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質問
第60章 質問
高三之後荊牧幾乎就徹底沒了休息時間,下課時候要是挪了位置,那麽基本也只有兩種可能,一是被老師叫去了辦公室,二是去了廁所。
那天荊牧去廁所回來的時候,班裏一如既往地鬧哄哄的,他一向不太在意班裏其他人下課時候都在玩什麽,進門就往自己的位置上走。就在這個時候,他身後傳來一聲暴喝。
“楊智文!還敢在教室裏玩手機,把手機教出來!”是班主任李國華。“你以為把手機藏在桌子底下,老師就看不見嗎!”
那個叫楊智文的男生坐在最裏排靠牆的位置,被點到名的時候猛然一驚,下意識地要把手機藏起來,結果一個手滑手機直接摔到了地上,還是以前的安卓機,機身和電池被這麽一摔幹脆地分了家。
這下好了,人髒并獲。
荊牧那會兒剛剛走到講臺上,被老李一嗓子吓住原地呆了幾秒,然後才慢悠悠地走回自己位置上,正好和那個叫楊智文的對上了眼,看見那人一臉不可置信然後漲紅了臉,也不知是氣的還是怕的。
反正他是被老李糾去辦公室了。
中午下課的時候,準備照常去天臺吃飯的荊牧被人給堵在了座位上,正是那個楊智文。荊牧不知道他突然是有什麽事兒,只是好脾氣地問道:“有事嗎?”
“有事嗎?!”這位楊同學顯然是出離憤怒了,“喂,我手機被老班收走了,還被罰寫三千字檢讨,你問我有事嗎?你說有事沒事!”
“額……”荊牧一時有些無語,雖然他很同情這位仁兄,可這手機被收了找他也沒用啊。
教室裏沒剩幾個人了,高三的學生會比其他兩個年級提早五分鐘下課,讓他們可以快點吃上飯也快點回來上午自習。陸有時他們那幾個校隊的早就蹿地沒影了。
“別裝蒜!我告訴你荊牧,我今天就要和你把這帳給算清楚!”
算賬?說實話,荊牧就沒和這位楊兄說過話,哪來的愁哪來的怨,能讓人午飯都不吃就在這裏堵着他?
他嘆了口氣,感覺自己有些餓了,心想還是問清楚了速戰速決吧。
“所以,到底是什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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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明明是在桌子底下玩手機,上面放的都是書,老班進來那會兒根本不可能看見我在玩手機,除非有人告訴他!”
“他就是跟在你屁股後頭進來的,你說,不是你跟老李說的還能有誰!?”楊智文越說越氣,“好學生,我平時和你也無仇無怨吧,我擱我自己位置上玩兒我自己的手機,哪裏礙着你的眼了?”
“你自己每天明晃晃的在哪兒擺弄手機,老班他們都不管你,你很得意是不是?就看不得別人偷偷玩對吧,我們沒你那特權,偷偷玩兒都不行了是吧!”
他一骨碌砸出一連串撕心裂肺的控訴,砸得荊牧有口難言百口莫辯,生生體會了一把什麽叫做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
荊牧一時間想不出什麽合适的話反駁他,這模樣落在楊智文眼裏就成了內心邪惡思想被戳中的啞口無言,這位楊兄氣焰愈發旺盛。
“你今天要是不和我道歉,就別想走出這間教室!別以為老班和校隊那些人罩着你,你就能橫着走,今兒個我就豁出去了!”
荊牧心說兄弟你還真不用豁出去,犯不着。可話說回來這位一臉青春美麗嘎嘣豆的楊兄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那個角度講道理是看不見他桌子底下的手機的。
“哼。”
這時候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寫作業的周詳忽然站了起來,還用非常不屑的聲音冷哼了一聲。他個頭不高,比楊智文矮了半個多頭,卻是睥睨出了一股居高臨下的感覺。
衆人的視線不自覺的就落到了他身上。
楊智文:“周老板,你也覺得看不下去了是吧。”
“确實看不下去了,”周詳看着楊智文說,“我是說你。”
“哈?”
荊牧也多少有點意外。
周詳視線下滑看着還坐在位置上的荊牧開了口:“荊……咳,同桌。”
“嗯?”新鮮了,這可是周詳第一次叫荊牧同桌。
“你手機還帶着嗎?借我一下。”
“哦,”雖然不明所以但荊牧還是把手機給他了,“喏。”
周詳接過了荊牧的手機走到楊智文的位置上坐下,然後模仿着楊智文玩手機時的動作,打開了荊牧手機的屏幕。他淡淡地說:“現在知道老班為什麽發現你玩手機了吧。”
這下不止是楊智文,連荊牧都驚了。
厲害厲害。
原來楊智文做的那地方靠牆,牆上全是白瓷磚,他手機屏幕一打開,就在瓷磚上映出了五彩的光,那角度站在門口簡直就是一目了然。
楊兄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他斯斯艾艾地從嘴裏擠出了一句“對不起”,然後拉着他撐場子的好哥們兒一溜煙兒地跑了。
荊牧看着那背影笑得無可奈何,覺得這暴風雨真是來得快去的也快。
“還給你。”
荊牧接過手機,真誠地道了謝,今天要不是周詳他還真說不清楚。
“沒事,反正之前你也幫了我,就當我還回去了。”他說的是學習機那回的事兒。
“不過,你怎麽知道那邊兒玩手機會反光?”
周詳:“我那會兒是跟在老班後邊進來的,我也看見了。”
原來如此,荊牧點點頭,“不管怎麽樣,謝謝了同桌。”
雖然這只是個小小的插曲,但荊牧而言這一場無疾而終的無妄之災似乎也不是只有浪費了時間的壞處,他和他的新同桌關系慢慢好了起來。
到了十一月中旬,華興大部分美術生就得去杭城參加封閉式的美術訓練。顧名思義,他們至少得有兩個月出不了培訓學校的大門,聽老韓說,去參加集訓的人很有可能春節也沒假期。
陸有時只能每天掐着點給他哥打電話聊天聊以慰藉,可是聊天他也不敢聊太久。因為在班級群裏看到了參加集訓的這些美術生們的抱怨,他們的日程堪比魔鬼訓練。
上午四個小時的素描,下午四個小時的色彩,晚上素描或者速寫輪流來,除此之外還有一天二十張打底的速寫作業。除了固定的繪畫練習時間還要看老師做範畫改畫,通常是早上7點從宿舍到了畫室,晚上11點半才能回去。
陸有時不敢太過侵占他哥的休息時間,只能每天午餐的時候和他哥聊上十幾二十分鐘, 其中忍耐煎熬,難與外人道也啊。
時間一晃美術統考的日子就到了,十二月十六日,那天雖然沒有下雨,但整個興城灰蒙蒙的,風刮得特別淩冽。
也就是這個時候在杭城集訓的美術生門直接被學校大巴接去了湖市。
他們都得趕去興城上級市的考點參加考試,所以學校提前一天組織将他們接去了考點附近的酒店入住,當晚幾個班主任和任課的美術老師們借着晚飯給大家開了動員大會。
“……我知道你們大部分人都是高二分班了以後才接觸的美術,很多人可能剛上高中的時候都沒想過自己會成為美術生。不過,”老韓說得慷慨激昂,“你們都已經認真地練習了一年半了!別人上課的時候你們得畫畫,別人放假的時候你們還是得畫畫。我知道大家可能在文化課上不是那麽突出,但是!在畫畫這件事情上,你們和百分之九十的競争對手都是一樣的起點,你們也很優秀!”
老李搭腔道:“你們韓老師說得沒錯,暑假那麽熱,你們得領着畫板顏料出來畫畫;冬天那麽冷,你們也還是得在冰冷的水池裏洗調色板和畫筆。你們都是付出了時間與艱辛的,相信你們自己,明天一定可以拿到一個理想的成績。”
“今天晚飯好好吃,保證體力,回了自己房間以後早點睡,保障精力!”
“來,舉起你們手中的飲料,我們一起碰個杯。”
“耶!幹杯。”“幹杯~”
“祝你們明天馬到成功旗開得勝!”
“旗開得勝!”
荊牧也在此起彼伏的自勵中喊了一句“旗開得勝”。
雖然在座的小崽子裏真正熱愛藝術的大概十個手指就數得過來,但這一刻大家都對因明天那即将到來的征戰而躊躇滿志,仿佛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名為夢想的光芒。
無論這是因為老師們熱些沸騰的動員詞,還是因為為了準備考試特意入住三星酒店的新鮮感。這樣熱烈而純粹的氣氛都是難能可貴的,畢竟除了在這種一生一次的青春考驗裏,可能再也無緣感受一回這堪稱心潮澎湃的豪情與壯志了。
等晚飯結束以後大家都回了自己的房間,陸有時就掐着點兒給荊牧打了電話。
“喂哥,怎麽樣?住的那家酒店環境好嗎,誰和你一間房啊。”
荊牧站在床邊看着窗外的風景消食兒,“環境挺好的,我一個人一間。”
“嗯?不是說标間嗎。”
“嗯,男生是單數,我的學號正好是最後一個,所以我一個人住單間了。”
“哦。”陸有時波瀾不驚地應了一聲。
可心裏早已翻江倒海——他哥一個人住一間,沒有別的臭男人和他哥睡一間屋,那可真是太好了!非常好。
“咳,”陸有時清了清嗓子,“晚飯應該已經吃好了吧,怎麽樣好吃嗎?這兩天胃不難受吧。”
“不難受。”至于今天的晚飯,那可真是一言難盡。
南方偏甜口的地方多,不過荊牧出生的地方和興城都是正兒八經的鹹口。然而從興城過去車程也就一小時的湖市确實板上釘釘的甜口。
甜到什麽地步呢?他們連炒個小青菜都得放上兩勺白糖。荊牧猝不及防地吃了第一口,整個人都難以言語地扭曲了一下。
真是沒有一點點防備。
餐桌上能順口吃的除了那些本來就是甜味的點心,大概也就只有難道糖醋裏脊了。然後在一群餓虎撲食之中,荊牧只勉勉強強夾到了一小塊兒,基本也就嘗了個酸酸甜甜的味兒。
“飯菜還行。”
“也是,”陸有時頗為懷念地說,“肯定沒咱媽做的好吃。不過明天就考試了,你還是要适當吃點保存體力,千萬別挑食。”
荊牧忍俊不禁,“你看你哥我是那種挑食的人嗎?”
“是……當然不是。”陸同學堪堪改了口,心裏卻像這世上他就沒見過比他哥更挑食的人了。肥了不吃瘦了也不吃,鹹了不吃淡了也不吃,太老的懶得咬,太嫩的不合口味。唉,這種人真是只能自己做飯吃了,“不說這個了。”
“我陪你聊點輕松的話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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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