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坦白?
元霄也一宿沒睡着, 她覺得, 可怕的不是被人懷疑,而是有心人不動聲色的試探, 教人防不勝防。
她用一晚上将自己穿過來這段時間捋了一遍, 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就算有人懷疑, 那也僅限于懷疑,畢竟就世界規則來說, 既然自己莫名其妙過來替代了原主, 那她的身份就是不可辯駁的,謝瑜他們之所以試探,應該也是沒抓住關鍵性證據。
她不知道如果自己真實身份曝光,這個世界會不會崩潰, 但卻知道, 一個來歷不明的人變成了皇帝,還把幾個重量級人物忽悠得團團轉, 下場一定會很凄慘。
既然現在沒人能肯定她是假冒僞劣, 那麽, 事情就應該還有轉圜餘地。
三天後就是謝瑤的生辰, 元霄得把自己犯下的過錯圓回來。
翌日一大早, 謝瑤就收到了一張請帖,是小皇帝親手寫的,那字,一如既往地醜陋, 但那內容……
“阿姐,皇上不會真要給你祝壽吧?”
謝瑜聽得消息趕過來,謝瑤将信給他,什麽話也沒說。她有多久沒過壽辰了,怕是連她自己都快忘記了。
小皇帝就說三日後為長公主慶生,讓她在宮裏等他……
謝瑤心有點涼,三日後是她生辰,但也是她母親忌日,她怎麽可能有心情過生辰?
幾乎同一時間,師荼和馮彧也收到請柬,同樣內容,請三日後他們留在宮中,為長公主慶生。
師荼收到謝瑤壽宴請柬很正常,但馮彧收到可就不正常了,因為,迄今為止他跟長公主其實根本沒有實質性的交集。
馮彧在門下省拿着請柬端詳時,都差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跟長公主有女幹情。
這下,馮彧心中疑惑更大,往昭陽殿跑了一趟。
“三日後是長公主生母忌日,小皇帝怎麽想的?”
師荼沒有說話,只是将那封信看了又看,回頭問下屬皇帝可在宮裏,得到的消息卻是,小皇帝一大早就出宮了。
馮彧眉頭跳了跳,該不會是小皇帝知道自己身份暴露了,逃跑了吧?寫這些請柬,不過是為了安住他們的心,給他争取逃跑的時間?
但很快,消息又傳過來,“皇上在多寶閣……”
小皇帝昨天好像說過要将王三省的算籌拿多寶閣去拍賣……
馮彧看師荼,師荼也看馮彧,是不是他們想多了?
多寶閣。
柳彥将元霄拿來的象牙算籌看了又看,這确乎是個難得一見的好東西啊。
“沒看錯的話,這應該是十多年前,太宗皇帝為鐵算子王三省打造的那套算籌吧?還是獎勵他勝過各國使團的特別獎賞,陛下想賣多少錢?”
“朕不是來賣的,而是來拍賣的!”
柳彥頓時明了。
“按規矩這種限制門類的寶貝,得先貼三天告示,吸引足夠的人來競拍,才能拍出合理的高價。”
“無妨,今日就拍,王三省花老本都會把這東西買回去,你只需要多喊些人來填場子,虛張聲勢,哄擡價格就好。”
虛張聲勢,故意擡價,這都是行內黑幕,你一個皇帝這麽懂這些歪門邪道合适麽?
“我們多寶閣是正規商行。”柳彥一本正經說,元霄很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裝?”
“咳咳……”
柳彥能富可敵國,那人面渠道可不是蓋的,當即發下告示,數十名小厮騎馬舉旗,朝上都城各坊奔馳而去,一邊走一邊喊:鐵算子王三省神算算籌未時開拍。
多的都無需說,“鐵算子”是禦賜招牌,王三省這個如雷貫耳的名字,足夠引起算術師的矚目。
京城的算術師沒有上萬,也該有數千,能買得起的應該能過百。多寶閣呼啦啦這一頓喊,整個上都都被驚動了,他們沿着規劃好的路線,每個人錯開跑一遍,每個坊每條街都能看到幾十個人的宣傳。
王三省剛出家門就看到一人跑過去,氣得胡子都在抖。
搞不好,別人還以為他犯了什麽大事,傾家蕩産,連最寶貝的算籌都給拿去換現銀了。
故意繞了道,遮遮掩掩到了多寶閣,卻見這裏早已賓客盈門,有些人他還認識,都是老同行,免不得又是一翻揶揄調侃。
終于等到未時開拍,看到那起拍價,十金,王三省差點吐血。
小皇帝是窮瘋了麽?起拍就十金?
但這價剛叫出來,就有人一金一金地往上加。
喜歡這種東西的也不止是算術師,很多王孫貴胄的子弟也喜歡玩,喜歡玩自然就要玩好的,鐵算子這套就是天下公認最好的。
不過轉眼功夫,價格便翻了倍。
“老先生怎麽還不出手?”
王三省猛地回頭,就見得小皇帝那張笑眯眯好看卻令他做了一晚噩夢的臉。
“陛……”王三省不甘不願地起來行禮,被元霄按住,他們這是在樓上的雅間,下面看不到上面的人,若是想身份保密,多寶閣也會幫他們保密。
王三省自然是不願意別人知道自己是來拍回自己的算籌的,他身份保密,旁邊一個包間也保密,王三省就一直在觀察那個包間。
也不知道是何方神聖,不管誰加價他都要跟,偏偏樓下還坐着一位上都知名的纨绔,也不知看重了這算籌哪樣,竟然跟着起哄。
兩人你擡我哄,這個價格很快就飙過了五十金,哄擡到這種價位,已經沒什麽人再跟價了。
王三省手都在抖,早知道,昨日他該直接向小皇帝買的,這不怕小皇帝窮瘋了獅子大開口,他一個做臣子的不敢跟他砍價麽?
原本他還想着這算籌再精美華貴,炒到四五十金足夠了,結果,看眼前這樣子,五十金根本剎不住腳啊……
“老先生準備了多少金子買回你的算籌?”
“五十金。”王三省沒好氣地說。
元霄一臉驚訝,“可這都叫到五十五了……老先生,你若不拿出點勢在必得的氣魄,這些人怕是要炒得沒完沒了的了,到時倒黴的可還是你!”
王三省本來就黑的臉更黑了,這道理他能不懂麽?
終于舉了一下牌子:“六十金!”
這已經是他拿出很大魄力才出的價格。
“才多五金,魄力太小了……”
話音剛落,旁包間的人也加了五金,“六十五金!”
樓下的纨绔左看右看,收起牌子,沒敢再跟。
“七十金!”王三省再次舉牌。
“八十金!”
卧槽!
到底是誰在跟他擡價?
王三省差點爆粗口。
“八十五金!”
對方這次遲疑了一下,才喊出“九十五金”。
王三省也是個精的,若對方十金十金地漲,他肯定不敢繼續跟下去,但一看對方好像也底氣不足,于是這回叫價只加了一金。
對方又遲疑了一下,“九十七金。”
王三省冷汗落了下來,“九十八金。”
“九十九金!”
王三省差點要瘋了,這特麽粘屁蟲嗎?咬着他不放?
“一百金!”這是他最後的底牌了。
若對方再加,他就真沒辦法了,即便是這一百金,他也覺得虧大發了,為了個面子,花了一百金……
甚至有那麽一剎那,他還想着幹脆對方繼續叫,他将這套算籌拱手相讓好了,自己再拿幾十金去打造個更好的,唉,只是那禦賜之物,是可以當傳家寶的啊,可惜了可惜了……
他并沒看到,在自己擦汗時,小皇帝沖那邊比了個手勢,等待的搶價再沒出現,最終,王三省用一百金拿下了本就屬于自己的算籌……
他剛要走,下面又端出來一只盒子,正是他花重金打造的金絲楠木盒。上面的珠玉寶石簡直亮瞎在場所有人的眼。
王三省懵了,所以,他買回來的就特麽一個算籌,連盒子都沒有?
“老先生放心,你的算籌有蘇繡專門做的布袋,比這種盒子好用!”元霄說,她就不明白了,別人為了方便都是用袋子裝算籌,就他特地跑去打造一個盒子,還如此奢華。
“老先生實在想要的話,拍下來也行。這盒子,應該最多十幾金。”
王三省臉黑,他哪有那麽多閑錢?最後那只金絲楠木的盒子,以十八金被樓下一位客人拿下,而隔壁包間那位神秘的買家并未出手。
當付錢取貨時,王三省不知道該是哭是笑。
“一百兩金子啊……”
“恭喜老先生拿回自己的算籌!”元霄恬不知恥地上前。
柳彥笑而不語,這小皇帝竟比他想象的還要無恥,見過故意擡價的,還沒見過蹲人家包間,看人家臉色,揣摩人家底限再預估擡價的,啧啧……
本來該五十金拿下的東西,生生被他折騰到一百金,厲害厲害。
不過,小皇帝應該想不到,幫她擡價的會是她的死對頭吧?
此刻,隔壁包間,師荼悠閑地捏起一盞茶,抿了一口,馮彧則一直端着茶杯,眼神有點空洞。
“以前的小皇帝有這麽無恥麽?”
師荼答:“以前那個人的無恥是另一種境界。”
不自覺地,師荼就将兩個人給分開了。
同樣卑鄙無恥,一個招人恨,一個人招人愛……
王三省拿了算籌依然未走,一直盯着那頭,自算籌拍賣結束,那邊竟然再沒出過手,到底是誰,故意跟他作對是不是?
王三省氣郁得很,“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在跟老夫擡價!”
元霄趕緊拉住他,“人早走了,老先生一把年紀該淡泊些。”
王三省眉梢皺了皺,他怎麽突然有種被小皇帝坑了的感覺呢?
“莫非老先生不甘心用百金買回算籌?”
“臣哪敢!”王三省拱手一禮,這錢可是要進小皇帝口袋的,就算真是被人故意坑了,他能說什麽?
緩了好久的氣,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才問:“陛下在此,莫非是有事找臣?”
小皇帝總不可能無聊到專門出宮來看他笑話吧?
“老先生真是慧眼,朕的确有事。”如是這般一說,王三省驚愕難抑,“陛下想學制花燈?”
“準确說是天燈。朕聽說老先生有位舊識,制天燈堪稱一絕……”
王三省可是個人精啊,被小皇帝坑了一百金還能心甘情願給她幫忙?
“陛下若能介紹那為阿拉伯于臣,臣其實也是可以介紹一下這位制燈大師。”
阿拉伯?
元霄差點沒反應過來。
“不是朕不願介紹于你,而是,他早已仙逝,不過老先生若想學阿拉伯數字,朕倒是可以教你的。”
王三省眼睛猛地一亮。
為表誠意,元霄要來筆墨紙硯,寫下了十個阿拉伯數字,還将如果變化成兩位數三位數四位數甚至更多的規則教于他。
“竟簡單至極?那又該如何運算?”王三省興味盎然。
“這個,待以後,老先生來宮學,朕再與你慢慢讨論。”
回頭,元霄招來秦放耳語幾句,便與王三省找人去了。師荼與馮彧稍晚一步跟出去,卻突然失了兩人的蹤跡,更可氣的事,暗中跟蹤的人竟然被秦放耍了手段引開了。
啪——
某根神經被繃斷——小皇帝該不會真的逃了吧?
“分頭行事!”
“嗯!”
師荼和馮彧很有默契的各自尋找,但是馮彧直到當天晚上也沒看到人,又拿着腰牌往宮裏走了一趟,剛到立政殿,就看見夜色中站着的謝瑜。
馮彧頓住腳步,直謝瑜發現他,他才走過去。
“來找皇上?”
“馮侍中,”謝瑜的聲音在夜色中有點涼,“你也發現了吧?”
發現什麽?
當然是發現小皇帝跟以前的不同。
“三日後的長公主壽宴,我也收到了請柬。”
而且是朝中唯一一個收到請柬的官員,連王文啓都不曾收到,為什麽他會特別,是不是因為他跟小皇帝有幹系,是不是小皇帝知道他也懷疑她身份?
這封信,必有小皇帝用意。
馮彧沒說透,謝瑜似乎明白了,小皇帝知道他們的懷疑,應該已經開始采取對策。
采取對策便已經足夠說明一些問題。
兩人站在立政殿外,看着對方,眼神都有點空洞,誰都沒有踏進一步。
“謝狀元,你是希望他就此離開?還是留下來?”
“那馮侍中是喜歡現在的他還是以前的他?”
兩人突然相對無言,似乎誰都不知道答案。
馮彧沒找到人,但師荼找到了。此刻他靠在房梁上,看着院子裏那個小家夥跟着那位制燈大師制作天燈,做完一個不滿意,又重新做。
人人都說,天燈,可以将凡人的願望傳達給天上的仙人,讓願望實現,也可以将生者的思念傳遞給天上的逝者。
師荼明白小皇帝為何要做天燈了。
“啊……”一聲痛呼,他差點從房梁翻下去,就見秦放疾步過來,握住小皇帝的手,給她上藥止血。
師荼這才看見,那雙柔軟卻有薄繭的手上已經多了好幾道口子,這一切都是為了謝瑤……
“陛下先歇息吧,還有兩天時間呢。”
果然是為謝瑤做的……
師荼突然有點心梗,終究沒待住,兀自回了太極宮。秦放往房梁看了一眼,強行将小皇帝帶回屋睡覺。
這兩天,謝瑤做事都有點心不在焉,小皇帝出宮未歸的事,立政殿瞞得密不透風,別說錦華宮那位了,連謝瑤都不知道。
謝瑜每晚都會去立政殿走一趟,但都在外面,并不進去,白天就在宮學忙碌,因為十兩銀子的月奉,很多所謂的能人志士都想進宮學為皇帝分憂,光甄別這些人的德才就搞得他焦頭爛額。
但這是小皇帝的宮學,他不想有一絲馬虎大意,再麻煩,他都要做到最好。
第三天,是謝瑤的生辰,也是亡母忌日,更是小皇帝約定的日子,但小皇帝依然沒有回來。謝瑜一個字沒說,只是臉上有些陰郁,陪着謝瑤回謝家祠堂祭拜到傍晚才回宮。
踏進宮門時,姐弟倆不約而同看向立政殿方向,腳下同時停滞,都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就在這時,早候在廣運門的常桂迎了出來,一輛馬車駛過來,“陛下請長公主和謝狀元移駕上林苑。”
上林苑在宮城北面,是就着前朝遺址改建的,雖不及前朝三十六苑十二宮二十一觀大,但一半規模還是有的,蹴鞠場,馬球場,圍獵場等,能充分滿足皇室勳貴游玩之用。
玄武門過去就是上林苑,馬車剛駛出玄武門,就看到上林苑上空,一片天燈。
“阿姐,你看!”
謝瑜的聲音透着難以壓制的激動,謝瑤掀開簾子,就見得那一片天燈,還有天燈下一條玉蘭花隔出來的道路。
夜色剛剛降臨,宮裏各處已經點燈,但這裏卻沒有燭火,只有玉蘭花上點點熒光,微風一吹,那熒光飛散,在夜色中灑下一道美妙的紋路。
“停車。”
謝瑤心口嘭嘭直跳,踏下馬車,忍不住伸手去夠那玉蘭花樹,常桂趕緊阻止,“長公主,搖不得,陛下說了,一搖這夜光粉掉落,這玉蘭花就不亮了。”
謝瑤嘴角溢出一抹笑,壓抑數日的心情突然變得輕快,“陛下在哪兒?”
“長公主沿着玉蘭花就能找到陛下。”
謝瑤提着裙擺突然奔跑起來,像只夜空中飛舞的舞蝶。
謝瑜有一剎那愣神,他多久沒看見自己的阿姐如此幸福的模樣了?
幸福是什麽?
大概就是一個人感覺到自己被體貼入微地愛護着,每個東西都恰好到處是自己想要的。
當謝瑤看到一棵不老松下,元霄精致的小臉蛋,微笑看着她,她頭一回感覺到那種幸福。
周圍的玉蘭花在黑夜中形成一片花海,立政殿的大小太監以及千牛衛,每人手裏都拿着一盞已經點好的天燈,照得黑夜一片輝煌。
“這是為母親大人祈福的,朕想,母親大人在上,一定也想看到阿姐幸福!”
元霄手裏也拿着一盞燈,但這盞沒有點亮,只是被身後的不老松架起,等待那個能點亮它的人。
這時,師荼和馮彧也已經趕到,跟謝瑜站在一起,默默注視着這一切。
當謝瑤點亮最後那盞天燈時,偌大的天燈上慢慢浸透出一張朦胧的人臉。
“那是……”
“阿娘……”
謝瑤眼淚唰地落下,人臉在欣慰地微笑,下面又浸透出一句話:“阿瑤,阿瑜,你們一定要幸福哦!”
醜陋的字跡一看就知道誰寫的,但絲毫不妨礙在這種情形下感人的程度。
謝瑤和謝瑜甚至感覺那話就是在自己耳邊說的,連倔強到有些偏執的少年也紅了眼眶。
最大的那盞天燈終于飛起,謝瑤甚至看到母親在朝她揮手,慢慢飄向天空,直到再看不清她的臉。
其他人也釋放了手中的天燈,所有燈微拱着那盞最大的天燈,一起飛向浩瀚星河,仿佛很多陪伴着謝家夫人的人,即便在天上,謝家夫人也不會孤單。
看到天燈變成一星一點,謝瑤有些空落,可心底卻慢慢脹滿起來。
收起揚得酸痛的脖子,看向元霄,嘴角是欣慰的笑。
元霄也有些感觸,“阿姐,那麽多年了,你該走出來了,不然母親大人在天上也不會安樂的。”
所有感動梗得謝瑤一時說不出話來,沒忍住,抱住了元霄,兩人摟在一起,旁觀的三個男人幾乎同時擡起一只手,又強忍着放下,一時錯覺,感覺自己好像見證了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
待謝瑤情緒平複,元霄招呼所有人入席,“秦放,你也來。”
原本只想護衛在外的秦放猶豫了一下,在小皇帝身邊坐下。
元霄親自給每個人倒了酒,這才說道:“今日本是給阿姐賀壽,不該提其他,但好像你們對朕有什麽誤會,朕想,是時候跟你們坦白了。”
坦白?
坦白什麽?
坦白你是個冒牌貨?
幾乎一剎那,所有人端着酒都不敢動,直直看着元霄。
說不緊張那是假的,這可都是這本書裏的大佬啊,稍有不慎,誰都可能弄死她。
“你們一定很奇怪,在攝政王攻上都時,朕怎麽突然轉變,打開城門主動迎攝政王入京,一定也很奇怪,朕設計張家的種種,還有朕搞出來的那些事,不管牙膏香皂也好,還是那些阿拉伯數字……”
“其實這都要從一個夢開始說起。”
“準确說那都不算是一個夢,而是在一道雷霆劈下時晃了一個神,只是那一剎那,朕看到很多東西……”
元霄掃視,每個人臉上都有疑惑,将信将疑。
但演戲這種事,就是只要你演得好,投入的感情到位,再假也能感動人,讓人感同身受,接受這個事實。
“那一剎那,朕看到了上都城破,看到攝政王在皇宮打造了一座地牢,将朕關在裏面,每天剝皮、抽筋、剔骨,明明那是幻影,但朕能真切感覺到那種疼痛。足足熬了兩個月,朕才死,終于解脫……”
師荼臉黑,這特麽就是他攻上都最想做的事。喝了一口酒,壓了壓驚。
衆人看他,竟然發現他沒辯駁,難不成這是他真實想法?
膽寒啊!
“朕以為自己死了就一了百了,但朕還看到了其他。”元霄的視線轉向謝瑜,“阿瑜跟錦華宮那位結盟,扶持了臨淄王世子元泓,想立他為新帝,與攝政王抗衡,最後失敗被圈禁,阿瑜最終選擇懸梁自盡……這就是朕為什麽不想阿瑜你入前朝為官的原因。”
卧槽!
謝瑜也沒忍住,喝下手中酒,這刺激有點大。
“還有阿姐……”
原著中,謝瑤與師荼兩人感情幾經波瀾最後才能修成正果。第一重波瀾是,師荼新帝登基,各方勢力斡旋,不允許他娶謝瑤,後來張家倒臺,師荼終于掌握了大權,終于可以迎娶謝瑤時,謝瑜制造了一場大劫,差點弄死師荼,但最後功虧一篑,謝瑜自盡。
謝瑤受到沉重打擊,看透紅塵,吃齋念佛,就在這時,馮彧出現,引起謝瑤與師荼的誤會,待馮彧造反身死,兩人已經幾經磨砺,本以為終于可以修成正果,突厥王子來求親,誰都沒看中,就看中了謝瑤,師荼自是不允,結果被自以為是的“某人”耍了手段,奪了謝瑤清白,還擄了謝瑤去突厥,封為王後。
師荼因此起兵攻打突厥,直搗王庭,雖然仗是打勝了,但師荼為救謝瑤被迫服毒。救回謝瑤後,他們終于舉行大婚,不久謝瑤誕下麟兒,師荼毒入肺腑,孩子滿月便駕崩。
然而最大的悲劇是,直到很多年後,謝瑤才知道自己辛苦扶持坐上帝位的孩子根本不是師荼的,師荼騙了她。
而這孩子,在知道身世之後,跟謝瑤離了心,甚至最後到母子相殘的地步……
縱觀謝瑤這一生,也許轟轟烈烈,創造了很多傳奇,但最終結局豈是一個凄慘了得。
“陛下看到了什麽?”謝瑤看元霄連連嘆氣,自己都有點心慌。
元霄不敢說,只是握住她的手道:“阿姐,我不想你孤獨終老,我想你一生順遂,平安喜樂。”
這話,似乎已經說明謝瑤的境遇。謝瑤沒有逼問她,因為,她其實能感覺到如果小皇帝當初死了,師荼登基,她若真要執意跟師荼在一起,後面的艱難險阻,是無法想象的。
元霄又看向師荼,師荼一生簡直就是一個大寫的悲劇,為了女主殺伐一生,最後到死還是個處。能做的時候,沒成親,要守什麽君子之禮,成了親吧,一個中毒一個懷孕,都沒法圓房,因為這個槽點,原著作者差點被拖出來鞭屍。
咦,小皇帝那是什麽表情?幸災樂禍?師荼覺得自己絕對沒有敏感多疑。
“陛下——”
元霄趕緊咳嗽一聲,“朕也看到了攝政王的一生,攝政王雖然英勇蓋世,甚至打到突厥王庭,但卻沒能活過三十歲……”
師荼臉色倏地一變。
“這一切,看似虛幻,但朕卻是真真切切經歷過一遍,別人看只是一個恍神,但朕卻像經歷過幾十年,朕怕死,也怕這些悲劇會成真,朕只是想改變一切……”
“那陛下怎麽會制香皂牙刷,還會連王三省都望塵莫及的阿拉伯數字?”
沉重的氣氛突然被一個不和諧的聲音打破,衆人紛紛側目,看到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跑來聽故事的桓煊。
少根筋的桓侍郎還閃爍着求知欲爆棚的大眼睛,緊緊盯着小皇帝,一副想要催他快點說的架勢。
那一剎那,四個男人一個女人差點将他一腳踹出去。
“咳咳,這個……”戲精附體的元霄情緒都差點轉變不過來,“這就是朕後來做的夢了。朕夢到自己轉世,去了一個陌生的世界,那個世界跟這個世界截然不同,有電腦有手機,咳咳,這些你們都不懂,反正就是有很多我們這個時代無法理解的東西,有很大的鐵鳥在天上飛,還有鋼鐵巨龍在地上奔馳,裏面都坐着人,那是一個非常神奇絢爛的世界,唯一不好的就是,無論吃的穿的用的,都帶毒……”
元霄說了很多現代的東西,其他人都聽得很入神,一場筵席直到深夜才散去,元霄說得口幹舌燥,心想着應該算過關了吧,不料起身時,一盤子菜湯不知怎麽就灑到了她身上。
謝瑤趕緊跟她擦拭,菜湯帶油,哪裏擦得幹淨。
“玉蔻,給陛下準備熱水,常桂,你帶陛下去換洗一下。夜深了,都散了吧。”
上林苑早就準備好了宮殿給他們休息,元霄回到自己的宮殿裏,熱水已經準備好,脫衣沐浴,将自己泡在水裏,終于長出一口氣。
小皇帝今日說的話,該信還是不該信,每個人心中自有衡量。
馮彧繞了一圈,沒有回自己的地方,而是繞進了元霄的住處。與其聽這些有的沒的,不如親眼看看他身上的印記可還在。
小皇帝背後有一只像蝴蝶翅膀一樣的胎記,就在肩胛骨的位置,他偷偷躲在暗處,見他脫掉衣服,露出肩胛骨,翅膀胎記跟記憶中一模一樣,确認了身份,馮彧也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心情。
沒有高興,也沒有不高興。
其實,他早想通了,喜歡人就是眼前人,他到底是什麽身份,又有何關系?
就在馮彧打算轉身離開時,他忽然看到小皇帝束胸用的白绫,看到了他解開白绫被燭火打在簾幔上的曼妙曲線……
卧槽!
那一剎那,馮彧心跳靜止了……
而宮殿外,師荼正在靠近……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某人”還沒出場,出場時,相信以你們聰明才智,一眼就能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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