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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過，海邊好玩嗎？”

那天他對我一口氣說了三個字：“不知道。”我覺得，這也是難得的進步。

課間，班裏的男生喜歡聊打游戲，還喜歡看漫畫。他們經常說超級塞亞人的近況，天子傳奇出了新冊子。這些話題從來傳不到我們這桌子上來，龍震就像天生耳聾般不受誘惑。男生們特愛看的漫畫書，不管人家傳得多兇，他都不肖一顧，完全的不肖一顧。

龍震除了上課自顧自的看看書做筆記，下課就喜歡畫點蝌蚪文。從拿尺子打五線譜開始，一排一排，整齊又仔細，排數的間隔掌握得很好，整版打下來線條工整。雖然我不認識蝌蚪文，卻覺得他畫得很好看。

總覺得，他跟其餘男生不一樣，是有深度的人。

班裏的女生下課就三五堆的圍坐一團，她們的鄹點無非是各女生的桌子周圍。她們小聲說大聲笑，笑的時候，我如坐針鑽，只能回頭找龍震說話以免太不合群。

她們對我都是冷漠的，這種冷漠來自骨子裏的驕傲。她們都是家世好的姑娘，也是家裏的掌上明珠。她們不喜歡我這個外地人，她們認為外地人就該念民工子弟校，不該來這個轄區裏最牛X的學校念書。因為我的身份，會拉底整個班裏的平均水平。

班裏的男生比女生好說話許多，例如問難題的時候，借筆的時候，他們一般都沒什麽說的。到底是見過大城市的男生，比較大度的。課外的話題，他們也不會主動與我搭讪。

女生排開我，男生們是看得明白的。如果他們誰來與我主動說點什麽，就會被女生視為異類，會被更多女生排開。

我們那裏的小學沒學英文，這裏的孩子從小就學英文課。他們從初一開始就站在一個比較高的起點。從第一節英語課開始，我就害怕，因為不知道老師在說什麽，這樣的恐懼愈來愈強烈。

之後的課業裏，英文成了我的死穴。發音不準是最大的問題，老師不斷提醒我：“宋小珂，發音要準，音沒發準單詞就不好背。”

我死記硬背單詞。第一學期結束，英文還行，徐明铮也不再幫我複習英文。我心裏更打鼓，上課時，英文老師從不讓我回答問題。我也由于發音不準而不敢舉手回答。就這樣，我背的單詞全靠記電話號碼一樣死記死背。短時間內還行，日積月累下來，英文這科就成了我的魔咒。再後來，以至六年以後，英文直接引響我的高考成績。

寒假以前，每個班都要拿節目出來慶祝新年。這是女生展示跳舞特長的大好時候，許多女生早早就計劃了節目，可今年不一樣。

首先的，今年的節目演出不拿去參加比賽，這樣少了許多出風頭的機會。關鍵的，這次演出是戶外，室內小禮堂因為積雪所壓，現在閉館檢修。消息出來，班上的女生大失所望，班長怎麽說服也沒人願意參演，誰願意大冬天的在室外跳舞啊。

歐陽班長用排除法，最後把目光放到我們這桌：“龍震，聽說你會小提琴？你來首小提琴獨奏如何？”不管他是不是班長，龍震還是不搭理他。

班長為了這次演出也使了許多法子，他把目光落在我身上：“宋小珂，勸勸，勸勸龍震，這事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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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額頭挂着幾根黑線，龍震與我說得最多的只有三個字：“不知道。”讓我怎麽勸？這麽內斂優雅的性格，你做班長的都勸不了，我有什麽辦法？雖然在全班的目光中，只有我和龍震這兩個同桌是關系最好的。

結果還是老師出面。聽說是給龍震的家長通了電話，由龍震來首小提琴獨奏，這樣我們班算交差了。

那天是我第一次看到龍震的小提琴天賦。室外挺冷，龍震沒有戴手套。周圍環境并不好，話筒音也不準确，調好的話筒聲音時大時小，且聲音偏差度很大，總之演出效果并不理想。

前奏還沒完，臺下許多同學已經沒有耐心的開始小聲講話。大家的注意力只集中了一會兒，就開始自顧自的開小差。整個初中部數百人都伏耳低語，彙集成一大片鬧哄哄的聲音。

我坐在第一排，雙手托着下巴仔細聽也聽不清楚臺上傳來的聲音。

吸引我的卻是龍震的目光。他好似陶醉在琴音中，完全沒聽到臺下的亂哄哄雜音。他雙目似閉似睜，時挑望遠方，時婉轉低垂，黑寶石一樣的眼晴閃動着平時看不見到耀眼光芒。

《花音》女主角花音去東京尋找親生父親，一手小提琴出神入畫。琴音飄揚的畫面，櫻花如雨的漫天落下。那時的我，也許已經入了迷，自動把龍震與花音對上了號。一個優雅的男孩，他可能也有一段關于找親爹的故事？

對于音樂我是沒什麽研究的。家裏也會放一些世界名曲，這些音帶都是老娘寄給外婆的。曾經有段時間聽說音樂對于自閉症患者是好的，于是這些世界名曲會反複的播放給小舅舅聽。

聽過許多，我記不住這些曲子，也不知道這些旋律是什麽樂器演奏出來的。于我而言，在這些音樂聲中平靜的睡着是挺美的事。

龍震的音樂傳達了什麽，我是不知道的，因為還沒達到這樣的高度。可是我在他的眼裏看到了與衆不同的地方。曲子挺長，越到後面，臺下講話的聲音越大。直到一曲終了，龍震下了舞臺，臺下的同學才想事這事，鼓掌起來。

這個節目對于班上的集體榮譽來講，并沒有錦上添花。新年過後就忙着期末考試，沒人再想起那一首獨奏。

春節也如前幾年一樣熱鬧，短暫的寒假很快就過完。

新學期開學，有一次較大的坐位調整。班裏無論男生女生，誰也不願意跟龍震一起坐。于是，又是我，繼續與他同桌。

骨氣？

剛開學，初中部發起一次心願送祝福的活動。起因是一位同學患了重疾，已經休學回家。第一周是一次集體捐款，再後來就是一次集體寫心願卡片的愛心活動。每人都給那位同學寫上祝賀語，希望他能早點戰勝病魔，回到學校的集體中來。聽說，那位學生收到不認識的同學寫的各種卡片後感動得哭了。

班長提意，組織一次主題班會。把互相的心願和想對誰說的祝福以匿名的方式寫出來，最後彙集到老師手裏。由老師分配，把卡片上誰的名字就發給誰，看看匿名的同學對自己要說的話，以達到互相鼓勵學習進步的效果。

我拿着小卡片，認真想了想，寫下一句話：龍震，第一次，聽到你的音樂。然後就，喜歡上了。加油！

這次班會是溫馨的，卻出了意外。班長打開了全部卡片，準備照名字分類，然後發送到每個人的手裏。我知道，沒人會給我寫卡片的，也沒報太多希望，只想看看龍震收到卡片時啥表情。

班長神色突然嚴厲起來，他認了看了一張卡，又環視我們一圈。目光從我臉上一掃而過時，短短的停了一下，然後請來老師。以前的班會都是班長獨立完成，這次請來老師，顯然出了什麽事。

老師看了卡片後與班長低語兩句，班長直接走到最後一排，對尤麗說：“跟我出來一下。”在全班驚訝的目光中，尤麗迷迷糊糊的離開教室。

前後不到五分鐘，尤麗紅着雙眼走了進來，一到坐位上就伏着頭。明顯是剛哭過的模樣，雖然她的情緒已經平靜了，沒有再哭，只是伏着頭不想讓人看到她雙眼紅腫的樣子。

班長神色嚴峻的走上臺，認真道：“這是一次主題嚴肅的班會。希望通過大家默默的祝福，傳達相互的學習熱情，互相鼓勵成績進步。有人卻利用這次班會，發洩不滿情緒，而且還是女生。我想說一句，請這位女生自重。還有，這位女生必須對尤麗同學道歉，寫檢讨書。”不是我多心，班長說話時，眼光掃過班上女生時，特意在我臉上停留的時間較長。

敏感的學生已經朝我看來，臺下大家開始私語。誰都不知道那張小紙片裏寫了什麽，把尤麗氣哭了。

老師一直在臺上觀察同學們的表情，她雙手背在身後問：“歐陽，你認為該怎麽處理？”

歐陽班長手指扣了扣講臺桌子，思考了一陣。他走下講臺徑直走到我面前，當着全班同學的面問我：“宋小珂同學，告訴大家，你寫了什麽。”

歐陽的聲音字正腔圓中氣十足，全班停止了低語，目光齊齊向我射來。尤麗是班上的焦點女生，不但長得漂亮受男同學歡迎。還有一層關系，尤麗的叔叔是本校的副校長，尤麗同學非常受老師的重視。現在她受了欺負，從歐陽的語氣裏，傻子也聽得出，我就是那個背後的小人。

我怔了片刻，也不知該怎麽回答。腦袋裏轉了半天，只能回答一句：“我，我沒有寫尤麗。”話一出來，這就是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歐陽雙手環胸，他比我高一個頭，正居高臨下的看着我：“落款是寫的小珂，咱們班還有誰叫小珂的？”這句話沒之前那句話音重，也是一個炸彈，尤如芒刺在背，激得直冒冷汗。被人冤枉這是第一次，這一刻，真丢死人了。

有幾個女生已經開始冷言冷語，雖然聲音很小，也能聽到是在說我。

我僵在當場，差點沒哭出來。可現在我不能哭，哭了就是承認這張落款小珂的字條是我寫的，哭了就是示弱。我雖然不在這個城市長大，卻也是個有骨氣的人，只有軟骨頭這個時候才哭。

老師低嗽了兩聲，班裏安靜下來，老師朝我認真的問：“宋小珂，你有什麽方式來證明這張卡片不是你寫的嗎？”

我的大腦轉了百千回，卻沒有主意。我的确不能證明這張小條不是我寫的。所有小條都是匿名，唯有這張留有小珂二字。對筆記那更不可能，我随意亂寫的字，與作業本上認真寫的字是完全的不同。

“老師，我沒有辦法。”我的聲音說得很低，除了歐陽以外，沒人聽見。

“好了，安靜一下。”老師并未指責我，而是把難題丢給所有同學：“試想一下，所有卡片都是匿名的，唯有這一張指名寫給尤麗同學的卡片留有小珂二字，同學們，誰能有辦法分辨出這張小條是誰寫的呢？”老師溫和的說完，既然由老師提了問，就是放心讓大家讨論解決辦法。

片刻時間，尤麗的同桌喬遠強同學舉手：“我有辦法。”

随後喬遠強同學與歐陽拼肩跟老師一起出了教室門商讨。

不到一分鐘，三人回了教室。喬遠強坐到後排坐位上，我很好奇，他會用什麽辦法來證明我的清白呢？我回頭望了他一眼，他只斜着嘴角朝我笑了笑。

歐陽班長站在臺上說：“開始之前，我給大家五分鐘。如果誰願意退出，我不勉強。只要參加了，我會不留情面的，不管他是誰，必須給尤麗同學當面道歉并寫檢讨書。”

全班都很好奇，這個時候，誰都不願意退出。誰退出誰就是不打自招，代表那張小卡片是自己寫的。

歐陽班長讓第一排第一位同學上臺。由他開始，把自己卡片上寫的內容當着全班的面背誦出來。

那位男生臉紅着在講臺上糾結了半天：“張靜，你的笑容，像三月的春風。你的難過，像十月寒風。祝願你每天都開心。”話音一說完，坐在第三排張靜同學立刻臉紅着低下頭。

歐陽對照着這句話，從這堆小卡片中找出這一張一模一樣的出來，放到一邊，角落下寫下男生的名字。排除了第一位同學的嫌疑。

班上安靜了，大家都明白這個游戲規則。要找出誰寫的，必須自己大聲背出自己寫的內容。這是排除法，剩下的那個就是今天要查出來人。

第二位女生上臺：“強子哥。”

強子哥叫的是那位想出點子的男生喬遠強，聽說他五年級時因為踢球意外骨折，在家休學一年。以至于他年紀比誰都大一歲，班上的男生都叫他強子哥。題頭強子哥三字的小卡片，自然就是寫給他的。

那女生繼續：“強子哥，你的成績很好，我只能昂望。而我，願意朝着你的方向，努力做與你看齊的人。”

班上許多女生低頭笑起來。歐陽取出那張小卡片，寫上這個女生的名字，放到一邊。

老大你出來自首吧，你害死我啊。我的小心肝啊，還有比這更丢臉的事嗎？我坐第一排的第三位就輪到我，只得硬着頭皮走上去：“龍震，第一次，聽到你的音樂。然後就，喜歡上了。加油！”

龍震瞬間擡頭，第一次，他的目光與我對視。雖然時間很短，他的目光又轉開了。我看到他的耳根有點潮紅。我第一想法，完都完了，他以後該什麽話也不會對我說了。歐陽班長找出這張小卡片，看着上面的文字點了點頭，寫上我的名字，放到一邊。

龍震上臺，眼晴看着地板，以很快的語氣說了三個字：“珂，謝謝。”

大家等了半天，終于有人說：“快說呀，快說呀。”龍震也不理，又走下臺來，坐到我身邊。

歐陽這才反應過來，在一堆卡片裏找出來，認真瞧了，又把這張小卡片對臺下晃了晃。我坐得近，能看清楚，歐陽認真的說：“上面的确只有三個字，珂，謝謝。”衆人長長哦了一聲。

我已經順利排除了嫌疑，現在的心裏說不出的滋味。我臉皮溥，我是單純無害的，只喜歡你的音樂啊，你該懂的，對不？

接下來內容就豐富了，匿名寫祝福成了公開的，還要當衆的念出來。我見識了含蓄派的，小清新派的，文藝派的各路文筆，也見識了初中學生的內心世界。都寫了自己對誰的心情，暗戀的，明戀的，最後一句結尾的話，是一句類似勵治的話。

直到有位女生上臺：“強子哥，我很喜歡你，想做你的女朋友。一起努力吧。”

歐陽的臉色由青轉白。這次主題班會是他提意的，目的是大家互相學習提高，結果成了互相告白。作為班長，他的臉上是很挂不住。

老師發了話：“各位同學，不用依次發言。誰願意繼續的，舉手上臺，要退出的，現在還可以退出。”

從第二排坐位開始，不用輪着上臺發言了，變成自由舉手上臺背誦小卡片裏寫的話。這樣一來，如果有人要放棄，只需要去老師辦公室承認錯誤。也算給那位同學留了些顏面。

女生很積極，她們分成了幾派。歐陽的名字占許多，喬遠強的名字也有不少，另外還有其餘男生。有的男生沒聽到念自己名字的卡片，失望中還是興奮，因為難得能聽到人家內心的話。

前幾個聽得還有些興趣，再後面的我就開小差了。我在偷偷看龍震，他有些不自在，眼晴盯着面前桌子的一個角落。我有些失落，至少他也不算太失敗，總有一個女生給他寫。雖然那個人是不受歡迎的我，但他也是最不受歡迎的男生，至少他實現了零的突破，不是嗎。

一陣唏噓聲，班上的女生都開始交頭接耳。喬遠強一臉輕松的走上講臺，笑兮兮的模樣。他是擺了個自以為很有型的姿勢用手梳扒一下頭發，然後說道：“看到你受委屈，我會傷心。宋小珂，做我女朋友吧。”

一道天雷炸來，正負離子在我腦中交彙。這個人叫強子對吧，全名叫什麽呢？好像叫喬遠強，可是，可是，雖然做了一學期同學了，我連他長啥模樣都沒記得很清楚。

話一說完，全班安靜了，靜得就像武俠小說裏寫的在開武林大會，一根針落到地上都能聽到。喬遠強說完彎腰30度，一手撫住胸口，一手展開，做了一個優雅的謝謝的姿勢。他擡頭時正好眼光瞧着我，然後他又燒包一笑的下了臺。

我這才認真看他。喬遠強同學是位高個子男生，皮膚有些黑，笑起來，唇邊有個梨窩。舉手投足間本地男生的優越感盡現，很有些自戀帥哥風範。

之後又有人上臺，再後來，的确有幾位同學放棄了，不願意上臺。老師把這幾位全部叫到辦公室，同時也叫上了尤麗。事後，到底寫那卡片寫的什麽，老師一直沒有公布，也算是為那位同學留了臉面。

從辦公室回來的同學，全部統一封口，誰也不說到底那人是誰。只知道這次事件如歐陽班長所長那樣，以向尤麗同學道歉，并寫檢讨書畫上句號。

不過大家關注的焦點已不如初衷了。大家關注的不是誰寫了讓尤麗哭的話，而是人家寫給自己或自己寫給人家的話，而這話已經公開了。

就這樣，第二學期，我結識了第一個女性朋友，尤麗。

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