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坐牢

花開兩頭, 各表一枝。

距離葉長箋離開唐門已經過了七日。

此時朗月星稀。

唐秋期立在澄湖旁練散魄劍法,櫻花簌簌而下, 飄至湖面, 泛起一圈圈漣漪。他輕輕轉動手腕, 卻在不知不覺中使出另一套劍法,似無情落花,似連綿細雨, 剛柔并濟, 精妙無比。

他忽然停了下來,望着湖面的倒影,眼前浮現當日離別之景, 怔怔半晌, 落下淚來。

究竟什麽是仙,什麽是魔?什麽是正, 什麽是邪?

他們這些自诩為正道的人真的能将一個俠義無雙之人逼至如此境地嗎?

他越想越凄楚, 伸手掏出脖頸間挂着的長命鎖,看着“壽與天齊”四字,淚眼模糊。原先的默默流淚, 也最終變成放聲痛哭。他不知當年真相究竟如何,只願相信自己所見所悟。

過了不知多久, 他的哭聲漸漸低下去, 不停地“打哭嗝”,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為何哭泣?”

唐秋期心下一跳,嗝也止住不打, 此時唐門上下皆已熟睡,這聲音卻煞是熟悉。

“唐秋期,轉過身來。”

這聲威嚴不容違抗,唐秋期聽話地轉身,面對來人。

“宗主,你回來了。”

他垂下眼,不敢直視他。

唐将離的視線卻落在唐秋期胸前的長命鎖上,道:“他來過了是麽。”

雖是相詢,語氣卻篤定不疑。唐秋期知曉宗主能掐會算,料事如神,但他答應過葉長箋不提此事,因此只讷讷在那不語。

唐将離卻道:“七星連珠,魂燈不滅。他把這鎖送給你,是他大限将至麽。”

唐秋期心頭砰砰大跳,很想問這鎖有何意義麽?宗主你為何知曉葉長箋大限已到?又轉念想到沈星河,醍醐灌頂。知曉這是唐将離與葉長箋心意相通。羨慕之餘,心下哀傷之感愈盛,過了好半晌,才“嗯”了一聲。

唐将離道:“他解了涵宇的妖封是麽。”

唐将離每問一句,唐秋期的冷汗便滴下一層。他不知唐将離接下來還會問什麽,卻聽他淡淡地道:“無妨,我很快便去陪他了。”

唐秋期猛地擡頭,驚出一身冷汗,不知他言下之意,卻不寒而栗。“宗主,你別……”

唐将離打斷他,“他有什麽話要你帶給我麽。”

唐秋期道:“他說三年之約,改成十年。”

唐将離搖了搖頭,“太久了。”他說完轉身欲去,唐秋期望着他日益消瘦的身影,鼻子一酸,險些控制不住再次落淚,卻見唐将離驀地駐足,道:“有客來訪。”

唐秋期提劍趕往結界口,只見朱衣黑袍的燕無虞負手立在那。他大踏步出了結界,問:“你怎麽來了?是不是……是不是……”他欲言又止,想問是不是葉長箋已經死了,卻說不下去。

燕無虞淡然一笑,“你瞧我是烏鴉麽?我可是喜鵲,來報喜的。”

“什麽事?”

燕無虞道:“遠思讓我轉告你,倘若唐門有難,便來風鈴夜渡尋我們。”

“他怎麽樣了?”

燕無虞道:“撿回一命。讓唐師兄放心吧,三年之約照舊,有情人終能成眷屬。”

唐秋期半信半疑,“他怎麽不自己來?”

燕無虞聳聳肩,“他變成一根骨頭啦!正在閉關修煉呢,等他修複肉身,便可與唐師兄團聚。”

唐秋期松了一口氣,心中的千斤巨石終于落下,笑嘻嘻道:“知道啦。”

燕無虞見話已帶到,對他揮了揮手,正欲離開,唐秋期急忙問:“星河還好麽?”

燕無虞道:“你這麽擔心他,為何不自己去看看?”話音一落,躍上畫舫,“再見啦,小道友!”

唐秋期目送他遠去,身後的唐将離緩緩踱了出來,只聽後者道:“涵宇妖脈始開,你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邊。”

唐秋期抿了抿嘴,問:“宗主,你早就知曉涵宇的身世麽?”

唐将離聽出他言下之意,只道:“是否妖修、魔修、鬼修弟子便不能求證大道?是否仙修弟子便高人一等?唐門劍宗世代斬妖除魔,斬的是什麽妖,除的是什麽魔?你心中早有答案,何必彷徨不安,郁之于懷?”

這番話如當頭棒喝,令他茅塞頓開。唐秋期颔首道:“弟子謹遵教誨。”他說完便步向寝舍,卻見唐涵宇披頭散發地立在中庭,疑惑地問:“涵宇,你怎麽在這?”他見唐涵宇只背對着他,不答他話,又問:“你做噩夢了嗎?”

唐涵宇轉頭看他,俊眸噴火,惡狠狠道:“你才做噩夢,大半夜不睡覺你做鬼去了嗎!”

月光傾斜而下,唐涵宇俊俏的臉上兩道水痕未幹,唐秋期吓了一大跳,“你真做噩夢了?”

唐涵宇冷冷一哼,重重地推開他,往外跑去。

“涵宇,你做什麽去?”

“修煉!”

唐秋期嘆了一口氣,認命地跟在他身後,嘴裏念叨着:“上輩子你肯定是我債主。”他坐在澄湖邊的巨岩上,拄着桃木劍,凝神看唐涵宇修煉。

星光與月光一縷縷飄入他額間,他的腿邊擺放着一本古籍。古籍上的字跡狷狂不羁,蒼勁有力。

暮去朝來,眨眼間便到了年末。

雲水之遙也放了假,唐秋期帶着一批弟子躍下小舟。

一弟子見他不下船,問:“秋期,你去哪?”

唐秋期笑道:“我們過年,妖怪也得過年。我去外頭轉轉,或許能打幾張皮草。”他叫住唐涵宇,“你幫我轉告宗主,就說我去北方打獵啦!”

唐涵宇冷冷地哼了一聲,往曾照彩雲歸走。他來到書房,敲了三下,聽得裏面傳出清冷的聲音,“進來。”

唐涵宇推門而入,道:“宗主,我們回來了。唐秋期去北方捉妖了。”

唐将離微微颔首,擡頭望一眼窗外天色。

“唐玄。”

“宗主。”

“我有事出去幾日,門中之事由你與副宗主代為處理。”

“是。”

唐将離禦劍而去。

唐秋期一路向北,來到小鎮渡口,躍下小舟四處打聽如何去風鈴夜渡。他經常來這除魔,卻一次也未去過風鈴夜渡,抓耳撓腮,急得團團轉。一籌莫展之際回到渡口,卻見船艄上立着一只威風凜凜的黑斑虎。

唐秋期奇怪地道:“哪來的小老虎?”

黑斑虎冷冷地晃他一眼,一爪子撩起船槳,後者在空中旋轉數丈,劈面向唐秋期砸去。唐秋期伸手握住船槳,心想這虎似是通人性,笑吟吟道: “虎大爺,我想找您問個路,您知風鈴夜渡怎麽走嗎?”

黑斑虎躍到船頭,拍拍甲板,示意他上船。

唐秋期一邊劃槳,一邊問:“你是風鈴夜渡的老虎嗎?他們那的動物都成精了?我知曉了,你是妖修弟子對不對?”

無論他如何詢問,黑斑虎始終不發一語。

臨近過年,風鈴夜渡各處都挂上大紅燈籠。

步非淩在後廚劈柴,蘇思秋挑水,沈星河揉面團。

燕無虞正“嘿喲,嘿喲”地打着年糕,忽然神色一凜,道:“有人來了。”說着身影一晃,已經來到渡口。他撤去結界,讓小舟進入風鈴夜渡,笑道:“你來拜年麽?”

唐秋期躍下舟,“我來看看他。多虧你們的神虎,不然我在大海上迷路啦。”

燕無虞看了黑斑虎一眼,道:“我們這沒有老虎。你跟我來。”他在前頭為一人一虎帶路。唐秋期問:“星河呢?”

燕無虞道:“幫師叔做飯呢。”他穿過竹林,來到竹苑,推門而入,揮去障眼法,進入密室。

越往下走,視線越暗,唐秋期道:“難為他了。”

燕無虞笑道:“可不是麽。”

葉長箋正無聊地數着天花板上的紋路,聽得腳步聲,問:“誰來了?”

燕無虞走近血池,獻寶似地問:“你瞧我身上的衣服好看麽?”這是浴紅衣為他們這些弟子做的新衣裳,他笑道:“你是根骨頭,就不用穿新衣服啦!”

葉長箋從未在留有清醒的意識下被關在同一個地方如此之久。只覺暗無天日,氣悶非常,心煩意燥,他惡狠狠道:“快滾,快滾!”

燕無虞吐了吐舌頭,“唐秋期來見你啦!”他讓開道,露出身後站着的唐秋期。

他的容貌不再與葉長箋相似,只依舊秀美無雙,身高已與唐将離無異。

葉長箋咋舌,“小兔崽子吃什麽仙丹了,長得這麽高?轉個身我看看,有沒有超過唐将離?”

唐秋期依言轉了一圈,道:“過完年我就十九啦!你才是小兔崽子呢。”

燕無虞對他們揮揮手,“你們敘舊吧,我先走啦!今天師叔做了好多吃的,晚了可都被老步和老四吃完啦。”他說着便腳底抹油,風一般地溜走了。

唐秋期笑道:“聽說你和孫行者成了難兄難弟,被壓在五指山下不得動彈,我特地前來慰問你。燕鹿遙又說你成了一根骨頭,我想你也喝不了酒,便沒帶。”

葉長箋見他臉帶淤青,問:“誰欺負你了?”

唐秋期席地而坐,吊兒郎當道:“誰能欺負我?我一打十!”

“那你嘴怎麽歪了,鼻子怎麽腫了?究竟發生什麽事,你和唐涵宇打架了,還是爬樹摔下來了?”

唐秋期道:“唐興呗。他見唐涵宇都不怎麽和他玩了,無緣無故叫了十幾個弟子圍毆我,用的是散魄劍法。我情急之下使出“落花驚雨”,他們就去宗主那告狀,說我這劍法處處克制散魄劍,一定是風鈴夜渡的劍法,又說游學時我與你走得近,說我是風鈴夜渡的奸細。宗主聲色俱厲地訓斥他們,說唐門最忌同門相殘,讓他們以後不必再說這個。”

葉長箋問:“唐将離最近如何?”

唐秋期道:“宗主病了。”

葉長箋急聲問道:“他怎麽了?”

唐秋期沉默片刻,随即笑嘻嘻道:“相思病呗。瘦的不成形啦,為伊消得人憔悴哦。”

葉長箋怒道:“小兔崽子敢消遣老子了?快滾,快滾!”

唐秋期道:“你老什麽。”他記得他看上去不過一個弱冠少年。

葉長箋道:“我是個百年的老鬼了哦。”

唐秋期笑罵道:“老酒鬼。”

葉長箋問:“唐涵宇如何了,中秋節沒暴露吧?”

唐秋期道:“差一點兒,幸虧宗主發了一通怒,把本家的長老都吓住了,小弟子們都躲進房內不敢出來。”

“唐将離怎麽會生氣?”

“不知哪個長老出的馊主意,在雲山、蕭氏、徒山三個世家中挑選了幾名資質高,容貌出挑的女修,準備給宗主相親。宗主當場翻臉,二話不說,掀了宴席,乒鈴乓啷,桌椅碗筷碎了一地。他還拔劍砍了曾照彩雲歸所有的桂花樹,包括唐逸長老院子裏那顆百年金桂,把後者氣得暈厥。你沒看到,可刺激啦!唐涵宇吓得臉如菜色,早早逃房內睡覺了。”

葉長箋聽得樂不可支,“唐将離怎麽可以這麽可愛。”他見唐秋期身後似乎還跟着一個毛絨團子,問:“你說你沒帶酒,那帶了甚麽好東西來孝敬我?”

唐秋期拍了拍額頭,屁股動了動,挪到一邊,“我遇到一只神虎!”

葉長箋無言地凝視黑斑虎,過了好半晌,輕輕地道:“小虎,你瘦了。”

“雲水之遙的夥食太差了是不是?你留在風鈴夜渡吧,我讓他們天天拿大魚大肉伺候你。”

唐秋期驚奇道:“這是雲水之遙的虎?”

葉長箋道:“你別打岔,我和我的小虎敘舊呢。”

唐秋期:……

葉長箋道:“小虎,你怕被人認出來所以喬裝打扮嗎?你以為你把自己打扮成黑豹我就認不出來啦?你化成灰也是我的虎。”

小虎翹起腦袋望着魔骨,在唐秋期錯愕的目光下,這一路拽得二五八萬的老祖宗,竟然倒地打滾,露出自己毛絨絨的肚子,示好撒嬌。

唐秋期:這是一只假裝自己是黑豹的貓吧?

他沒忍住,伸出手欲摸,只聽葉長箋森森道:“不想死就把手放回去!”

與此同時,小虎一個鯉魚打挺躍到角落,瞥了唐秋期一眼,眼裏透着濃濃的嫌棄。

唐秋期:……這只老虎是不是在鄙視我?

他收回僵在半空的手,摸了摸鼻子。

黑斑虎優雅地踱到池邊,趴伏在地,閉目小憩。

葉長箋看了半晌,問:“你是不是虐待我的小虎了,它怎麽沒精打采的?”

唐秋期反問:“您試試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上漂個一天一夜?”

“別貧了。步非淩天天來我這告狀,說你搶他們降妖除魔的生意。怎麽姑蘇方圓五百裏的妖邪都被除幹淨了,你得跑到天涯之北來除妖?”

唐秋期雙手枕在腦後躺了下來,翹起二郎腿,“我這不是也害了相思病嗎?”

那年仙魔鬥法大會上對沈星河的驚鴻一瞥,他至今念念難忘。

唐秋期問:“你是不是虐待星河了?他怎麽整天如喪考妣,笑也不笑。”

葉長箋道:“我怎麽知道?他和唐将離一個德行。倘若唐将離不是個斷袖子的,我還以為思冬是他的私生子呢。”他忽然反應過來,叫道:“你說笑的吧,你真看上我家思冬了?”

唐門一生愛一人,他如何能開玩笑。

唐秋期微微翹起嘴角,他便是遇到沈星河,才開了竅,知曉唐将離對葉長箋懷着怎樣的情感,為何當年老宗主以死相逼都不能讓唐将離應允親手斬殺葉長箋。

葉長箋大叫道:“思冬還這麽小,你居然敢對他下手,我打死你!”

懸浮在空中的骨頭劇烈地抖動起來。

唐秋期白他一眼,“這種事情,誰能說得清?見到他第一眼起我就決定啦,這是我唐門的媳婦。我管他是誰,打暈了帶回唐門,拷在床上鎖起來。”

聽其霸道之言,葉長箋哭笑不得,罵道:“兔崽子!”

唐秋期撇撇嘴,“宗主就是太愛你,不舍得對你下手,哼哼,要我說麽……把你腿打斷,用伏魔鎖鏈綁住,看你逃哪去。”

葉長箋道:“你才多大,鬼點子一個比一個多,一個比一個毒。”

唐秋期道:“他們都在議論,宗主這麽重視我,遲早會把宗主之位傳給我。”

葉長箋沉默半晌,問:“唐涵宇怎麽想的?”

唐秋期聳聳肩,“不知道,瘋了一樣地練劍。”

葉長箋氣得想打他,無奈只能抖動骨頭表示不滿,“不是叫你多照看他嗎?”

唐秋期雙目一翻,“我照看啦。唐興他們要帶他去不三不四的地方,都被我趕走了。”

“你也不和他談心?”

唐秋期道:“他恨我恨得要死,我還去觸黴頭?”

葉長箋怒道:“他如果真的恨你,還會允許你待在他身邊嗎?”

唐秋期滿不在意,“哦。管他呢,娘唧唧的。”

葉長箋鄭重其事,“兔崽子,我命令你,回唐門與他坦誠相待!”

“為什麽?”

葉長箋道:“不怕虎生雙翼,就怕人起二心。你回去告訴他,你對唐門宗主的位子一點興趣也沒有,越快越好。”

唐秋期挖挖耳朵,“當然沒有啦!宗主有什麽好?只有大師兄這個傻子才會去做。如你們這般,一黑一白,一正一邪,水火不容,還約好三年見一次面。一年見不到星河,就要我小命啦,我若是當了宗主,怎麽和他雙宿雙栖?”

葉長箋靜默片刻,問:“倘若思冬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那種人呢?”

唐秋期疑惑地問:“什麽人?他就算不是人,我也喜歡他。你是否不相信一見鐘情?”

“情深不壽,強極必辱。你如果沒有做好準備,就別去招惹他。”

唐秋期滿不在意,“你讓星河對我笑一笑,我就是為他死了也願意。”

“行行行,快滾,快滾。別來糟蹋我家思冬!”

唐秋期站了起來,往外走去,“他早晚要嫁入唐門,容不得你不同意。”

“滾吧!”

唐秋期走出密室,轉到竹林,正巧遇見沈星河,雙目發亮,興奮喊道:“星河,星河!”

沈星河充耳不聞,轉身欲去,唐秋期連忙跟上,卻見山一樣的步非淩黑着臉擋在他面前。

步非淩陰測測道:“你和我家老三很熟嗎?星河,星河的瞎喊!”

唐秋期不耐煩道:“好狗不擋道,閃開!”

步非淩冷冷一笑,劍光一閃。唐秋期提足後退數長丈,嗤笑道:“原來你是老母雞。”

劍影缭亂,嚯嚯之聲良久不絕。

燕無虞手握大雞腿,吃得滿嘴都是油,招呼沈星河,“老三,咱邊吃邊看,多精彩啊。”

一弟子問:“唱哪出?”

蘇思秋狼吞虎咽,一語道破,“大舅子找茬呢。”

“哦,原來如此。”

衆人恍然大悟。

兩個時辰後,蘇思秋将鼻歪嘴斜的步非淩扛回醫堂,燕無虞将鼻青臉腫的唐秋期送至渡口。

燕無虞天真一笑,“損毀的家具記在唐門賬上,歡迎再來。”

唐秋期潇灑地對他揮一揮手,躍上小舟。

之後閉關的每一年,唐秋期都來陪葉長箋說話,告訴他四大世家的動向,以及唐将離的近況。

待小虎睡飽,已至翌日。

葉長箋溫聲道:“小虎,你很累麽。”

小虎搖了搖腦袋,跑了開去,不知從哪叼了半截毛筆,在地板上寫起字來。

它寫的是一則笑話。

《笑林廣記》曰:秀才嫁女,夜半不寐,輾轉反側,披衣而起,踱至中庭,徘徊許久。旁人問:為何困擾?秀才答:此刻,那小畜生定在放肆!

葉長箋“噗嗤”一聲,随即哈哈大笑,胸中積郁之氣一掃而淨,“你這只色老虎,平日裏就看這些故事呢。”

笑聲漸止,他道:“沒想到咱們小虎文武雙全,這字比鹿遙寫得雅致多了。我怎麽覺得有些眼熟,你是不是模仿唐将離的字跡?”

待至傍晚,小虎直起四肢,翹起腦袋凝望他許久。

葉長箋問:“你要回去了嗎?”

小虎猶豫片刻,點了點腦袋。

葉長箋笑眯眯道:“等我出關,我先去唐門把唐将離搶來,再去雲水之遙,把後山夷為平地。你們兩個,一個都跑不了。”

此時,密室門被人從外打開,“師父,我來看你了。”

小虎箭一般地竄出。

葉長箋輕輕地道:“再見。”

除夕夜,風鈴夜渡花火不息,歌唱至天明。

沈星河抱着一壇煙花醉來到密室,他将煙花醉放在血池邊,打開封口,醇厚的酒香溢滿整間屋子。

葉長箋猛吸酒香,饞涎欲滴,“思冬真是師父的貼心小棉襖。燕思夏那只兔崽子只會刺激我。”

沈星河問:“師父,您還需多久能夠出關?”

葉長箋道:“等血池的水幹了,師父這牢底也算是坐穿啦!”

沈星河望了一眼只剩一半的血池,“最多兩年您便能出來了。”

葉長箋道:“借你吉言哦。師父出關一定給你包一個大紅包。”

沈星河搖了搖頭,“我不要紅包,我只要師父平安。”

“你這孩子看上去冷冰冰的,這心比誰都熱乎。”

沈星河不語,從懷裏拿出修魔古籍細細看了起來。

葉長箋心道,唐秋期如明珠,沈星河似美玉,如果站在一起,宛若璧人,極其登對。

“思冬啊。”

他和藹地喚道。

沈星河放下書籍,“怎麽了,師父?”

“你如何看待唐秋期?”

沈星河冷冷地道:“浮浪纨绔,不知廉恥。”

葉長箋:……可憐的秋期,心疼你一秒鐘。

他幹咳幾聲,“我覺得你對他有偏見,他其實是個好孩子。”

沈星河道:“他上次想輕薄我。”

葉長箋聞言,拔高音量,叫道:“什麽時候的事?”

沈星河道:“上月在臨鎮除魔。”

葉長箋聞:“他怎麽輕薄你了?”

沈星河冷冷地道:“他挑起我下巴,想親我。”

“然後呢?”

“大師哥踢了他屁股一腳,兩人打起來了。”

葉長箋問:“誰贏了?”

沈星河道:“平手。”

護崽子心切的葉長箋道:“下次他再輕薄你,你就……”

求知若渴的沈星河豎起耳朵聆聽,“如何?”

葉長箋緩緩道:“輕薄回去!”

沈星河選擇沉默,繼續看手中魔修古籍。

作者有話要說: 中秋節

唐涵宇看着衆美女,皺起眉道:唐門選秀?

唐若依一把捂住唐涵宇的嘴

唐秋期:這是要搞事情啊

某炮灰長老:宗主,不孝有三,無後……

長劍出鞘,所有圓桌被劈為兩半

唐将離寒劍在手,提足狂奔,見之砍之,衆人吓得魂飛天外

唐若依:将離被附體了?

雲山、蕭氏、徒山:……唐門宗主是個蛇精病?會不會婚後家暴?

衆美女擠笑:我們想到本家還有事,先走了,白白。

注:《笑林廣記》是清代笑話大集

請別糾結本小說發生的朝代哦……它是個融合了許多朝代的……架空……

下章小葉子出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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