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離開

日子一天天過着，總算是入了冬。

真正到了冬天, 顧閑卻反而有些懷念北方的雪天了。僅在一年前, 他還身處北方, 體驗着北國最寒冷的冬天，一伸手, 便有鵝毛大小的雪花輕盈的落在掌心，又在他的掌中悄悄融化。

那是與江南截然不同的一種景色。

紛紛揚揚的雪花不斷自天空飄落，連枝頭也覆蓋上厚厚一層白雪, 滿目銀白, 如夢如幻。

當然, 顧閑其實更習慣南方的冬天。

而原随雲那裏，也依舊沒有任何關于萬花谷的消息。

——這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從一個世界來到幾百年之後的另一個世界, 這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所以無論是顧閑還是原随雲, 他們心裏其實都很明白, 顧閑多半是回不去了。

顧閑一個人來到柳無眉夫婦的落腳處，如往常一般給柳無眉診脈施針, 他随着侍女一路走進了宅子深處, 卻見夫妻兩個皆是神色凝重的坐在房中, 默默無語，氣氛有些許沉悶。

領着顧閑進來的侍女躬身告退。

顧閑問：“你們這是怎麽了？”

柳無眉的身體如何他心中有數，這夫妻倆如此表現, 跟柳無眉的身體應該沒有多少關系。

李玉函苦笑了一下，卻不知道該怎麽向顧閑開口, 他看向柳無眉，有些欲言又止，像是想要阻止什麽，卻終究還是作罷。

柳無眉臉上帶着幾分憂色，她斟酌着道：“顧先生，我們想要離開江南一段時日，你看可行麽？”

顧閑蹙眉道：“可是擁翠山莊出了什麽事？”

柳無眉搖了搖頭：“山莊一切都好，出事的……其實是西域。”

Advertisement

“西域？”

柳無眉眼中似有一簇光芒明明滅滅，她既悲又喜，低低道：“石觀音死了。”

顧閑聽了這句話，也不由愣了愣：“死了？”

柳無眉點了點頭：“似乎是有一段時間了，只是西域離這裏相隔甚遠，到了今早我才得到确切消息。”

顧閑問：“那麽，夫人是想去西域？”

柳無眉苦笑道：“我去西域做什麽呢？當日對石觀音所言，也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想必這一點顧先生已經看透了。我……只是收到了另一個消息，是我師妹的求救信。”

顧閑從回憶裏找出了一個名字，“無思？”

柳無眉曾經說過，石觀音有兩個最寵愛的徒弟，一個叫無憶，一個叫無思。既然柳無眉就是無憶，那無憶的師妹自然就是無思了。

柳無眉點頭：“她現在叫曲無容。我們已經許久都沒有聯系過了，我不曾想到她會忽然向我尋求幫助，她必定是遇上了某種麻煩，所以我想去見見她。”

昔日的無憶和無思變成了今日的柳無眉與曲無容，顧閑不知道她們之間的情分有多深，只是見柳無眉的樣子，這一趟看來是非去不可了。

柳無眉沉聲道：“她自小就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孩子，不會輕易向任何人示弱，也因為這樣的脾氣，她在石觀音手上也吃過不少苦頭……所以她一定是有了非向我求救不可的理由。”

她嘆了口氣：“若我幫得上忙就再好不過了，如果幫不上……”

柳無眉搖了搖頭，沒再說話。

李玉函體貼又諒解的握住了柳無眉的手，無聲的給予支持。

她可以為了往日的情分而去幫一把曾經的師妹，卻絕不會為了這點情分将自己也搭進去。今日她擁有的種種，哪一個都不是招招手便輕易得到的，比起曾經的姐妹，她更在乎現在擁有的一切。

因此去歸去，能幫到什麽地步，卻不好說。

顧閑想了想，很快就答應了下來：“也好，你的毒已經沒有大礙了，到了開春的時候基本就可以痊愈。你去吧，只是莫要勉強自己，凡事盡力而為就好。”

李玉函由衷道：“多謝顧先生。”

柳無眉亦是道謝：“叫先生費心了。”

如此便算定下了。

李玉函和柳無眉商量了一下動身的時候，顧閑便如往常一樣給柳無眉診了脈，又施了針，還開了長長一串藥方叫他們帶走，才起身告辭。

現在的顧閑怎麽也沒想到，柳無眉夫婦這一去，竟是給他帶回了一個不得了的麻煩。

半閑居裏，晴朗正和牛肉湯一起畫畫。

紙上畫着幾條墨色的魚兒，肥肥胖胖，一看便鮮美多汁，好吃的很。

牛肉湯笑得都要跌在地上了。

她捧腹大笑道：“這條魚這樣沉，在河裏游的動麽？”

晴朗嘟着嘴道：“游的動。”

牛肉湯道：“我看，還得在上面加一點別的。”

她從晴朗手裏奪過筆，刷刷幾下便在紙上畫了一個鍋，再一看，晴朗的幾條肥魚竟是在鍋裏游來游去。

晴朗不高興道：“哪有這樣的。”

她最近可以說是被牛肉湯欺壓慘了，還好晴朗本身性子綿軟，不怎麽記仇，顧閑不動聲色的觀察了幾天，發現這兩個小姑娘其實還是相處得來的。

牛肉湯聽見顧閑的腳步聲，回頭招呼道：“顧大夫，你回來了啊。”

顧閑點了點頭。這丫頭近幾日都是一大早就來半閑居串門，所以顧閑出門時也不再日日帶着晴朗，倒也走了不少獨處的時間。

他問：“宮九呢？”

牛肉湯嘟着嘴道：“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她眨了眨大眼睛，道：“你今天怎麽回來的這樣晚？難道是擁翠山莊的夫人出事了？”

問着關懷的話，臉上的神情卻是一副看熱鬧的模樣，顧閑道：“他們這幾天要離開江南，過一陣子才回來。”

牛肉湯的眼睛轉了轉，試探道：“難道是石觀音死了，柳無眉良心發現，想去西域給她師父收屍？”

顧閑淡淡道：“你的消息倒是很快。”

牛肉湯笑眯眯道：“當然，這世上可沒有我九哥不知道的事情！”

她一手撐着腦袋，不懷好意道：“也不對，她那樣的女人可不會有什麽良心，我看她是巴不得石觀音死了或者廢了，就跟擁翠山莊的老莊主一樣。”

顧閑一愣：“擁翠山莊的老莊主怎麽了？”

牛肉湯咦了一聲：“你不知道呀？”

她看看顧閑，看看一臉懵懂的晴朗，頓時精神一振，趕緊清了清嗓子：“李老莊主李觀魚你們總該聽說過吧？當年以一口魚腸劍，九九八十一手淩風劍法，令三十一位名劍客心悅誠服，被推為當年的天下第一劍，可是這位李老莊主卻在幾年前患上不治之症，纏綿病榻。”

她問顧閑：“顧大夫，你的醫術這樣出衆，李少莊主可有一次在你面前提起過李老莊主的病？”

顧閑皺眉道：“不曾。”

牛肉湯道：“果然是這樣……唉，他們當然不願意你知道這件事，因為你這樣的好人，萬一聽了李老莊主的事情，想要前去擁翠山莊醫治李老莊主可怎麽辦？他們這些年幹了不少‘假傳聖旨’的好事，指使李觀魚的老朋友幹這幹那——可是一點都沒有客氣過。要是治好了李老莊主，那這件事可不就暴露了麽？”

晴朗不贊同道：“可是，李老莊主不是李少莊主的爹爹麽？”

牛肉湯嗤笑道：“你還小，不懂呢。這世上要妻子不要老子的男人多的是，她老婆如花似玉的一個美人，那蒼白的小臉我看了都覺得憐惜不已，那李玉函被美色沖昏了頭腦，現下擁翠山莊裏大大小小的事情，其實就是柳無眉在做主哩。”

晴朗震驚不已。

牛肉湯心滿意足道：“是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想想看，要不是這樣，她才不會這麽喜歡擁翠山莊少夫人這個頭銜呢。”

晴朗抱住膝蓋，沮喪道：“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李玉函柳無眉夫婦恩愛的模樣還揮之不去，晴朗一時間接受不了這樣的反轉，便有些恹恹的。

顧閑無奈道：“這是擁翠山莊的家事，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也只有擁翠山莊自己的人才知曉，其他的皆是道聽途說罷了，信不得。”

牛肉湯不服氣道：“你不相信我說的話？”

顧閑無奈的瞪了她一眼。

牛肉湯一愣，頓時懂了，她立馬改口安慰晴朗道：“沒錯沒錯，我其實也是聽九哥的手下随口一說而已，你別這麽難過。這世上總還是有又孝順又癡情的男人的，對不對，顧大夫？”

顧閑只能配合的點點頭。

牛肉湯道：“對了，正好到了飯點，你們要不要嘗嘗我的手藝？我做的牛肉湯，可是連九哥都贊不絕口呢。”

顧閑搖頭道：“不必了，哪有讓客人動手做飯的道理。”

外面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就讓她做吧，我看這丫頭閑的很，一閑下來，就總忍不住胡說八道。”

牛肉湯愣了愣，立刻欣喜的跳了起來：“九哥！”

宮九嗯了一聲。

他的身後，又走進來一個人，竟是多日不見的原随雲。

“打擾了。”原随雲笑了笑，“原本只想來朋友家裏吃一頓午飯就走，不想今天是要有口福了。”

宮九笑眯眯道：“小妹的手藝确實很不錯。”

顧閑慢慢地挑了挑眉：“聽二位的意思，似乎是對在下的手藝不滿已久？”

宮九哈哈大笑道：“豈敢，豈敢。”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投喂的大佬們。

原野風景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8-02-01 21:10:09

燕千代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8-02-01 21:39:43

讀者“夕陽紅”,灌溉營養液 +5 2018-02-02 08:38:24

讀者“作者笑着往自己菊花”,灌溉營養液 +1 2018-02-02 07:34:04

false +1 2018-02-01 23:28:47

讀者“玉君”,灌溉營養液 +10 2018-02-01 21:48:14

讀者“燕千代”,灌溉營養液 +5 2018-02-01 21:39:43

讀者“燕千代”,灌溉營養液 +5 2018-02-01 21:33:53

讀者“雁門老蒼爹長孫翔”,灌溉營養液 +10 2018-02-01 21:31:38

讀者“小花花”,灌溉營養液 +1 2018-02-01 20:25: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