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歸來

眼前的一切迅速剝落褪色,晏涼動彈不得站在原地,原本的姹紫嫣紅轉瞬便化作殘垣斷壁,他只身一人,利于空落落荒茫茫的夢川。

夢川與忘川,只一橋之隔,橋上開滿了決藍花,妖冶冷冽随無生海的暗流搖曳。

漫長的記憶回溯讓晏涼一時不知今夕何夕,分不清自己是晏涼還是那位二公子。

似乎誰都是他,誰又都不是他。

他鬼使神差的朝橋上走去,似丢了三魂七魄,眼看就要抵達忘川,驀地一個身影擋在他眼前。

“別往前走了,現在還沒到時候。”是擺渡人。

晏涼身上一激靈,如夢初醒:“我……”

“你被封魂匕隔斷脖子,之所以魂魄未散,全因你手中握着那枚琥珀墜子。”

睡鳳眸眨了眨,霧色漸散,他緩緩張開緊握的手,才後知後覺發現掌心躺着那枚琥珀墜子,原本剔透的琥珀沾滿血污,斷裂的紅繩已被血凝成黑色。

記憶漸漸彌合,屬于晏涼自己的記憶,這一刻,他才算真正清醒。

“若非這墜子,我在現實裏也會魂飛魄散?”

擺渡人意味深長一笑:“哪裏有什麽現實和書中,都一樣的。”

“那方才那些記憶……?”

擺渡人斂了笑,沒去解答他的疑問,反而面色暗了暗道:“你的男主,如今已經黑了。”

晏涼深深的擰眉:“跌落無生海的明明是我,他怎麽……難道之後又發生了什麽?”

擺渡人又笑而不答,賣了個關子:“這些因由,你自己去弄明白好了,我三言兩語與你說不清,當務之急,是你要去拉一把季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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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涼自是個拎得清的人:“可是他得罪了那個世家,又綁了什麽了不得的人物?”

擺渡人翩然一笑:“不愧是作者,你家男主,如今扣了覓音島島主獨子傅小公子,七日後要以他的魂魄燃續靈燭。”

續魂燭,只有命定之人的魂魄能點燃,傳言燃燭能換取一人性命,即使那人已經入了地府去了黃泉,也能從閻王爺手中奪回來。

而覓音島小公子傅玄良,正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命定之人,因此傅小公子打從一出生起就被保護得好好的,沒人敢打他主意。

季珂是想救什麽人,竟然敢去招惹傅島主,還把他家小公子綁了去?

在晏涼的印象裏,他家男主涼薄清冷,萬不會對旁人有這麽深的執念……

如此想着,他腦中浮現季珂信誓旦旦的說辭:“我會與前輩證明,我并非涼薄之人。”

莫名打了個寒顫……到底何人,能得男主如此傾心相待?不過這顯然不是現在的重點,他只有七天的時間,去把傅小公子從季珂那救出來。

晏涼沉着道:“季珂現如今身在何處,我即刻動身。”

擺渡人對晏涼的通透與雷厲風行十分贊賞,反而悠悠然道:“寂城。”

“啊?!”晏涼幾乎以為自己聾了。

“這三年,季珂已徹底破壞了人界與寂城的結界,所以……如今百鬼橫行惡靈叢生,魑魅魍魉為禍人間,情況十分不妙。”

這已經是書中後二十章的內容了啊!

晏涼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擅自認為如今黑化的季珂已經早忘了他:“好吧,我……盡量。”

他一直以為自己替代季珂墜落無生海,對方絕不會黑化了,等他回歸人界清理門戶穩坐屬于自己的家主之位,和溫冉再暗生情愫過上不羨鴛鴦不羨仙的逍遙日子……可……怎麽會這樣?

“那就拜托了。”

晏涼揉了揉太陽穴,無奈的點點頭,畢竟,他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等等,你打算就這副樣子出去?”

晏涼愣了愣,終于意識到自己現在只是一個虛弱的靈體,且身處無生海底,暗無天日,要出去簡直癡人說夢。

擺渡人看穿了他的心思:“別怕,你原本的身體我還在修補,可能還要耗費些時日,遠水救不了近火,我為你準備了一副新肉體,你暫且将就用用,雖不及你原本模樣好看,靈力也差點,但好歹是個新死的,幹幹淨淨明明白白,稍微忍耐下沒問題罷?”

晏涼摸了摸鼻子,無奈又遲疑的點了點頭。

擺渡人給他準備的新肉體,是個新死的散修,确實幹淨體面,眉眼間也與他有七八分相似。

“放心,你的身體,再給我七七四十九天,就能修補好。”擺渡人拍着胸脯保證。

“……”晏涼花了半個時辰,才漸漸能活動四肢,可當他想答話時,卻發現怎麽努力都發不出聲音。

“嗯?你怎麽不說話了?”

“……”

“呀,不會是個啞巴吧,這個散修……”

晏涼一臉生無可戀的,點了點頭。

這書裏的啞巴似乎特別多。

擺渡人給了他一大疊符紙和一堆亂七八糟的靈器,說必要時保命用,末了又塞給他一枚沉甸甸的錢袋,晏涼掂了掂,足夠了。

眼前騰起迷霧,轉瞬即逝的混沌後視線漸漸清明,他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已身處熱鬧的集市,以這位啞巴散修之姿。

無生海消失不見,擺渡人也無影無蹤,沒留下任何線索,也沒給出有用的提示,晏涼嘆了口氣,氣定神閑的踱到了一間熱鬧的茶館裏。

他不能說話,但腰間的錢袋沉甸甸的,自然能換來小二的和顏悅色,也能輕而易舉打聽到自己想要的。

晏涼如今身處的,是距離寂城只有不到百裏地的安西鎮,之所以如今平安繁華,全仰仗一個詭異的祭祀儀式。

“寂城裏那位……那位大人,據說叛出無厭山後攪得修仙界雞犬不寧,後來打破了寂城與人界的結界,也就兩年前這樣,我記得那會兒連續一個月沒有白晝,天上地下不得安寧,一擡頭,都是禦劍從四面八方趕來剿滅那位大人的道長,他們神仙打架的事兒,我們也不清楚,總之最後不了了之了,那位大人好像自此在寂城自立門戶。”

“不過神仙們鬧得亂哄哄的,其實也不管我們百姓什麽事兒,寂城那位大人其實不難應對,既不吃小孩也不搶姑娘,只有個奇怪的癖好……”

看小二眉飛色舞的神情突然閃了閃,晏涼的心也跟着提了提。

“鎮的西郊有條安西河,河畔有座新娘廟,不知你來的時候瞧見沒?”

新娘廟?什麽玩意兒……聞所未聞。

“沒聽過罷?這也是去年新修的,我們安西鎮每逢有姑娘出閣,都得去新娘廟拜上一拜,然後點了紅燭在廟裏坐上一晚,孤身一人,不準任何人接近,新郎家需得第二日清早去廟裏把新娘子接回去,無一例外。”

晏涼指尖沾了茶水在桌上寫到:為何?

小二壓低聲音道:“還能為什麽,這些新娘子,自然都是給寂城裏那位大人送的祭品。”

驚訝之色在晏涼面上一閃而逝,随後他漸漸沉下臉,小二看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笑道:“不過據那些新嫁娘所言,她們一進去就迷迷糊糊,等再醒來時,天已經大亮,接親的鑼鼓喧天,就似什麽都沒發生……”

繼而猥瑣一笑,眉飛色舞道:“那啥,據說,身子也沒被動過,完完整整的。”

晏涼這才松了一口氣,他筆下的男主,涼薄也好手段歹毒也罷,可絕非奪人新娘初夜的猥瑣之徒。

可他扣押這些新娘一夜要做什麽呢……

晏涼覺得自己瞎捉摸也沒用,沉吟片刻,心中已有了主意。

他在桌上寫到:安西鎮近來可有姑娘出閣?

小二笑道:“巧了,明兒就有,對方還是住我對門的姐姐呢。”

……

當日,晏涼到鎮上的成衣鋪子制了一套寬大的新嫁衣,這殼子和他本尊一樣都是高挑身材,本來想買現成的,可那些嬌小的尺寸沒一件合身,晏涼只得加了許多銀子讓店家連夜趕制。

去客棧潦草睡了一覺,翌日清晨便來店裏取,海棠紅的嫁衣款式簡單,既不過分喜氣也不塵俗,可晏涼一想到要穿上它畫上紅妝,就怎麽也歡喜不起來。

還是那句話,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他嘴裏不住念叨着,權當自我安慰。

擺渡人給他的那一堆救命符裏,好巧不巧有張隐靈符,晏涼買了胭脂水粉,躲在客棧裏描眉點唇。

好在他本身手巧,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加之本身紋身的功底,上起妝來并不費勁,且這幅殼子雖不及他原本好看,但好歹也是眉清目秀的胚子,皮膚白皙細膩,連著粉的步驟都可以省略了。

妝罷,換上海棠紅嫁衣,晏涼看着鏡中的新嫁娘,無可奈何的抽了抽唇角。

……

鞭炮鑼鼓喧天,晏涼隐匿在熱熱鬧鬧的人群中,随送親的隊伍一道兒前往安西鎮西郊的新娘廟。

穿上嫁衣紅繡鞋,走路十分別扭,加上這日天空飄了細細的小雨,晏涼總是雲淡風輕的臉上難得露出不耐煩之色。

新娘廟外邊看上去和普通的廟宇沒甚區別,

衆人在半裏地開外就停下腳步,原本熱鬧的鑼鼓聲截然而止,人人面上都露出肅然之色,連竊竊私語都不敢。

一個老媽子掀開轎簾,攙扶着新娘向廟中走去,晏涼緊跟着,只見到了廟門外,兩人皆停下腳步,老媽子跪在地上虔誠的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詞。

新娘子也跟着拜了拜,在老媽子的念叨聲中進了廟,老媽子跪了有盞茶功夫,吟誦完畢才起身離開。

晏涼隐了身形,同新娘子一道兒進了廟中,仔細擡眼瞧了瞧,這廟宇內部即無佛像也無香火,只挂滿了胭脂紅的綢紗,連窗戶上都糊了紅紙,一看就不大正經……晏涼不知這是百姓的意思還是季珂手下人的品位。

那新娘局促的坐在蒲團上,臉隐匿在紅蓋頭裏,雙手拽着豔紅的衣袖瑟瑟發抖,晏涼嘆了口氣,暗暗念了個訣,那新娘子身子一直,随後腦袋一歪靠在鋪滿紅綢子的供桌腿上,暈死了過去。

“得罪了。”

晏涼燃了隐靈符,取下紅蓋頭,将灰燼灑在姑娘印堂處,又将其小心翼翼藏在供桌下,順手把挂在廟宇四周的綢布扯了兩條下來,一條覆蓋在姑娘身上,一條整整齊齊遮住供桌直墜地面,加之隐靈符,即使是季珂,也輕易發現不了新娘的存在了。

一切準備妥當,晏涼遲疑的将紅蓋頭往自己臉上遮,在方才的蒲團上坐下,靜靜等候男主的到來。

這日天光暗淡,窗外雨聲淅瀝,因無人敢靠近新娘廟,晏涼在風雨聲中安然閑坐,也樂得清淨,一靜下來,腦子又開始胡思亂想,無生海夢川所見歷歷在目,季涼這個名字更似一枚戒印烙在心口,只要稍稍一想起,便覺疼痛。

可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完全記不起季涼的長相,只記得那一雙狹長的眸子,深沉莫測,靜靜的看着他,即溫柔又悲怆。

那一世的他,究竟和這個名叫季涼的外甥,怎麽樣了?

晏涼百無聊賴想了片刻,又覺自己真是閑得慌,這不知哪生哪世的塵緣舊事,随它去罷,與自己一點關系都沒有……

想着想着,晏涼把自己想困了,迷迷糊糊靠在牆上打了個盹兒,醒來時天已經徹底黑了,窗外風雨停歇,雲破月來,天地清明。

沒過多久,他眉頭蹙了蹙,徹底清醒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他忙蓋好蓋頭,端坐着屏息凝神,一顆心莫名跳到嗓子眼。

廟門被推開了,漏進半扇月光,一步,兩步,随着來人漸漸接近,晏涼嗅到一股清淡的血腥……

“姑娘別怕,明兒就放你回來。”

晏涼呼吸一滞,這聲音,是溫冉。

現在的溫冉與當年的溫冉已經截然不同,那股子單純的少女氣不複存在,她渾身上下彌漫着令人膽寒的陰邪之氣。

溫冉揮了揮袖子,安息香彌漫,晏涼很配合的暈了過去,溫冉看人已經失去了知覺,便毫不斯文的将其拎了起來。

那一瞬間她娥眉微蹙,淡淡的咦了一聲,這次的新嫁娘,好像有點重……

溫大小姐召喚了一只和醜鳳兒差不多的靈鳥,将“暈”過去的晏涼放在鳥背上,一陣騰雲駕霧,不到盞茶功夫,兩人就抵達了季珂位于寂城的老巢。

晏涼心中暗笑,雖然情節崩得一塌糊塗,但好歹男女主是在一起了。

那鳥兒落地,溫冉又将“新娘”拎了起來,交給一旁的靈奴:“照舊,先洗幹淨放冰榻上。”

聞言,晏涼心中大駭,洗幹淨豈不是……下意識的打了個顫,才發現他雖然閉了氣,卻全身發麻動彈不得,這殼子的靈力實在太低了。

“大小姐,季公子他又喝醉了。”

溫冉嘆了口氣,淡然道:“哪年的今天他不這樣?只要別讓鬼牢那傅小公子逃了就成,他的命如今比我們所有人都重要,旁的一切與我無關。”

晏涼心下一沉,原本他還想着季珂黑化勸不動,溫冉說不定是個突破口,如此看來,這女主也指望不上了。

三年過去,自己作為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與男女主那點交情怕早就不作數了,況且現在他又披着一個新身份……

晏涼目标很明确,救出傅玄良。他不管季珂要燃續魂燭救誰,只清楚他若真的殺了傅玄良,傅家德高望重,各世家定忍無可忍圍剿寂城,兩敗俱傷免不了,必然重蹈BE的覆轍。

與靈奴吩咐了幾句,溫冉就獨自離開了,那靈奴将晏涼扛在肩上,嫌他比尋常姑娘沉,遂吩咐了兩個低階的靈奴來行擦身之事。

晏涼松了口氣,因為這種品級的靈奴,對人

類的男女是毫無概念的。

靈奴将他放在冒着寒氣的冰榻上,解開衣襟用沾了水的綢布擦他的脖子至胸口處,晏涼心中冷靜,緩緩催動靈力化解禁锢,若換在平日,他早就能脫身,可這殼子實在不争氣,靈力低微得可以忽略不計……

還未等他準備好,溫冉換了身衣裳進了屋,揮退衆靈奴,目光落在躺在冰榻上的晏涼身上,杏目微微睜大,挑了挑眉道:“居然是個男新娘。”

是的,靈奴還未來得及将他的衣襟合上,雪白的胸膛一馬平川暴露在溫冉面前。

溫冉似來了興致,心血來潮揮了揮袖子,晏涼知她玩的什麽把戲,很配合的睜開眼睛,還做出一副大夢初醒懵懵懂懂的模樣。

四目相對,片刻,娥眉微蹙,晏涼這才看清了她,當年的小女孩已經出落成大姑娘了。

而溫冉的神情,玩味中捎帶着些令人琢磨不透的落寞:“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瞧見娶男子的,當真開了眼界。”

晏涼無法說話,只溫和又淡定的笑了笑,溫冉面上的表情瞬間凝固,半晌斂了眸,若有所思道:“你倒是像我一位故人。”

晏涼沒自戀到将女主口中的故人,理解為是自己。

“我已經解了你的禁锢,可以說話了。”

晏涼點了點頭,繼而又搖了搖。

“啞巴?”

晏涼點頭,垂下眼眸。

溫冉的指尖掠過他的喉嚨,看似撩撥實則試探,複而又挑起晏涼的下巴,微眯起眼凝視道:“說像也不像,五官差遠了。”

“……”

“你是男子,自是污濁混沌的,血是用不了了,可既然都将你帶了來,我總不能白跑一趟,剛巧你這張臉,可以讓季公子消遣消遣。”

“我倒要瞧瞧他季公子,喝醉了酒定力如何。”

晏涼還未來得及理解她話中的意思,溫冉又将一衆靈奴招了來,替他整好紅裝蓋好蓋頭,擡着穿過骨燈幽幽的游廊,路上風起,紅蓋頭落下,晏涼無意間瞧見,如今他正身處當年度昱的宅子。

所謂季珂的屋子,晏涼再熟悉不過,那正是他曾經的屋子。

靈奴将他放在榻上,燃了燈,借着微弱的火光,晏涼清楚的瞧見,這屋中一字一畫甚至一杯一盞,都是曾經的模樣,絲毫未變過,他記得自己離開前度昱曾用棉布一一蓋住封塵,如今置身于此,恍惚這些離開的年歲從未存在。

晏涼的心上泛起極細的漣漪,難道季珂如此念舊?

還未等他整理出頭緒,一股攝人心魄的壓迫感逼近:“誰允許你們進這屋子。”

門被推開了,季珂一襲玄色衣衫,比三年前高挑了許多,五官在燈影下深刻又陰鸷,他微微眯起眼,瞧見榻上穿着嫁衣的人,狹長的眸子如利刃般割在晏涼身上。

那些低階靈奴瞬間變得瑟瑟發抖,忽明忽暗似下一秒就要煙消雲散:“是……溫大小姐交代……給季公子送份大禮。”

“好得很。”話音未落,燭火閃了閃,滅了,那些靈奴也随着流瀉而來的月光,化作流光溢彩的煙塵。

随着對方的靠近,晏涼嗅到極濃重的酒氣,他擡起眼,與居高臨下負手而立的季珂四目相對,那雙因酒精布滿血色的眸子閃了閃,露出一絲困惑的殺意,轉瞬又化作無以名狀的悲哀。

晏涼的心莫名一跳,他讀不懂男主眼中複雜的情緒,只是被那抹殺意激起了潛意識的恐懼,稍縱即逝,畢竟他已死無可死。

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借着月光,黑瞳深若寒潭,讓人瞧不清看不透,眉宇間似積着終年不化的雪,清冷莫測,半晌,季珂擡起手,滾燙的指尖極輕的,就似怕驚醒沉睡之人般,小心翼翼的劃過晏涼的臉頰。

晏涼甚至能感受到對方指尖細細的顫抖……

“你終于回來了。”

“……???”還沒等晏涼明白這話的含義,下巴便被勾起,嘴唇猝不及防的被潮濕滾燙之物壓住,濃郁的酒氣浸入唇舌,這滋味,是上好的橙花酒。

長久的攻城略地讓晏涼錯覺舌頭都被他咬下來了,嘴唇發麻發酸無法閉攏,一縷銀絲滲出唇角,在月色與壓抑的呼吸裏格外色氣撩人。

嘴上被堵着,身上被壓着,心跳也不受控的變快,可晏涼心中卻能清明又淡定,他很肯定季珂是把他當做某位女角色了。

雖然沒有辦法,但被一個男人這樣肆意的吻,終究不是什麽愉快的事,晏涼心中無奈又凄涼,猝不及防胸膛上一熱,季珂的手活魚般撩開他的衣襟,骨節分明的手指滾燙得似烙鐵,緊緊扣住晏涼的腰,幾乎要将他的肌膚燒融化了。

喂,你摸就摸咬就咬,可能不能別手一直向下探?安分點好不好?

晏涼腹诽,無濟于事,更可怕的是,這副肉體随着季珂的動作漸漸熱了起來……

正當晏涼以為自己就要被這般吻到窒息時,季珂停住了,擡起臉深刻又認真的凝望他,這張原本就好看得過分的臉,經過三年時間的磨砺,輪廓越發分明,曾經那幾份清淡的稚氣早已消失無蹤。

有那麽一瞬,晏涼在他的注視下忘了喘息。

“不要再離開了。”

“……”

“好不好?”

此時晏涼已經能輕微活動身體,心中明知季珂這話不是對他說的,卻經不住對方可憐又認真的眼神,溫柔又傻氣的點了點頭。

得了晏涼的應允,季珂眉宇間的積雪瞬間消融,三年來,他面上第一次有了笑容,雖然是在他醉得稀裏糊塗的情況下。

小小的虎牙露了出來,一如往昔的俏皮。

晏涼又失神了片刻,連他自己都沒察覺驟然變快的心跳。

季珂面上的笑還來不及斂去,眸中的神采一分分淡去,他頭一歪,結結實實的壓在晏涼身上,徹徹底底的醉死了過去,面上還殘着那抹滿足又肆意的笑。

他的呼吸正好落在晏涼的耳珠子上,濕而熱,酒氣濃重。

“……”晏涼被撞得有些疼,卻不是很讨厭,他無聲的嘆了口氣,繼續以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計的靈力化解身上的禁锢。

随着經脈的活絡,酸麻感越重,晏涼緩緩活動手腕,輕手輕腳将壓在他身上的季珂挪到一邊,對方呼吸勻長臉頰泛紅,俨然已進入深眠。

晏涼不知,這些年季珂也只有喝得爛醉才能睡安穩。

以靈力燃了眠蝶,一縷輕煙徐徐升起,萦繞在季珂鼻間,眠蝶乃黃泉畔的靈物,能催眠入夢,這高級的道具當然也是擺渡人留給他的。

估摸着即使被捅一刀季珂也醒不過來了,晏涼才取出魂針,在季珂中指上紮了紮,殷紅的鮮血滲了出來,忙取出黃色的符紙,以他的血畫了一道符。

動作間,他瞧見季珂的手腕系着一抹紅到發黑的繩子,陳舊邋遢,想了一瞬又抛之腦後了。

沒人比晏涼更清楚季珂的把戲,季珂設的天牢地牢妖牢鬼牢從來沒有鑰匙,都是以自己的血為引,這近乎自虐的惡趣味也是他設定的。

引路符成,晏涼小心翼翼的收在衣襟裏,臨走前不忘從櫃子裏翻出一身正常男裝換上,剛起身跨過門檻,又想起什麽似的折了回來,将薄薄的衾被蓋在季珂身上,默默嘆了口氣。

春寒未退,喝了酒更易着涼。

符紙上以朱砂寫了傅玄良的生辰八字,晏涼口中默念咒決,符紙化作蹁跹紙鶴,引他去尋鬼牢所在。

因季珂性格陰晴不定生性多疑,靈奴基本不敢靠近,只要使用隐靈符,避開耳目輕而易舉,晏涼穿過骨燈幽幽的回廊,走過吊滿屍鬼軀殼的竹林,不多時便循着紙鶴抵達鬼牢入口。

所謂鬼牢,是以萬鬼怨念為網按陣法堆砌而成,被困之人若企圖逃跑,則會被鬼嘯攪得神魂震蕩七竅流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最陰狠歹毒的刑罰。

晏涼心中默念一句作孽,沾了季珂鮮血的引路符已夾在雙指之間,随着符紙擲出,入口的黑霧漸散,叫嚣的陰靈即刻安靜下來,恭恭敬敬的跪在兩側守候。

鬼牢內并無想象中腐屍陰靈聚集的陰煞腥臭之

光中化為灰燼,彌漫着奇異清淡的香氣,那些原本睜着眼的土偶立刻閉上眼,進入昏睡狀态。

傅玄良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雖然被季珂抓來沒受過刑,每日也好吃好喝的供着,但被囚禁在這詭異的陣法裏,又知道自己即将要獻祭續靈燭的命運,早就崩潰了,如今看到有人出現,只恹恹的擡起了頭,看不是送飯靈奴,亦不是令人膽寒的季珂,疑惑的蹙了蹙眉。

晏涼穿過土偶陣,傅小公子警惕的瞪着他:“時候到了,要拿我去獻祭了?”

晏涼将食指抵在唇畔,示意他安靜以防驚醒暫時進入睡眠轉态的土偶,傅玄良眨了眨眼,壓低聲音:“你是來救我的?”

看晏涼淡淡的點了點頭,傅玄良原本灰敗的臉上一點點現出顏色,極小聲追問道:“是我爹讓你來的?”

晏涼不答,小公子又皺着眉頭灰心喪氣道:“可那妖女設的陣法極刁鑽,一旦我脫離陣眼,那大魔頭就會感知到,你救不了我的。”

看小公子一臉絕望,晏涼淡淡勾起唇角,很奇怪,看到晏涼的笑,傅玄良原本焦慮沮喪的情緒即刻平複了。

無妨,我替你。

這具身體發不出聲音,傅玄良卻看懂了晏涼的口型,愣愣開口:“怎麽替?”

晏涼用魂針刺破中指,用血在符紙上潦草的畫了個詭異的圖案,傅玄良好歹也是修仙世家小公子,平日裏雜書異志沒少看,看晏涼的舉動立刻恍然大悟:“這是……傳說中的影魂術?”

所謂影魂,就是以血為媒暫時的替換掉彼此的影子,達到瞞天過海的效果。

晏涼笑,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也不多做解釋,在傅玄良手上也毫不客氣的紮了紮,在符紙上畫了相同的圖騰,彼此交換符紙以靈力燃之,剩下的灰燼盡數吞入腹中。

影魂術成,因這殼子靈力微弱,晏涼只得用魂針在傅玄良臂上刺了只知路鳥,幻墨成畫,畫皮召靈,傅玄良盯着從天而降撲閃着翅膀的鳥兒再次目瞪口呆。

這是以你的靈力化的知路鳥,忍耐一下,它會将你帶回覓音島。晏涼飛快的以樹杈在地上寫道。

少年眸色閃動:“我若走了,你怎麽辦?”

晏涼淡然一笑,我自有辦法,你快去吧。

他将有些心事重重的少年半推着上了知路鳥背上,鳥兒立刻聽話的扇動翅膀朝夜空飛去。

傅玄良執拗的轉過頭:“我……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說完這句話,他才意識到自己還不知道對方姓名。

晏涼笑微微的看着知路鳥飛遠,周遭又安靜下來,土偶在死寂中緩緩睜開眼睛,一切恢複如初,他席地而坐氣定神閑,心中明白,這小把戲瞞不了男主多久。

反正此次回魂也就這麽個任務,現在人已經救出了,知路鳥日行萬裏,即使是季珂也無能為力。

自己大不了被他碎屍萬段,橫豎死無可死了……

折騰了一整天,晏涼又開始犯困,正當他枕着土偶肩膀正欲沉入黑甜時,幽暗的甬道瞬間燈火通明,晏涼睜眼時,季珂已站在他面前。

眉宇間積着千尺寒冰,面上的酒氣已經退的徹徹底底,只餘不動聲色的陰鸷狠厲。

醉酒時的所作所為,季珂早已忘得幹幹淨淨,若非溫冉覺得院中安靜得過分不對勁,心裏生疑過來看一眼,季珂怕是要睡到天明。

當時溫冉所見的,是被褪下的嫁衣和被催眠沉睡的季珂,她一氣之下用靈流将季珂炸醒,彼此心知中人圈套,便分頭行事,溫冉去追傅玄良,季珂則來鬼牢查探“審問”。

晏涼擡眼看了看月亮的位置,估摸着傅玄良已經安全抵達覓音島了。

“敢在我面前做小動作的,你還是第一人。”

四目相對,季珂眼中殺意翻湧,完全認不出眼前的人是誰,醉酒時對對方的所作所為也絲毫記不得。

晏涼微微一笑,拱了拱手,似在說承讓。

狹長的眸子殺意漸濃:“你是啞巴?”

晏涼淡然點頭,無聲的說了句抱歉。

“那活着作甚,很沒意思罷。”

說話間他揚起袖袍,一道黑刃直刺而來,晏涼根本來不及躲閃,利刃便刺痛他的皮肉,穿透肩胛骨将他釘在牆上。

“疼不疼,喊不出來很難過罷?”

“……”血汩汩的從胸口處流出,滴答滴答瞬間便在他腳下彙成一灘猩紅,他擡起眼,眼中沒有一絲恐懼與哀求,直直的盯着對方,甚至含着笑意,還未等他眨眼,季珂又是一刀捅了過來。

這一次,直洞穿他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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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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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