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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個玩笑——我最近心情不錯,總是喜歡開玩笑,”說到這裏,這位冷心冷肺的殺手頭子又因為不知道有什麽好笑的,十分難聽地笑出聲來,“別的不要,把你府上那位特別的小美人送我可好?”

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麽之後,淩松強壓怒氣,冷聲道:“……那天晚上果然是你。”

“是又如何?”

“想都別想。”

“怎麽,看來你為葉将明複仇的心意不如想象中堅定啊?”

淩松突然不說話了,眯起眼睛打量着他。

淩松從未跟他講過自己與賢王之間矛盾的起因,雖然未明樓可能在與将軍府合作之前就摸清了自己的底,但怎麽想都不太對勁。

作為江湖中異軍突起的殺手組織唯一的首領,無親無故的,這位樓主未免也對淩淩太關心了一些。

見他久久不再答話,鐵面人用嘶啞的嗓音發出了難聽的笑聲。

“怎麽了?被我說中了心思,打算殺人滅口嗎?”

“這倒沒有……”放棄了與他繼續無聊對罵的打算,淩松沉吟着,用兩只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只是樓主這番表現實在不合常理,我左思右想下只能得出一個推論——”

“喔?”

“樓主莫不是,對我懷有某種難以言說的感情……?”

鐵面人明顯地愣了一下,随後一道幾乎要化為實體的刀光從他面具下的兩只眼睛裏疾射而出,淩松軍簡直能隔着那張冷冰冰的假面感覺到他此刻扭曲的表情,不由心中暗爽。

出乎淩松意料的是,鐵面人居然沒有直接向他扔毒粉或小飛镖,只是冷笑了一聲:“我竟不知淩将軍是個如此自視甚高之人。”

“做出如此猜測非我本意。”淩松一臉誠懇地解釋道,“只是樓主一日到頭淨是關注我對誰用情更深,實在令人難免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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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面人輕哼了一聲,向後靠回椅背裏,竟也沒有繼續糾纏,十分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不願意便算了吧,不過你若是哪天哪天如果玩厭了想扔的話,我也不介意接手。”

“……”他突然這樣重重提起輕輕放下,淩松不得不輕咳一聲掩去一瞬間的失神,心頭暗暗警惕起來,面上卻十分鄭重地拱手道,“如此,我可要為被賢王府坑害的這無數條無辜人的姓名,謝樓主高義了。”

要知道這位未明樓樓主在與他們“合作”的過程中,可是會是不是背後下手坑他們一把的存在,每次提出的利益交換條件都苛刻得恨不得刮掉他們一層皮。

有幾次淩松都懷疑他根本就是來設計弄死自己的,真正到了危急關頭他又會突然出手拉他們一下。這一次對方松口得如此容易,淩松不得不懷疑他是在暗地裏謀劃什麽更大的陰謀。

“在懷疑我算計你嗎?”像是察覺到了他的疑慮,鐵面人的語氣竟帶上了幾分愉悅的意味,“那你可要好好想想,這一次我打算要些什麽。”

——這是何等的變态啊。

淩松心裏打了個冷戰,勉強維持着表情的冷靜:“……怎麽會,我自然是相信樓主誠意的,合作愉快。”

“別擔心,”鐵面人笑了笑,這是淩松第一次聽到他除了嗤笑和冷笑之外的笑聲,相比之下居然顯得沒這麽難聽了,“雖然還是覺得你很讨厭,但是我已經不打算要你的命了。”

——是不是還要謝謝你的不殺之恩啊?!

不對,這樣說你本來真的打算要我的命嗎!

“不過我想請教樓主,你是如何得到如此完備的信息而不會打草驚蛇的?”

要知道即使是艱難地往防守嚴密的賢王府裏慢慢滲透了幾個探子的一葉閣,這些年來也只截下了零散幾封賢王與北人傳遞消息時不慎露出了蛛絲馬跡的密信,還常常為了竊密不得不深入險地,數次險死還生。結果未明樓主今日搬來的這一箱,怕是把賢王所有涉嫌通敵的書信都臨摹成副本搬過來了。

雖然一眼看去不是現行的任何一種文字,都只是歪歪扭扭的鬼畫符,還需要進一步的研究破譯,但是跟之前相比,起碼已經算是有了突破性的進展。

“未明樓出手,向來不留痕跡。”樓主不屑地揚起頭,順口嘲諷了一句,“你以為我是你們嗎?”

淩松已經習慣了他這種欠揍的說話方式,學會過濾其他挑釁的語句去捕捉真正的信息:“所以說你們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消息來源可靠嗎?”

“是否可靠,讓一葉閣确認一下不就清楚了嗎?”他突然湊近淩松,神神秘秘地壓低了聲音,“至于怎麽得到的,我們只不過是幫他們換了個忠心耿耿的接頭人罷了……”

“換了個接頭人……”淩松悚然一驚,“你們!”

“冷靜一下,淩将軍,毛毛躁躁的像什麽樣子。”未明樓主居然還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淩松被惡心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你不就是好奇一葉閣的調查為什麽一直沒什麽進展嗎?每隔一段時間,賢王府就會有幾名守衛護送府中女眷的珍貴首飾到有長期合作關系的工匠處,進行修繕上油,你們沒有截獲的密信就藏在那幾個箱子裏面。”

“這不可能!”淩松深深皺起了眉,“雖然把守嚴密,但是箱內的東西我們的人都尋隙窺探過幾次,的的确确過了金銀玉器便沒有別的東西了。”

未明樓主的唇角勾起一嘲諷的微笑:“你還記不記得賢王府裏那個老妖婆是什麽來歷?”

“你是說王妃?蠱毒雙修的、巫族唯一的聖女嗎。”

先帝的父親駕崩之前,曾在如今的賢王和先帝之間猶豫不決太子的人選。然而賢王卻于此時退出帝位之争,甚至執意迎娶一名來歷不明的民間女子為正妃。

這個決斷讓他在接下來的十幾年中成為了先帝最為信任倚重的弟弟,這份信任甚至延續到了由他親手扶上皇位的少帝身上。

然而近些年一葉閣卻查到,這位來歷不明的王妃根本不是什麽“出身民間”的平凡女子,她是南疆巫族唯一的聖女,蠱毒雙精被傾舉族之力供養的存在。

賢王與王妃間估計也并不存在什麽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愛情故事,真正論起來,兩人之間更多的還是利益的交換。

正是因為如此,淩松才認定了賢王有不臣之心,随時警惕着他的不軌之舉。

然而即使是知道了王妃的身份背景,少帝對曾經護着他走過皇權動蕩風雨飄搖的賢王仍然無法狠下心去猜忌試探。

不推徹底推翻賢王,自然無法為葉府翻案。淩松只好提出演一出戲,明裏暗裏不斷打壓自己,讓少帝親眼看看賢王占據徹底的優勢時,撕下那張僞善的面皮。

“巫族之人擅毒術,女子常将蠱毒蓄于随身首飾中。”談到此處,未明樓主眼底閃過一絲詭秘的寒意,“但是可以旋轉扭開拆成兩截的金簪之中,能放的也并不僅僅是封喉毒藥。”

“而有趣之處正在于,在這個過程中,将首飾整理放進箱中的侍女,護送箱子的侍衛,甚至是最後負責修繕的工匠,都并不清楚自己經手的是怎樣一樁一旦被發現便牽扯甚廣的重罪……只有最後僞裝成買首飾的客人趁機取走信件的北人,和一開始将信紙放入簪中的王妃,才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如何在重重耳目之下瞞天過海。”

淩松緩緩眨了一下眼睛,用震撼之中尚存的一絲理智開口問:“……那你們是怎麽截下這些密信的?” “很簡單。”未明樓主頓了一下,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麽非常有趣的事情般偏了偏頭,“換一個長得一模一樣的金店老板不就行了嗎?”

“一模一樣的……”

“殺人、易容,都是未明樓再熟悉不過的業務了,起碼也合作了一段時間,将軍還不了解我們的做事風格嗎?”

“那是一條人命!你……!”

“你們的人幾經試探也并沒有在其中發現半點漏洞,也是因為在這個信息傳遞的鏈條中,除了首尾兩端,中間的每一個環節都是真正無辜的。他們尚不理解自己的行為會造成的更深一層的影響,卻已然成為了幫兇。”

淩松被他激得按劍的手都在微微顫抖:“即便如此,你也不能……”

“——你現在是要教導我怎麽做事嗎,淩将軍?”

兩邊的大門被氣流嘭的一聲對側撞開,抱着外套徘徊在門外的淩淩呆立在原地,緩緩眨了眨眼睛,愣愣地迎上了一左一右向他射來的兩道冷銳目光。

淩松唰的沉下了臉:“這麽晚了怎麽還不休息?”

不知道自己身子弱要好好養着嗎?

見他面色不豫,淩淩越發惴惴不安了,躊躇着開口:“外套……”

淩松飛速瞥了一眼被他抱在懷中的眼熟布料,下意識地開口:“不是我的!”

淩淩低頭看了看外套邊角熟悉的紋繡,又擡頭看了看淩松,目光簡直茫然得有些委屈了。

站在一旁的未明樓主突然莫名其妙的“啧”了一聲,淩淩的目光循聲而至,望了未明樓主一眼卻呆住不動了。

淩松才想起身邊還有這樣一個人,想到他對淩淩過分的關注,心下警惕,連忙向前一步擋在了兩個人中間,對淩淩哄道:“你先回去問問初桃,她知道這件衣服是誰的。”

淩淩的目光在面前的兩個人之間來回了幾次,低低應了聲是抱着外套行禮退下了。

一貫喜歡搞事的未明樓主居然也就這樣安靜地站在一旁,等待他走遠之後才陰陽怪氣地開口:“怎麽比上次見的時候要清減了些,将軍若是不會疼惜美人,還是盡快送到我樓中為好。”

也不想想是誰害的!

一再提醒自己大事未成不能輕易殺掉面前這個男人,淩松強壓着怒氣冷聲道:“來人,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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