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刺殺游戲5.進退維谷
“國內市面上所有以西方現代技術為主題的雜志,也就這幾本沒說太多瞎話。”張玄将幾本雜志扔在桌上,雙手撐在桌邊,“每本我都翻過至少兩三期,主編風格都很明顯,有幾個名字你們不會陌生,看這裏——”
張玄伸出手去翻開其中一頁,手勢卻相當特別。有些人用這個手勢表示“OK”,三根手指在後頭抻直,食指和拇指圈起,合攏撚起一張紙頁。
沈玉瑤看到這個手勢卻幾乎炸了,抽出一本雜志作勢要打:“張玄!你煩不煩!”
張玄大笑,朝後一仰倒在椅子上,絲毫不遮掩作弄人的得意勁兒。周圍其他人本就因沈玉瑤的有趣反應而憋着笑,被張玄這麽“哈哈哈”地一帶,全都笑出了聲。
這是這群少爺小姐們最近學到的小游戲——洞的誘惑(hole tempting),一個人找準時機做這個手勢,其他人要盡量不去看。這內容很簡單,但也能讓人樂此不疲。有時候是不經意瞥到就被吸引了注意力,有時候明明知道它在哪也知道別去看,可最終還是會放棄抵抗去看。
這道理其實很簡單,越提示自己別注意的事,實際上已經在提醒時注意并加強了很多遍。而“別去看”這句話中,已經包含了“去看”這個指令;多次反複地告訴自己“別去看”之後,“去看”就變成了時間問題而已。
張玄對此最為樂在其中,而沈玉瑤的反應最大,因此變成了衆人逗弄的對象。
“好了,咱說正事。”玩笑之後,張玄收斂了放肆的笑容,再次把雜志翻回之前的頁數,“不騙你,你得看看主編是誰。”
沈玉瑤或許惱怒張玄總是捉弄她,但張玄的可靠又是毋庸置疑的——至少在場的大多數人這麽認為。大家很快進入了工作狀态,年輕人們總是能讨論得熱火朝天。那些既有刊物可能在國內很有名,但不一定能獲得這群年輕人的崇敬。因為這些刊物的“孵化者”們常常被“留學”之名标榜,可這正是在場的年輕人們最不缺的,而且這些“二代”的經歷未必比這些前輩淺薄。
杜白幾乎不參與這些七嘴八舌的讨論,他只是随着發言人的變動而轉動目光,有時點點頭,偶爾在大家都不說話的時候見縫插針說一句。然而就是這麽點小動靜,足以讓人生出他在認真讨論、說的都是真知灼見的感覺。
幾個小時後,這群年輕人決定了第一步的方向,可見效率之高。杜白對這件事的态度是不攪合、不游離,他看似參與了這件事,但完全沒給它加入自己的想法,也不打算這麽做。在這事上,沈玉瑤是發起者,張玄是領導者,其他人因各種原因暫時都認同了這種權威。
“所以,還是得确定具體的主題。不怕小,泛泛而談反而不美,也吸引不到年輕讀者。”張玄最後下了定論,“男女分兩組想主題吧,雙向考慮,也能為将來做雙刊鋪墊。”
沈玉瑤将手上的雜志一合,應了一聲表示同意。兩個帶頭人都同意了,其他人自然沒意見。張玄點點頭,轉身将“兩個主題”寫在小黑板上,将粉筆一扔轉回來。
“那就OK了。”
沈玉瑤一聽這話頓時心底警鈴大作,然而她控制不住目光挪到張玄的手上——張玄果然借此又玩起了“洞的誘惑”。
“有完沒完啦你!”沈玉瑤抄起一本雜志就甩過去,當然沒砸中身手靈活的張玄。反正正事說完了,沈玉瑤幹脆跳起來舉着雜志和張玄鬧騰。愛熱鬧的小夥伴們也跟着起哄,一時間哄笑尖叫不絕于耳。
鬧了幾分鐘,沈玉瑤終于跑累了停下來。她掃了一眼還在樂不可支的朋友們,一屁股坐在杜白旁邊歇息,慢慢喘勻了氣道:“還是你好啊,杜白。”
“我好?”杜白正悠然疊一塊綠底黑點的手帕,“哪兒就好了?”
沈大小姐擡手給自己扇了扇風:“你不折騰就很好。”
沈玉瑤只覺得印象裏完全沒有杜白逗弄、笑話自己的印象,加之大家都東倒西歪的時候,就他一個自得地坐着,看起來很是穩重。然而她已經忘了,正是杜白将這個游戲在不經意間“介紹”給了男生們。
“沈玉瑤。”
杜白忽然在她面前抖開手帕:“別看綠底黑點的東西。”
沈玉瑤一愣,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塊手帕上,兩秒後才回過神來——這是一個與“洞的誘惑”完全相同的伎倆。
“杜白!”
沈修遠的調查進度十分緩慢。
他一個人坐在書房裏,桌上放着好一些人的資料。這些都是他借口說收到了消息最近危險,副官組織人調查可能的危險來源,從而整理出來的資料。但一方面這些資料大部分不會連帶身邊人的名字,另一方面由本身有嫌疑的副官帶頭理出,參考起來也不能全然相信。沈修遠會這麽吩咐,實際上是想看看副官為首的這群軍人對“上校會被刺殺”這事的反應。
至于沈修遠真正懷疑的事,與其說是沒頭緒,不如說是可能成為關鍵一環的線索過多。每個被他懷疑的人都表現得如往常一樣,可能有時會有與衆不同的細節,但正是這種細小差異讓他們顯得正常。
大量的細節處理、邏輯推理極其耗費心神,到頭來還很可能是無用功。不過沈修遠不敢掉以輕心,因為他之前正是在這種需要明察秋毫的較量中落敗。
那是他遭遇的第一次失敗,目前也是唯一一次。即便現在的他認定那次對手是另一名宿主,也無法掩蓋他的失誤之處。即便他很早就知道有些任務可能會失敗,并為此做好了準備,那名年輕朝氣的小助理還是給了他“致命一擊”。
像是一艘遠洋航船,一直毫無意外、按部就班地前行。然而一直風和日麗的海面之下暗潮湧動,看不見摸不着的磁場悄然影響着航向。直至航船要撞上冰山,掌舵者才驚覺已經遠離航道。
當《喝下午茶的少女》——模仿作——在應急機制中沉下去,燈光驟暗、恢弘又急促的音樂響起,簡直就是當時沈修遠的心理狀态——焦慮、惶惶,像是狂風驟雨中的海浪拍岸。
沈修遠嘗試過力挽狂瀾,但最終只能接受時間軸退回任務發布日期,再來一次。第二次任務的情況有所不同,沈修遠沒再失敗,甚至有閑暇反思第一輪。而原本匪夷所思的結果,也終于被沈修遠一點點地描摹、複原了全程。
如果他所猜測的不錯,他并非敗給系統,準确來說,是敗給了另一名“宿主”。
——戴維·伯萊。
事實上,沈修遠之所以能夠猜出畫被偷的全程,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小偷”的自我暴露和随之而來的信件。戴維作為最後接觸得到畫的一員,沈修遠原本就對他存疑,但青年終究是比他快了一步。當小助理沒有準時出現在辦公室的時候,沈修遠就意識到他已經輸了。
也是因此,沈修遠才開始大膽考慮“其他宿主的存在”。
一方面青年表現出的大膽、缜密、全局觀已經超越了他的年齡,另一方面,花了大力氣偷走又一封信“還”回去,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多半是“宿主任務”。
正是青年戴維的特殊性,使得沈修遠總是自覺或不自覺地想起他,現在又多了一個——“國師”。
沈修遠想着“國師”的慧眼識人,有些不确定這次任務是不是又會出現別的宿主。是敵是友還搞不清,鑒于有對上的可能,還是盡量減少會暴露自己的機會吧。
摸着打火機,沈修遠倒是想起了先前在宴會上與他相談的青年。
青年的表現有些局促,有些時候對自己要說的話不能很好把握尺度。但這倒是方便了沈修遠,在他的刻意引導下,青年将沈玉瑤的交友情況大致介紹了一遍,其中包含了很多關于“張玄”的信息。
沈玉瑤現在看起來還很正常,但她的朋友們幾乎與她日日相處,可能某一天就忽然将之改變了。而張玄是他們那本雜志的發起人之一,沈玉瑤看起來很重視他的意見。
或許可以多接觸一下張玄。沈修遠眯了眯眼,将打火機随手放在桌上。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沈玉瑤和張玄年齡相配,以此為借口去接近他與他的背景也是個途徑。
“少爺,晚餐準備好了,小姐正在餐廳等您。”秦伯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沈修遠随意收拾了一下桌面,就下樓進到了餐廳。沈玉瑤已經坐好了,一瞧見他,擡手就用“OK”手勢的圈框住右眼,頗為俏皮地眨了眨眼:“哥哥!”
托沈玉瑤最近幾日沉迷于此的福,沈修遠也遭受了“洞的誘惑”的迫害,邊坐下邊無奈笑道:“你還沒玩膩?”
“還不就是張玄!”沈玉瑤忿忿道,“他今天盡玩這個了,真不知道是去讨論雜志還是去搗亂的。”
張玄其實還是做了正事的,但這并不妨礙小女生被“欺負”後,回家向家長告個小狀。
沈玉瑤的無心之語,卻讓沈修遠再次對她的話裏人心生疑窦。
張玄,又是張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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