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2)
褪去,薄唇抿得很緊,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臉頰此刻顯得更加英挺。
沒有同季初羽對視,他只是冷着臉,擡起手,很機械但是很迅速地拉高她的圍巾,幫她遮住了大半的臉。
其實早在一開始記者們拍他的時候就應該拍到她了,但是顧引川就是本能的想要保護她,憑借着身體的本能在做這些事。
似乎覺得還不夠,他此刻狂躁得像是一頭在森林裏被人類圍毆的小獸。
顧引川的胸膛劇烈的起伏着,手死死抓着她的圍巾,沉沉的深呼吸幾下,才用殘存的理智松了手,無力的緩緩垂了下去。
他的手垂落在她身側,緩緩地遲滞着沒有動作。
不知道為什麽,季初羽有一種奇怪的直覺,他此刻想要擁抱她。
或者說,需要她的擁抱。
但是這個擁抱她此刻卻不能給他。
因為她在人群裏看到一個人。
才和田晚商量完事情的徐鶴剛下樓就看到這一幕。
遠遠地看着門口的境況,他原本遲緩的步伐停了一瞬,這似曾相識的場景讓他心裏瞬間警鈴大作。
下一秒,徐鶴加快腳步,大步流星地向這邊跑了過來。
季初羽很快發現了他。
她只安慰性地擡手拍了拍顧引川遲疑的停在身側的手臂,下一秒,季初羽回頭迅速對着徐鶴開了口:“徐鶴,引川先交給你了。”
顧引川已經崩潰失控到聽不清周圍人在說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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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鶴才點了點頭,抽身擋在顧引川前面,季初羽已經繞過顧引川的臂彎,沖向了面前的記者團。
人群裏,原本在和旁邊的記者交頭接耳的女生停了下來,看到迎面走來的季初羽,她臉上有一瞬間的驚恐,随後很快收斂了,轉身就跑。
季初羽動作也很快,她在女生轉身的瞬間迅速伸出手,隔了段距離,女生被她扯得一下子因為慣性回過身來。
白茵。
季初羽臉上沒什麽表情,抓着她手臂的手很緊,沒有說話。
白茵臉上的神情從驚慌轉為尴尬,看着她,擠出一絲有些難看的笑,聲音有些虛:“初、初羽姐……”
季初羽沒有應她,很直接地問:“你怎麽在這邊?”
白茵的眼神明顯躲閃了下,聲音放得更輕:“我……我和朋友出來,剛好路過……”
“你朋友呢?”季初羽的話茬接的很緊,視線甚至向她身旁瞥了一下,瞥到白茵有些心虛地向身後挺遠的地方望了一下。
季初羽看了一眼,那邊停了一輛黑色的車,她對車不是很有研究,但是之前在顧引川別墅的車庫裏看到過同款的車型。
車窗擋得嚴嚴實實的,看不出裏面坐了什麽人。
“她……她有事,就先走了……”
季初羽不置可否,輕輕點點頭,視線飄向旁邊的記者:“他也是你朋友嗎?”
“啊?他、他是……”
白茵結巴着半天沒說出下文,季初羽也就懂了。
她點了點頭,松開了白茵的手,白茵臉上的神色才放松了一秒,下一秒,季初羽還沒落下的手稍稍松開,對着白茵的臉上扇了過去。
很響亮的一聲,夾雜在快門聲裏,混合着白茵驚恐的低呼,很是突兀。
白茵的臉被打偏向一邊,在寒冷天裏泛了白,很快浮現出鮮紅的手指印來。
她有些難以置信地愣怔了一下,耳朵內嗡嗡作響,緩慢的轉過來看向季初羽。
季初羽原本就已經麻木的手掌此刻微微發震,帶着緩緩蔓延開的生疼滾燙。
顧引川原本給她拉起來擋住臉的圍巾垂了下去,露出她臉色極冷的臉龐。
周圍記者的目光因着這響聲和舉動瞬間聚集了過來。
手快的記者已經火速記錄下了剛剛那一幕。
如果說顧引川回國不算大新聞的話。
那麽他帶在身邊的女人突然對着人群中的女人大打出手,足夠吸引觀衆貢獻點擊。
亦或者不點出是誰,富二代身邊的女人掌掴另一個女人,幾個關鍵詞湊一起,都足夠成為人們點進去評頭論足的話題。
季初羽卻對周圍的一切視若無睹。
她只死死盯着白茵驚恐又難以置信的臉,開口時,聲音平靜,深處的語氣卻很重:“你知不知道,你自以為是小小的報複,是會害死一個人的?!”
白茵的嘴唇翕動了一下,沒發出一個音節,眼眶先紅了。她後知後覺地擡手捂住被打的臉,對周圍的鏡頭也畏縮了起來。
季初羽站在原地死死盯着她,一動也沒有動。
記者們尖銳的提問随之而至。
“這位女士,你為什麽要動手打人?”
“你和這位被打的女士有什麽恩怨嗎?”
“你所說的報複是指的什麽事?”
“這位女士也和顧先生有關嗎?”
“……”
白茵也被鏡頭怼着臉拍照,她逐漸回過味來,聽着記者們的問話,更加應景地紅着眼眶,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眼淚來。
人群裏,一個纖瘦的身影撥開記者往進擠。
喬隐本來是和丁籁聲路過這裏,卻不想剛好能碰到這邊這麽熱鬧,想到是田晚現在所在的福利學校,怕學校有什麽事過來看看,沒想到才過來就看到了季初羽打白茵這一幕。
前面開始小聲啜泣着的白茵擋住了喬隐的去路。
她探頭看了一眼對面冷着臉挺直背脊站着的季初羽,有些厭煩的撥開白茵。
“不好意思,麻煩讓讓啊——”
看保镖的手擋得嚴嚴實實不放,喬隐勾唇笑了笑,指着季初羽:“這是我朋友,麻煩讓讓。”
保安看季初羽沒有反對,擡手放行,很快又把身後的記者擋住。
喬隐大步進去,回過頭挽住了季初羽的手臂,臉上笑得得體:“這不是白小姐嗎?好久不見。關于剛剛的事,有什麽問題,這位白女士可以發律師函,季小姐的律師到時候會向你本人作出解釋。”
喬隐說到這,看着周圍吵嚷的記者,唇角和眼底的笑意止住,聲音也冷了下來:“至于你們,我們不需要做解釋任何。”
那邊,丁籁聲也擠了進來。
他看着喬隐護着季初羽往這邊來,餘光瞥一眼被圍攻在其中的顧引川,臉上笑得格外陽光惹眼。
“抱歉抱歉,這是學校門口,沒有明星和公衆人物,不方便拍照。麻煩收一下。”
丁籁聲的聲音很磁性,被他這樣的态度說出來,卻反而讓面前劍拔弩張的人停頓了一瞬,有些不懂這個突然出現的人是什麽情況。
徐鶴看着已經出現明顯犯病征兆的顧引川,以及周圍愈演愈烈不見消停的記者媒體,臉色也沉了下來。
他一面把顧引川護在身後,一面掏出手機迅速撥通了楚江的電話。
“我們在學校門口被媒體圍住了。”
楚江一聽,語氣也嚴肅着冷凝下來:“引川也在?”
“嗯。”徐鶴迅速而冷靜的交代着情況,“這次比上次來的還要嚴重,他們……在說十年前的那件事。”
楚江一聽頃刻站了起來:“我現在過去。”
“別,你去別墅那裏,我們現在趕回去,今晚……可能要格外注意引川的情況了。”
那邊,楚江沉默了片刻,也從自己專業的角度迅速交代些什麽:“盡快帶引川遠離那些人群,上了車注意保暖,他如果身邊有人就盡量和他保持距離。留一個人在同一輛車上看着他就好了。”
挂斷電話。
徐鶴深吸一口氣,再擡頭時,已經恢複了自己一貫的冷靜和敏銳。
能在顧氏集團這樣人才輩出的公司混到特助的位子上,他從來不是浪得虛名。
“在場的各位媒體,我相信你們大家都是正規的媒體,不過,十年前的案子在十年前就已經結案了,當年的判決書還在,諸位有興趣的話,可以自己上網看。”
“顧先生不屬于公衆人物,今天也純屬私人行程,還請大家為了自己和公司的聲譽,不要随便洩露他人隐私。我們顧氏保留有追究的權利。”
徐鶴幾句話落下來,擲地有聲,原本嘈雜的人群瞬間安靜了下來。
夾雜在其中的竊竊私語一下子就凸顯了出來:“誰不知道顧氏的財力和地位,做這點東西,還不是輕輕松松的事。”
徐鶴很精準地看向了人群裏議論的女人,視線從她的胸牌落到她面前話筒的标識上。
“錢江娛樂,”徐鶴點出了話筒标識上的公司名字,唇角的弧度也凜冽地壓了下去,聲音卻拔高了幾度,“這就是你的職業素養?你這可不僅僅是針對顧氏,而是在藐視我們國家的法律和權威了。還是說,是有人讓你們這麽說的?”
面前的女人臉色一變,握着話筒的手微微抖了抖。
喬隐已經拉着季初羽已經走到顧引川身邊。
眼看着再在這裏待下去只會讓情況越來越糟,徐鶴有些感激地擡眼看一眼幫着擋住顧引川的丁籁聲,點頭示意了一下,示意司機把車往這邊開過來,然後護着顧引川往車的方向走去。
季初羽擡頭看一下被圍在中間默默不說話的男人,只一眼,就讓她的心狠狠地揪痛了一下。
顧引川身體在微微發抖,深邃的眼睛已經失去了焦距,只機械的任由徐鶴他們拉着他走。
大冷天裏,他白皙的額頭上冒出了一層汗,面上的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
身後的閃光燈在消停片刻後卷土重來。
他們終于護着顧引川來到了車前。
“引川,別去聽他們的,來,上車。我們回去了。”
徐鶴拉開後車門,用手幫他擋了一下頭頂防撞。
人群中,有人很急切而且抓住顧引川彎身正要踏入的一瞬間,很高亢而清晰地喊道:“顧引川先生!你知道被你侵犯過的顏小姐,之後怎麽樣了嗎?”
劉冉。
又是她。
季初羽只覺得她的聲音像是在掀開她的頭蓋骨,把她用了十幾年才塵封的記憶暴烈地翻找出來,不給她絲毫喘息的餘地。
她下意識地回頭,眼睛死死盯着那個女人,看着她唇角凜冽的弧度,一如十幾年前模樣,像是一臺沒有感情的機器。
劉冉已經不記得她了,也許是因為她長大了,十多年的變化,很難認得出當年的模樣。
也或許,她只是她無數個筆下的素材之一,是從來就不需要費心記住的存在而已。
劉冉那張塗了嫣紅口紅的薄唇輕啓,對着顧引川的方向,相比剛剛的急切和高亢,有些輕描淡寫地開了口:“她自殺了。”
正在機械的聽着指令,邁出一只腳準備上車的顧引川的腳步倏地一頓。
季初羽的瞳孔像是地震一樣劇烈震顫了一下,回頭,剛好看到顧引川眼底最後一簇火光徹底熄滅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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