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3)

升到“祖父祖母被無視”的高度，沒人會主動攪進這一灘渾水裏。

青蓉話音剛落，春雨頓時抖着聲音啜泣道：“奴婢是二小姐的人，二小姐的話奴婢怎麽敢不聽？”

聽了這話，青苑慢慢從大太太懷裏擡起頭，反倒笑了起來：“春雨，你既然說了這樣的話。那我問你，我前天下午下了學，是如何哭着一路回來的？又是幾時幾刻吩咐你做的這些事？”

春雨猶豫片刻，咬着牙說：“隔了這麽久，我不記得了……”

青苑冷笑一聲：“你在我院子裏。一不用做重活，二不用早起伺候我梳洗，三不必跟着我去念書。什麽事都沒有的大閑人一個，不過才是前天發生的事，怎麽就不記得了？不記得，那就給我好好的想！”

老夫人眼睛一眯，看着這個一向不怎麽有存在感的二孫女兒，她臉蛋紅撲撲的，倒是很少見的氣怒模樣。一時間她心裏也對春雨的話産生了懷疑，冷着聲音說：“照二小姐的話，你仔細想清楚。若是有半句謊話，賈媽媽，就讓人把她和她姊妹一道發賣了。”

賈媽媽立在一旁，橫眉冷目：“是。”

這陣勢吓得春雨渾身一顫，幾乎恨不得伏在地上。想了半天，才在李媽媽的催促中，慢吞吞地小聲說：“小姐前天從上塾回來，一開始還是好好兒的。中間到晚飯那一段時間，忽然把自己關在門裏，不許任何人接近。春葉和春枝她們都走了，奴婢不放心，就敲了敲門，小姐就讓奴婢進去了……”

正堂裏寂靜無聲。青苑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辯駁。不為別的，前天從上塾回來，她确實一個人關在房間裏待了一段時間，且不許旁人靠近。

但那段時間，卻并不是像春雨所說的那樣。

剛從上塾回來的時候，教訓完如月的青苑心情大好，想起這幾天積攢的老夫人的點數已經達到了二十，回想過去看過的無數篇系統文，就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裏，打開了系統面板，想看看有哪些技能可以加。

有整整二十點呢！總算可以給自己開一點金手指吧？

然而等青苑滿心歡喜地打開面板，卻發現幹幹淨淨的系統界面上并沒有什麽加點的程序，只有一個一個的空格，上面什麽都沒有。

沈青苑迷茫地召喚出了系統，這才在系統高貴冷豔的解釋中獲得了一絲信息。

原來這個所謂的書穿系統，本身并不具備加點功能。整個系統由一個個獨立的任務組成，完成任務之後，系統會獎勵她相應的點數。而這些相應的點數積攢起來，就可以在系統商店中換購一些東西。

比如她正在努力攻克的第一個任務，取得老太太和老太爺的歡心。等到完成的時候，系統就會獎勵她一百點點數。這些點數就像是系統模拟幣一樣，可以用來購買物品。

沈青苑打開系統商店，頓時無語凝噎。

這是怎樣坑爹的系統啊！

商店裏的東西真是包羅萬象。從智慧到警覺這類看不見摸不着的玩意兒，還有皮鞭，蠟燭，電燈這一類實物。總之，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你買不到。

然而系統只有在完成了任務之後才會給她發放點數，也就是說，在任務一完成之前，她不會有任何的金手指。

越是她需要的東西，在系統商店裏标出的價格越高。像是最貴的“九尾狐的尾巴”，功效是多一條命，需要整整一千五百點！然而通過這段時間對任務一的攻克，青苑發現，就算是十點，漲起來也是相當慢的。

這真是史上最吝啬系統！沒有之一！

在這樣關鍵的時刻，她腦子裏卻在胡思亂想。春雨跪在那裏，一臉後悔痛苦，一直在翻來覆去的念叨着，“不該放任二小姐”，“二小姐年幼，奴婢該多勸着她一些的”這一類的話，聽得青苑耳朵都要起了繭子。

“青苑，你可……”老夫人剛剛開口，想要問青苑可有什麽要說的，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就從人群裏弱弱地傳了出來：“她，她在說謊……”

這聲音實在太弱小，一時間青苑甚至沒反應過來，這是她那個一向懦弱的庶妹如盈！

沈家有青蓮這樣張揚跋扈的姑娘，也有如盈這樣明哲保身，遠離是非的姑娘。然而這個瘦瘦小小的少女卻從朱姨娘身邊走到了正堂中央，看也不看春雨一眼，細聲細氣對老夫人說道：“前日下午下了學不久，我去二姐姐的房裏找她玩。不小心跌了一跤，将身上的衣裳劃破了。我覺得丢人，就攔着二姐姐，不讓她告訴別人。春雨說二姐姐不許別人進屋的時候，我正在她的屋子裏換衣裳呢。”

青苑臉色複雜地看着站在屋子中央的如盈，一時間心裏百味陳雜。

她想過很多人的出現，唯一沒想到的，就是她這個庶妹如盈。

她性格的懦弱和身份的低微，決定了她在這個家一向是被欺負的對象。然而現在她卻為了自己站出來說了謊，只為了幫自己洗掉被春雨潑的髒水。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做這樣的事！

她說是，那就是。就算是庶出的小姐，身份也比丫鬟尊貴。春雨的話在她幾句辯白面前成了脆弱的一張紙，一戳就破。

春雨伏在地上瑟瑟發抖。眼看着老夫人和大太太的臉色越來越黑沉，想到自己将要獲得的下場，她幾乎要哭出聲來。但想起那個人對她的承諾，她還是拼命地忍住了，保持着沉默，希冀着那人能救自己一命。

如盈開始還有些怯懦的在發抖，說到後來，聲音愈發平穩了。說完這話，她就自動站回到朱姨娘身邊，望着朱姨娘驚慌的眼神，如盈安撫性地對她笑了笑，接着握住了朱姨娘的手。

“這丫頭果然是在說謊！”老夫人冷冷地看着春雨，眼神中的怒意若是化成刀劍，那春雨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她轉過頭去，高聲喝道，“李媽媽，家法伺候！”

李媽媽揚聲問：“中法還是下法？”

老夫人冷冷地聲音傳來：“下法。”

下法！

聽見這兩個字，春雨的臉色幾乎要扭曲了，她驚慌失措地撲倒在老夫人面前，一疊聲哀求：“老夫人饒命！老夫人饒命！”

青苑在心裏冷笑一聲，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不過是個家法，她就吓成這副模樣，也敢幫着別人陷害自己。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誰授意讓她做這樣的事的。

她想的極為簡單，卻不知道，沈家的家法雖然是帶了“家”字，卻着實不比外面的刑罰輕。

沈家家法分為上中下三法。上法是給主子們用的，像是小姐們犯了錯，被打幾板子手掌心，這便算了。青蓮以前将青蔓的臉蛋劃破，受的便是上法。中法則是給姨娘通房還有那些有點臉面的丫鬟婆子們用的，手段厲害一些，卻也沒那麽殘酷，頂多就是扒了衣服打屁股，面子是折損一些，小命卻還在。

而下法，是給犯了大錯的奴才們用的。受了下法的奴才，少有命在。就算僥幸留下性命，也是雙腿折斷，下身癱瘓，下半輩子只能凄凄慘慘的度過了。

春雨和青苑其實是同一年出生的，甚至比青苑還小上幾個月。她今年不過才是個十四歲不到的少女，若受了下法，這一輩子幾乎就毀了個完全！父母姐妹又都在沈家，經此一事，必定會受到她的連累。以後的日子，想也知道會有多艱難！

她的哭求并沒有打動老夫人。盛怒下的沈老夫人不再像往日一般和藹可親，甚至青蓮也只是伏在她懷裏，一句話也不敢說。

眼看着李媽媽帶人朝正堂這裏走來，周圍卻還是死寂一片，春雨一張臉慘白如鬼。她朝着四周環視了一圈，卻發現沒人願意接觸她的眼神。她好像是一場瘟疫，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春雨心如死灰，卻仍舊抱着一絲希望。直到李媽媽命人将她架上木凳子，她這才慘叫一聲，劇烈地掙紮起來。掙紮的時候她幾乎是用凄厲的聲音哭號着喊：“三小姐救奴婢！三小姐救救奴婢！你答應了奴婢的，你答應了奴婢的！”

這凄厲的聲音宛如鬼哭，但在場的人卻沒有一個覺得害怕。相反的，只覺得滿滿都是驚愕。

三小姐！

這件事竟又和青蓉扯上了關系！

青蓉臉色大變。站在二太太的身後，幾乎恨不得将春雨的嘴撕爛，她還沒開口，夏蟬已經豎着眉毛呵斥道：“你胡說八道什麽？！你自己自甘下賤，和我們小姐有什麽關系！”

春雨并沒搭理她，只是眼望着老夫人的方向，高聲呼喊着有話說，然而老夫人卻無視了她的叫聲，淡淡地丢出一句：“動手。”接着，她整個人就被幾個身材粗壯手腳有力的媽媽按倒在凳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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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姐

板子打在春雨身上的時候，第一下她還沒什麽反應。只是随着第二次板子的落下，她才覺得一陣鑽心的疼痛從背脊處彌漫至全身。劇烈的疼痛讓春雨抑制不住地尖聲驚叫起來：“老夫人饒命！太太饒命！三小姐救我！三小姐，三小姐！”

然而周圍所有人都冷眼旁觀，沒有一個人伸出援手。春雨想起之前夏蟬信誓旦旦地對自己說，出了什麽事，只要有三小姐在，總能把她保下，讓她千萬個放心。

“呵呵呵呵……”她絕望地迸發出一聲冷笑，疼痛讓她的聲音忍不住顫抖，然而她卻用盡了力氣，尖聲嘶叫着，“是三小姐讓我做的！是青蓉小姐讓我做的！她說了能保住我，三小姐，你不守信！你不守信啊！”

老夫人皺了皺眉，李媽媽見狀，立刻上前一步，拿了一塊帕子把春雨的嘴塞住。她四肢被死死地按住，嘴巴又發不出聲音，疼痛被她無聲地咽了下去。一開始還有“唔唔唔”的聲響，漸漸地再沒有聲息。

青苑大着膽子看了她一眼，發現她已經昏過去了。

沈大太太發現女兒還敢朝那邊張望，一把将青苑拽回懷裏緊緊抱住，伸手捂住了她眼睛。

青苑看不見東西，卻能聽到聲音。春雨雖然暈過去了，但正堂裏氣氛卻更加緊張。青蓉躊躇半晌，終于上前一步，跪倒在沈老夫人面前。她擡起頭來，還沒說話，兩行眼淚已經直直地流了下來。

“奶奶，大姐姐，她是我親姐姐呀……”小小的女孩子滿臉都是委屈，說完這句話，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沈老夫人望着她哭得梨花帶雨地模樣，心裏已經軟成一團，連忙讓賈媽媽把青蓉扶起來，抱在懷裏好一陣安慰哄勸。

“這丫頭滿口謊話，我不會相信她的。”沈老夫人撫摸着青蓉的頭發，冷淡地望着已經昏過去的春雨。接着又把目光轉向了青苑，“二丫頭也受委屈了。你放心，奶奶一定幫你出氣！”

青苑感動萬分地點頭：“是，多謝奶奶。”

她默默地把頭埋在大太太懷裏。事情明明白白地擺在大家面前，老太婆還這麽說！但為了那可憐的任務一的完成點數，她忍！

昏過去的春雨被一盆冷水澆醒，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李媽媽叫人把她家人帶上來，領她回家裏去。

這件事，也就這麽算了。

待到下人們将正堂地面的血跡擦幹，重新打掃幹淨之時，青蓮這才不動痕跡地将青蓉從老夫人懷裏擠開，撒嬌般地抱怨：“奶奶，明天就是人家生辰了，沒有衣裳可怎麽辦呢！”

現在都已經是傍晚時分，就算衣料還有，也沒那時間重新做一套。青苑腦子裏靈光一閃，笑眯眯地從大太太懷裏探出頭，聲音嬌脆：“大姐姐，我這次做的衣裳給你穿吧？你是壽星，穿新衣裳才好呢。”

耳邊傳來系統提示的聲音：“任務一完成度：二十點。”附帶四個大字，算你走運。青苑竊喜。

青苑拿的是淺綠色柳葉紋的料子，做出來的衣裳色澤淺淡。如果不是膚色白皙，一般是穿不出這樣淺淡的綠色的。青蓮沒好氣地望了她一眼，嘟着嘴答道：“不要你假好心，你那件醜死了。”

青蓉控制着自己不要翻白眼，這姑娘可真不可愛。沈老夫人的臉色也有些不悅。誰知青苑已經好脾氣地笑嘻嘻道：“大姐姐，沒關系的。你這麽好看，穿什麽都漂亮。”

青苑滿意地聽見耳邊再一次響起系統的提示音：“任務一完成度：三十點。”

青蓮果真是刷好感度的利器啊！沈老夫人低聲讓青蓮住嘴，然後笑着安撫了二孫女兒：“青苑是個好孩子，知道尊敬姐姐。淨娴吶，你教育得不錯。”

大太太驚喜又得意地答道：“都是娘的教導，哪有我的功勞？青苑這孩子，平常總是對我說，奶奶告訴她這個，奶奶告訴她那個。娘就別往媳婦兒的臉上貼金啦。”

正堂裏的所有人都很給面子地大笑起來，老夫人亦是滿心歡喜，系統再次不情不願地加了一句：“任務一完成度：三十五點。”

能在一天之內把老太太的好感度從二十點刷到三十五點，青苑已經相當滿意了。老夫人心情愉悅，嘴角含笑地說：“我呀，年輕的時候也喜歡穿這些顏色新鮮豔麗的衣裳。箱子裏還壓了兩件，李媽媽，你去拿了，給大小姐送來。”

這是要把她年輕時候穿過的衣裳送給青蓮，青苑望着青蓮得意洋洋的眼神，心想着不管到底是不是青蓉做的，這次青蓮可是賺大發了。又得了沈老夫人的憐惜，又得了真正的實惠。而青蓉嘛，雖然老夫人表面上沒說什麽，誰知她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呢？

李媽媽應了一聲，轉頭向內室走去。一會兒地功夫，抱了一件孔雀藍的華麗長裙出來。那裙子當真華美異常，裙擺處有孔雀尾翎形狀的圖案，藍綠色交織在一起，上頭還綴了無數寶石。

這裙子在正堂昏暗的燈光下抖露出來的一瞬間，綻放的光華幾乎要把青苑的狗眼亮瞎！這種傳家之寶級別的長裙，老太太還真舍得就這樣給了青蓮！

青蓮歡喜地接過這件長裙，捧在懷裏愛不釋手。沈老夫人又朝着青苑招招手：“二丫頭，來來。”

青苑毫不遲疑地上前一步，握住沈老夫人的手，另一只手裏很快被塞了一件同樣華麗耀目的事物。

一支掐金絲镂空孔雀簪靜靜地躺在青苑的手掌心，孔雀身姿優雅，呈淩空欲飛之勢，雀嘴小小，銜着一串黑珍珠。珍珠粒粒光滑，在燈光下散發着瑩潤的光澤。

“這是我當年出嫁的時候，我母親給我的陪嫁。”沈老夫人握住青苑的手，拍了拍她的脊背，覺得手下瘦骨嶙峋，心裏更添了幾分心疼。過去的十幾年裏，她對這個孫女兒的關注實在是太少太少了，“你是個懂事的，這簪子現在就給你了。”

青苑心裏激動萬分！

這是真正的傳家寶啊！

即使知道這是個游戲，這是一本小說，這個空間是虛拟的，她也控制不住地激動起來。現實生活中的窮人沈青苑這輩子都沒拿過這樣貴重的東西，穿越到書裏，雖然也是金尊玉貴地養着，卻也沒見過這樣的寶貝。

她眼睛一酸，早就止住的眼淚竟然流了下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原主兒還在的原因，她心裏也有點一抽一抽地泛酸：“奶奶……”

老夫人抱着她，見她歡喜成這般模樣，又是感動又是欣慰。一方面覺得愧疚，一方面覺得惋惜，又瞅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青蓉，心裏輕輕嘆了一口氣。

系統不可置信的聲音響了起來：“任務一完成度：四十點。”

沈青苑還沒從感動中回過神來，就聽見系統陰陽怪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樣也行？一天之內刷到四十點，編號222，你不錯嘛！”

沈青苑得意地撇了撇嘴，刷老太太把任務一刷到了四十點，接下來可以緩緩，去攻略老太爺了！

沈家的結構其實非常簡單。老太爺當年是個孤兒，沈家的旁支沒人願意收養他，他就只能靠給別人做工過活。好在他有一副好皮囊，手腳勤快，又喜歡在做工之餘，看些詩詞歌賦，所以身為大富之家小姐的沈老太太看中了他，招贅他進門做了個上門女婿。為他生兒育女，替他操持家務，讓他安安心心地讀書寫字，追求自己的人生理想。

可惜沈老太太看走了眼，沈老太爺在讀書這條路上還真沒什麽天賦，倒是在做生意上很有一套。沈家的家業越來越大，其中有百分之八十都是沈老太爺的功勞。現在他老了，家業盡數交給了兒子們，自己仍舊每日每日地鑽研書法和詩詞。

沈老太太一共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加上妾室所出的四老爺沈安湖，一共五個孩子裏，最不得老太爺喜歡的就是大老爺沈安海。原因無他，沈安海于詩詞一路上實在是沒有半分天賦。老太爺說他渾身都是銅臭味，連帶的他對大房的幾個孩子都不大喜歡。

面對這樣的老太爺，沈青苑有了絲遲疑，到底用什麽樣的方法，才能刷他的好感度呢？

這件事先暫且不提。從正堂回去，大太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院子裏所有人都召集起來。出了春雨這樣的事，不得不說她其實非常惱火。

老太太一貫偏心二房，這麽多年來她漸漸地也習慣了。只是這次，明眼人都看出來是怎麽一回事兒了，這老太婆還想着要讓她的苑苑白白受委屈！

好在她的苑苑懂事乖巧，現在整個沈家上上下下都看了個清清楚楚，二房這段時間應該會消停一陣子了吧？只是這口悶氣還堵在她心裏，不上不下的，憋得人着實難受！

大太太一共三個孩子。長子青卓，次子青越，女兒青苑，加上兩個庶女如盈如意，大房一共五個孩子。沈青卓早早地就娶了妻成了家。搬出了大房的院子，單獨劃了處院子給他們小夫妻倆。

沈家的嫡女标準配置是四個一等大丫鬟，八個二等小丫鬟，另外再加上個媽媽。庶女則比嫡女要少上不少，只有兩個大丫鬟，四個小丫鬟，其餘的都是些渾不懂事看門的小孩子。而現在嫡女屋子裏出了這樣的事，大太太覺得，這院子大約是平靜日子過得太久了。

春雨走了，青苑身邊只剩下三個丫頭，都只是十四五歲的小女孩家，到底照顧得不穩妥。大太太就想着要從底下提一個聰明能幹的上來，自己也放心一些。只是她将滿院子看了個遍，也沒找到合适的。八個二等小丫頭年紀還小得很，只會掃掃地做做粗活，回話伶俐的尚且在少數，更別提行事機靈的了。而其餘的丫頭裏，也沒什麽特別出彩的。

高淨娴正在苦惱這事兒，這廂秀玉掀了簾子進來一臉喜色：“太太，安媽媽回來了。”

安媽媽不僅回來了，還帶了個眉清目秀水當當的小姑娘。

大太太喜出望外,沈青苑愁眉苦臉。

安媽媽，一直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存在。她是原主兒的奶娘，只是前段時候兒子娶親，大太太特意允了她幾日的假。現在她安安穩穩快快樂樂地帶着女兒回來了，青苑實在是欲哭無淚。

不為別的，在沈家的這段時間，只要沈青苑有一點點舉動，例如半夜了想開個窗啊，早晨起來不想再吃固定的那幾樣吃食啊，都會被春葉春枝等人無情地拒絕掉。理由就是安媽媽說了，這些對小姐的身體好，堅持做下去，總會有幫助的。

就算沈青苑不曾見過安媽媽的真人，她的威名也已經是如雷貫耳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春水

春葉她們的習慣在她的堅持和強勢下漸漸地被改掉不少。現在安媽媽又回來了，她費盡心思在自己房裏形成的事事都聽她這小姐意見的氛圍是不是也得改了？

這樣不好，不好。

更何況她還帶了個女兒！奶娘的女兒！年紀還跟她差不多大！這放在無論哪本小說裏，可都算是個不省心的主兒啊！讓大太太開心的是雖然走了個春雨，但好歹安媽媽回來了，青苑屋子裏也不算是沒人守着。但青苑卻開心不起來。

來的可不止是安媽媽，走了個春雨，正好能讓安媽媽的女兒填補上啊！

不過是短短的十幾分鐘，安媽媽母女便被秀月引了進來。母女倆給大太太和青苑行了禮，大太太便笑眯眯地讓人給安媽媽看座。

安媽媽推辭不下，才挨着凳子邊坐了下來。将将坐穩，大太太滿面笑意地開口：“這就是媽媽的女兒？擡起頭來讓我看看。”

跟在安媽媽身後一直低眉順眼的女孩子聞言慢慢擡起頭來。昏暗的燈光下，青苑發現她長得還真的挺不錯，眉眼彎彎，嘴唇小小，這放在現代，也是眉清目秀的小美女一個。

“生得真是不錯。”大太太贊了她幾句，又讓秀玉賞了她一個荷包，安媽媽這才滿面內疚之色地朝着大太太開口。

青苑心道不好。果然，那婆子開口第一句，就是“春雨的事兒老婆子也聽說了，都是我的錯，平日裏沒仔細緊着她們點，這才讓二小姐受了委屈。”

提起春雨，大太太臉上的笑容就有點不鹹不淡的了。畢竟是下午的時候才發生的事兒，她暫時還沒緩過來，聞言只是點點頭：“媽媽不必自責，我心裏有數。那丫頭本身就是個不安分的，與媽媽又有什麽關系？就連我也沒看出來。”

安媽媽連忙接話：“太太日理萬機，哪有心思管這等腌臜事？只不過現在小姐的身邊只剩下三個丫頭，怕是人手不夠。”

青苑在心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她真想不到會有什麽人手不夠的地方！春雨在她屋子裏本來就是負責針線繡花活兒的，可她根本沒有要用到這些的地方。況且小說再往後翻一段，沈家也開始采買洋布洋花樣了，那都是直接能買到的，哪裏就需要多一個丫鬟在屋子裏了？

大太太眉眼犯愁：“可不是？我思來想去，也沒找到個合适的人。好在媽媽你回來了，也能看着點兒。”

安媽媽眉眼間都是害羞的笑，那笑容看得青苑一陣作嘔，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如此讨厭原主兒的奶娘安媽媽。其實她雖然年紀大了，身材卻并不臃腫，眉眼間還能依稀看出年輕時候的幾分标志模樣，待自己的态度也不算不好，事無巨細都能吩咐到春葉她們。

但，她就是無端端地生出一股子厭惡。連帶着對她那個女兒，也頗有幾分不順眼。

安媽媽笑了一下，握住女兒的手，把她引到屋子的中間，這才轉頭對大太太說：“太太瞧着我這女兒如何？”

大太太吃了一驚：“這是……”

她反應過來安媽媽的意思，當下有些驚訝地問道：“這如何使得？”

安媽媽笑意滿滿：“那有什麽的？我這丫頭在家裏也是無所事事，別的老婆子不敢說，這一手繡活兒還是很能拿得出手的。她閨名純水，到了小姐身邊，就改名□□水便是。也算是随了春葉她們。”

大太太思忖半晌。前朝昏庸，閉關鎖國，橫征暴斂，引起百姓的不滿。到現在軍閥割據，林家上位，前前後後也不過就是這百十年間的事兒。然而就算是這百十來年，新法的頒布使得買賣人口不再合法。像是春雨這一類，一家人早早地就賣給了沈家，身契握在沈家人手裏的，那便算了。像是安媽媽這樣的，身契雖然在沈家，子女卻都是良民，也能自立門戶，幾乎是沒人願意再把兒女送進來為奴為婢，受人驅使。

就算是安媽媽老了，她也不會扣着人不讓人走。給她幾十兩銀子，送她回去頤養天年，也不枉主仆一場。

只是她現在怎的非但不想往外拔，還想着把女兒送進來做丫頭呢？

大太太深深地疑惑了，但她的疑惑并沒有持續太久。青苑身邊确實缺人，而這姑娘既是安媽媽的女兒，也算是知根知底，往後若有什麽問題，再換了也就是了。

是以她點點頭，臉上漾開一抹笑：“既然這樣，那就辛苦媽媽了。春水以後就算是頂了春雨的位置，照着一等丫鬟的份額領月錢，旁人有的，也絕不會少她半分。”

安媽媽喜笑顏開：“多謝太太小姐。”

純水也是跟着低眉順目地跪在地上，朝着大太太和青苑磕了個頭，從此就變成了青苑身邊的大丫鬟春水。

第二天是青蓮生辰，青苑起了個大早。

及笄之年的生辰對女兒家來說最為重要。這一天除了沈家四房之外，已經出嫁的姑太太沈安溪也帶着兒子女兒前來慶賀。因此不單是青蓮要梳妝打扮，沈家所有的太太小姐們也都要好好梳洗一番，以便見客。

頭一天晚上，青苑就從大太太那裏問到了姑姑一家的基本境況。心裏有了點底，也就沒那麽緊張。所以她笑意滿滿地出現在大堂的時候，所有人都忍不住驚訝了一把。

沈家的二姑娘是個天生癡傻的，這已經算是個公開的秘密。然而二姑娘變得不再像以往那麽呆，這還是個沒多少人知道的事兒。就算在沈家大宅裏，也不是全部的人都知曉。

二姑娘年紀雖然小，生得卻很美。以前那份美被她那呆滞無神的眼睛所掩蓋，現在她雙眸明如秋水，哪裏還有半分呆傻的模樣？和同樣盛裝打扮過的姐妹們站在一起，絲毫不遜色，甚至還有種格外地“活潑熱情”的美麗。

聽見自己哥哥對二傻子有這樣的稱贊，李延芝不屑地發出一聲嗤笑，把臉轉過去悄聲應道：“二哥，我看你是在西洋讀書，把腦子給讀傻了！她那傻樣也叫活潑熱情？”

李延易十歲就被沈安溪送出國去留學，在國外待了整整七年，到如今十七歲才回到江寧，早已是完全西化的思想模式和說話方式。知道他的誇贊惹得妹妹不高興了，李延易笑眯眯地補上一句：“苑表妹再漂亮，也不比我的親妹妹好看啊。阿芝你又何必跟她們計較呢？”

李延芝冷笑一聲：“就你油腔滑調。”

話雖是這麽說，那抑制不住的嘴角卻顯示出她心情大好。家裏的兩個哥哥，也就這個留洋回來的二哥性格最好，常常能把她哄得眉開眼笑。李延芝瞄了他一眼，發現他正肆無忌憚地盯着沈家的衆位小姐，生怕他被母親訓斥，連忙拉了他一下。

李延易懶洋洋地回答：“知道了。母親把我送出去，回來卻又不喜歡我學到的東西，這不是自相攻擊嗎？”

“那叫自相矛盾！”李延芝嘴角狠狠一抽，待在國外連本國的話都不會說了，活該被娘罵！她哼了一聲，不想再管他。想到幾個月之後她也要過十五歲的生辰，定然比青蓮要擺出更大的排場來，心裏略微舒服了一些。

青苑磨磨蹭蹭地來到大堂，好在來人雖多，都是自家的親戚。沈家再是保守，也終究還是受了點新思潮的影響，對小姐們的管束不再像前朝那般嚴厲。表兄妹之間的來往還是允許的，在父母兄長的陪伴下，想要見外客，偶爾也是可以的。

李家和林家一樣，也是江寧城裏最先接受新思潮的那一批有錢有勢的人家之一。雖然不比其他幾家富貴，但現如今李家在江寧城中的地位也是能數得上名號的。

李家有三個孩子，長子李延齊，次子李延易，只有一個女兒李延芝。可想而知，李延芝在李家過得也是公主一樣的生活。且李家不同于沈家，還沒人會跟她争搶什麽，李延芝想要什麽東西，連開口都不必，自然有人乖乖地送上來。

這也是個驕傲蠻橫的主兒。

沈安溪領着她來到沈家衆姐妹身邊，笑意滿滿地點了點青蓮的腦袋，這才開口贊美：“蓮兒出落得真是越來越好看了。這幾年沒見，我都快認不出了！”

青蓮矜持地一笑：“謝謝姑姑，芝表妹也很漂亮。”

作者有話要說：

☆、假山

表面上客套了一陣子，沈安溪一離開，青蓮和李延芝立刻扭頭朝着不同方向走去。青苑囧囧有神地望着李延芝向着她走來，手裏還握着不知道是什麽的玩意兒。

“苑表妹，好久不見啦。你長得真是越來越可愛了。”李延芝還把她當小孩子，笑眯眯地在她身邊坐下，伸手握住她的手，将一塊硬硬的東西塞進她手心。

青苑低頭一看，是一塊水果糖。外頭用彩色的塑料紙包裹得嚴嚴實實，看起來十分絢爛，很明顯是從西洋傳過來的玩意兒。

李延芝笑嘻嘻地望着她：“這可是我二哥從西洋那裏帶回來的糖，可甜可好吃了。你要不要嘗嘗？我可只給了你一個人哦。”

青苑低着頭對着那略帶些淺黃色的包裝紙發了會兒怔。這李延芝是真的把她當成妹妹來親近呢？還是只想逗她這個二傻子玩玩？

她拿着這塊糖放在手裏把玩了一陣子，猛地擡頭，發現站在李延芝身後的丫鬟在對她拼命擺手。青苑一怔，這糖果真有問題？下了毒？還是做了點什麽別的事兒？可是這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