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29| (3)
親王在封地時找來的謀士吳謂。
慶親王看着手邊桌子上的寧安城兵力布防圖勾起嘴角淺笑,“能幹什麽?給本王送兒子來了。”
“真的?”吳謂揚起驚喜笑容抱拳恭喜道,“王爺後繼有人,臣先恭喜了!”
“哎,恭喜什麽。”慶親王伸手攔住了他說道,“她不過是覺得手中握了一個懷有本王孩子的女人就能要挾本王的女人而已。你且避避,本王去會會她。”
☆、77|3.29發|表
慶親王一路走的十分焦急,站在前廳等候的雲昭儀遠遠就聽到他訓斥屬下的聲音,“你們是越發長進了!宮中來人都如此怠慢嗎!?若是耽誤了本王的事,你們有幾個腦袋夠擔當!?”
“是是,奴才下次再不敢了。”
雲昭儀回身一眼便看到了殿外趕來的慶親王衣衫上的紐扣淩亂,腰帶上嵌的翠玉也沒有擺正,進殿時身上濃郁的脂粉味兒撲鼻而來,用帕子掩了掩鼻子輕笑,“王爺的火氣如此之大,莫不是本宮擾了王爺的好事?”
“娘娘說的這是什麽話?”慶親王連連擺手,回身看向身邊的小禮子正色道,“還不上茶!?去拿本王珍藏的太平猴魁來。”
“喝什麽茶都不打緊。”雲昭儀緩步上前伸手替慶親王正好了腰帶,又将錯亂的扣子系正神色暧昧說道,“王爺身上的桃花粉味道甚是清甜,可否幫本宮讨個方子?”
雲昭儀容貌算不上傾國傾城,但勝在溫柔娴靜。現在靠的這麽近,呵氣如蘭間溫柔一笑讓慶親王有那麽一瞬間的晃神。
“娘娘這是什麽話?”慶親王做在圈椅上端起茶盞,“若是喜歡,送你幾盒又何妨?可娘娘今日并不是來讨這桃花粉的吧?”
“王爺果然是個痛快人。”雲昭儀緩緩坐了下來,“近日本宮得了個好消息,今日特意來恭喜王爺的。”
“哦?本王何喜之有啊?”
“王爺好生健忘。”雲昭儀挑起柳眉,“白姑娘前兒給王爺添了個世子,難道本宮不應該來王爺道賀麽?”
“你說什麽!?”慶親王驚的手下一抖碰翻了桌子上的茶盞起了身,“你可當真!?”
Advertisement
“這怎會有假?”雲昭儀掃了一眼那個翻到的茶盞起身福身,“恭喜王爺後繼有人。”
“你現在肯将白淨初母子交給本王了?”
慶親王眼中閃爍着對這個孩子的期頤讓雲昭儀心中暗喜,氣定神閑的微笑,“王爺年近而立,成婚多年膝下卻未有一子半女,對于這個孩子渴望的心情…本宮自然是十分理解的。只是,王爺想要世子,就得幫本宮一個忙。”
“什麽忙?”
“王位。”雲昭儀甚是幹脆利落的說出這兩個字倒是讓慶親王甚是意外,“本宮想用你封地的十萬大軍助我兒登基稱王!”
慶親王壓低了聲音,“這可是謀逆的大罪!你這是在陷本王于不忠不義的境地!”
“不忠不義?呵呵。”雲昭儀冷笑道,“皇家哪裏來的忠義?”
慶親王不置可否,“本王助你的兒子登基于本王有何好處?本王現在已是親王之位,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若我兒登基,本宮便許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權。”雲昭儀看着慶親王的眼睛毫無懼色,一字一句說的铿锵有力,“王爺現在确實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榮華富貴無邊。可一個沒有實權,讓人扣在皇城甚至沒有随意出城權利的傀儡王爺又怎能和權傾天下的攝政王相提并論!?”
“慶親王,本宮給你一日時間考慮。”雲昭儀說着轉身向外走去,“一日之後,若是王爺再沒有給本宮一個滿意的答複,本宮便會送上親王世子的屍骨,再去陛下面前告發王爺正密謀造反。孰重孰輕,王爺自己掂量。”
……
“王爺。”一直站在門口聽着裏面動靜的吳謂進了門,“這個女人心思還真是不可鬥量啊。”
“你都聽到了?”慶親王勾起嘴角看着殿外三月院中盛開的海棠花眯起眼睛,“本王正愁沒有理由騎兵,她便給本王送來了一個絕佳的機會。”
“王爺這是打算順水推舟?”
“你我密謀十幾年,為的不就是這麽一日?”慶親王揚眉笑道,“本王若是事成,還能多得一個兒子…何樂而不為?”
“小禮子。”
輕喚一聲,小禮子便閃身出現,“奴才在。”
“明日午時,帶話入宮:雲昭儀所求一事,本王應了。但也要雲昭儀應允,本王事成之日能見到世子。”
“是。”
……
未央宮,宣室殿。
一路趕回來的莫梓宸一進宣室殿便去了偏殿看毓玹。“二皇子怎麽樣?”
“二皇子自陛下出宮便一直啼哭不止,嗓子哭啞了也不見停歇。”乳母抱着毓玹不斷哄着,“這兩日李太醫一直在這,燒是退了些,可依舊不停啼哭怎麽哄都沒有用。”
莫梓宸接過毓玹心疼的将自己的嘴唇貼在他的額頭上哄到,“毓玹想娘親了是不是?”
毓玹像是聽懂了這句話一般,在落入莫梓宸懷中的那一刻奇跡般的停止了啼哭只是咿咿呀呀伸着小手拍着莫梓宸的臉蛋。
軟軟的小手拍在臉上,連續兩三天水米未進精神高度緊張的莫梓宸終于在人後露出了疲累的神色抱着毓玹低頭落下了眼淚。乳母看着平日裏高大威嚴的莫梓宸此刻佝偻着身子将自己的頭埋在小小的毓玹身上無聲啜泣立時便捂住了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陛下。”安德禮這幾日為了照顧毓玹也是疲憊不堪,“二皇子已經好多了,陛下要不要去沐浴休息?”
沒有聽到莫梓宸的聲音,安德禮又勸慰道,“陛下,皇後娘娘現在下落不明……陛下若是不保重龍體,他日若是相見,娘娘豈不是要心疼了?”
“你說的對……”莫梓宸低頭親吻了一下毓玹,聲音中滿是濃濃的鼻音,“栩栩必是不願意看到這樣邋遢的朕。”
聽到這樣的話,安德禮長出一口氣連忙向外奔走,“奴才這就去備水備膳。”
“安德禮。”莫梓宸抱着毓玹說道,“如果秦栩沐有消息傳來,記得及時通報朕。”
“是,陛下放心。”
可等安德禮再進殿時,莫梓宸已經歪在軟榻上睡着了。只是睡着的他,似乎陷入了一個什麽不太好的夢境。因為安德禮能清晰的聽到莫梓宸口中不停念叨着秦栩栩的名字,還能看到他一直沒有舒展的眉頭。
“安公公,鄧翊将軍求見。”
安德禮回頭看看莫梓宸關上殿門,“陛下剛剛睡着,鄧将軍可是急事?”
“十萬火急。”幾天的搜尋讓鄧翊也是眼窩深陷,可還來不及為秦栩栩傷心便得到了前方軍中傳來的密報。
“安德禮,門外可是鄧翊?”安德禮和鄧翊的說話聲驚醒了本就淺眠的莫梓宸,“讓他進來。”
“陛下,臣接到前方密報說是慶親王封地的大軍最近蠢蠢欲動。”鄧翊将手中的密信遞給莫梓宸說道,“據探子回報,最近慶親王封地的許多士兵全都從軍營中消失扮成了普通的平民出城。甚至有的士兵潛入了犬戎,與他們密謀。”
莫梓宸揉了揉太陽穴,“看來有人是想趁亂渾水摸魚了。鄧翊,你速回軍營,做好備戰準備。朕以為,這些人的目的是想趁現在栩栩出事,在邊關鬧事分散朕的注意力,你和溫将軍要提高警惕給朕守好了邊關。”
“是,臣遵旨!”
“安德禮,去把李槿和秦栩沐給朕調回來。”莫梓宸想起秦栩栩時有一瞬間的晃神,“留一隊人馬給秦栩泓,讓他繼續搜尋。”
“是。”
“還有,那個小福子可有下落了?”
“逍遙找到了他的屍體,就在秦丞相府邸不遠的巷子裏。”安德禮想起自己盡心盡力培養的徒弟居然是個叛徒也是一陣心寒,“逍遙說,看手法正是那天晚上與他們纏鬥的高手所為。還有小福子的家人也在一夜之間全部被人滅口……”
“朕總覺得這件事與宮中脫不開關系。若非宮中的人,怎會有人如此膽大包天挾持皇後?”莫梓宸的手無意識的撫摸着軟榻上秦栩栩平日裏蓋的錦被說道,“還有小福子,他在禦前也不是一日兩日了,能将他收買的人必是極了解他弱點的人……讓人去查。”
“是。”
……
雲隐寺。
“住持,她傷的這樣重還救的活麽?”床前一個一身青袍模樣清秀的小尼姑一臉擔憂的看着床上躺着的女人聲音怯怯。
被喚做住持的師太松開了搭在女人白淨手腕上的手指不斷揉撚着手中那串油亮的念珠,輕嘆一口氣語氣擔憂,“這就只能看她的造化了。只是……”
那小尼姑許是想到了那日清晨時山澗中的慘烈景象,身上抖了一個寒顫時候問道,“只是什麽?”
“她懷着身孕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還能保住腹中骨肉…這不得不說是個奇跡。”那師太将女人鬓角淩亂的發輕輕撥開說道,“只是這樣一來,許多藥效好卻藥性猛烈的藥便不能用了……”
“師傅這樣說,便是這女子有救了。”那小尼姑看着躺在床上毫無生氣的女人語氣輕快了些,“你呀,遇到我師傅真是命大了!誰不知道我師傅妙逸師太是這方圓百裏的神醫?”
“貧嘴。”妙逸師太聽到小尼姑的話眉間的皺紋舒展了些,“你既替為師誇下了海口,那你便明日清晨去山間替為師采草藥吧。”
“不用上早課?”那小尼姑一聽眉眼笑開,雙手合十念着阿彌陀佛道,“師傅的心腸最是慈悲了!”
“清歡。”妙逸師太的表情嚴肅了些,“我看這個女子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尋常人家,潭邊已經往生的那兩個女子像是她的丫鬟。不然也不會在摔下的那一刻拼死将她推入水中保住了她的性命。為師想,若不是深仇大恨只怕不會下此狠手,所以你若是采藥時遇到了什麽人,萬不可暴露了她的行蹤。可記住了?”
“師傅放心,清歡不會多嘴的。”
☆、78|3.29|
宣室殿。
“陛下,慶親王身邊的小禮子進宮了。”
“……”
自從回宮,莫梓宸便再沒有睡過一個囫囵覺。每日除了上朝批折子便是不斷問秦栩泓那邊搜尋的情況,只是每每得到搖頭的答複之後,他都會坐在書案前呆愣好一會。
好幾次,安德禮都能在二皇子毓玹的門外聽到莫梓宸抱着毓玹時強行壓抑的哽咽聲。
“陛下?”安德禮聽不到莫梓宸的回應,又試探性的叫了一聲。
“嗯?”莫梓宸手中的毛筆掉在奏折上起身問道,“是不是栩栩有消息了?”
“不是……”安德禮每次見到原本滿心期待的莫梓宸在見他搖頭之後的失望神色都會在心中暗自自責,“是慶親王身邊的小禮子進宮了。”
“哦。”莫梓宸坐了下來看到奏折上的墨點頹然說道,“拿去重抄一遍。他進宮做什麽?”
“他與雲昭儀娘娘身邊的硯竹在角門碰面說了幾句話便回去了。”
“唔……”莫梓宸沉吟了一會說道,“看來這白淨初是林菀雲故意放給慶親王的。只是,慶親王成婚多年未有子嗣,她怎麽就知道這白淨初一定能替他誕下世子呢?”
“依奴才看,是歪打正着也說不準。”
莫梓宸點點頭說道,“讓看着白淨初的人這幾天都警醒着些,若有風吹草動便将白淨初和那孩子一塊押來。”
這時秦栩沐的聲音在外響起,“臣秦栩沐參見陛下。”
“平身吧。”
“陛下,李槿已将假的寧安城兵力布防圖拓下交給了慶親王,也将未央宮禁衛軍的換班時辰透露了出去。”秦栩沐神情略微擔憂,“另據探子來報,最近寧安城中人口激增,很有可能是慶親王的軍隊已經潛入了城中。陛下,臣擔心…”
莫梓宸伸手攔住了秦栩沐,“他這些年在封地暗地裏掏空山洞招兵買馬朕一直有所耳聞,為了顧及兄弟情誼朕才将他扣在寧安城中。若他安分守己,朕還能保他一世榮華……可偏偏他要與朕兵戎相接,朕也只能不再顧及骨肉親情。”
“陛下,看慶親王的架勢只怕兵起那日必是血洗未央宮,若是到萬不得已時,還請陛下從密道先行離開。”
莫梓宸點頭,“朕心中有數。”
……
山中。
“師傅,那女施主已經昏迷五天,怎麽還不醒來?”
妙逸師太一邊給清歡介紹着山中的草藥一邊說道,“她傷勢太重,不過這兩日的脈象已經比之前平滑有力了許多,想來就快醒來了。”
“師傅你看!”清歡站在高處看到了不遠處一大群身穿朝廷制服的士兵正在挨家挨戶的詢問什麽。
“師太有禮了。”
妙逸師太還未來得及開口,身後就響起了一個沙啞卻禮貌的男聲。
連忙回身行禮,“施主何事?”
“不知師太近日可去過山澗水潭附近?”
妙逸上下打量着秦栩泓心中暗道,看他眉宇之間愁雲密布,似是傷心至極卻依舊器宇軒昂彬彬有禮,不像是奸猾狡詐之輩。可轉念想想那女子墜落懸崖如此重傷,若是就這樣将她交了出去若是害了她可如何是好?
這麽想着,妙逸搖了搖頭,“貧尼并未去過。”
秦栩泓不死心的追問道,“那師太可曾見過一個樣貌俏麗卻身受重傷的女子?”
妙逸行了一個佛禮搖頭道,“實在抱歉,不曾見到。”
秦栩泓眼中失望的神色暈開行禮道謝,“多謝師太。”
這時,不遠處一個士兵沖着秦栩泓喊道,“秦大人,宮中傳來密報!”
“告辭。”秦栩泓一聽連忙道謝轉身快步離去。
“師傅,我瞧那男子不像是壞人……”清歡歪頭看着秦栩泓的背影,“他眼中的失望不像是假裝的。”
“确實不像壞人。”妙逸将草藥筐背了起來,“可為師不能就這樣随便将一個重傷的姑娘交出去。待她好了,她自會找到回去的路。眼下,先将她身上的傷治好是頭等重要的事。”
……
“施主醒了?”正在煎藥的清歡聽到床榻上的動靜回頭看去驚喜的扔掉手中的扇子對着門口喊道,“師傅,女施主醒了!”
聞着屋中濃郁的中藥味,昏迷了五日的秦栩栩終于醒了過來。聽到如此歡快如山間百靈鳥一般的聲音,秦栩栩有一瞬間的遲疑之後腦中浮現出了那日馬車墜落懸崖時的情景——
“抱琴,侍墨……”秦栩栩想到當時與她一起被困在馬車中的抱琴侍墨,便焦急的呼喊着她二人的名字想要掀開被子下地時卻被一陣鑽心的痛弄的湧出了眼淚,“好痛!”
清歡溫熱的小手按住秦栩栩說道,“女施主別亂動,你身上多處重傷…若不是我師父妙手回春,只怕施主此刻已喪命在那水潭中了。”
“抱琴侍墨呢?”秦栩栩蹙眉忍着小腿處傳來的痛在黑暗中握住了清歡的手,“就是跟在我身邊的兩個姑娘,歲數與我差不多……”
“那兩位施主...不幸往生,還請女施主節哀。”清歡的語氣緩了下來,握着秦栩栩的手微微用力仿佛在給她鼓勁,“我聽師父說,女施主若不是在墜落的那一瞬間被推入水中…只怕也是兇多吉少。”
聽着清歡的話,秦栩栩的腦中忽然閃過了那日清晨馬車滑下懸崖時的情景——
那日清晨大雨中馬車橫梁斷裂向懸崖下跌落時,那四匹被套牢的禦馬先是被身上的缰繩活活撕裂甩開之後将車廂挂在了峭壁上生出的一截樹幹上。
車廂挂在樹幹上搖搖欲墜,車廂中的三人驚魂未定的看着外面的懸崖緊緊抓着彼此的手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一點細微的動作讓這車廂墜落谷底。
可畢竟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
三人商量之後決定放手一搏爬出車廂尋找出路。可剛剛爬出車廂,不堪重負的樹幹便忽然斷裂直直向下墜去。
在下墜的過程中,大腦一片空白的秦栩栩似乎感覺到了有人推了一把她的後腰,然後聽到了一聲回響在山間的巨響,之後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現在她明白了,她之所以能活下來完全是抱琴侍墨在生死一刻的那用力一推。
終于知道了真相,可陪伴她十幾年的兩個如親人一般的人已經離開了她。她甚至連告別的機會都沒有便永遠失去了她們。
屋內的時光似乎凝固在了這一刻,清歡從未見過旁人這般哀恸的樣子,仿佛眼前的這個女人正被人施以淩遲酷刑一般讓她手足無措不知該說些什麽來安慰她。
“施主身懷有孕,如此哀恸傷心是大忌。”
妙逸師太的聲音響起,秦栩栩的身子一抖茫然的企圖在黑暗中找那個聲音的方向,“師太說什麽?”
妙逸師太的聲音中滿是出家人的慈悲,“施主懷有一個多月的身孕,如此傷心最是損傷胎心。那兩個女施主已經被人擡走,想必必是會予以厚葬的。”
這時,在一旁的清歡注意到秦栩栩的眼睛似乎有些不同尋常,故意伸手上前在她面前晃了晃。
“師傅!”清歡低呼了出來,“她的眼睛!”
清歡的這一聲低呼讓秦栩栩忽然意識到她眼前的黑暗似乎并非真正的黑暗,驚懼擡頭問道,“現在不是夜晚,對麽?”
妙逸師太抓起她的手腕探着脈搏又翻開她的眼皮看了好一會,松開了手并未說話。
可秦栩栩還是聽到了她那一聲幾乎不可聞的嘆息聲。這一聲嘆息猶如判決書一般讓她如墜深淵,再無生意。
“施主應該是在墜落時傷到了頭部,才會如此。貧尼會去翻閱典籍盡力醫治,還請施主看在腹中孩子的份上不要斷了生念。”妙逸明白,剛剛經歷生死好不容易死裏逃生醒來之後卻要承受這樣接踵而來的打擊,莫說是女子,便是男子只怕都會斷了生念。
清歡上前拉着秦栩栩冰涼的手寬慰她道,“施主放心,我師父的醫術可是遠近聞名...施主也許還能再看到也說不定呢。不知施主如何稱呼?家住何方?咱們也好帶去書信,讓他們來接你。”
誰知不問這個問題還好,一問,秦栩栩的淚越發肆虐。
清歡一見以為秦栩栩是無親無故,才會如此傷恸。可她不知道,秦栩栩此刻心中百轉千回的心思——
翻遍古今萬卷史書,都找不出一個身有殘疾的妃嫔。
閱遍上下千年經卷,也找不出一個腿瘸眼盲的皇後。
如今這個樣子,真的不如那時便與抱琴侍墨兩人黃泉作伴死了一了百了。
何況後宮的紅花從來沒有百日紅,眼明心亮身康體健姿容傾國傾城的女人被困後宮的從來不計其數。即便她今日回宮依舊能得他真心相待,可又讓天下人如何看待?
漢武帝時李夫人臨去之前怎麽都不肯見漢武帝,為的就是留住他心中最美的自己。秦栩栩心中嘆氣,與其回宮眼睜睜的看着你我之間的情愛在日複一日間消磨殆盡,不如就此相忘于江湖,留住你心中最美的我。
至于...爹娘哥哥......秦栩栩深吸一口氣,等皇後新喪的诏書頒布天下之後再找機會向家中報個平安吧。
許久之後,秦栩栩緩緩說了一句字字讓她心頭滴血的話,“我姓秦,名木羽。我受奸人所害,已無家人。求師太收留。”
☆、79|3.29|
“娘。”
夏末秋初陽光甚好的庭院中,一個身穿小尼姑青袍的粉嫩小人兒張着雙臂跌跌撞撞的走向庭院中坐在藤椅上的女子。
那女子一身青袍加身未施粉黛卻依舊掩不住傾城絕色之姿,聽到女兒的聲音立刻揚起笑容自然的張開了雙臂。熟練的接過小人抱在懷中親昵的在她粉嫩的臉頰上留下一吻說道,“今天可有跟清歡姑姑學認草藥?”
“她哪裏肯跟我學認草藥?”不遠處的清歡看着那個小人兒一臉笑容伸手擦掉額頭上冒出的細汗說道,“這個小妮子将我好不容易收拾好的草藥都混到了一起,害的我又分揀了一遍。木羽,你這般溫柔如水的人怎的生出了一個這樣頑皮的小女娃?”
那小女娃聽到清歡的聲音,在女子懷中掙紮起身撲到清歡腿邊一把抱住她的小腿撒嬌道,“清歡姑姑,你不喜歡子衿了嗎?”
“喜歡,怎麽會不喜歡?”清歡一邊無奈搖頭一邊抱起子衿在她臉上狠狠的親了一下,“偏你這小魔頭又是生的這樣讨人喜歡,讓人怎麽生的氣來?”
藤椅上的女子側耳聽着女兒和清歡的對話淺笑,想起了自己在家時的情景——
從前未嫁入皇宮前,在丞相府時她還不是如子衿一般調皮胡鬧?嫁入皇宮之後更是被那個男人寵的上了天。
想到那個男人,女子臉上的笑容凝在了臉上。原以為在這清淨的山中,随着時間的推移她會慢慢将他淡忘。可偏偏事不遂人願,時間越久,她腦海中他的影像便越深。
三年多過去了,他的好,他的壞,他的幼稚,他的呵護寵溺,那些原本沉在心底的記憶全部被她翻了出來,而且越來越清晰。
“娘,你是在想爹爹嗎?”子衿看着陷入沉思的女子趴在她懷中輕聲問道,“我爹爹長什麽樣?”
“你爹爹......”那女子眼睛空洞的看着遠方,伸手在子衿的臉上描摹着微笑道,“是個很英俊威武的男人。不知我的子衿是長的是爹爹還是像我呢?”
“反正我瞧着,這小子衿與你似是一個模子刻出來一般。”清歡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贊道,“打小就是個美人胚子。”
“清歡慣會寬慰我。”那女子掩嘴微笑時聽到了遠處的腳步聲轉頭道,“是師太回來了麽?”
坐在庭院中與清歡相談甚歡的女子正是三年前墜落懸崖大難不死的秦栩栩。只是那次之後,她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再沒見到光明。
從一開始的排斥灰心失望,到後來的抱起希望喝下各種湯藥依舊不見好轉,到現在平心靜氣的接受眼盲的事實。山中清寡的日子讓秦栩栩仿佛鳳凰涅槃一般越發淡然娴雅。
尤其是生下女兒子衿之後,秦栩栩更是覺得上天待她不薄再無所求。
其實,眼盲也不是一點好處沒有帶來,至少,讓她的耳朵異常的靈敏。
果然,邁進院門的師太聲音傳來,“子衿,看婆婆給你帶了什麽?”
“雞蛋果子!”子衿驚喜的聲音讓這個小院中充滿的生機,“婆婆對子衿最好了!”
秦栩栩十分歉然的起身,“師太收留我們已是佛心慈悲...現在又給子衿買這些葷腥…實在壞了寺中的規矩。”
“你并非我佛門弟子,跟我們一起遵守清規戒律已屬不易。”妙逸師太将手中的雞蛋果子遞給子衿,慈祥的笑笑,“子衿還小,成日吃青菜怎麽行?”
“師太今日下山,可有将那些刺繡賣出去?”秦栩栩其實心中十分歉疚,因為眼睛看不見之後很多簡單事情都無法幫忙。而她以前會的那些琴棋書畫在這荒山的尼姑庵中實在沒有什麽實質的用武之處。
後來,她便想出了繡一些繡品讓師太下山時找有緣人賣掉換些銀錢貼補寺廟中的日常開銷的法子。
可事情總是想起來簡單,做起來難。尤其是對一個眼睛看不見的人來說,刺繡更是堪比登天。為了能繡出好看的刺繡,秦栩栩的一雙手早已不是當年養尊處優時的白皙細嫩。在幾乎将手指戳穿之後,她終于練就了不用眼睛便能繡圖的本領。
“你放心,價錢賣的都很好。”妙逸師太走上前看了看秦栩栩的眼睛,那雙依舊清澈透亮波光粼粼的杏眸卻依舊沒有半點起色。
“師太不必為我擔心,這麽多年我早已習慣了。”秦栩栩似乎能看穿妙逸師太的心思,出言寬慰道,“現在我有子衿,有你們相伴,此生無憾了。”
秦栩栩說着語調故意輕松了起來試探着問道,“師太,你這次下山有什麽新鮮的事兒說予我們聽聽?可有什麽皇家選秀,貴族婚娶之類的喜事?”
“沒有什麽喜事...哦,今日倒是發了皇榜。”妙逸一邊說一邊伸手擦掉子衿臉上的雞蛋渣說道,“那皇榜上說,陛下宣布本朝再不選秀,所有秀女報禮部之後皆可自行婚配。”
這時一旁的清歡說道,“說來也怪了,寧安城中的人都說皇後娘娘已經仙逝,可陛下卻空從未發诏書昭告天下。”
本朝再不選秀。
聽到這個消息,秦栩栩有那麽一瞬間差點沒有控制住眼中的熱淚。三年半了,她等了三年半了,卻始終沒有等到自己的喪事的诏書。
現在又貼出這個皇榜,莫梓宸,你到底想幹什麽?
秦栩栩極力控制着自己聲音中的顫抖說道,“也許陛下發了诏書…咱們在山中并不知曉呢?”
“這麽大的事,怎會一點都不知道?”清歡輕笑坐在秦栩栩旁邊的藤椅上擺弄着草藥,“就連三年前宮中的那場宮變咱們這裏的老百姓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又怎會不知道皇後娘娘國喪這樣大的事?”
“宮變?”秦栩栩心頭一緊,掐斷了草藥框中的一根黃芪。
“是啊。”清歡奇怪的看了一眼秦栩栩說道,“慶親王造反,領兵攻陷了未央宮,卻沒想陛下高瞻遠矚早就設好了埋伏将他一網打盡。”
秦栩栩聽得渾身肌肉都緊繃起來追問道,“後來呢?”
“後來?陛下就把慶親王關起來了吧……”清歡擺擺手,“誰知道後來了,反正是陛下勝了。”
“哦對了,自從那場宮變之後不知道為什麽每年逢中秋和十月初三,陛下都會站在城樓上放天燈祈福。”清歡笑道,“你是不知道,據說每年到這兩個日子之前寧安城中的天燈都會被搶購一空。弄的寧安城中的人都說,寧安紙貴呢。”
說者無意,聽着有心。
聽着清歡的話,秦栩栩的腦中想起了那時她與莫梓宸一起放飛天燈時的情景。當初那個點燃的天燈映照着他兩人的笑臉,然後仰頭看着那承載着美好心願的天燈緩緩飛入漆黑的夜幕中。
可現如今,那個身材颀長,風姿卓越的男人獨自在期盼團圓的日子裏站在城樓上放飛天燈……秦栩栩想着便再無法克制心中的酸澀,起身叫來了子衿,“子衿,娘累了,你帶娘回房休息一會好不好?”
……
未央宮。
“陛下,今年中秋宮中可有什麽安排?”
“沒安排。”書案前的莫梓宸與三年半前比起來性子越發陰冷,話也越來越少,原本就不多的笑容現在更是除了在與二皇子毓玹在一起之外再難見到。
“是。”安德禮躬身從旁邊拿出一個天燈遞給莫梓宸,“天燈已經準備好了,不知陛下要在上面題字?”
莫梓宸看着那個暗花紋飾的天燈出了神——
那年為了讓秦栩栩找他題字,他可謂是挖空心思幫自己各種找存在感。可自己這邊上蹿下跳的折騰了半天,秦栩栩那邊還是巋然不動。
實在沒辦法,只好拉下皇帝這張金臉主動去了椒房殿。可真的聽到從她口中說出那句求陛下賜字之後莫梓宸瞬間覺得,賜字本身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女人肯跟自己說句話。
哪怕是他厚着臉皮求來的。
所以其實他莫梓宸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秦栩栩不理他。可最終,他還是徹底丢了她。
“再去做一個一模一樣的給二皇子毓玹。”莫梓宸将那天燈放在一邊,拿起了禦批的朱砂筆埋頭看起了折子,“中秋節二皇子毓玹跟朕一起放飛天燈祈福。”
其實哪裏是祈福?
安德禮心中暗道,三年半了,陛下始終沒有放棄尋找皇後娘娘的念頭。每年中秋和娘娘生辰都會去城牆放飛天燈,世人皆道陛下是為天下蒼生祈福,只有他知道,陛下其實是祈求上天讓他與皇後娘娘再次團圓。
安德禮點頭退了出去,“是,奴才這就去辦。”
看着安德禮退出禦書房,莫梓宸停下了手中的筆疲累的起身來到了屏風後的軟榻邊。
坐在軟榻上,莫梓宸的思緒回到了三年半以前——
在秦栩栩失蹤之後的一個月,慶親王便帶領軍隊先是将寧安城各個出口全部堵死,然後又與顧泰裏應外合攻進了未央宮。
在攻進未央宮太極殿時,一身盔甲志在必得的慶親王莫梓奕看到了被押坐在龍椅上的莫梓宸。
拔劍指向莫梓宸仰天長嘯道,“父皇,你可看到了?你最愛的兒子如今也成了我的階下囚!”
“看來父皇确實高瞻遠矚。”龍椅上的莫梓宸不見絲毫驚慌,聲音依舊沉穩有力,“不然,父皇也不會早早将你打發去封地。莫梓奕,朕許你榮華你不要,偏要做這亂臣賊子,你可曾想過後果?”
“後果?”莫梓奕緩慢有力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太極殿中回響,眼眸中滿是對高處那把龍椅的渴望,“自古成王敗寇,還有何後果可言?可今日,該想後果的人應該是你了。”
同類推薦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