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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在店裏招待了幾個朋友,因為許久沒見,一開心就都喝多了些。要是換在平常,喝多了自然也就回家了,可這天正好輪到我看店,将醉得不成形的幾個朋友安頓好住處後,我又回了店裏。

我拎了瓶上好的酒走進了程遠所在的包廂,還特意拿了兩個杯子,程遠一見我進來立馬按停了正在唱的歌,我拍了拍沙發,說讓他陪我喝兩杯。

他坐了過來,離我有一段距離,将酒倒上後我神态自若的往他那邊挪了挪,剛靠近他我的心髒就猛烈的跳動起來。可能我最大的優點就是喜怒哀樂不行于色,肚裏再翻騰再澎湃臉上依舊能擺出一副淡然的神情。我舉起杯子示意要與之碰杯,他木讷的舉起手将杯子湊了過來,兩只杯子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我一仰脖子,酒全進了肚裏。

程遠只喝了一小口,便嗆得眼淚都出來了,見他咳得不停,我給他拍背順氣,順完了手還沒舍得收回來,換成了溫柔的輕撫。

“一股肥皂泡的味兒。”程遠說。

我被他這句評價給逗笑了,覺得這小孩兒未免太坦白勇敢了些,竟說出了我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其實一直以來,我也不喜歡喝這類的酒,無非都是照着客人喜好來的。每個人都喜歡崇尚一些與衆不同的東西,瓶子上全是洋文的酒自然要覺得高檔一些,像我們從小就接觸的二鍋頭,着實是上不得臺面。在我看來,不管好喝不好喝,其作用都是用來産生酒精反應的,自然喝什麽都是一樣。不過話又說回來,人都要随大流走,在什麽位置做什麽檔次的事兒,說白了,就是跟風。

接着我又同他聊了幾句,說如果每個人都像他這樣來店裏只唱歌不喝酒,我的這店怕也是要開不下去了。他聽我說完,表情變得有些不對,似乎是誤會了我的意思。因為這一句無心的玩笑話,氣氛一下就變得尴尬起來。為了挽回一時的失言,我說了一段既感嘆社會現狀又頗具有文藝範兒的話:“在深圳這個地方待久了,再純粹的人都勢必要沾染上一些不好的東西,這是個紙醉金迷的不夜城,有人在這裏沉淪,也有人在這裏被欲望迷失了雙眼,可是你,卻像是百毒不侵,我很好奇這是為什麽。”

他沒有半點猶豫的回答道:“我來這兒,不是為了這些。”

“哦……那你是為了什麽?”

“我也不知道。”

話說到這裏,氣氛又變得沉默起來。這晚我喝了不少的酒,後勁到這兒也差不多全上來了,腦子裏突突的像是有只野兔在蹦跶,也不知道是心髒跳動的聲音還是血液快速流動的聲音,總之這聲音攪得我有些發愣,有些話來不及過濾便說了出來:“自從認識你以來,我便想證實一件事……”有些事也來不及過濾便做了出來。

我第一次和男人接吻,是在十九歲的時候。初吻自然是給了初戀,并且是他主動的,不過當時我沒有回絕,反倒是很享受他的掠奪。這要說起當時的感受,那就如同在沙漠裏走了好幾天,等到差不多要渴死的時候有人遞給你一碗水,你自然是能喝多少喝多少,哪還顧不得這水有毒還是沒毒。

說得誇張點,我幾乎是忘情的在吻着程遠,使我沒想到的是他竟然也回應了我,生澀的動作中帶着些許試探。經驗豐富的我立馬就察覺到了這可能是程遠的初吻,心裏忍不住一陣竊喜,像是撿到一個天大的便宜。

我笑着說:“看來我沒猜錯,咱們果然是同類。”

若不是萬海濤的突然出現,此情此景,加上那僅存不多的理智,我估計自己接下來會說些比較合時宜的話,比如表白之類的。

萬海濤在我們分開之後推開門來,帶着些許的驚訝說道:“呀!碩哥你在吶。”接着又轉過頭去對程遠說:“我下班了,咱回家吧。”

擡手看了看表,發現已經快淩晨三點了,我問萬海濤:“要不要我送你們回去,都這個點兒了。”

“還是別了,我看你今天也喝了不少,我們住得近走幾步就到了,倒是你,要不要找人送你回去?”

“我沒事兒,等會兒讓阿齊來接我就行了,你們先走吧,就別管我了。”我說。

“那好,我們就先走了。”

“嗯。”

程遠起身看了我一眼,沒說什麽就跟着萬海濤走了。包廂門一關上,我便整個人癱在了沙發上,撫了撫自己的嘴唇,忍不住回味了剛才的那個吻。都已經二十五歲了,索個吻卻還像個毛頭小子一樣,興奮得心髒都要跳出來。梁碩啊梁碩,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第二天我便将這事兒告訴了阿齊,當然這不是在炫耀,只是想讓他給我出出主意,也好将我腦子裏不明所以的東西給捋一捋。他有些鄙視的看着說:“這還用我來教你?喜歡就上前啊,又不是十七八歲,真不知道你別扭個什麽勁兒。”

“可程遠還是個未成年,這麽做不太好吧!”

“這親都親了,現在說這個會不會有些晚了,未成年又怎麽了,你去GAY吧看看,十五六的小孩兒一撈一大把。就程遠那模樣兒的,走哪兒都得讓人惦記着,你要不擔心被人搶了先,就繼續在這兒瞎琢磨吧。”

阿齊這番話可謂是一針見血,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像我這樣眼神好的GAY,我問他:“那你給我出出主意,我該怎麽做。”

他扔過來一個白眼:“拿出你那一套羅曼蒂克,別跟以前一樣,活活一只發情的公雞。”

“你奶奶的說誰是公雞吶?”

不然怎麽都說人都需要知己呢,阿齊這人既是我的益友又是我的良師,一番說教猶如醍醐灌頂,瞬間将我心裏的郁結給解開了。打定主意後,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旁敲側擊的從萬海濤那兒打聽到了程遠工作的地方,第二天我便拉着阿齊去了,算是制造一次偶遇。

阿齊念叨了我一路,說我這方法太老套,照這麽進行指不定要到猴年馬月才能将人搞到手。一聽到這個“搞”字,我心裏的火蹭的就冒起來了:“老子這次是認真的。”

“好好好,你認真你認真。”

還沒進到店裏,我便看見了正在吧臺忙碌的程遠,他同店裏另外兩人一樣都穿着黃白條紋的襯衫,打着黑色的蝴蝶狀領結,可能真應了情人眼裏出西施這句老話,明明都是一樣的衣服,可程遠就是穿得要比他們好看。阿齊在後面推了我一把,問我打算在門口站多久,接着他就推門進去了。

看到我之後,程遠愣了有幾秒,他問:“梁碩,你怎麽來了。”

沒等我回答,阿齊就先開口了:“你這問這不是廢話嘛,來這兒當然是吃東西了,不然還專程來看你的啊。”

我吃驚的看了他一眼,他怎麽敢這麽對程遠,這要是在私底下,估計自己當時就要動手了。

程遠的小臉蹭一下就紅了,他有些手足無措的問我們要吃什麽,說起話來也是結結巴巴的。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我狠狠的踹了阿齊一腳,算是給他報了仇。來之前說好是我請客,阿齊雖說對這些垃圾食品不感興趣,但還是點了一大堆,像是為了洩我剛踢他一腳的憤。

“點這麽多,你……你們吃得完嗎?”程遠看着滿滿兩餐盤東西向我問道。

本打算去找位置的阿齊扭過頭來:“吃不完我們不會打包嗎,你瞎操什麽心。”

我幾乎是有些咬牙切齒了,我懷疑他陪我到這兒就是來找茬的。

等找到位置坐下後,我立馬就拉下臉來:“怎麽回事兒啊你,要不會說人話就閉嘴,跟這兒發什麽瘋呢。”

他冷哼了一聲,不緊不緊道:“老子要不做惡人,哪能顯得出你好的一面?這眼裏有小情人了,連好賴都分不清。”

“你意思是……”

“黑白臉知道不?我看你這麽些年都白混了。偉大莎士比亞說得一點沒錯,愛情就是種瘋病,我看你也是病得不輕。”說完他便止不住的搖起頭來,顯得我多無藥可救似的。

店裏的東西不怎麽好吃,阿齊吃過幾口就不再碰它們,還用嫌惡的口氣評價這一堆他眼中的垃圾食品,我随他說,就是不接話。

我無時無刻都在觀察着吧臺那邊的動向,程遠一個人在裏面忙,收錢配餐都他一個人幹,另外兩個店員一個負責送外賣一個負責收拾臺面,在店裏收拾臺面的是個小姑娘,得空了就跑去吧臺同程遠聊天,兩個人是有說有笑。越看我心裏越堵得慌,因為程遠從來沒在我面前這麽笑過。

“這小孩兒笑起來的時候還真挺好看的,诶诶梁碩,你覺得呢”

“好看有個屁用,又不是對我笑。”我覺得阿齊是故意的,看他那一臉得逞的表情就知道。

在店裏坐了有半個小時,這半個小時裏面,程遠的眼神一直沒有朝向過這邊。我覺得很郁悶,同時也很不解,還以為自那天過後我和他的關系可以算得上是不一般了,可現在看來,似乎是我想多了,人家最多也就把我當成一普通認識的人對待吧。

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阿齊在旁邊安慰道:“別灰心,我估摸着是這小孩也就是不好意思,他越是不往這兒看越是說明他心裏有鬼,照我看,他對你還是有那麽點兒意思的。”

“真的?”我半信半疑。

“愛信不信。”

接下來的這段日子裏,我隔三岔五就往程遠的店裏跑,連那個姑娘也對我眼熟了,見面了便要說上一句:“你又來了啊。“當然,每次我都笑着點頭。

再拉阿齊,他是死活不肯來了,說那些高熱量的垃圾食品嚴重會影響他的形體,他可不想三十不到就挂着個小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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