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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淩發現将軍這幾日不大開心。

雖然和他說話時偶爾會笑一笑,但是大部分時間神情都是冷沉的,連話本也不看了。有一天晚上紮營的地方靠近深山,将軍晚飯也沒吃,只帶着副官和幾個親衛騎着馬去森林裏轉了一圈,一直到深夜才回來。走進帳篷時整個人都帶着冰碴子的氣息和濃郁的血的味道,燃着燭火等他歸來的淩淩被冷得打了個寒顫。

淩松很快就意識到了這點,把他抱起來塞進被子裏揉了揉腦袋讓他先睡,自己出去洗了個澡又等了一會兒才進來。

等到淩淩半夜循着熱源重新鑽進他懷裏時,發現輕輕擁着自己後背的那只手已經恢複了平日足夠溫暖自己的熱度。

第二天起來,他聽說将軍昨夜獵了幾只野狼,過了幾日便收到了一張針腳粗糙的狼皮墊子。

淩淩撫摸着墊子邊緣灰白相間的毛。毛毛很長,被平放在地面上時能夠淹沒他覆在其上的整只手掌,跪坐在上面也比跪在地上要暖許多。

也想讓将軍開心一些啊。

淩淩默默想。

但是自己除了……還有什麽可以給出去的呢?

這天将軍沐浴完回到營帳內,淩淩如之前每日那樣溫順地跪坐在塌前。

走過他身邊的時候,淩松能夠聞到十分舒服的、非常淺淡的皂角香氣。

淩松走到塌前坐下準備就寝,出乎他意料地是,白衣青年膝行着來到他腳邊,像是猶豫了一下似的,輕輕将兩只手小心翼翼地搭在了塌邊。

“嗯?”淩松愣了一下,然後十分自然地将他的兩只手撈進自己的掌心,輕輕攏在一起搓了搓,然後微微皺起眉,“怎麽這麽涼,不是給了你一個暖爐嗎?”

“……”被他這樣一打岔,本來想要說的話幾乎進行不下去了。淩淩任他抓着自己的手,沉默了一小會兒。終于再一次鼓起勇氣開口。

“……請讓我來服侍您吧。”

他終于改了自稱,實在是可喜可賀。但是淩松感到卻也欣慰的同時沒想到他會說這個,當下呆了呆,下意識地拒絕:“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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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出口,他就感覺正被他輕輕握着的修長手指在掌心微微顫動了一下,似乎是打算說的話實在太難以啓齒,淩淩柔軟的嘴唇都被抿到失去了血色,變得蒼白而惹人憐惜,簡直讓人想讓那薄薄兩瓣沾上自己的顏色。

“我……我洗過的。”

說出後半句的時候淩松簡直覺得他的聲音裏帶上了壓抑的哭腔: “不髒的……”

淩松手一抖,看青年埋着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哭了,心頭一陣酸軟,頓時憐意大起。

他手上稍微用了點力,示意淩淩起身坐到自己腿上。對方眼角還帶着一抹淡淡的紅色,此刻被他托着後臀攬進懷裏,臉上又顯露出一些驚慌來,簡直像一只埋頭吃玉米的時候突然被敲了腦袋的懵頭懵腦的鹌鹑。

明明是他湊上來主動邀寵的,現在卻又露出這種可憐巴巴神情,真是讓人不知道拿他怎麽辦才好。

淩松默默嘆了一口氣。

于是他做了自己之前就想做的那件事——覆上了眼前那雙有些蒼白的唇,十分溫柔地輾轉,直到它如自己所願染上了淡淡的淺粉,不再像剛才那樣慘白的吓人。

一吻方畢,淩松放開了剛才牢牢禁锢着青年的修長腰身以防止對方突然逃跑的手臂,更加無奈地發現對方那雙烏黑的漂亮眼睛已經濕潤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滴下水來。

“怎麽還哭了呢?”

雖然對方看起來可憐兮兮的,但是淩松不知道為何莫名覺得有些想笑。

他再一次把淩淩拉近自己,吻輕柔地覆上對方那猙獰可怖的半臉。後者因為他的這個動作難以置信劇烈顫抖起來,下意識地想要從他懷中掙脫出去。淩松幹脆向後一仰身倒在床鋪上,拉着他撲倒在自己身上。

意識到自己壓了将軍一下的青年下意識地亂動起來,試圖支撐起身體。淩松感覺他就像一只被突然扔出了巢穴,驚慌地胡亂撲棱着翅膀的幼鳥,于是忍不住又揪了他的袖子一下。淩淩于是跌回他寬厚堅實的胸膛,呆呆地不再動了。

發現他終于肯乖了之後,淩松摸了摸他柔軟的頭發以示獎勵。但是他這種手法與其說實在安撫情人不如說是在胡撸什麽受驚的小動物。淩淩本來還算柔順的發頂因為他簡單粗暴的動作變成了一團鳥窩,呼吸卻是漸漸平靜了下來。

“我不是嫌棄你。”淩松沒有再提那個字,他怕淩淩再哭出來,“你不是怕嗎?不必勉強自己的。”

他失策了,淩淩不知道為什麽還是一聲不吭地把他裏衣的襟口弄濕了。還好淩淩很快就不再哭了,把半張猙獰的面容埋在他的胸口,露出另外半張清俊的面龐,烏黑濕潤地眼睛一動不動地凝視着他,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着,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淩松從其中讀出了十分缱绻的意思。

“我現在不再怕了。”他的聲音很輕很慢,卻有一種十分堅定的東西,“……請您抱抱我吧。”

營帳中搖曳的燭火映在他的黑沉沉的眼睛裏,仿佛漆黑長夜荒野盡頭遙遠的火光。

仿佛被誘惑一般,淩松湊上前去,輕輕地吻了一下他的眼睛。

淩淩溫順地看着他親上來,連眼睛也不懂得眨一下。淩松看着他,想起了即将被宰殺的雪白的小羊羔,睜大了烏黑濕潤的眼睛有些懵懂地看着向它走來的劊子手。

它知道自己将迎來什麽樣的命運嗎?劊子手饒有興味地猜想。但他其實并不是真的在意,他只是享受收割對方性命的瞬間。

淩松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來。

“這個時候不是應該閉眼嗎?”

于是懵懂的羔羊合上了眼睛,以獻祭般的姿态向懷抱着殘酷來意的世界暴露出他修長優美的脖頸,烏黑濃密的睫毛輕輕顫動着,仿佛一雙翩然欲飛的蝶翼。

然而淩松并不打算這樣殘酷地對待他。

他太乖了,往往能激起一部分人淩虐的欲`望,滿懷惡意地想要看着他滿面淚痕掙紮哭泣到絕望失聲。然而對于淩松來說,這樣的青年卻只讓他忍不住心生憐惜,像是為一只冷得瑟瑟發抖的流浪幼犬輕輕擦幹身上的泥水一樣,只想給對方溫柔憐愛和細心珍藏。

他已經吃過了太多的苦,淩松想給他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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