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有些人天生帶着濃重的掌控欲。

“他們會把漂亮的花摘下來帶回家;會把動物關在籠子裏觀賞;按照自己的習慣用武力或食物馴服另一種生物……他們在這過程中收獲成就感,以及表象上的忠心耿耿。

“可若是徹底不會反抗的玩物,又好像沒那麽有趣。

“将這種心理綻放至極端的話,就像貓玩弄老鼠,一定要有足夠的反抗,才有足夠的樂趣。

“如果它天生順從呢?

“那就給它充分的希望,再讓它徹底絕望,這也不失為一種獲得樂趣的方式。”

沈一卓已經記不起曾經是在哪裏看到過這段話,當時他覺得很有趣,但也僅限于有趣,不會有更深層的思考。

曲哲慌亂的表情讓他覺得好笑,明明眼皮很沉,卻仍然想看他接下來會有什麽表現。但他只是站在那裏,表情複雜,多半是吓到了,然後捂着自己的嘴。沈一卓将手機調出照片的界面,在曲哲眼前晃了晃。

這實在算不上是張好照片,但角度卻剛剛好,把兩人的側臉都照得很好辨認。相接的唇說明了剛才發生的事,并不是曲哲的臆想。下一秒沈一卓已經把手機塞進了枕頭下面,輕巧地問道:“好看嗎?”

他無法回答。

曲哲指尖發顫,伸手去拿眼鏡。像他這樣不戴眼鏡就只能看到色塊的近視,一旦沒了眼鏡,就很特別的沒安全感。

“不許戴。”沈一卓輕聲道。

從他的語氣裏什麽都聽不出來,無法辨別他是在生氣還是在說笑。可曲哲仍然吓得縮回了手。

沈一卓滿意地阖上眼,繼續道:“把旁邊煙拿給我。”

“你還在……”“我讓你拿給我。”

他因看不清而眯起眼,努力讓視線清楚一點,看向旁邊。煙就在床頭櫃上,一包拆封了的黑色軟裝七星,旁邊是煙灰缸和曾經曲哲見過的那個金屬質地打火機。

對于曲哲來說,軟裝的煙要怎麽拿出一根來是個難題。沈一卓翻了個身,趴在床上看着他笨手笨腳擺弄了半天,才成功弄出一根來。

“點上。”

“好、好……”

他學着那天小混混的模樣,将煙遞到沈一卓的唇邊。對方微微張開嘴,輕輕含住濾嘴,依然看着他。他使用打火機的情景僅限于家裏的燃氣竈點不燃的時候,林秀顏不敢點,大多時候曲逸豪都不在家,于是這個任務便落到了曲哲頭上。但誰家也不會專門買一個金屬打火機來點竈臺,他只用過那種塑料的。

他傻傻地打開蓋,按照印象裏的流程,以拇指搓動齒輪。連着三四次,打火機才冒出幽藍的火焰,緩慢地躍動着。按照曲哲所見過的架勢,他一手擋着風,一只手拿着打火機遞過去。

沈一卓緩緩吸氣,煙開始燃燒,橘色的光跟随他呼吸的動作而發亮,随着他吐息的動作而黯淡。煙味飄散出去,曲哲下意識皺了皺眉——他不喜歡這個味道,覺得嗆人,卻又沒到無法忍耐的地步。

他消瘦的下巴抵在枕頭上,拿煙的手随意地搭在床邊,看起來十分惬意。曲哲站在旁邊看着,目光緊盯着他白皙的脖頸,既挪不開腿,也挪不開目光。沈一卓就是帶着這種魔力,他無論做什麽,都那麽引人注目。

“給你父母打個電話。”沈一卓突然拿出手機,放到床頭櫃上,“如果你删掉照片,後果自負。”

“打電話……說什麽?”

“說你今天在我家過夜。”

對方的言語裏沒有留給他拒絕的餘地。曲哲拿起手機,不太熟練地撥通林秀顏的電話——像這類事情,他壓根不敢跟曲逸豪提,因為只會得到一頓臭罵。

“我可以出去打嗎……”

“嗯。”

“謝、謝謝……”

聽到這聲道謝,沈一卓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曲哲猶豫着看向他,卻因為走出去兩步,已看不清楚沈一卓的臉,他只好拿着手機走出房間,輕輕帶上門。

離開了卧室,曲哲總算松了口。

“喂……媽是我,我……我今天在同學家裏睡。”

意料之中的熟絡并沒出現,林秀顏反問道:“是上個那個姓沈的同學嗎?”

“對,沈一卓。”

“就是你們年級那個第一。”

“你怎麽知道……”

“每次考家長會,你們老師都說他是第一名……”林秀顏不耐煩道,“好了好了,你在他家睡就在他家睡吧,你交朋友就要交這種學習好的知道嗎?外面那些抽煙喝酒不三不四的人不要來往!你上次還……”“我知道了,”曲哲趕緊阻止她繼續說下去,“這沈一卓的電話,打久了不好。”

“明天上學不要遲到啊……”

“知道了,我先挂了。”

說來好笑,所謂抽煙喝酒不三不四的人,跟愛學習的優等生,其實是同一個人。這話曲哲沒敢跟林秀顏說,避免招惹更多的麻煩。

看着手機回歸主屏幕,曲哲站在外面不敢進去。就像是一種本能,他生疏地摁着上面的鍵,點進了手機相冊裏。裏面的相片并不多,最新一張就是剛剛拍下的證據,再往前翻,全部是風景和靜物,有燃着的煙,也有七零八落的桌球。

“曲哲!”

他正一張張看着,房間裏突然傳來沈一卓的聲音。他手忙腳亂地退出來,推開門走進去:“來、來了……”

“在翻我手機麽?”沈一卓道,“沒什麽好看的,沒有色情電影,想看你拿這個去看。”他說着,将枕頭邊的MP4朝曲哲的方向推了推。

曲哲沒戴眼鏡,看不清楚那到底是什麽,但卻記得那個位置,原本該是放着那個MP4。他急急忙忙地把手機還過去道:“不是,我沒有……”

“你在緊張嗎?”

“不是……”

“你害怕我。”

“不是……”

“害怕同性戀?”

“不是,真的不是……”

沈一卓咄咄逼人的提問讓曲哲心跳得飛快,他無助地搖着頭,腦子裏一片混亂。

“那你為什麽跟蹤我?”

“……”

“為什麽拿我的東西?”

“……”

“說話。”

“我不知道。”

煙已經燃盡,沈一卓将它摁滅在煙灰缸裏,随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退燒藥起效得很快,他現在感覺好多了,至少腦子很清醒,衣服被汗沾濕的黏膩感也越發明顯。可他身上依舊沒什麽力氣,也不想去洗澡。

“去洗條毛巾給我。”

“好。”

沒有任何的猶豫,曲哲轉身就走。在沈一卓面前,他幾乎失去了思考能力——在之前可能還不太明顯,越是跟他相處,越是能清楚的認知到,他無法拒絕沈一卓的任何要求。

浴室架子上搭着好幾條毛巾,曲哲恍惚地拿下來一條,在眼前停頓片刻後,難以自持地将它湊近了鼻子邊。他深深吸了口氣,好像能聞到沈一卓的味道。冰涼的水從管道裏流出來,打濕了毛巾,曲哲仔細地搓揉着它,再擰幹。

等到他走回房間的時候,沈一卓依然躺在床上,拿着MP4好像在看電影。聽見曲哲進來的聲響,他摘掉耳機,突然坐起身來:“坐過來幫我擦汗。”

曲哲才走到床邊,還沒理解這話裏的意思,只見沈一卓反手拽住後衣領,動作利落地把T恤衫脫了來,再度趴回床上。

光潔的後背展露在他面前,這樣近的距離下,曲哲根本不敢仔細看。他拿着毛巾,在床沿坐下,從腰開始,輕柔地替沈一卓擦汗。

精瘦的後腰,往上是略微下凹的脊柱。

“蔣昱昭讓你幹什麽你都答應……”

因為他手肘撐着床,肩胛骨格外顯眼。

“誰讓你做什麽,你都答應嗎?”

若是再任由自己的心意去做,目光就會自然而然落在他的脖頸處。因為他垂着頭,就跟平時在教室裏看到的一樣,兩節頸椎骨凸起。

“說話。”

“啊……不是……”

“我還以為你不會說‘不是’,”沈一卓側過頭,“你喜歡我?”

背上冰涼的毛巾突然在原地停頓,沒有接着往上。

“算了,你接着擦吧。”

曲哲不愛說話,一來一去,沈一卓也沒了再繼續對話的興致。

很快,背後和側腰的粘膩感都消失了,他坦然地翻身,閉上眼,由着曲哲繼續。這種被人伺候的感覺,還挺不賴,曲哲的手很輕,随着他的動作,粘膩感一點點消除。

而在曲哲看來,對方腹肌的輪廓線很好看,他目光閃爍,認真地擦拭着每一處皮膚,嘴裏咽喉裏随着他的動作越來越幹燥。

只是看背面還好,看到正面,曲哲的大腦幾乎停滞,只剩下在夢裏看過的畫面。在夢裏也是這樣,能看見他皮膚上的細汗,能看見他胸前兩點殷紅……因為回憶過太多次,每個細節他都還記得請清清楚楚。

他越是控制自己不要去想,想起的畫面越清晰。

它像是埋在心底的一顆種子,每當看見沈一卓,就會開始生長;而在他看見赤身裸體的沈一卓時,種子終于破土而出,霎時脹滿了整顆心髒。

曲哲的呼吸越來越沉,就連阖着眼的沈一卓都能清楚地聽見。

他掀起眼皮,朝曲哲看了一眼。

對方臉頰發紅,呼吸時嘴唇跟着張開出氣。再往下看,柔軟的校服褲間,代表着欲望的部位微微隆起。

曲哲并沒察覺到對方正看着他,還在輕緩地擦着,潤濕的毛巾擦過胸前,繼續往上,即将抵達喉結處。

就在這時,沈一卓突然擡手掐住了他的手腕,冷笑着道:“幫我擦汗擦硬了?”

他猛烈地想把手抽走,怎料沈一卓掐得很緊,修剪得很短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手腕的肉裏。

“不是,沒有沒有!”曲哲的反應很激烈,即使手還被拽着,他都站了起來,拼命得想要遠離沈一卓。

最重要的一塊遮羞布,被不争氣的本能反應揭開了。

“不是?沒有?”沈一卓接着道,“那你把褲子脫了證明給我看。”

“別這樣……”

“別哪樣?”

“沈一卓!”情緒激動之下,他有些失控,“我不是同性戀!”

“你是。”沈一卓說着,拽着他坐起身,然後下床,一步步逼近曲哲。他每走出一步,曲哲就後退一步,一直退到衣櫃處,再無處可退。

沈一卓比他高一點,此時此刻,他逆着光,嘴角帶着嘲弄地笑,抓着曲哲的手腕摁在衣櫃門上:“脫掉。”

“……”曲哲不敢跟他對視。在這麽近的距離下,就算不帶眼鏡,也能清楚地看見他的眉眼。秘密被揭穿地恥辱感讓他無地自容,雙腿控制不住地發抖,眼神飄忽,不斷地掃過他的喉結鎖骨。

“啧。”

沈一卓不耐煩地咂嘴,這一點點聲音猶如一根尖銳的針,紮進曲哲的意識裏。

他顫抖着,終于伸出手,胡亂地解自己的褲帶。校服褲對于瘦弱的曲哲來說偏大,褲帶被解開,校服褲瞬間滑落,堆在腳踝處,露出被黑色保暖褲裹着的雙腿。

“繼續。”

曲哲屈辱地咬住下唇——即便如此,他還是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念頭。沈一卓僅僅是站在他的面前,就像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是不可侵犯的神祇。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往下腹部湧動,他的眼角滲出淚,在眼眶裏打着轉,然後單手将保暖褲拽了下去。

同樣黑色的內褲包裹着精神奕奕的器官,沈一卓說得沒錯,他不僅僅有沖動,而且在這種壓迫下,硬得發疼。

“你現在告訴我,你硬了嗎?”沈一卓也不去看,只是盯着他的臉。

“……嗯。”

“你是同性戀嗎?”

“……”

“你是不是?”

“是。”

根本沒辦法否認。

積攢的眼淚瞬間從眼角溢出來。

“你可以滾出去睡覺了。”沈一卓說完,松開了手,自顧自地走回床上躺着,裹上了被褥。

曲哲連忙蹲下身拉起褲子,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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