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淩淩前些日子一直隐隐約約有些消沉,食欲不振且打不起精神,病好之後竟反而好了一些,平日裏也更加願意和侍女們談笑了,路過院中站得筆直的守衛時也不再避之不及,甚至有時還會微微一笑着問候兩句。
他雖然容貌怕人了些,行止間自有一番風度天成,簡直讓一直暗中為新主人對他們有些冷淡而感到不安的守衛們受寵若驚。
淩松因為他身上悄然發生的變化而感到欣慰的同時,也多少能揣測出這種變化發生的原因。
——那是因為他發現他有為他人一戰之力。
他還能夠守護想要守護的人。
發現淩淩跟了他以後不是在受傷就是在生病,淩松在加強了府邸周圍的警戒之餘,每天早上也不肯讓他繼續睡眼朦胧地窩在柔軟的被子裏了,冷酷地把人挖起來跟着自己繞着王府跑幾步打打拳。
他一開始并沒有打算教淩淩什麽招式,畢竟後者早已過了習武的年紀。他也摸過對方的根骨,發現并算不得上佳,故而不指望淩淩真的學會多少,只是活動一下筋骨做強身健體之用,免得淩淩風一吹就生病罷了。
只是回到将軍府之後,淩淩慢慢不再習慣性地微躬着脊背,遠遠看去身姿挺秀如風中勁竹,沒教幾次就懂得在步法輕盈地在交手之際平衡重心,又兼之悟性極高,淩松在他面前演示了一套小擒拿,兩遍之後淩淩就別無二致地拆了出來。
雖然某些動作還有不到位的地方,力度也尚嫌不足,但是這種聰穎已經足夠令人驚豔。
淩松不由有些唏噓,淩淩肯多跟他說話之後,他便發覺這個人平日裏與旁人交往細致而溫柔,懂得權衡又不會顯得過分圓滑,這些年不知道被耽誤了多少。他若不是這樣的出身,有機會參加科考的話能在朝堂上混得如魚得水也說不準。
這天清晨,兩個人在院子裏慢慢打了一套拳,拆了幾招小擒拿。
見淩淩精神還不錯——有一部分原因是淩松昨天晚上沒舍得把人欺負太狠——淩松忍不住起了幾分逗他玩兒的心思:“來比一場?”
淩淩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淩松竟然有種自己正在被淩淩寵愛的感覺。
對方明明處于相對弱勢的地位,卻似乎不再為以此為恥辱,反而常常對着自己露出那種無可奈何的、帶着縱容的笑意。
而每每看到對方烏黑的眼底中泛起溫柔的漣漪,淩松甚至會感覺一陣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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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重逢一位久別的故友,于遙遠歲月裏灑滿溫暖夕照的巷尾徐徐回首,向他露出一個再熟悉不過的淺淺微笑。
“好啊。”
淩松正神游天外,沒想到他真能答應,連忙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走神,将不要臉進行到底:“比試的話,總得有點賭注吧?”
淩淩沒脾氣地笑起來,偏過頭看着他:“您說?”
“嗯,”淩松用大拇指摩挲着下巴,佯做思考,“這樣吧,輸了的人今天晚上……要答應贏的人一個要求,怎麽樣?”
他把重音落在了今天晚上四個字上,淩淩耳尖不易察覺地微微紅了,但還是爽快地點點頭:“好啊。”
一開始拆招的時候淩松明顯是在放水,反應得慢吞吞的。有幾次眼見淩淩都要敲上他的穴道了,才手忙腳亂地避開。
打到一半卻變了味,他一個風卷殘葉拿住淩淩的手腕,掌心卻蹭着手腕內側那一小塊細幼的皮膚不肯挪開了,簡直是在明目張膽地吃豆腐。
淩淩揚眉笑了一下,突然一個反手向後旋身就要去掰他的小臂。淩松迅速抽回手,一邊像是被主人訓斥了的小狗似的眨着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手上的動作卻半點也不慢,到最後一式突然發力,死死壓制住淩淩的手臂,直接一把将人卷進了懷裏,緊緊抱住防止他掙脫。
淩淩嘆了一口氣:“……就算您不這麽做,我也不會跑的。”
淩松雙手環着他修長的腰身左右搖晃了幾下,突然飛快地在他耳邊落下一個吻。
被他親吻的地方像是被羽毛輕柔地拂過,淩淩幾乎是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反應過來要不好意思的時候,卻哭笑不得地發現淩松還哼起了歌。
細細聽來,刨除某些荒腔走板的部分,聽起來居然像是自己在溫泉邊吹過一遍的那首小調。
明明只吹過一遍,他居然能記得七七八八……
淩淩心底滿是暖意,開口詢問時的語氣便愈發溫存,簡直像是在同小朋友說話了:“怎麽這麽開心呀?”
淩松反問道:“比試贏了,不應該開心嗎?”
“就算您、就算不打賭……”淩淩悄悄埋下了頭,試圖藏起通紅的側臉,反而露出了一小段已經泛起淺淺粉色的優美側頸,他有些說不下去了,最後幾個字含糊不清地落在風裏,“您讓我做什麽都可以的……”
“這可不行,”剛剛欺負完別人的淩松面無表情且理直氣壯地說:“這不是顯得我在欺負你嗎?”
“……”
淩淩發現這次病好之後,淩松黏他黏得更緊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後怕,總要看他在視線範圍內才安心。
有時候簡直像是在撒嬌,兩個人走着走着就突然攬過他的腰抱着人就不放手了,頭兩天晚上睡覺時還差點把淩淩勒得喘不過氣來。
這個人怕是早就忘光了收下淩淩時自己打算的、要在他面前做個沉穩冷靜值得依靠的男人的想法。
淩淩在每天忍笑的同時,又不由自主地覺得他冷峻的面皮下實在是笨拙又溫柔。 ……
……這麽可愛的他只能被自己一個人看到,實在是太可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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