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又見被欺負

廣岸城內關于趙府的閑言碎語每日都有新版本,紀西每日從河中抓魚上街去賣,每次聽到的內容都不盡相同,但大體上逃不脫兩樣,沒骨氣的男人和銀子砸出來的親事。

被趙笙柯刺激出血性的紀西開始兩日會跟着一起讨論,故意說很難聽的話來發洩心中不滿,時日一久,他自己都覺得如此報複法不能讓趙老六掉半塊肉,純屬幼稚,也就住了嘴不再和一群七姑八婆多談。

他自打養好傷後就一直從河中抓魚來賣,和附近幾個經常過來擺攤的熟悉幾分,聽一個三十多歲賣白菜的婦人李氏說:“紀小子,今天十三歲了吧,有沒有中意的姑娘,嬸子幫你介紹一個如何?”

整日為生活忙碌為賺銀子忙碌,紀西哪裏有空接觸什麽姑娘,更別提中意了,腦海裏一瞬間冒出趙老六那張猥瑣的臉,他渾身一僵整個人都不好了,濃濃的黑歷史啊,他的自尊現在還疼。

李氏見他神色不對,以為他有意,便眼珠一轉道:“我有一侄女人長得水靈靈,昨個過來找我那個,還記不記得?”

紀西對胖子有陰影,稍微胖一點的都讓他不爽,不聽李氏多說,大聲喊道:“賣魚了,賣魚了……”

李氏一噎,到了嘴邊的話咽進肚子,暗罵這小子不識趣,想她城南李家偌大的家業,雖然最近有點經營不善,但都是惡毒的趙大女心懷不軌搞得,一個小小的賣魚郎竟敢給她甩臉色,不看看她李家是混什麽出身的,若非李文華看上姓紀的,她多半不會和他多說。

紀西十三歲,正常來算的确到了該問姑娘的年紀,平日裏誰熱心好意幫他問,他很感激,更會送幾條魚過去,但一向得理不饒人說起話來擰嘴角的李氏讓他避如蛇蠍。

沒記錯的話,城南李家靠趙府有了今時今日地位,卻有意當那白眼狼卸磨殺驢,不靠譜人家,有道是什麽樣的環境造就什麽樣的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名叫李文華的姑娘未必就能鶴立雞群品行不差,且有點銀子的能看上他?多半和趙老六抱有同一想法。

對于那些想讓他當上門女婿的,他格外厭惡。

李氏一點不知道當日在河邊與自己起了口角之争的文氏,是紀西的娘,文氏早将她城南李家做的“好事”講了不下八百遍,來來回回得講,聽的紀西耳朵起糨子能倒背如流。

所以說,受母親影響的紀西對城南李家沒半點好感,恨不能繞道走。

他每日抓的魚都不錯,他要價不高來買的人多,而李氏小氣斤斤計較的名聲傳的太廣,她那白菜和前幾日一樣幾乎無人問津,眼見旁邊的小子魚賣了一條又一條,她白菜沒賣出一棵,加上剛才被直接無視的火,李氏的鼻子冒煙,當下擰着嘴角道:“紀小子你那魚都臭了,賣出去不是胡坑人麽!”

正水桶裏挑魚的一個老頭不樂意了,把臉一虎,“臭魚還出來賣!”

魚在水桶裏游得好好地,活蹦亂跳,明眼人都能瞧出李氏成心的,口氣酸,而老頭卻借坡下驢地有意壓價。

“臭魚會游動,這倒是稀罕事。”紀西掃一眼在旁冷笑的李氏,決定明日換個地盤。

老頭尴尬,覺得晦氣,也看一眼李氏,扭頭走人。

紀西被攪了生意,看李氏就更不順眼了,不徹底交惡也差不多,偏偏李氏自認良好得意道:“別說嬸子為人不厚道,這人哪,不能賣臭魚……”

比起賣臭魚,賣臭嘴的更可怕!

視而不見無動于衷是最好的回答,他大大咧咧朝凳子上一坐,坐等生意上門,擡頭間無意瞧見多日不見的趙老六,他渾身一僵整個人更不好了。

趙屏夏出嫁後趙府回歸暫時的平靜,閑來無事,一向喜歡去外面吃點新鮮東西的趙笙柯,她聽人介紹去了一家新開的客棧,客棧內環境不錯,她靠窗而坐,望着街道人來人往,擺攤的、賣貨的、吆喝的、讨價還價的,無一不足,甚至足得有點過于離譜,她用無辜的小眼神回看瞪着她的紀西,很想大喊一句冤枉,她是聽人介紹來的!

紀西想喊的是冤家路窄,他頭疼了,果然應該換個地盤換份空氣,同一地方待久會叫人失去戒心吶。

“小姐你把他逼成賣魚郎了。”諸英手拿着帕子感慨一聲,她家小姐威力太強,一般人受不住。

“我是正直且無辜的路人啊!”雙手托腮,趙笙柯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手中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夾着菜,茄子的味道還可以,不過她沒甚胃口,一直留意窗外,啧啧,每次都被他橫眉豎眼的,他自己都忘記擺出那副冷冰冰的表情了。

“小姐注意到李氏了嗎?”

“嗯。”兇巴巴的李氏氣場太強,趙笙柯想不瞧見都難。

李氏和紀西可謂話不投機半句多,沒過一盞茶的功夫,二人幾乎就要撸袖子動手,事實上動怒動粗的只有李氏一個,她一腳踹開身下凳子,大怒道:“姓紀的,你別給臉不要臉,識相點的給個痛快話!”

所謂痛快話,是指答應和李文華這個那個……

紀西長相不差,但他從不認為本身相貌有帥到天怒人怨地步,為何胖姑娘都看上他?看上他也就罷了,還敢對他進行威逼利誘,以勢壓人,到底是他倒黴還是高門大戶太可怕?

以李氏平日的為人,紀西可不敢保證對方會不會動手,遂也從凳子上站起,保持不落下風的位置,口氣堅定道:“不要胖姑娘。”

沒等李氏有何反應呢,趙笙柯差點從窗戶處栽下去,咋拐到她身上了?

諸英咳嗽一聲,告訴她家小姐別胡思亂想了,人家紀西說的是李氏的侄女,李文華。

趙笙柯沒再關注窗外的事,一心用膳,在她看來,每次和紀西碰面,他都處于被欺負狀态,就沒有個欺負別人的時候,等他啥時候有本事欺負別人了,她再來看戲。

比起她的坐等看戲,紀西這個演戲的當事人就苦逼了,被李氏咒罵了一陣,他既不能學潑婦一樣罵街,又沒有很好的法子處理這檔子事,憋屈的很,還是旁人看不過去了拉架,買賣不成仁義在,總不能他沒看上她侄女,就被一陣損吧?她侄女就嫁不出去了?

沒賣出幾條魚去,被當成猴看了一天,紀西格外不爽,提着水桶早早回家,對他娘的質問也不回答。

要他怎麽說?專門招胖姑娘的體質?看着就像是被女人養着的小白臉?夠了!

神色不大自然,他敷衍道:“賣魚的多了,沒賣出去很正常,明日我早起去賣。”

因為體弱而常年在家待着,無事可做的文氏憂心了,不久前她還認為兒子是明珠蒙塵,無論做什麽必然有成功的一日,但就眼下狀況來看,兒子分明是一顆“塵珠”,諸事不順,在粥鋪被黃氏罵,開鋪子被張富貴排擠,去佛恩寺賣果蔬遇小人,摔得一身傷,上街賣魚還要被同行欺負,瞧他擺出的一臉晦氣樣,她這個當娘的用腳趾頭猜也猜得出他憋屈的很。

文氏急呀,用什麽法子能給兒子成功轉運,讓他不至于那麽倒黴,她都開始神神叨叨的了。

紀西自己也急,他都十三歲了,不能成日抓魚摸蝦一無是處吧?日後還要娶妻生子,銀子不能少了,所以說,還得琢磨點賺錢的買賣。

這廂琢磨如何賺銀子,那廂趙笙柯琢磨如何花銀子,最近她聽人說,好事做得多了姻緣來得快。準不準的不知道,反正近幾日上門來的求親者,凡是身份屬于乞丐的,都被她多給了幾個包子。

諸英說她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趙笙柯覺得婢女說話太難聽了,沒好氣的回一嘴,總好比沒有狗來找。

“奴婢把姓紀那小子找來,幫小姐出氣。”

趙笙柯簡直要哭瞎啊!

她到底是有多壞,多虐,以至于讓身邊伺候着的貼身婢女都以為自己拿紀西當狗耍,真心的,她覺得紀西是個人啊,她的婢女絕對在誣蔑她!

看自家小姐陰沉沉的眼神,諸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暗叫一聲不妙,剛準備開口解釋一下,就見小姐手一指外面,道:“去吃十個饅頭再回來。”

作為一個胖子,趙笙柯生氣了或者不高興了懲罰人的方法不是板子或者小皮鞭,而是吃,讓婢女吃很多很多饅頭,別問她為啥用這麽惡心人的方式得瑟,問了也不告訴你。

諸英快要哭了,她剛剛吃完啊,肚子撐得厲害,哪裏有地方裝饅頭,她再也不多嘴了。

把不會說話的婢女收拾了,趙笙柯滿意了,嘴裏吃着糕點,聽外面有人來報說,員外請幾位姑娘過去。

按照往常這個時辰,趙員外都在藥鋪忙生意,回家的時候不多,此刻派人來找幾位姑娘,可見有要事商談。

趙笙柯一邊往嘴巴裏塞東西一邊朝外走,和同樣出門的趙以墨打聲招呼。

懷裏揣着瓶瓶罐罐的趙以墨一如既往的陰沉着臉,她身後跟着的婢女鈴铛大氣不敢多出,趙笙柯瞧着覺得奇怪,趙老五今個情緒有點不對勁啊,就随口問了一句,不想對方真的回答了,說出的話能吓死個人。

問,趙以墨說啥了?

發現了一個秘密。

問,啥秘密?

老四趙寒婷的秘密。

問,具體的呢?

以後家裏要多出一個乞丐女婿了。

趙笙柯差點朝一旁栽去,別誤會,她不是吓的,她是高興的,有點迫不及待朝主院去,大概老爹要說的就是關于這事。

嘴巴一撇的趙以墨冷笑道:“爹還不知道呢,我都不清楚具體的。”

“這話說的,老爹的眼線可比你的多。”

“老爹的眼線最近都用在大姐姐身上了。”意味深長的一句,趙以墨走出墨可閣。

趙笙柯摸下巴,莫非這回找幾個姑娘過去,是關于趙梯雪的事需要商量一下?城南李家不是被壓的快成狗了麽,不然李氏何苦去街上擺攤賣白菜,以李氏的性子,但凡李家能撐得起來,她絕對不會去擺攤。

把嚣張得瑟的人都壓制住了,還有什麽需要商量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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