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放學時,我已經蔫了,趴在課桌上,腦袋一片空白。雖然不是我值日打掃,依然不想起身回家。
尤麗眼神憂郁的看着我,一邊摸着我的頭發一邊學臺灣腔:“咱們家的小珂好可憐哦,被人甩了耶。”
我一個激靈醒來:“啊!?我被甩了嗎?”
喬遠強故作過來人的語氣:“想開點,沒什麽大不了的。我不也被你甩過嗎?當時那麽難,不也都過來了嗎?”
我被他嗆住了:“憑什麽說我被甩啊,還沒開始呢。”
尤麗甩給我一個無可救藥的眼神:“我是說你單戀被人家甩哦,你還想開始呢。美吧你,你把人家當個寶哈,人家把你當根草唉。”
不得不說,尤麗最後這句話刺傷了我。回想起在雪地裏站了一個寒假,只為昂望他一眼。今天他看到我的手,那眼神,那态度。
我還是要争紮一下:“你們覺得他就那麽不在意我嗎,我覺得又不像啊。”
強子一副搖頭晃腦的模樣:“你是當局都迷……慢慢啄磨吧。唉,還是那句老話,時間能證明一切。”
尤麗見我還是提不起精神,一拍巴掌:“走,姐請客,化悲憤為食量。不許說不去啊,今別給姐省錢啊。”
餐廳環境優雅,我們點了菜,等菜上齊了,左胖和徐明铮就到了。
我憂傷的眼睛看着尤麗,那妮子抱歉一笑:“多個人就多雙筷子嘛。三個人吃也是吃,五個人吃也是吃,對吧,啊哈哈哈。”說畢也不理我,直接向左胖那雙筷子撲過去。
夠大方的,沒想省錢,酒水這麽貴,還點了啤酒。
衆人杯裏都倒了酒,尤麗拿杯一遞到中間:“來來來,舉杯,舉杯啊。”
我無力的問:“尤麗姐,你什麽意思啊?”
“啊哈哈,慶祝呗。”今天尤麗作東,開場白全由她說:“來,慶祝咱們家小珂恢複自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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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爆汗,突然認為,答應她今晚出來吃飯是件非常錯誤的決定。他們四人碰了杯,也不管我,盡情的該吃吃,該喝喝。
左胖喝了口湯好奇問:“麗,發生什麽事?說說。”
尤麗開啓無敵八卦的小嘴唇,張口就說:“就是那個龍震,咱家小珂拼了命似的追了人家三年。今天人把小珂給甩了,那還是當着全班的面。”這酒怎麽味裏有點苦啊。
“你今天沒看見,全班圍着他們喊親一個,親一個,龍震假樣子也不裝一下。咱小珂多難為情啊,人家是女孩子。哦,他是不心痛,可咱們瞧着心痛呀。”尤麗說着還義憤填膺的拍了拍桌子。我無視她,低頭繼續喝酒。
尤麗:“你說是不是該慶祝,被甩了就是新的開始。青春是美好的,是多彩多姿的,不能在龍震那棵歪博子樹上吊死啊,我說得對不?”
喬遠強一拍我的肩膀,勵志而堅定地說:“小珂別怕,那小子不喜歡你,還有強子哥喜歡你。等你走出失戀的低谷,咱們重新開始。”我看着眼前兩位損友,深感交友不慎。
電光之間,突然被一道目光擊中。擡眼一看,徐明铮的眼裏充滿殺氣……我被這目光吓住了,下意識的拿手擋住眼晴:“徐明铮,你別打我啊。”
那厮臉色由白轉青,再由青轉黑,恨恨的不得了,最後終于一個皺眉把眼光轉向別處不理我了。
我嘆口氣,開始喝酒來,都說酒不醉人人自醉。怎麽就喝不醉呢,讓我醉吧,誰讓我屬駝鳥的!?
“小珂 ,少喝點,你一點東西不吃,不能這麽喝。” 強子拿過我的酒杯。
“咱家小珂心情不好,喝就喝呗。”尤麗接話。
“不會喝的啤酒也會醉。”強子又把我抓着的酒瓶拿過去。
“喝吧,喝吧,醉了睡一覺,醒來就忘了。”尤麗的聲音。
“喝這麽多明天要頭痛。”強子在說話。
“痛就痛呗,大不了請一天假,反正明天見面也尴尬。”是尤麗姐。
“咱們家小珂就是酒品好,醉了就睡,不哭不鬧的。”他們已經無視我的存在,自顧自的邊吃邊聊起來。
“今天的事兒到底怎麽發生的啊,睡覺時被你們吵醒了,都沒看見開頭。”
“沒看見開頭不算什麽,結尾都一樣。”
“那倒是。”
“強子,你說龍震是不是GAY啊!?那個大提琴今天來了兩次,你瞧見了麽 !?”
“嘿,早跟你打賭龍震不喜歡女人,你不信,現在認輸了吧。”
“看他牽着咱們家小珂的手,那眼神,也不像喜歡男人。”
“在醫學上,這被稱這雙性戀。既喜歡男人,又喜歡女人,就看誰排前面。”
“有這麽複雜嗎?強子你吹的吧。”
“誰跟你吹,我家可是醫學世家……”
“铮哥,你把她抱穩啦,我去叫車。”怎麽這麽快,就散了,這些人也吃得太快了點。
頭痛,真痛,十分痛:“哎喲。”我低喚出聲來。
喉嚨幹得像要裂開一樣,四肢都像不是自己的,想擡手起來也不起。一只有力的大手,托着我的後背,好像只是微微用力,我就坐起半個身子。
“喝點水。”徐明铮遞來一杯溫水,視覺還沒找到焦點,水杯已碰到唇邊。喝到一口水,精神清醒了些,終于看清楚了他。他一手托着我的背,我的腦袋靠在他的懷裏,另一只手正在喂我喝水。
我:“徐明铮,現在幾點了。”
他:“十點多了。”
我:“你沒去上學嗎。”
他:“爸媽都不在,我不照顧你,誰照顧你。”
我:“我昨晚,昨晚,發酒瘋了嗎。”
他:“沒有,你既沒說糊話,也沒發酒瘋。醉了就睡到現在,動也不動,跟死豬似的。”
一問一答被‘死豬’這個詞噎住了,剛才的溫馨因為這兩個字的迅速消失。
我回憶了一下:“徐明铮,你,你昨晚帶我回來。哪個,有沒有,有沒有做什麽?”
他剛把我放下來,手裏一頓:“做什麽?”
我趕忙:“哦,沒什麽,沒什麽,我昨天醉了還做了夢呢,做夢呢。”
手剛撫開額間的發絲就看到他一張突然放大的臉,他的鼻尖離我只有3cm距離。
“你夢到什麽了。”他問得直接。
我看着他兩只眼晴,一時間竟忘了撒謊,老實地說:“又做春夢了,而且又是和你一起,還吻得昏天暗地的。難道因為你和龍震很像嗎?!也不對啊,你們長得一點也不像啊。”
他的臉色一改剛才的溫和又死板着一張黑臉,說了句:“酒醒了就起來喝粥,待會去學校。”
一碗清香小米粥,徐明铮給端到床邊,我就像老佛爺一樣接過吃。吃完遞給他,他又遞紙巾,擦了嘴,又接過去幫忙丢掉。
我突然感嘆:“唉,徐明铮,其實你人挺好的。就是脾氣太犟,要不然誰嫁你可撿到寶了。”
他就坐在床邊陪我聊天:“我哪點好啊?”
我:“嗯,一時也說不出來,總之除了不好的,剩下的就是好的。”
他:“那我哪點不好啊?”
我:“不好的地方多了,太暴力,喜歡打架。明明是你打我,還說得我欠揍的樣子,害得我老做惡夢。在夢裏也常被你打,這都有心裏陰影了。一瞧你瞪人的眼神,就以為你要打人了。還有啊,明明就是打擊報複,你還偏不承認,不就是告了狀嗎,也是不小心說漏嘴的啊……”
話還沒說完,他就坐到身邊,一把将我抱在懷裏聲音跟夢裏一樣的溫柔:“我答應你,不打架了。乖,別怕了,上次是意外,害你整天疑神疑鬼的,是我不好,對不起。”
我的頭靠在他的胸前,頭發頂在他的頸子。清新的氣味聞着非常舒服,沒由來又想起那些春夢。我心裏大聲說,宋小珂,你難道被甩了心裏開始變态了嗎?居然敢肖想徐明铮?難道你的內心已經是如此龌龃不甚了嗎?我收回禽獸般的眼神,只得裝做不經意的輕輕推開他。
徐明铮也不堅持:“清醒了就收拾收拾一起去學校,免得留你在家想太多。”
正是午休時間,初中部樓下站着幾個穿高中部校服的男生。我只認識其中一個是左胖,他們四人一見徐明铮,圍過來說了聲:“铮哥,我們等你呢。”
徐明铮點頭淡淡道:“走吧。”
我沒敢多問,徐明铮就押着我上樓。樓梯間的學生三三倆倆的看着我們一群。我和徐明铮走前面,四個男生走後面,所到之處,笑鬧聲也停止了。
龍震依舊雷打不動在畫蝌蚪文,對班裏發生的事不聞不問一般。
一位男生先走到他面前,雙手環胸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你叫龍震?”
龍震聞言一擡頭,目光掃過我們,轉眼又移開一邊不搭理。
那男生沒聽到回答,有些惱怒,一把扯過蝌蚪文的稿紙。衆目之下,幾下就撕成小片,撒手一揚,往天花板一甩,紙肖飛落。
挑畔,絕對是紅果果的挑畔。班裏安靜極了,沒人敢制止這場面。
“你小子,眼晴睜大點。敢動咱嫂子,你活膩了。”那個男生長得五大山粗,典型的肌肉型男,說話的語氣深沉穩重還帶着警告的意味。
龍震目光閃動,迅速盯了徐明铮一眼,目光落到我的肩上。我的肩上正搭着徐明铮那厮的大掌。
龍震:“嫂子?”
左胖一手拍住龍震的桌子,低下腦袋,裝做目露兇光的樣子威脅:“小子,你聽好了,宋小珂是铮哥的人。”
班上同學在旁邊有的倒吸一口冷氣,龍震的目光還落在我肩上,一動不動。
額滴個娘啊,你們咋不和我商量一聲就來幫俺出頭呢!?我擡頭45度望天,你們是幫我還是害我啊。
徐明铮一直在跟龍震鬥眼,這厮把那只手改環上我的腰。另一只手擡起我的下巴,裝做深情款款狀,在我前額落下親親一吻,那模樣跟情聖有得一比。
徐明铮的雙手動了動,放開我時,意味深長說了句:“乖啊,放學早點回家。”然後他簡短說了一句:“咱們走。”
他們五人就魚貫而出,從進教室到離開,前後不過一兩分鐘,這麽短的時間還沒驚動老師。
我呆在原地,一時竟不知怎麽辦。龍震突然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教室。
尤麗自然不能放過我,馬上湊過來:“小珂,铮哥好帥哦。你倆什麽時候?”
我:“尤麗姐,這麽做,會不會有點不道德呢……”
尤麗:“這怎麽是不要臉呢?”我沒說“不要臉”啊。
我趴在桌上做抓狂狀:“頭痛,痛死啦。”
過了陣,喬遠強才回來,尤麗白他一眼:“你來晚了,好戲看落了。”
強子不管她:“好戲待會跟我說,猜我剛看見誰了。龍震現在跟那大提琴在一起呢,兩人都在小禮堂坐着,稀罕吧。”
小禮堂很靜,側門開着,裏面燈光昏暗。我站在門口,往裏看去,龍震和大提琴拼排坐在第二排角落的位置上。互不交談,一動不動,兩人都安靜的,仿佛世界只有他倆人。
我像一只幽靈,沒有一點聲音的進來或者離開。
初戰全軍覆沒,這樣的打擊讓我消沉了兩天,第三天早上,我下定決心轉戰于學習,專心背單詞是最好的良藥。
我和龍震的關系又回到以前。我依舊在紙上寫單詞問他怎麽拼寫,他也照例當作沒發生一樣,給我拼寫。
我的話少了許多,手上的凍瘡好之前,他每天都要拉過去把我的手翻看半天。凍瘡好了,他也不再有這些舉動。
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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