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節

臣妾謝過皇上——”孔雲兒梨花帶雨地望了望隋文帝，又緩緩垂下頭，低低地說道，“臣妾想請皇上饒了陳叔寶——他雖然是南陳的皇帝，但手無縛雞之力，以後對皇上不會有半點危害，皇上不如放陳叔寶一條活路，也好讓天下的人見識皇上的英明。”

“這——”隋文帝有些難以決定，恰恰是這個時候，陳叔寶不知從哪裏來了勇氣，轉過身，對着孔雲兒，一字一頓地說道：“你想讓天下的人都認為我陳叔寶用女人換取性命嗎？不，不——我絕不會答應的——我絕不會茍且偷生！”

“哈——哈——哈——”五步開外的臺子上，隋文帝大笑起來，許久，不屑一顧地盯着陳叔寶，冷冷地說道，“沒想到叔寶賢弟還有如此氣概，早知道如此，你為何不拿出點帝王該有的做派，我楊堅也好痛痛快快地跟你打一仗，你看看你的朝廷簡直就是不堪一擊！”

“這——”被隋文帝一語擊中要害，陳叔寶毫無還擊之力，只得沮喪地垂下頭，眼睛緩緩閉上，本來是想攔住将要落下的淚水，不料那淚珠落的更快了。

滿意地享受着勝利的喜悅，隋文帝打量一番衆人，仿佛施舍般宣布道：“南朝舊主陳叔寶荒淫無道，本應處死，但念在我大隋一向以寬厚仁慈教化百姓，故免去陳叔寶死罪，封其為獻國公。至于其他皇室女子一概收入隋朝皇宮，孔氏封為蓮貴妃，樂昌公主嘛——”

此言一出，立刻震驚四座，就在隋文帝想着陳貞的封號的時候，楊素立刻示意孔雲兒上前阻止，此時的孔雲兒大約是得了封號，不再像先前那般怯懦，當即福身禀道：“事到如今，臣妾有一件事情不得不禀明皇上。”

“愛妃快快平身，有什麽事情但說無妨。”隋文帝收回思緒，扶住孔雲兒，安撫道。

“臣妾這小姑子——樂昌公主，外表看起來弱柳扶風，但骨子裏卻是極剛烈的，先前就因為陳宣帝給她指的驸馬不合心意，她還大鬧宣德殿！”話到這裏，戛然而止，孔雲兒低下雲鬓，眼含算計——楊廣懼怕獨孤皇後她也有所耳聞，如今要阻止陳貞入宮只好往這方面說了。

近乎死寂的氣氛，因為孔雲兒的話有了生機，也有了幾分暧昧。不知何時竄入的風，看看楊素，抿嘴一笑，又跑去撥弄起陳貞腰間的玉佩，激起一陣淙淙聲，猛地，它躍上那一身龍袍，饒有興趣地打量着隋文帝。

“這——”隋文帝有些動搖，他的腦海裏閃現出不久前獨孤皇後因為一位妃子冒犯，而将那妃子賜死，他作為一國之君不得不哄了獨孤皇後一個月，才讓皇後重拾笑容的事情——真要是這樣，豈不是自己捉只虱子放在頭上——沒事兒找事兒！

之前他之所以敢封孔雲兒為貴妃，是因為他很清楚，孔雲兒善于迎奉，面對強勢的獨孤皇後絕對不會以卵擊石，而且這樣的女子就是一支美麗的花瓶——獨孤皇後肯定不會看上這樣的女子，更不可能嫉妒這樣的女子，但換作陳貞可就不好說了！

覺察到隋文帝眼底的閃爍，衆人的心皆提到嗓子眼，等着接下來的口谕。楊素忍了又忍，終是沒有忍住，不知道為什麽他太擔心陳貞被征召入宮了！于是使出最後的殺手锏，一步上前，跪在隋文帝面前，拱手說道：“請皇上恕臣弟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隋文帝上下打量着楊素，滿臉疑惑，“靠山王何出此言？”

弑君（1）

“這——”楊素擡起頭，望一眼隋文帝，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有什麽話但說無妨，”覺察到楊素吞吞吐吐，隋文帝暗暗思量，許久，喃喃反問道，“難道靠山王說的事情也與這位樂昌公主有關？”

“皇上聖明！”驚訝于隋文帝猜到了答案，楊素不敢有絲毫大意，仔細推敲一番說辭之後，點點頭，“關于樂昌公主，臣弟的确對皇上有所隐瞞——本以為那不過是小事一樁，但剛才聽了貴妃娘娘的話，臣弟才知道事關重大。”

“究竟是什麽事情？”隋文帝的臉色漸漸嚴肅，他很清楚——尋常情況下，楊素絕不會如此慎重。

“啓禀皇上，”見隋文帝終于落入自己設下的局，楊素暗暗松了一口氣，卻不敢有半點疏忽，忙不動聲色地回答道，“剛才臣弟帶樂昌公主進宮面聖的路上，曾被其刺傷。”

“什麽？”隋文帝大驚失色，立刻走下臺階，扶起楊素，關切地問，“靠山王傷到哪裏了？嚴重嗎？”

楊素的眼中閃過一絲竊喜，接着拱手應道：“承蒙皇上關心——臣弟傷的不重——只是手掌被劃破！”

“哦——”隋文帝點點頭，确定楊素并無大礙之後，心裏另外一個疑惑卻越來越大：這樂昌公主看起來溫柔可人，怎麽會做出如此激烈的行為？

想到這裏，隋文帝轉過視線，仔細打量一番陳貞，當看到女子驚訝的眼神時，又細細審視一番楊素，心裏勾勒出另一番猜測，但畢竟是九五之尊，隋文帝稍作停頓之後，将一切掩去，不緊不慢地問道，“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江南女子一向羸弱，如何傷的了我大隋的靠山王？”

“這——”楊素當然聽出了隋文帝話裏的不信任，但心裏那個強烈的願望卻讓他不懼于這種懷疑，反倒平添了幾分鎮定，他佯裝嘆了口氣，淡淡地解釋道，“說起來都怪臣弟大意——臣弟見樂昌公主一直對着皇宮看，漸漸落了隊，便好意相勸，沒想到公主卻視臣弟為敵人，不但不聽，反倒執意不肯再走。臣弟怕耽誤了面聖的時間，只得上前攙扶，不料佩刀滑落，樂昌公主見狀，立刻拾起刀，一邊哭着，一邊向臣弟刺過來，臣弟躲閃不及便被傷了手。”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隋文帝當然是驚訝之餘暗暗慶幸：好在先前沒有說——接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進宮，要不然——一個獨孤皇後就夠受了，如果再添一個樂昌公主，那他自己豈不是鐵板炕餅——兩頭焦！

堂下的陳叔寶卻不是這樣想的，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妹妹，喃喃問道：“貞兒？”孔雲兒則是滿腹狐疑：這麽大的動靜，為何剛才在路上毫無察覺？在他（她）們的對面。

眼見陳叔寶和孔雲兒都信了楊素的話，陳貞又是生氣又是焦急，顧不上體統，連連搖頭，否認道，“不——不——不是靠山王說的那樣！我根本沒見過什麽佩刀，也沒有刺傷過靠山王！”

“夠了！”沒想到陳貞竟然有膽量當着隋文帝的面戳穿自己，楊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當即大聲呵斥，連帶着逼近陳貞，壓低聲音說道，“難道公主想進宮為妃？”

弑君（2）

“啊？”陳貞被楊素的話吓了一跳，當即搖頭否認：她要是入了宮以後怎麽與徐德言團聚啊！陳貞就這樣想着，連帶着停下了争辯。恰恰是這短暫的動作，被隋文帝看在眼裏，不知不覺，隋文帝對于陳貞有了其他安排。

背對着隋文帝的楊素此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得揚起手，沖着陳貞步步緊逼道：“你說你沒有刺傷本王——那麽這是什麽？本王手掌上為何會有刀傷？”

面對楊素的逼問，陳貞一步一步退後，她看着眼前那道鮮紅的疤痕，欲哭無淚：該怎麽解釋啊——那傷疤的确是新的，而且我剛才的确落了隊，跟上來的時候，臉色又很不好看？越想越難受，委屈的淚水順着臉頰一顆一顆滑落，仿佛置身在冰窟——孤獨、無助、憂傷一起湧上心頭，撕扯着她，撞擊着她，将她擊倒……

眼見事情已經水落石出，而楊素似乎還有繼續追究的意思，隋文帝忙幹咳一聲，示意衆人安靜，接着，緩緩說道：“靠山王受傷，朕十分痛心，好在天佑我大隋——靠山王只是傷了手掌——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朕念在陳朝皇室亡國不久，心智混沌的份上不予追究，靠山王也就不要再咄咄逼人了。至于樂昌公主，朕現在就賜給靠山王為妾——一來此等烈女，大約只有靠山王能鎮得住，二來，她既然傷了靠山王，當然應該盡心竭力地好生照顧靠山王！”

“什麽？”隋文帝的話一石激起千層浪，陳叔寶的擔心，孔雲兒的落井下石全都寫在各自臉上，最驚訝的莫過于陳貞，她望望隋文帝，又看看楊素，腦海裏飛快地重現着剛才的場景，無奈，想了半天依然毫無頭緒。

事情怎麽會這樣？陳貞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耳畔回響起徐德言的誓言：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