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許宴坐在房間外的長廊上, 雙手交握,神色不安。

兩個小時前, 安然暈倒在他懷裏, 幸好有巡邏的駐軍經過, 他将莘言交給他們就帶着安然回了軍區。

橘子已經進去半個小時了, 也不知道怎麽樣。

聽到咔嚓一聲, 許宴迅速回過神,大步朝出來的橘子走過去。

“安然怎麽樣?!”

橘子眼神放空, 表情一眼難盡, 吓得許宴臉色都白了。

難不成很嚴重?是來找自己的路上受傷了嗎?他為什麽會和主教打起來, 傷到哪了?

實在急得不行, 他推開橘子就要進去, 卻被回過神的橘子拉住。

“你過來。”

這種時候,許宴實在不想離開安然, 可橘子是醫生,醫生的話他只能聽着。

兩人拐到了同一層的醫療室,橘子二話不說就給他抽血化驗。

許宴無法理解,“受傷的不是我, 你給我驗什麽血?”

橘子手上動作不停,一邊化驗一邊解釋, “确認了你的血後我才知道告訴你哪些東西。”

“什麽意思?!”

這裏的設備很先進, 橘子想要的結果很快就出來了,他仔仔細細地看下來,和在花大時檢驗的結果差不多, 對比後發現有個別基因出現了轉變。

因為許宴在分化期,這種轉變算是在正常範圍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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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任何異常,就是一個普通的正在分化的omega,若非說有什麽不同的,就是他的基因等級很高,反映到具體的事情上就是資質好,學東西特別快。

橘子陷入了苦思。

許宴可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在一旁急得跳腳,“你倒是說啊。”

橘子深深地看了許宴一眼,“他沒什麽大礙,剛用了藥,要休息幾個小時,你去陪着他吧,他會好受一些。”

沒事就好,許宴松了口氣,又很氣,等了半天就等到這麽一句話,邊往外走邊氣哼哼地對橘子說:“下次說話再大喘氣,我讓安然扣你工資。”

橘子毫不在意,托着下巴罷罷手,“扣吧扣吧,我家有的是錢。”

推門進去,安然還沒醒,許宴怕吵到他,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看着。

臉色還有些蒼白,但好了很多,呼吸也平穩,橘子說他沒大礙,那應該是沒事了。

無緣無故為什麽會暈倒?安然可沒那麽嬌弱。

睡夢中的人蹙起了眉頭,似乎睡得不安穩,許宴釋放一些信息素,輕輕握住他的手,安然下意識地握緊了他的手指。

許宴摸摸他的手背,笑了,睡着後比醒着可愛多了。

“唔……宴……”

許宴心都要化了,怎麽會有這麽惹人疼的家夥呢。

他俯身輕輕在他發間落下一吻,“我在。”

眼前有什麽白色的東西閃過,嘴巴一癢,他低頭看去,愣在當場。

!!!耳朵?!安然頭、頭上長出了貓耳朵!!!

兩只白色的貓耳朵毛茸茸的,顫顫巍巍地前後動動。

許宴僵着身體差點忘了呼吸,等了許久,眨了好幾次眼,可耳朵還在那裏。

他試探地伸出手碰了碰,貓耳一抖,他也吓得一哆嗦。

真的!熱的!好軟!

他低頭看看安然,見他睡得很熟,又碰了幾下,不行,想rua!

這麽說來那天晚上不是幻覺,他确實看到了貓耳朵,安然還說是香香的,根本是他自己的嘛!

一般人會長貓耳嗎?

這個問題剛在腦子裏出現,許宴就選擇了放棄思考,反正安然身上秘密這麽多,不差這一件。

這麽說來,他已經很久沒看到香香了。

某些違和感浮上心頭,卻快得讓他來不及捕捉。

正玩得開心呢,貓耳咻得一聲消失了,許宴摸摸安然的頭,又在他的發間找了找。

沒找到,有點失落。

“阿宴?”安然一醒來就看到某個家夥在他的頭上亂動。

許宴低下頭正好和安然的視線對上,他順勢湊過去親了一口,“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疼?”

被這麽問,安然輕輕勾着他的手指,“肚子疼。”

許宴笑了,這話倒像是孩子說的,一般問孩子哪裏疼,就會回答肚子疼。

許宴手伸進被子裏,在安然的肚子上輕輕地揉,“這樣有沒有舒服一點?”

安然覆着他的手,眼神閃動,心裏有很多疑問,卻不知道該從哪裏問起。

許宴寵愛的眼神讓他不想再去思考那麽多。

“還不夠。”

“那要怎麽做?”

“吻我。”

許宴含.住他的唇,低低地笑,“這樣撒嬌是犯規的,安小辣。”

等人清醒一點後,許宴瞄了一眼他的頭頂,猶豫着問:“安然,你頭……”

還沒問完,房門敲響,橘子走了進來。

安然看向許宴,“我想吃芝士烤土豆。”

不知怎麽的,許宴覺出氣氛有些古怪,可能是因為發現了安然的小秘密,感覺橘子看過來的眼神藏着什麽。

“好。”許宴順勢應下,儲藏櫃裏沒土豆了,他開門走了出去。

橘子把化驗報告給安然。

“和上次一樣,他不是異人,也沒有冷家獨有的基因序列。”

他又把另一份報告打開,“孩子已經兩個月了,如果不是送回及時,恐怕……”

會失去孩子……

安然撫上自己平坦的小腹,難以相信那裏已經孕育着他和許宴的小寶貝。

“我不知道……”

如果知道有孕,他絕對不會和安息起沖突。

懊惱過後卻是無上的喜悅,他還以為這輩子和孩子無緣了呢。

“殿下,”橘子蹲在床邊,“這個孩子來之不易,這裏太危險了,要不我們回異人國吧,至少在孩子出生前……”

安然搖頭拒絕,“安息已經出現了,我不可能放着他不管,蟲族也是從異人國引過來的,除非蟲族徹底消滅,不然我不會回去。”

“可那又不是你帶過來的,是安息他……”

“我既然是他的繼任者,就有責任善後。”想到肚子裏的小生命,安然眼神柔和下來,“而且我也不想和阿宴分開。”

見勸不動,橘子坐到地上,自暴自棄,“算了算了,就知道你不會聽我的。”

安然看着那份報告研究了許久,“阿宴有沒有可能是冷家後代和人類的混血?”

橘子扒着床沿看着半空,“是有這種可能性,雖然阿布之前調查的結果顯示他雙親都是普通人,但也不排除僞裝、篡改個人信息的可能。”

混血的話,基因的序列組合會生成無數種可能性,只以冷家獨有的基因序列去對照的話可能不太準。

二十多年前安息出逃帝國,兩國的時空通道第一次被打開,橘子至今也沒有遇到過混血的例子,也不清楚混血是兼具兩種人的特性,還是只遺傳其中一種。

以許宴是混血為前提,如果他只遺傳了人類的基因特性,那他們檢驗再多次也沒用。

雖然這麽猜測,但安然也知道這種可能性極低。

當年安息屠殺了冷家全族,調查結果顯示無一人幸免,那之後安息逃往帝國。

以他當時的瘋狂行徑來推測,如果還有遺留的冷家人,絕對會拼死也要殺死對方,不會走得那麽幹脆。

安然有猜測過,安息也許不是逃走,而是追着遺漏的冷家人來了帝國。

但猜測只是猜測,到現在也沒有證據。

他來帝國這麽多年,花了無數心血卻沒有冷家一點點線索,可在他放棄尋找後,竟然懷孕了……

安家是上古獸神遺留下來的一脈,血統比其他異人要高,尤其是純血嫡系,和一般人通婚不僅無法生育,也無法緩解求偶期症狀,就像人類和樹結婚,結果是一樣的。

安家人血液裏的力量過于強大,精神長期得不到安撫會暴動甚至失去理性,一直下去的話只能自我毀滅或者被他人殺死。

而冷家是異人中有別于安家的另一脈獸神遺血,天生具有克制安家人的力量,在血統上兩家屬于平級,只有兩家結合才能生出後代。

對純血君主來說,冷家人是伴侶的唯一選擇,也是能活下去的關鍵。

可現在,他卻懷上了人類的孩子,是因為那些藥改變了他的體質,還是因為許宴和冷家有關?

“要告訴他嗎?”橘子問。

安然從思緒中回過神,思考片刻後搖頭,“暫時不要。”

先不說許宴還不知道他異人的身份,現在在對方眼裏他還是個alpha,Omega讓alpha懷孕不是很奇怪嗎?

萬一他接受不了怎麽辦?

“可他遲早會知道啊。”異人的孕期和人類不同,不用五個月就要生了,到時候不是更加難解釋?

安然面露遲疑,“我會好好考慮怎麽說的。”

許宴回來的時候橘子已經走了,安然正靠在床頭辦公。

他烤好土豆端過去,揉了揉安然的腦袋,“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工作是做不完的。”

安然将他手拉下來握住,“可戰争并不會因為我生病而暫停。”

有個責任心這麽強的媳婦,真是太糟心了,許宴把勺子遞到他手邊,坐到他身邊,“你吃,我來幫你。”

這些天來,每天看安然處理公事,他多少知道一點流程,常規性的報告确認無誤後回簽,突發的讀給安然聽,安然怎麽說他怎麽操作。

“他們在我家後面十公裏的地方發現了一個蟲巢。”許宴看到這條彙報信息嘆了口氣,“出去搬畫,結果畫沒搬回來還害得你受傷了。”

許宴把腦袋靠在安然肩頭蹭了蹭,“對不起啊,安哥哥。”

安然給了他一個芝士味的親親,“知道錯了下次就不要亂跑。”

“爸爸的畫大概已經全部蟲子給霍霍了,我好難過,你快安慰安慰我。”

安然的眼底浮上些許笑意,把烤土豆遞到他嘴邊,“吃。”

許宴張開嘴,嗷嗚咬了一大口。

剝着土豆皮,安然狀似随意地開口,“阿宴,你喜歡小寶寶嗎?”

許宴一瞬間就想起了那個嫌棄他衣服穿得不好的小孩,噗呲一聲笑了起來,“不讨厭。”

安然眼神閃了閃,猶豫了一下,“那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許宴擡頭看向他,壞壞地笑,“為什麽突然問這個,你要給我生啊?”

安然心口一跳,手指蜷起,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還沒想好要怎麽解釋。

許宴看他一臉被驚吓到的表情,将人抱過來摸摸頭,又親了親,笑得很開心,“還是算了吧,我自己還是個寶寶呢,萬一你生了小寶寶後不要我這個寶寶了該怎麽辦,我肯定會每天擔心得睡不着覺。”

在決定和安然在一起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沒有孩子的打算了,哪怕是提取兩人基因的試管兒也不要。

孩子是賞賜,不是必需品。

身體本就疲憊,又處理了一堆公務,安然撐不住又睡了過去,許宴哪也沒去就躺在邊上陪他睡。

盯着他的頭頂看了半小時後,許宴想起之前好像親了一口就冒出了毛耳朵,要不再試一下?

悄悄湊過去吧唧了一口,他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個位置看。

安然對這個位置似乎有些敏.感,腦袋在他懷裏蹭了蹭。

可把許宴給蹭得心花怒放。

媳婦什麽的,真是這世界上最可愛的生物了,沒有之一!哦,不對,香香也并列第一。

咻得一聲,毛耳朵跳了出來。

出來了!真的出來了!!!

許宴眼睛一亮,立刻湊過去蹭那蓬松的絨毛,一臉癡.漢笑。

還是不對,有毛耳朵的媳婦是這世上最最可愛的生物,比香香還可愛!

兩只白絨絨的耳朵被蹭得來回滑動,安然的手突然拍在他的嘴上,軟綿綿的将他推開,睡夢中的臉上露出一絲被打擾的不耐煩。

好好好,我不動我不動了。

等安然呼吸平穩後,答應不動的許宴對着毛耳朵吹起,看上面的毛被他吹得左右擺動,毛耳朵受驚,可憐兮兮地跳動,他心裏升起了一種奇異地興奮感。

對着這對耳朵,他可以玩一天。

敲門聲響起,門被打開。

許宴一聽就知道是橘子的腳步聲,迅速把被子拉到安然的頭頂,把耳朵藏起來。

橘子一進來就看到這一幕,臉頓時黑了,生氣卻又不得不壓低聲音,“他本來就生病了你還捂得這麽嚴實,快把被子拉下去!”

許宴一手輕輕搭在安然頭頂,不退讓,“我有留着縫的,安然說想聞着我的信息素入睡。”

橘子走過來要把被子拉下來,許宴堅決不讓,兩人都怕打擾安然睡覺,誰都不敢太用力。

最後還是許宴占了上風。

“我要給他檢查!”

許宴拉着安然的手探出被子外,“喏,查吧。”

橘子:“……”

有許宴在身邊,安然睡得很沉,醒過來的時候許宴正坐在床上看着虛拟屏,臉上少有的認真專注。

吃了藥,睡了這麽久又有許宴的信息素,安然已經好了很多。

“我帶你去看點東西。”

見他要下床,許宴緊張得不行,“你現在能下床嗎?還是先讓橘子過來檢查一下吧?”

安然随意地罷罷手,“沒事。”

許宴不放心,拿過軍裝長外套給他披上。

安然無奈搖頭,“許小花,花都現在是夏天。”

“你不穿的話我不讓你出去。”

安然:“……”

兩人走到地下停機坪,立刻就有軍官過來和安然打招呼。

安然淡淡地問:“帶回來的東西呢?”

軍官立刻會意,引着他們往其中一架戰機走。

“所有東西都已經存入這裏的臨時倉庫,只等檢測無誤後放入主倉內。”

許宴跟在身邊,有旁人在場的時候他會裝得比較克制,不會随意和安然搭話。他到底要給自己看什麽?

所謂的臨時倉庫是一間用特殊材質阻隔的大型儲藏室,儲藏室內又分若幹小儲藏室。裏面堆放着的都是剛抵達軍用物資,這些物資需要再這裏接受各項檢測,确保安全無誤後才會入到主倉裏。

他們來到其中一間小型儲藏室,許宴看到上面标着10號,邊上的屏幕上寫着少将私人物品。

軍官打開門,做了個請的動作後站在門外等待。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去,許宴頓時被擺滿房間的畫框吸引了注意力。

這些畫他再熟悉不過了。

“爸爸的畫為什麽……”

安然走到其中一幅畫前,“這麽美的畫要是損毀了不是很可惜嗎?”

許宴走到他身邊,盯着那副畫,神情莫測,“确實可惜。”

在它們可能會被毀掉的時候,他想的是如論如何也要把畫搬出來,可發現無能為力的時候,他卻又有一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些畫已經變成了沉重的枷鎖。

安然看了他一眼,遲疑地問:“阿宴,你的雙親呢?”

倉庫裏空氣不流通,許宴看了一圈帶着安然出來,路上他沉默了很久才說起家裏的事。

“我小時候很皮,犯了很嚴重的錯誤,爸爸和父親都很生氣,禁止我再做同樣的事。”許宴自嘲地笑笑,眼底滿是回憶的痛楚,“那之後我拼命補償,想要變成他們喜歡的樣子,原以為那件事就這麽過去了,卻沒想到沒多久他們就雙雙離開,并且到現在也沒有回來。”

安然若有所思,“他們為什麽離開?”

他調查過,許宴的爸爸許心在是當地小有名氣的畫家,大學期間收獲了無數獎項和關注,甚至有名家想收他為徒,可他似乎沒什麽興趣,早早就結婚生子。

婚後的畫作越來越少,逐漸退出大衆的視線。八年前,他和經商的alpha老公一起去其他星球經常,留下獨子在花都上學,托付給鄰居張家照看。

那之後他徹底沒有畫作流出,直到現在,只有專業領域裏的人時而會提起這位天才畫家。

可從許宴家藏畫的數量來看,并非他畫得越來越少,而是全都沒有公開。

不怪許宴覺得自己被丢棄,到底要做什麽樣的生意才能扔下獨子一走就是八年,期間甚至一次都沒有回去過。

安然把他的手握在手心裏,輕聲安慰,“沒有哪個父母不疼愛自己的孩子的,他們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許宴笑笑,“我知道他們不會無緣無故地扔下我,可無論什麽理由,總能告訴我吧,讓我在家傻等算怎麽回事。”

安然輕聲問:“爸爸叫許心在,那父親叫什麽?”

其他人打聽家裏的情況會讓許宴反感,可安然打聽的話他卻覺得和高興。

有時候願意去了解也是喜歡的一種表現方式啊。

兩人坐在花房的長椅上,背靠着大門口,沒有一個人在。

“他姓時,叫時風。”

“姓時?”安然眼神一閃,“那你是跟着爸爸姓的?”

“對啊。”許宴不知想到了什麽,笑了幾聲,“我父親不是花都人,聽他說是來自某個特別落後的星球,為了我能順利在花都上學,就跟了爸爸的姓,登記也是登記在爸爸這邊,所以我父親算是倒插門?”

安然點頭,許宴說的這些和他調查的結果一模一樣,不知道這就是事實,還是許宴不願意告訴他真相,亦或者說許宴也不知道其中的秘密。

他們沒有太多悠閑的時間,轉了一圈後,許宴把安然送回休息的地方,他還要去信息部上班。

出門前,他突然想到什麽,轉頭看安然。

醒着時安然的貓耳朵不會出現,也就是說這是可以由他自己控制的。

許宴想問問清楚,那貓耳朵到底是怎麽回事,是新科技呢還是他天生就這樣,可不知怎麽的又遲疑了。

安然沒對他說就表示這個秘密他現在還不能知道,既然這樣,那還不如等安然主動告訴他。

不過有個問題卻不得不問了。

“安小辣,我很早就想問你,香香去哪了?我這次過來完全沒看到過它啊,難道你派它出去做任務了?”

許宴本就是随口一問,香香放在安然這裏他還是放心的。

可沒想到安然卻身體一僵,許宴從他向來沒什麽情緒的眼神裏看到了一絲慌張無措。

難道香香出事了?這是許宴下意識地反應。

可反應過後,他瞧着安然的神色,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特別詭異的想法。

不會吧,難道香香是……

作者有話要說:不會吧,難道香香是……特工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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