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只開過KTV和酒吧,對于怎麽經營餐館我還真是一竅不通。打定主意後,我便給阿齊去了個電話,讓他幫忙給我在那邊特色個廚師來。沒頭沒腦的讓他做這個,自然是要解釋一番,我将大致的情況說了下,他反倒罵罵咧咧起來:“你把老子一個人孤苦無依的丢在這兒,一年多了也不回來看看,好幾個月不聯系,這一開口又是為了那死小孩兒,我活該是上輩子欠了你的。”我揉了揉被震得發麻的耳朵,似乎不覺能看見電話那頭的他正咬牙切齒着。
“我這邊急着用人呢,你趕緊的給我找去,廢話那麽多。”不等我說完,阿齊便猛的将電話挂了,我知道他氣歸氣,但人定是會給我找的。
這不,也就兩天的功夫,他便給我發來一個手機號,說是那人已經坐上了來我這邊的火車,隔天早上就到,讓我看着點兒去接人。
這師傅全名叫曾森林,我喊他小曾。這人與我想象中有些不大一樣,印象裏的大廚都該是四十五歲,大腹便便且油光滿面的中年人。可我眼前這位看來最多不過二十出頭,皮膚黝黑,看相貌倒像個老實本分的人。做為他的老板,衣食住行自然要替他包辦,原本二樓是可以再住上一人的,不過我還是去街上為他另外租了個單間,其深意自是不用明述。
他倒是比我還着急,行李剛一下放便說要去店裏,讓他先休息一天都不肯。既然他都開口了,我也不必再別扭,便直接将人領到了街上。只因為店裏什麽食材也沒準備,只等着他來了再開張營業。
這鄉鎮的市場比不得大城市,許多食材都沒有,于是便挑了最簡單好找的來做——排骨。
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實力,這頓飯足足做了有三個小時。我在一旁看着,有些流程倒也熟悉,必竟跟程遠在一起的那兩年也做過不少,只是小曾的做法更為娴熟,有幾道工序更是我沒見過的。
将買來的兩斤排骨盡數烹炒後,他問我要做幾份,他這一問不禁讓我想起了隔壁的程遠和萬海濤,于是便豪邁的伸出四根手指:“加你的,一共四份。”
他笑了笑,沒說什麽便又忙了起來。
小曾倒會抓飯點,飯端上桌的時候正好是中午,我給萬海濤打了個電話,沒一會他便來了,見桌上整齊擺着的四鍋飯,頓時眼睛都亮了起來。
他湊上來聞了聞,感嘆道:“沒想到今生今世還能再吃到煲仔飯。”
被他這模樣逗笑的不止是我,連小曾也在一旁樂了起來,他說:“趕緊端過去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萬海濤分別看了我一眼我和小曾,堆笑道:“多謝梁老板,多謝曾大廚。”說完便端着托盤走了。
飯一吃到嘴裏,我便不由在心中感嘆,阿齊辦起事來真叫一個利索穩當,不僅人來得快手藝也是沒得挑。我原本并沒抱多大希望能将這店經營好,可有了小曾這位大廚,我便信心百了。
萬海濤來還鍋的時候,很自覺的彙報了下情況:“你是沒見程遠那表情,跟撿了錢似的,要不是我攔着,怕是要把鍋也給吃了。”
我不免又想起了程遠第一次吃煲仔飯的情景,雖然有些激動但也不至于像他說的那樣,我笑道:“你還能再誇張些嗎?”
他一臉認真:“哪誇張了啊,一聽說旁邊新開了個賣煲仔飯的餐館,便讓我提前訂上一個月的飯。一個月六十頓,也不怕吃膩了。”
“放心,他吃不膩。”我又在心裏接着說:“吃了兩年都沒吃膩,一個月又怎麽可能吃膩。”
又準備了兩天,去鎮上訂了些這裏市場沒有的食材,今後只要打個電話便會有人送貨上門。冰箱展示櫃有一半的位置都被拉罐百事給占了,這店既然是為某個人而開,自然是要迎合他的喜好。小曾不明所以的看着我,估計心裏正嘀咕着他老板我,他說:“老板,你以前是不是沒開過店,有誰家是這麽擺放飲料的?”
我得意的笑,不以為意道:“這叫風格,你小子懂什麽。”
他搖搖頭,那表情像是我有多無藥可救似的。
接下來,我又請了個阿姨,幫忙給店裏做衛生順便也好給小曾打打下手。這阿姨倒是一副熱心腸,得知我和小曾都還未婚,便想着在附近十裏八村搜羅與我倆年紀相仿的未婚姑娘。其實像小曾這樣的還好,必竟也就二十多歲,可我已經三十三了,放眼望去,哪還能找着像我這麽大還沒嫁出去的姑娘。
阿姨眯起眼來審視我的長相,眼角的皺紋随着表情的變化着,時而擠成一道道的小小的溝壑,這慈善的模樣與我老媽倒有些相似,她說:“小梁我瞅着你也不像三十多了呀,像你條件這麽好,人又長得俊,怕是小個十歲也有姑娘樂意跟你。”
我嘆了嘆氣,被逼得沒了辦法,便胡謅道:“我們那兒的人都是少數民族,是不能跟別族的人結婚的,您啊就別為我費心了,倒是小曾,你可以給他介紹介紹。”
小曾正腌着排骨,見我把事都扯他身上了,便不滿的瞪了我一眼。我有些納悶,這本是件好事,也不知道他在別扭什麽。
阿姨果然又跑去找小曾,不一會兒便拉長問短起來,看了看外面的天,日頭好像大的很,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真困了,立馬就打起哈欠來。同他倆打了聲招呼,就上樓去了。
自從來到這裏,作息時間便正常起來,這麽循規蹈矩的日子估計得追溯到學生時代。夜裏十點之前一定上床,早上六七點便醒,出門跑上一小時的步,就圍着街外的那條河。這鄉村清晨的景色特別好,太陽剛出來,天空還是一片蒙眬的青灰色,偶爾跑去橋上,那風也是清涼舒适,要是真到了夏天,這裏絕對是個避暑的好去處。
至于睡午覺,那便是另有所圖了。
程遠白天都待大萬海濤這兒,上午一般他都坐在店裏,同店裏收錢的小姑娘聊聊天,或者出來曬會兒太陽,有熟人過來買東西,見着他了也都要搭幾句話。我時常見一些老頭老太太親昵的同他說着話,他們多數時間都是笑着的,像一般老人對待他們眼中的乖孩子那樣,要不是程遠已經長大,估計他們都要忍不住上前摸摸他的頭再給塊糖吃。
到了中午吃過飯,他便會上樓,先是睡會兒午覺,再就是練氣功。
我早就将床搬到靠牆的位置,并且在門上鑽了個洞,他在裏面睡午覺,我就在這邊看着,等看乏了就貼着牆睡,将耳朵貼上去,仿佛還能聽見他勻勻的呼吸聲。
我一般都是被錄音機給吵醒的,這聲音一響起我便知道是程遠醒了。裏面放的都是教人如何練氣功的,萬海濤說這是一個老中醫給推薦的,說是對眼睛有好處。我平常也就在公園裏見那些上了年紀的人練過,還真沒見過幾個像程遠這樣的年輕人也會去練。不過,他時而氣惱時而認真的笨拙模樣,倒是可愛的很,好幾次我看入神,沒忍住笑了出來,好在那錄音機的聲音大,不然早被他給發現了。
程遠是說到做到,自我店開業以來,他便一天兩頓的在我這兒吃,只不過一般都是萬海濤端過去,要麽就是超市收銀員給端過去,偶爾見到來店裏了,我還要跟做賊似的躲進廚房,推着小曾出去應付。就如萬海濤說的那樣,離遠了,他只能看見模糊的影子,只要我不說話,那麽他便發現不了我。
長此以往,小曾也看出了我的不對勁,他問我為什麽要躲着程遠,我苦于不能明白解釋給他聽,便胡謅說自己看上了他妹妹,他不同意便見了我就要動手。起先他是信的,可後來見我一門心思向他學做湯,并且都是以贈湯的名義只送給程遠喝,但凡是個瞎子也看得出來我與他的關系并非像說的那般簡單。
這天,我又在廚房煲湯,這次做的是參歸炖豬心,這是打了長途電話向老媽問到的做法,說是對他的眼睛有好處。說起老媽,本來是催着我回家的,可得知我千裏迢迢又找回了她的兒媳婦後,便讓我別忙着回去。後來我又說了程遠的病情,她本是骨科醫生,對眼睛這一塊也不怎麽懂,特地詢問過他同事後又給我來了電話,言語間情緒有些低落,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可再聽老媽提起一次,心不免又揪了起來。
我這邊正煲着湯,小曾冷不丁的從我身後冒了出來,不知是不是開玩笑的說道:“你看上的不是他妹妹,是他吧!”說罷,便對着隔壁努了努嘴。
被他這句話震的瞠目結舌,我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他聳聳肩,淡淡然的說:“就這麽點小事,也不知道有什麽可瞞的。”說完又扭頭走了。
我看着他離去的身影,久久不能回神,一不小心整只手都摸到了砂鍋上,直燙得我龇牙咧嘴。對着燙紅的幾根手指猛吹着氣,同時心裏嘀咕着,我做的真有那麽明顯嗎?竟被他一個直男給看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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