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在塞西爾用眼神第六次殺死小狼人後, 時飛終于注意到了他。
她将陶碗放下,擡頭看向塞西爾, 一眼就看到了他手裏的砂鍋。
“是帶給我的?”時飛心情微妙的問。
塞西爾抿了抿唇, 帶着些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失落說:“看你口渴, 特地給你煮了熱水。我急急忙忙的趕回來,卻沒想到你已經喝了別人的。”
他刻意忽略了水是男仆幫忙煮熱的,只着重說了自己的擔憂和辛苦。
這顯然有些用處。
時飛看塞西爾的眼神,突然變得十分友善。
“謝謝你,塞西爾。”她誠心誠意的道了謝。
吸血鬼一愣,而後不可置信的問:“你剛剛說了什麽?”
時飛沒有再說第二遍, 她拿起了陶碗, 扶着床柱站了起來。
她的頭還有些暈,怕自己手不穩,倒水會倒撒, 索性直接把碗遞給了塞西爾。
然後說:“我還是有點渴,想喝點熱水,能幫我倒一下嗎?”
這是時飛的善意。
她知道這一次吸血鬼是真的将她當做朋友一般關心她,并在不被需要後感到失落。
時飛又怎麽忍心讓好朋友難過呢?
所以哪怕她喝了滿滿的一大碗涼水, 早就已經不渴了, 她還是打算接下塞西爾的好意, 喝他親手為自己煮開的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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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西爾臉上的表情一瞬間多雲轉晴。
胸口不賭了, 嘴裏也不苦了,塞西爾的嘴角抑制不住的朝上翹起,卻還強忍着板住臉, 嘴硬的說:“這可是你求着我的!”
時飛好笑的說:“是是是,請塞西爾殿下為我倒一碗水,好嗎。”
塞西爾通體舒暢的彎了彎眼睛,故作勉為其難的說:“那好吧,你等着。”
他說着把砂鍋放下,接過了時飛手裏的陶碗放到身前,這才又端起砂鍋的兩個“耳朵”,作勢要倒水。
從廚房到卧室路程不近,再加上又因為小狼人耽擱了這許久,滾燙的開水早就已經變成了溫水,喝起來不冰不燙,剛剛好。
只不過塞西爾剛倒了一個碗底的溫水,卻突然一頓,又把砂鍋放下了。
時飛奇怪的問:“怎麽了?”
塞西爾看向時飛,一時沒有說話。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塞西爾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略過陶碗,瞟向了一旁孤零零的玻璃酒杯。
這杯子時飛用過,而他,也用過。
這已經不再是一個普通的杯子,它甚至可以稱之為他和時飛的定情之杯!
塞西爾有點小激動,也有點小期待的想,難道他的水,不是倒進這樣的杯子裏更合适嗎?
想到就做,他一把推開狼人臭烘烘的破碗,輕手輕腳的取來了他們的定情之杯。
“用這個吧。”塞西爾撩起眼皮,不着痕跡的看了時飛一眼。
時飛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我都可以。”
塞西爾終于滿意了。
他倒了點水,涮了涮杯子,把酒杯內殘留的葡萄酒盡數沖淨,這才重新倒滿,小心翼翼的遞給了時飛。
時飛接過來,因為不渴,就慢條斯理的小口喝了起來。
塞西爾坐在時飛旁邊,托腮看着她。
他看了時飛的嘴唇,又看了杯沿的位置,漸漸的發現了一件事。
時飛兩次喝水的位置好像沒有變诶?
那就是說,死女人喝酒、他喝酒、以及現在時飛喝水的時候,都用的是杯口的同一個地方?
這……
好像有點刺|激呀?
高負荷的運轉下,塞西爾的頭開始發暈,他再一次純靠腦補,讓自己紅透了臉。
小狼人趴在桌子上,一臉驚奇的看着吸血鬼。
他輕輕的戳了戳塞西爾的胳膊,又擡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對方都沒有反應,依舊微眯着眼睛,臉紅紅的瞅着時飛傻樂。
小狼人驚訝的“诶”了一聲,歪着頭,問他和善的領主大姐姐:“塞,怎麽,啦?”
他說話還有點頓頓的,吐字卻已經十分清晰了。
但時飛卻沒有注意到他。
時飛也沒注意到塞西爾。
她端着杯子,肌肉緊繃,眼神已經徹底放空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相同的酒杯成為了記憶的觸發源,時飛在小口喝下半杯溫水後,斷片的記憶逐漸回了籠,醉酒後發生的事,竟然全都記起來了!
不久前的一幕幕,一幀一幀的在她腦海裏呈現。
她用令人雞皮疙瘩直冒的聲音同吸血鬼撒嬌。
她耍賴一般和吸血鬼争論杯子裏裝的是水還是酒。
她搖着吸血鬼的手說着“手長在一起啦”之類的傻話。
她不容分說的開始叫吸血鬼“粉蛋”。
她沖吸血鬼笑的像是個沒心沒肺的寶寶……
時飛在心中默默捂臉,只覺得自己的形象一去不複返,再也回不來了。
酒精害人,古人誠不欺我。
她以後還怎麽直視塞西爾?
恐怕一見到他,腦子裏就會充滿了自己撒嬌耍賴毫無邏輯的行為對話,外加一顆粉色的雞蛋頭了。
而這竟然還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時飛隐隐約約想了起來,她好像用這個酒杯,和吸血鬼間接接吻了!
時飛有一段時間是徹底醉倒昏睡的,那個時候她沒有意識,所以哪怕現在回憶起了自己的種種醉态,也仍舊對昏睡時發生的事不得而知。
所以她并不知道,那個時候的塞西爾偷偷的親過自己。是比間接接吻,更直接的嘴唇相貼,實實在在的親到過。
所以她也不知道,塞西爾對自己的感情早就變了質,不再想做誰都可以取代的朋友,而是想做她的戀人、伴侶。
時飛什麽都不知道,她還在為無意中的間接接吻而糾結苦惱,一時間不知道該用什麽态度,來面對那個七百多歲的幼稚鬼。
不知道為什麽,她下意識忽略了“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這一選項。
她逃避的站了起來,在塞西爾恍然清醒後疑惑的視線中,僵着身子走回了床頭。
塞西爾收回了托腮的手,坐直了身子,不明所以的問:“怎麽了?還不舒服?”
時飛胡亂的應下:“嗯。”
塞西爾皺了皺眉,擔憂的說:“那你再睡一會吧,難受了喊我,我就睡在外面。”
“……哦。”
時飛猶豫了一瞬,還是沒有反駁。
這是她和塞西爾三個月來第一次回城堡過夜,房間還是按照去冰城之前的情況分配的。
那時候為了看管吸血鬼,不讓他襲擊城堡裏的仆人,一直都是她睡裏屋,塞西爾睡外面。
可現在這種模式顯然就不太合适了。
一個是她确定了塞西爾不存在危險,不會威脅到她的子民。
再有一個,就是因為她醉酒後的一系列行為,導致的相處尴尬了。
當然,是單方面的相處尴尬。
也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還沒徹底消退,還是其他原因,時飛的腦子還有些懵,行為舉止也沒有徹底恢複之前的樣子。
逃避的念頭源源不斷的冒出來,輕而易舉占據了她的大腦,影響了她的決策。
時飛只踢掉靴子,外衣都沒換,就直接躺回了床上,把被子規規矩矩的拉到下巴處,自欺欺人的閉上了眼睛。
“我睡了。”她言簡意赅的擠出最後一句話。
塞西爾試探的說:“那……我把小狼人送回去?”
時飛再不說話,只是幅度很小的點了點頭。然後便拉長呼吸,好像睡着了一樣,萬事不理了。
塞西爾皺起了眉頭,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小狼人好奇的看着他,也學他皺起了小眉毛,做沉思狀。
塞西爾嘆氣:“別學了,跟我走。”
小狼人瞪大了眼睛,伸出食指抵住嘴唇,沖他長長的,又輕輕的噓了兩聲。
小家夥偷偷摸摸的看了看時飛,又不滿的瞪了瞪塞西爾,叫他別再說話,當心吵醒了他的領主姐姐。
被小東西教育了,塞西爾很不高興。
但令他更不高興的是,小狼人并沒有做錯,剛剛的确是他一時疏忽,忘了時飛要休息,太大聲了。
自己身為時飛的追求者都沒有注意到的事,叫一個他讨厭的小不點給注意到了,這是塞西爾無法接受的。
果然,狼人不管大小,都是吸血鬼的天敵。
郁悶歸郁悶,塞西爾顧着時飛,到底沒有再說話。
他捏了捏手指,繞着小狼人轉了兩圈,思考接下來該怎麽下手。
拉手?
不行,虧,能和他牽手的只有時飛!
拽胳膊?
還是不行,小狼人這會兒沒再穿他的長襯衣了,也不知道誰給他找了個略大點的馬甲,小胳膊整個露着。
讓他堂堂吸血鬼,去觸碰狼人的皮膚?
會過敏的,一定會過敏的。比被太陽曬還嚴重的那種!
所以不行。
那攬肩膀?
也不行,小狼人才到他大腿高,他得彎着腰,才能攬住肩膀。
思來想去,他總算找準了目标。
塞西爾眼睛一亮,迅速出手,穩準狠的拎住了小狼人的後衣領子,把他整個提了起來,兩步拎到了門外,一把丢了出去。
小狼人被扔的一個踉跄,慣性的往前沖了兩步,才勉強站穩。
他看着那個可惡的吸血鬼,整只狼都懵逼了。
塞西爾把頭伸出門外,這才壓低了聲音,對小狼人惡狠狠的說:“你怎麽過來的,就怎麽回去,現在,立刻,馬上,回去找布魯克。”
小狼人委屈極了,他之前明明聽到,這只吸血鬼親口說要送他回去的!
塞西爾眼尖的看出了小狼人的不滿,冷靜的問:“你難道想被我拎着脖子一路走回去?”
小狼人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他才不要被吸血鬼拎!
“那不就得了。”塞西爾又回了屋裏一趟,再出來時手裏拿着陶碗,粗魯的塞進了對方的懷裏:“還等什麽,趕緊走。”
說完便趕蒼蠅一樣轟走了小狼人。
做完了這些,他總算可以松口氣了。
他看了眼裏間躺着的時飛,蹑手蹑腳的走到外屋的塌上,整個倒了上去。
雙手交疊的枕在腦後,塞西爾又一次不厭其煩的鞏固了一番,布萊恩為他科普的追妻基本法。
困意逐漸襲來,不知道什麽時候,塞西爾也陷入了夢鄉。
……
距離時飛醉酒,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天。
三天,足夠塞西爾弄清楚那天晚上小狼人會出現的原因了。
一切的起源不過是因為小狼人的貪玩。
狼人一向是夜間要更精神,尤其是月圓之夜,整宿都不會睡覺。
而三天前,這小家夥也是因為睡不着,就獨自跑了出來。
塞西爾離開時沒有關嚴門,小狼人無意間走了進去,看到他的領主姐姐在找水喝,這才急急忙忙的捧來一碗清水,喂給了她。
而三天,同樣也足夠讓塞西爾确認。
時飛是真的有點不對勁。
至于具體都哪裏不對勁?
包括但不限于:
時飛開始頻繁的走神兒。
時飛開始有意無意的躲着他。
時飛開始刻意減少同他的交流。
最近的時飛,那是能不同塞西爾說話就不說話,非要說也大多都控制在一兩句之間,冷漠的不得了。
兩人間的關系迅速結冰,簡直直接倒退回了初見的時候。
也不能這麽說,他們剛認識時,時飛也只不過是戒備他,警惕他,可從來沒有躲着不理他。
所以幾個月的相處下來,關系沒有更進一步就算了,時飛竟然反倒開始不明原因的疏遠他了?
這是吸血鬼無法忍受的。
但塞西爾其實是誤會了。
時飛并沒有想要疏遠他,她只是一時沒有想到,該用什麽樣的态度面對看過她窘态,還被她間接接了吻的好朋友,一時逃避心裏作祟罷了。
時飛也在自我調節,因為就連她自己,也覺得現在的狀态不太對。
除卻面對塞西爾的尴尬,她最近總是會不受控制的回想起那天晚上,單方面爆揍安德烈的塞西爾。
脖頸間血牙磕碰的觸感,塞西爾小心翼翼卻又無比沉重的擁抱,還有夜色下,那個暴怒嘶吼的吸血鬼。
她以為這件事已經過去,但不知為何,那晚的情景卻屢屢出現在她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這讓她越發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塞西爾了。
當然,也許給時飛十天半個月,她自己就能慢慢調整過來,說服自己這不過是尴尬同感激相互碰撞下産生的正常反應,完全不需要在意,然後慢慢恢複成之前的狀态。
可塞西爾不知道,也忍不了這麽久。
他幾乎是在确認被疏遠後,立刻就找到了他忠心的護衛,他感情上的心靈導師,他的追妻智囊布萊恩,訴說了近期的苦惱。
布萊恩聽完之後,好險沒笑出聲來。
他強忍着板住臉,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說:“恭喜你。”
塞西爾:“?”
何喜之有?我沒談過戀愛,你不要驢我。
布萊恩肯定的說:“這說明你已經成功引起了對方的注意,她才會故意對你視而不見。”
塞西爾:“??”
我覺得你這句話自相矛盾,你怎麽看?
布萊恩再接再厲:“接下來你只要也做出不理睬她的樣子,把對方的胃口高高的吊起來,再過個七|八|九十天,那女領主一定會忍不住先來找你,這就是她淪陷的開端!相信我,保持下去,殿下你馬上就要追到她了。”
塞西爾:“……”
塞西爾看向布萊恩,沉默了下來。
emmm……
說實話,他覺得布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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