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運動會

“江氏兄妹，大仁兒他們班的壓軸神器，去年碾壓式地給四班拿了個第一。”

剛跑完接力的韓子謙嘆息着指着操場，搖着頭說，“這位是哥哥江珩，跑步賊拉的快，尤其擅長短跑，我們班拿第二已經很不錯了。”

“但最邪門的還是他這個妹妹江眠。”

韓子謙揚了揚下巴，說，“此人力大無窮，年年鉛球破紀錄不說，跳高也跟竄天一樣的離譜。”

卓瑜沒說話，只是神色晦暗不明地盯着操場上的談汀看。

談汀的第一個項目是800米跑步。

總共報名這項的也就五六個班，跑道上零零散散地站着幾個的alpha和beta，卓瑜眼珠一錯不錯地看着談汀慢吞吞地走上了跑道，站在了江珩的身側。

看臺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議論聲。

江珩看見談汀似乎也是愣了一下，但他反應很快，随即便很客氣地和談汀主動打了個招呼。

談汀怔了一下，也點了點頭。

“看不出來呀。”

江珩和善地打趣道，“沒想到我們文化人談汀同學原來對體育運動也感興趣，全面發展呀。”

談汀腼腆地實話實說：“班裏沒有人報名罷了。”

江珩了然，寬慰道：“重在參與，享受運動所帶來的快樂，才是最重要的。”

談汀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說好。

要不我一會兒讓一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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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業的學生會主席江珩這樣想，反正剛才已經拿了兩個第一名了，這把落後一些也沒什麽，畢竟鼓勵學校裏omega多多參加體育競技也很重要啊...

哨聲響起。

然而就在江珩還沒有反應過來的那一刻，身側清瘦的男孩就已經像一支離弦的箭，敏捷而迅速地沖了出去。

江珩的眼皮一跳。

他也疾步向前跑起，先是輕松地超過身側的幾個人，然而跑着跑着，江珩就突然發現好像哪裏不太對勁。

自己和談汀之間，始終隔了一米左右的距離。

問題是自己并沒有在放水。

談汀自然不可能是那種肌肉型的力量選手，但是他很敏捷，輕盈地似乎像是在跑道上飄一樣，跑得不僅速度竟然極快…

而且看起來似乎還格外的輕松。

看臺上的韓子謙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怎麽可能….” 他喃喃道，“談汀同學這，這這這….”

卓瑜倒是很冷靜。

他甚至還知道這并非是談汀所能發揮的極限，卓瑜曾經和談汀比劍時，為數不多的幾次落敗都是輸在了輕盈和敏捷這兩點上。

談汀最擅長的便是劍法的變化和身形的變換，因此這種單一的直線跑步對他而言，自然不可能會是什麽難題。

卓瑜遠遠地瞥着談汀的表情，看着他還時不時偷偷回頭看一眼自己和別人的差距，就知道這人應當是在拿捏着自己放水的度合不合适。

最後宣布名次的時候，全場似乎是同時靜谧了一下，緊接着瞬間沸騰，周桃桃的尖叫在其中顯得格外的響亮。

“咱班今年總分第三名有希望了！”

周桃桃給了談汀一個大擁抱，很興奮地說，“體委那邊的接力和400米也都拿了不錯的名次，咱們說不定最後還能撈一個保溫杯走！！“

談汀懵懵地站在原地接受了周桃桃的這個擁抱，他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地擡頭看向了看臺，似乎像是想在尋找什麽人。

坐在看臺上的卓瑜頓了頓。他不動聲色地拿起身旁的熒光綠發卡，依舊克制不住嫌棄了一下，但最後還是又慢吞吞地重新帶回了頭上。

江珩笑着喘息着跑到了談汀身側，拍了拍他的肩，說：“深藏不漏啊。”

談汀搖頭。

“你先前已經跑過兩場了，體能消耗要比我多了不少。”

談汀真摯地說，“所以你也很厲害的，江珩同學。”

江珩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着擺了擺手，說：“确實跑不動啦，還有個3000米等着我呢…”

“好巧啊。”

談汀的眼睛似乎是亮了一下，“我下面也有個3000米要跑诶。”

江珩：“……”

3000米跑步他們年級組參賽的總共就三個人，談汀不出意料地又拿了個第一。

“看把老周高興的，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見他放下了手裏的保溫杯。”

韓子謙搖頭晃腦道，“不過談汀同學真的是骁勇善戰，怎麽說呢，就感覺好像他每次都能給我帶來點兒驚喜….”

周桃桃號啕大哭着拿着手機對着談汀瘋狂拍照留念：“咱班總分第二有希望了談汀同學！就目前的形勢而言，今年咱班很有可能拿到一個紅色的智能家用電飯鍋了，我好快樂，我簡直不敢相信….”

談汀只是喘息着沖她笑了笑。

他站在跑道的盡頭，仰起臉，又一次望向了遠處了的看臺。

這次談汀終于找到了他想要看到的那個人。

卓瑜腦袋上酷酷地頂着滿滿當當的三個發卡，紅的綠的，加上從韓子謙那裏搶過來的的藍的，招搖猖狂得像只開屏的孔雀。

他平靜地坐在看臺上，幾乎是同時地對上了談汀的視線。

談汀眨了下眼睛，有些心虛地偏過了臉。

談汀意識到自己的表現似乎有些太突出了。

他在心底默默算了一下名次，發現其實現在班級的總分差不多已經是第一二名的位置了，也就是說接下來只要再拿兩個第二名，總分第一的位置差不多就能到手了。

太高會引人注目，太低會拿不到想要的名次。

可是要想如此精準地拿捏好分寸，終歸還是有些難度的。

下一個項目是鉛球，談汀趕過來的時候正好趕上江眠的回合，他不動聲色地看了眼球落地的大致位置，心裏也有了些數。

“談汀同學？”

江眠抛着手裏的鉛球，像是在抛一只小橘子一樣輕松。

她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談汀的小細手腕，擡起頭喃喃道，“你們班的alpha是死絕了嗎？怎麽好意思讓你這個omega來扔鉛球？”

談汀沉默着環繞了一眼四周等待着的選手，發現無一不是高高壯壯的alpha，而且目光都若有若無地往自己這裏打量了過來。

談汀硬着頭皮說：“我有些感興趣，就想着來試一試。”

“這樣啊…沒關系的，你不用慌！”

雖然有些不解，但江眠熱情地在他耳邊小聲安慰道，“咱們年級組這幾個都是光有蠻力沒有技巧的傻大個兒，我估計排到你還有個十分鐘，要不我先教教你怎麽扔怎麽樣？”

談汀第一次見到有人罵人罵着罵着結果最後把自己也給罵進去了的。

他愣了一下，最後還是笑着說了聲好。

江眠先是親自給談汀示範了一遍。

“…姿勢已經很好了，最後就是要注意重心的問題。”

江眠擡了一下談汀的胳膊，說，“投出去後身體要保持旋轉，這樣球才能飛的更遠，自己的身體也不會失去重心，明白了咩！”

談汀點頭，誇她厲害。

江眠臉刷的一下紅了。

她先是嘿嘿嘿地一個人高興了一會兒，又摸了摸鼻子，有些驕傲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和我哥不一樣，我學習不好的，也就擅長一些運動了。”

“我哥拿了名次他們都說學生會長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

江眠嘟嘟囔囔，“我拿了名次他們都覺得是我個子高理所當然，也是啊，和我哥這種變.态比我壓根什麽都算不上….”

談汀蹙了下眉。

“可是你還會養花。”

談汀說，“所以花的品種習性你都記得清清楚楚，你也熱情，也很有責任心，在我眼裏，你和江珩同學都是很厲害的人。”

江眠愣了一下，這回連脖子也連帶着都紅透了。

“談汀同學你也很厲害！學的也都很快！”

江眠的眼睛亮晶晶的，有些羞赧但又興奮地比劃着，“我還會劃船和射箭！回頭也可以一起教你！我還會——”

不遠處的老師喊了談汀的名字，叫他上場。

談汀沖她揮了揮手，江眠有些不放心的在身後囑咐道：“注意把握好角度和重心的啊！”

談汀應了一聲，無聲無息地掂了掂手裏的鉛球的分量。

既然是三次成績裏取最好成績的話….談汀在心裏回憶了一下方才江眠投擲的距離，一時間也有了自己的打算。

江眠緊緊地盯着他的背影，比自己剛才扔的時候還要緊張。

她的身旁有兩個alpha不懷好意地在拿談汀打賭：“我賭他撐死三米，就這小身板，別說是扔了，我估計舉球都夠費勁的，現在的omega一個個怎麽想的....”

談汀的第一球的成績不出意料有些尴尬。

那兩個alpha在旁邊嘻嘻笑笑，其中一個突然饒有興致地說：“不過這身段是真的不錯，小腰細得一把都能握過來，臉也漂亮，這是幾班的啊？”

另一個笑罵他：“有主的你也敢看上？”

江眠愣了一下。

談汀這邊又擲出了第二球，成績稍微好了一些，但是依舊還是有些慘不忍睹。

那兩個alpha在旁邊樂的天花亂墜，直到江眠惡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才讪讪地消停了下來。

江眠突然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勁。

奇怪啊。她想，談汀的姿勢和投擲的角度明明完全沒有問題，可是為什麽球在脫手的那一刻，就總感覺好像哪裏微妙地變了一下....?

就好像他…特意在扔出去的前一秒，松了手上的勁兒一樣？

談汀突然回過了頭，沖江眠笑盈盈地喊道：“我好像有手感了，江眠同學。”

江眠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那兩個alpha沒忍住又樂出來了，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直接樂了出來：“還手感呢哈哈哈，說是賣萌來的還差不多吧哈哈哈哈.….”

談汀平靜地又拾起了一顆鉛球。

下一秒，在衆目睽睽之下，談汀流暢地傾身揚臂一個斜抛，鉛球脫手。

所有人都擡頭，就看着那小小的鉛球就像是坐了火箭似的，迅疾利落地在天際劃出一道黑影——

然後落到了劃線測量區外的位置。

卓瑜站在操場門口，就看着談汀騎着那輛嶄新的平衡車，車轱辘閃耀着七彩的光，正搖搖晃晃地向自己滑過來。

談汀也看見了卓瑜。

他下意識地想要停車，可是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操作，只能笨拙地扶住車把，一邊跌跌撞撞地就朝着卓瑜栽了過來，一邊有些倉皇地喊道：“卓瑜——”

卓瑜吓了一大跳，喊：“跳下來，快跳下來！”

談汀踉跄地跳下了車，坐倒在了跑道上，卓瑜連忙單手控住了那兩平衡車，那平衡車嗡嗡了兩聲，沒動靜了。

“你不會騎你就直接敢上去？”

卓瑜無言，“你膽子夠肥的啊？”

談汀眨着眼，喘息着沒說話。

卓瑜啧了一聲，一屁股也坐在了談汀旁邊。

他酸溜溜地揶揄道：“出風頭啦？鉛球破紀錄，跳高跑步全部第一，校長點名公開表揚，平衡車也歸了你，還有一群alpha在和韓子謙打聽你的微信，高不高興？”

談汀偏過頭自說自話：“卓瑜，好熱啊。”

這一下午的運動量大概比談汀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運動量的總和還要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夕陽的緣故，談汀的臉确實很紅，連耳根子都染上了有些暧昧漂亮的暖橘色。

談汀似乎有些喘不過來氣了。

他偏過頭，眼巴巴地看了眼卓瑜手裏剩下的小半瓶水，似乎是有些為難地問：“卓瑜，我可以喝一口嗎？”

卓瑜愣了一下，遞給了他。

談汀說了謝謝，便打開小口小口地喝着水，似乎是真的渴急了。

卓瑜自己又悶了一會兒，又繼續開了口：“你以後能不能做什麽決定之前和我商量一下，師兄也不是別的意思，就是有些突然，感覺.....”

他想了半天也沒辦法形容此時自己心裏的滋味，頓了頓，又有些別扭地說：“算了，反正要是有人加你微信你自己也注意一些吧，我可沒有說不讓你同意的意思啊，就是有些人不知道打的什麽主意，反正——”

“我不會同意的。”

談汀喘着放下了手裏的水瓶，擦了下唇角的水漬，又小聲地問道，“卓瑜，你還有水嗎？”

卓瑜愣了一下。

“你全喝完了？”

他看着談汀手裏空空如也的水瓶，人都傻了，“不是吧，剛才不還有大半瓶呢嗎？你是水牛嗎你？”

“我不知道…”

談汀茫然地蹙了蹙眉，眼底蓄滿着潋滟的水光，似乎是有些難受地說，“可能是先前跑得太急了，總覺得有熱又渴，早知道就不報這麽多項目了....”

卓瑜眼皮一跳，突然覺得談汀的臉似乎有些紅得不太對勁。

“你，別是中暑了吧？”

卓瑜覺得不對，伸出手，有些着急地想拉他起來，“都和你說了少逞能，快回宿舍去吧，別在外面曬着了。”

談汀呆了呆，半晌才緩慢地說好。

他的反應似乎有些慢，半晌牽住了卓瑜的那只手，借着力慢吞吞地起了身，有些吃力地向前走，想去推不遠處的平衡車。

然而不過才邁了一步，談汀卻突然覺得渾身的關節似乎像是被蟲子噬咬了一般的酸麻，整個人頃刻間一軟，站也站不住了。

卓瑜直覺不對，單手一把緊緊拽住了他的手腕。

入手的皮膚滾燙，然而談汀整個人似乎都已經快熟透了，他軟倒在卓瑜的懷裏，眼角微紅，眼裏盛着潋滟的淚光，目光卻已經失了焦距。

“卓瑜.....”

談汀斷斷續續地喊着他的名字，男孩的聲音似乎是帶着哭腔，他小聲地在卓瑜耳邊問道，“我，我為什麽走不動了啊…"

卓瑜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因為他聞到了梨子的氣味。

那是一股子清甜而熟悉的甜梨子香，像是透明的藤蔓一樣從談汀白皙柔軟的後頸裏破土而出，帶着甜膩醉人的果香氣息，暧昧而無聲地纏住了卓瑜的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