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顧老爺子在三十周年慶上昏倒了, 這件事讓整個無虞市的商圈都震蕩了三圈。

随之最受關注的,就是他欽點的顧氏接班人。

顧引川的照片一經媒體曝光, 便直登熱搜。對無虞市商圈并不了解的人, 也紛紛點進去讨論顧引川的長相和氣質。

這種氣質和長相都出塵的富二代, 一時間備受沖浪少女們關注。

但是熱度一高, 前陣子反複上熱搜的舊聞, 也時不時被人頂上來。

顧引川這個名字在飽受熱議之後, 口碑也在攀升之初就跌爆。

——

顧引川在醫院守了大半夜。

淩晨的時候, 手術室的門口終于滅了。

顧老爺子被轉移往加護病房。

醫生出來,摘了口罩,頂着一頭汗同門口的他們講話。

一直在旁邊看季初羽不順眼的魏秘書也無心管她,焦急地趕在第一時間湊了上來。

“馮醫生,顧總他……怎麽樣了?”她的聲音帶着顫音,似乎顧老情況十分險惡。

“這次是暫時脫離危險了, ”馮醫生徹底把口罩拉下來, 有些疲憊地長出一口氣, “但是顧老先生肺部的陰影擴散得有些嚴重,降壓藥也一定不能停。而且因為年齡的問題, 腸胃的功能衰退得厲害,藥量也不能加大, 其他身體機能也都在衰退……唉, 邊聊邊去我辦公室吧?我從電腦上給你看看顧老肺部的片子。”

魏秘書眉頭一直皺着,聽到他這一句,猛然回過神:“哦, 好的。”

顧引川只靜默在聽着,眸色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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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目送着魏秘書和馮醫生走遠。

季初羽看着倚着醫院牆壁站得筆挺,一動不動猶如一尊雕像的顧引川,有些于心不忍地輕觸了觸他的指尖,“引川,你要不要……也去病房看看?”

顧引川如夢初醒,很快點了點頭,握住她的手的力道卻格外溫柔。

徐鶴在一旁把手中的病例複印件翻到最後一頁。

他的臉色也不好看,帶着倦色和凝重。

一面往病房走的路上,徐鶴視線不離病歷上的圖片。

“引川,顧總他……是肺癌,晚期。”

徐鶴的表情不自覺的凝重,有些忌憚地看了顧引川一眼,爾後繼續翻看病例。

“還有很多其他的伴生疾病,冬天會加重。”

肺癌二字,像是一記重錘,沉沉地落在三個人的心頭。

季初羽握着顧引川帶着涼意的指尖,他眸底的神色深沉,沒有停頓,指尖卻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顧老爺子所在的加護病房遠離其他病房區,房間很大配備也很齊全。

季初羽他們進去的時候,醫生們正圍在床前确認着各項儀器的指标。

看護正在一旁收拾着病房生活區。

看到顧引川一行人進來,年紀稍輕的護士怔了一下,禮貌且警惕的過來,小聲詢問:“您好,請問你們是病人的家屬嗎?”

徐鶴率替他們做了回答。

“這位是顧總的孫子,我是顧先生的特別助理。”

小護士在觸到顧引川帥氣的面龐後,有些驚豔地紅了臉,很快點頭,移開了目光:“那你們小聲點哦。病人才做完手術,麻藥還沒過,需要靜養。”

徐鶴很公事公辦的點頭,臉上的神情客氣而疏離:“謝謝。”

不敢多搭讪,護士折回去給醫生打下手。

十幾分鐘後,醫生們确認情況穩定,轉過來交代看護一些注意事項,很快轉身離去。

一時間,屋子裏只剩下他們這些人和一個不熟悉的看護。

房間很大,顧引川就站在床尾的位置,自始至終都沒有變換過位置。

這倒是打破了季初羽一個固有的認知。

印象中,她只見過顧老爺子兩次,這是第二次。

顧老爺子找人給她寄來邀請函之類的時候,她也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無非是不想通過不光彩的手段,直接把她從顧引川身邊清除。依照顧引川對他手段的了解,這樣糊弄不了顧引川,可能還會引起他更強烈的反抗。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像旁觀者一樣,在顧引川最發光的時候仰望着他,自己清楚認識到兩個人的差距,從而知難而退。

連同那份邀請函一起寄來的還有一張面額五百萬的支票。

這件事,季初羽也沒有告訴顧引川。

誰知道今天會因為辛銘的事……把整個計劃都打亂了。

顧老爺子大概算準了一切,除了這件事吧。

時隔十年,誰也無法預料到消失十年的辛銘就這樣堂而皇之的出現了。

而她,竟然就這樣沒有忍住,趕在舊年的最後一天,和顧引川在一起了。

再看顧老爺子躺在床上憔悴而沒有任何反應的模樣,季初羽的心情沒有來的有些沉重。

親人……這樣的概念,似乎離她已經很遠了。

十幾年來,福利院既不像她的家,但又确确實實是她唯一的容身之所。田晚和孩子們也是她最親最想保護的人了。

可是現在這份名單上多了一個人。

季初羽想,為什麽會确定自己是喜歡顧引川的呢。

大概是,每一次見面,看他受苦,都更想要保護他的那份心情吧。

抑制不住,阻擋不了。

病房的門再度被推開來。

魏秘書進來的時候,頭發和正裝裙依舊像個精英白領一樣一絲不茍,但是神情上難免有些疲态。

她看一眼房間裏站着的三個人,眼底的不悅很快掩去,順勢無視了他們。

繞至病床處拿着床頭的病例看了一圈,魏秘書很熟練地招手喊來看護,交代了幾句很細節的要求。

沒有要多待的意思,魏秘書轉身離開前,終究還是站在他們面前。

多餘的視線沒有一點分給季初羽,她的目光直直落在顧引川臉上。

“小川,你爺爺那邊還壓了幾個合同需要簽字确認的,他之前就囑托可以讓你來。你看是你來公司,還是我讓人給你送別墅去?”

說的不容置喙,似乎顧引川只可以選擇她給出的兩地點之一,而不是選擇接手或者拒絕。

顧引川沒說話,徐鶴接上了:“送去別墅吧。”

魏秘書看一眼徐鶴,很快點頭。

想了想,她深吸一口氣,對着顧引川,語氣裏多了些嘆息:“小川,你爺爺真的很關心你……他做這些,都只是想讓你以後有更多保障。有時間,多來陪陪他吧。”

見顧引川不為所動的樣子,魏秘書緩緩把那嘆息壓下去,繞過他們,走出了病房。

季初羽一直目送她合上了門,似乎是想起什麽,她側身對着徐鶴和顧引川小聲開口:“我出去一下,你們先在這邊陪顧先生。”

反正顧老也不會歡迎她。

徐鶴有些疑惑,但是還是點頭。

顧引川的視線有些放不開,季初羽輕輕笑了下,語氣裏帶着誘哄和撒嬌的意味:“就幾分鐘,很快回來的。”

沒等顧引川拒絕,季初羽已經繞過他,往病房外走去。

病房外。

季初羽小跑了幾步,才追上即将要步入電梯的魏秘書。

“魏秘書,請等一下。”

魏秘書回過頭,看到是季初羽,眼底的驚訝一閃而過,很快她面無表情地開了口:“季小姐,有事?”

季初羽點了點頭,身上還套着顧引川寬大的西服外套,她低下頭,打開手包,從裏面抽出那張被她小心安放的支票。

遞了上去,季初羽一臉坦然:“這個,麻煩你還給顧先生。”

魏秘書稍稍擰眉,面上并不意外,擡手接了過來。

她擡頭,視線看向季初羽,多了幾分打量的意味,眼神裏的高不可攀和壓迫感很重。

“季小姐,你這是鐵了心要和顧氏作對了。”

季初羽眼底也不懼,她語氣和往常一樣清淺:“我只是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了而已。”

魏秘書眼底的鄙夷一閃而過。

“季小姐,我在顧先生身邊工作15年了,可以說是看着小川長大的。別以為你認識他幾個月就稱得上了解。引川的父母走得早,他幾乎是顧總的全部,顧總很看重他。十年前那件事,顧總沒少愧疚,他想盡保護引川,杜絕他身邊一切潛在的隐患。”

“季小姐也別怪我說話難聽,我拿的顧氏的工資,為顧氏說話也理所應當。你如果是只是普通愛慕虛榮的女人,或許也不需要顧總大費周章,但如果你想要的是更多的東西,恐怕以季小姐的胃口還吃不下。”

“引川認識季小姐這短短幾個月,已經因為季小姐的緣故多次置身險境了。”

這話聽着坦誠多了。

季初羽發現自己可能多年在丁籁聲的寵物店裏練就了特殊的本事,她不僅沒有被魏秘書耳朵話說得面紅耳赤,反而心底裏有聲音在發彈幕吐槽。

“多謝魏秘書的直言不諱了。”

魏秘書看她一副軟綿的樣子,說得話仿佛都打在了棉花上。

電梯門剛好叮地一聲,打開來,在空曠的走廊裏顯得格外清晰。

“對了,”魏秘書似乎想起了什麽,側目看向季初羽,“季小姐知道顧總的病情了吧?”

季初羽被她這個問題問的不明所以。

魏秘書臉上的神情涼薄:“事實上,顧總前幾個月就查出肺癌晚期了,醫生說他只能保守治療,壽命只有三個月到半年了……這也是,他那時候執意要引川回國的原因。”

季初羽的眼睛驀的瞪大,眉頭也蹙了起來。

想到剛剛徐鶴念得病歷本上的“肺癌晚期”四個字,心底忽然像是被悶錘重擊了一樣。

“引川因為他父母的事一直對顧總心存芥蒂,再加上十年前辛銘的那件事……最後的日子,顧總希望引川能接管他一手創辦的顧氏,能夠站在巅峰,不再躲藏。辛銘這次的出現絕非偶然。這趟渾水,不是你可以淌的,季小姐,好自為之。”

說完,也沒等季初羽的回複,魏秘書徑直走近了電梯。

電梯門在面前緩緩合上,季初羽久久回不過神來。

身後傳來腳步聲。

季初羽還沒回頭,已經被人自後擁入懷中。

男人身上熟悉的氣息很快侵入她的鼻息。

混合着醫院走廊消毒水的味道,讓她緩慢平息。

顧引川只穿了襯衫,如果不是眉頭緊鎖,還有幾分高中時期的青澀少年感和純淨感。

他傾身埋首在季初羽頸肩,像個大狗狗一樣蹭了蹭,帶着點不滿和委屈,鼻息有點重。

“她找你幹什麽?”

這問罪的語氣。

季初羽有些好笑,任由他抱着,微微偏了偏頭,看到他在醫院白熾燈下,筆直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層小小的陰影。

語氣不由放得輕軟。“你講點道理好不好,是我主動出來找的魏秘書。”

顧引川順勢問:“你找她幹嘛?”

“有一點事要講。”

看季初羽避而不談的樣子,顧引川不滿的蹭了蹭,語氣裏帶着委屈和不自覺的撩撥。

“初羽。”

“嗯?”

“不要離開我。”

“嗯……”

停了一會兒,顧引川又喊她:“初羽。”

季初羽被他低沉暗啞的尾音撩撥得心尖震顫:“什麽?”

“你今天,還沒跟我表白。”

季初羽被他一下逗得沒崩住,笑出了聲。

似乎突然被他的幼稚感染,季初羽就在他懷裏轉了個身,和他面對面。

隔得太近,鼻息似乎都交融在一起,季初羽耳根發燙,但是還是帶着點抱怨的意味軟軟的開口:“顧先生。”

這個稱呼噎得顧引川不悅地皺起眉頭,眼底的緊張難以遮掩。

季初羽想笑,努力忍住了,一本正經地和他計較:“我現在……應該算是你女朋友吧?為什麽我每天還要做這種事?”

顧引川幽深的眼底蕩起漣漪。

似乎确實被她這句話問倒了。

想了會兒,顧引川認真開口:“那,以後換我每天和你表白。”

啊……這個角色對調,倒是季初羽沒有想到的。

倒也不必啊……

沒等季初羽說出反駁的話,顧引川的手已經溫柔地落在她的肩膀,眼底星光流轉。

“初羽,我喜歡你。”

季初羽的臉砰的一下就紅了。

心跳在加速,視線想逃,卻又無處可去。

這樣盯下去……情況不妙啊。

顧引川清冷的面龐緩緩湊近,眼底的深情和欲望毫不遮掩。

季初羽好似被他的目光定在了原地,心裏有個聲音告訴自己要逃,思維卻指揮不了任何。

那溫熱的薄唇貼上來的最後一刻,季初羽腦內反複重播電梯裏的觸感和他的視線,下意識擡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很輕的一個吻,落在她的手背上,手背上纖薄的皮膚上每個細胞都在叫嚣着沸騰。

顧引川沒有遠離,聲音伴随着呼出的氣息,帶着薄荷的氣息,落在她的鼻尖和耳內。

“初羽。”

“嗯……?”

她已經因為緊張害羞亦或者是心動,聲帶發緊到發不出任何聲音。

跨年的鐘聲在靜谧的走廊響起。

像是寺廟的晨鐘,激起層層回音。

走廊的玻璃窗外,遠遠的,廣場上新年煙花秀已經上演,隐隐可以聽到被隔絕了的煙花綻開的聲音。

顧引川的眼底有光,隔着這麽近,望着她,眼底帶着點調皮的戲谑:“新年快樂。”

以為他會說出更多讓她臉紅心跳的話,勢要将她撩撥到無法自持,卻沒想到顧引川只是在拖延時間,踩了一個新年的時間,只為同她說一句新年快樂。

季初羽臉上的緋紅不減,這次更多是為自己的私心揣測和旖旎幻想而愧疚。

她的手緩緩地落了下去,想要回顧引川一句,對兩個人都彌足珍貴的新年祝福。

“新——唔!”

顧引川卻趁着她的手落下來的瞬間,倏然抓緊時間,準确地吻了上去。

四目相對,顧引川眼底有着得逞的笑意。

像個偷要到糖的小孩子。

季初羽這才回過神來,她才沒有看錯!

顧引川本來的目的就是……

嗚嗚叫嚣着不滿,卻全數被他霸道的拆分吞入腹中。

季初羽眼含春水,又被煙花照出絢麗的光影在眼底流轉。

她的手抵着顧引川的胸膛,呼吸開始失控。

而顧引川似乎就是要她徹底失控。

直到頭腦都意識昏沉起來。

顧引川終于赦免她一個呼吸的間隙。

男人的呼吸沉重,手卻不能更溫柔戀愛地捧着她的臉,聲音因為接吻動情的緣故,帶上了一點微微撩人的沙啞。

“初羽。”

他今天喊她名字好像上了瘾。

季初羽紅着臉,已經光顧喘着氣沒力氣回他了。

顧引川彎唇淺笑,眼底幽深,像是終于得償所願。

“在一起第一天,快樂。”

季初羽眼瞳驀的瞪大,還沒反應過來,唇又再次被他吻住。

呼吸再度淩亂。

季初羽迷迷糊糊的,腦海裏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有些懊喪:

這個狡猾鬼!!心機大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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