折騰小折騰都讓人難以生存,你不是一個人,還有伯母要養,能低頭就适當的低頭,男人的自尊啥的,丢了吧。

潘非哲說那話時半點沒不好意思,壓根兒就忘了當初他如何背地裏給人捅刀子,雖說他自認為那是對好兄弟的幫助,毫無半點愧意。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紀西沒想過低頭麽?他也懂得識時務,奈何當初話說太滿,如今覆水難收,被折騰到沒法掙銀子,他很抓狂,生活的艱苦日漸磨光他的棱角。

要說有些時候思考太多容易麻煩,他一點不知道胖姑娘等着他去說點好聽的,胖姑娘用意不在虐啊。

沒賺到銀子又搭進去不少,紀西總是處于賠本狀态中,心煩意亂下幹脆不住客棧,退了房間,連夜趕路朝廣岸城方向走。

剛開始還是好的,天氣涼爽,除了蚊子多到讓人受不了,嗡嗡嗡咬人,後來開始打悶雷,他有不好的預感,一段時間過後突然就驚雷不斷,大雨滂沱。

被澆成落水狗了!

走到半路上前不得退不得,紀西抹一把澆到額上的雨,盡量朝附近的遮蔽物靠,打算以這個速度回廣岸城,泥濘的路他腳下一打滑,整個人朝坡下滾……

趙笙柯的房門在大半夜被敲響,趕這麽個雨天,半夜來人,挺吓人的,她招呼諸英一聲,先趴門縫看看是誰。

諸英額上黑線,點亮油燈,沒待她開門就聽門外的人急聲道:“紀西那小子趕這個時辰回廣岸城了,外面雨太大,他有可能出事兒,六姑娘你去看看!”

聽出是潘非哲的聲音,趙笙柯眉頭蹙的更緊,沒放人進來,只道:“他愛走便走,和我無關,大半夜的吵人睡覺你煩不煩!”

門外的潘非哲手指蹭蹭鼻子,兩手一攤,無奈,他特意過來告訴一聲的,現在看來,六姑娘對紀西死心了?所謂閑吃蘿蔔淡操心,他滾回去睡覺吧。

雷雨交加,趙笙柯捂臉,她太壞了,竟然把人逼的趕在雨天回廣岸城,這要出了事兒可咋辦,與其等人出了事再去負責,不如将禍事提前扼殺。

動作利落地穿好衣服,趙笙柯招呼諸英一聲,讓她快去找幾個奴仆,出鎮。

諸英不知怎麽去講述悲催的心情,雨天啊,二姑爺太會折騰人了,找什麽找啊,遭罪!她內心無比不滿,但眼下小姐有吩咐,不得不從。

咳咳……

趕在雨天,萬一紀西真的出事,趙笙柯恰巧将人救了,也挺感人的,話說,她咋有點期待對方出事呢,這狀況發展下去不對。

黑漆漆的夜,電閃雷鳴,趙府兩三個下人苦着一張臉趕馬車,車上的趙笙柯不停問他們追上沒有,天知道大半夜的上哪去追人。

紀西滾下路坡之後摔進一個水坑,渾身髒污,腿腳摔傷,根本沒辦法走路,所以在看見一輛馬車路過的時候,他硬着頭皮大喊一句,“救命!”

馬車停下,趙笙柯從中走出,能從一個水坑中将人救起,唉,她覺得老天待她不薄啊,這紀西還不得又哭又嚎的感謝她?快來感謝吧,只需要一句很好聽的拍馬屁話她就會給予幫助噠!

眼見從馬車中走出的人竟然是胖姑娘趙老六,紀西心底微微發涼,徹底絕望,這日子沒法過了,索性直接朝後一仰,整個人朝水坑砸去,與其任人擺布,不如自生自滅吧。

趙笙柯吓!

這人咋說倒就倒了呢,剛剛不還很有力氣的喊救命嗎!她手指蹭蹭鼻子,一點不知道是自己把對方吓壞了,她撐着傘過去,蹲身,傘遮在他頭頂上方,她笑眯眯問,“紀公子,需要幫助否?”

這調侃人的口氣,分明在幸災樂禍,哪有半點幫助之意。

紀西頭都懶得搖,不吭聲。

趙笙柯有點想抓頭發,明明她不想以這種方式問話的,可話到嘴邊和內心所想不一樣,她哀怨了,問,如何清楚表達真實的內心想法呢?

嘴笨不要賴老天!

如何羞澀的表示要帶他走呢?

可以動手!

帶走他之後去哪呢?

荒山野嶺,沒記錯的話,這附近有座破廟!

趙笙柯念頭急轉,趙笙柯忽的咯咯笑兩聲,無比霸氣道:“今個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如何選擇還由得你了?來呀,将這小娘子帶走!”

這架勢,分明是在強搶良家婦女,不忍直視!

紀西有點愣,确定自己耳朵沒出問題,但帶走小娘子?附近除了他以外還有其他需要被救的?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當他被兩人架着胳膊從水坑中強硬拉走,他的臉比沾在臉上的髒泥還要黑,他被叫成小娘子了?還有什麽樣的侮辱比這更可怕?奇恥大辱不過如此,他內心充滿憤恨,偏偏腿腳摔傷之下掙紮不開。

軟的不行就得用強的!

趙笙柯一手撐傘一手摸下巴,她太機智了,和一個明顯沒有半點威脅的人講道理講人生,人家壓根兒不去聽,直接給個痛快辣手摧殘,讓對方長痛不如短痛,她不想說自己是一大好人,她是正直的。

多帶幾個奴仆果然是對的,能在關鍵時刻用人數碾壓,哎呀呀,她咋越發覺得用暴力非常爽快呢?

眼見兩個小厮将姓紀的往馬車上塞,她又有點肉疼,馬車弄髒了,明個如何坐啊,不提她糾結這點小事,馬車以很快的速度朝附近破廟趕去。

大概一盞茶的時間,馬車停在小廟前,趙笙柯吩咐人趕緊收拾一下小廟,她對還躺在馬車上對自己冷眼旁觀無動于衷的紀西道:“你不說話是不?你不說話我就叫你小娘皮!”

不知羞恥!

紀西眼皮一跳,想要罵人,他活了這十多年,從沒有任何一人讓他如此動怒過,哪怕舅母黃氏都不能叫他生出殺人的欲望,沒錯,他恨不能拿把殺豬刀來宰了眼前這死胖子。

“小娘皮小娘皮!”趙笙柯咯咯笑,覺得特好玩,從袖中掏出帕子幫他擦擦臉,對他躲避行為不以為然,“你不是一直認為我很壞麽,你那是沒見過更壞的,不配合我把我惹急了的話,我會叫你好看的!”

人在馬車中,雙腿難行,不得不低頭!

紀西告訴自己,別為別人的無恥為難了自己,他,他,他識時務,忍住那股不甘念頭沒再躲開胖姑娘的帕子,渾身僵硬。

“啧,真乖!”趙笙柯不怕死的來這麽一句。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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