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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晚飯元喜送劉妮回家,沈既白和林厚蒲一起走出飯店。

林厚蒲說了一天話,這會兒像是累了似的揉了把臉,他從口袋掏出煙盒,問沈既白:“介意嗎?”

沈既白搖搖頭,林厚蒲嘴裏含着煙,掏出打火機,火光照亮了林厚蒲的半張臉,即使沈既白不抽煙,也不得不承認有些人歪頭點煙的樣子及其性感。

好像那一刻的林厚蒲多了點什麽東西,但又很快的随着火光消逝,他很長的吐出一口煙,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劉妮說的大老板,是顧一銘吧,恒盛的當家人,當初他來我們學校上學,他媽媽捐了一個圖書館。”

“上次他來醫院,我看見了他的名字,你從來不多話的,你們……認識?”

沈既白有些心驚林厚蒲的敏銳,不知道他看出了什麽,但也只是搖頭說:“不認識。”

他們并着肩走向停車場,林厚蒲一直在安靜地抽煙,他吐出一口煙說:“我剛來醫院的時候,參與了一次腺體剝離手術,那是一位很優雅的女性Omega,已經五十多歲了。

她說她在大學的時候遇見了一位Beta,那個人是他的老師,他儒雅又随性,不像身邊的Alpha那樣霸道無理,她對那位老師一見傾心。可是在那個時代,師生戀是不道德的行為,是不被允許的,何況他還是個Beta。

那位老師明确的拒絕了她,可是她不死心,她每天都會在花園剪朵花,偷偷送到老師的座位,也會在假期畫下他的側臉來表達思念,然後返校的時候和情書一起,偷偷藏在課業本裏,還在天冷的時候親手織圍巾給他,偷偷塞到他的抽屜裏,就這樣偷偷地喜歡了一個四季。

終于老師被打動了,他們戀愛了,他們約好畢業就向雙方父母坦白,然後結婚,在炙熱的夏季,那樣的炎炎驕陽才配得上他們熱烈的感情。”

“後來呢?”沈既白問。

“後來,還未等到她畢業,他們的戀情被先一步發現了,那位Omega的母親翻看了女兒的日記本,她被鎖在家裏。她母親把這件事告訴了學校,那位老師被學校開除,又遍尋不着戀人,在一個暗沉的黎明車禍身亡。

那位女士在母親的安排下快速地和一個Alpha相親結婚,她來做手術的時候說她的母親已經在去年夏天去世了,她也離了婚,所以她想洗去身上的标記,她想以後下去見她愛人的時候,她還是幹幹淨淨。”

林厚蒲又點了一根煙:“那位Omega,其實以她的年紀已經沒有必要再做腺體剝離,可是她依然執着于自己愛情的完整,她被終身标記,卻依然沒有屈服于AO的本能,一直在心裏懷念着她原本的愛情。

我想她做這個手術,應該是對過往婚姻的不認可,即使她早已經在這段歲月裏渡過了三十年。她的家庭、丈夫、孩子,對于她來說都比不上一份愛情,但誰又不無辜呢?

以至于後來我經常回想起她,就覺得人的一生中有些人有些事,他的出現就像是沖出海面的鯨,它很漂亮讓人着迷,可它注定要沉落海底,跟着水波往更遠處游去,留下的那些人除了有親眼目睹的幸運,也會得到它離去後的失落和傷心,

鯨魚并不知道人類的遺憾,它可以自如的潛入海底,可人不行,因為人會懷念會向往,更多的人把自己困在了回憶裏,不是每個人都有忘卻痛苦的能力,無辜的人也不該得到被忽視的命運。”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是看着天空的,冬季夜晚的天空即使有城市燈光的反射,還是深深沉沉的,其實什麽都沒有,也什麽都看不見,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林厚蒲的眼神透着迷茫和無力,他似乎并不在意身邊有沒有人,身邊的人是誰,像是在喃喃自語,沈既白想他大概也有屬于他的秘密。

他們在停車場分手,沈既白開着車往醫院方向去,他的筆記落在了醫院,他一路都在回憶林厚蒲離開前的眼神,像是釋然又像是更深的掩蓋,把沉甸甸的東西壓在眼底,壓的人喘不過氣。

到醫院停好車,他往裏面走,今晚人不多,只在急診室門口站着零星幾個。

其中有兩個人靠在一起,一個扶着另一個的胳膊,貼的很近,嘴裏還嘟囔着都怪你什麽的,沈既白看了一眼,疑惑地喊了一聲:“億鑫?”

白億鑫聽見這熟悉的聲音,回頭看見沈既白,扶着顧源的胳膊單腳小蹦了兩下,面對着沈既白說:“小白,好巧啊。”

沈既白看着他蹦跶,趕緊走過去扶了另一邊:“腳怎麽了?”

顧源見縫插針地鑽過來,親密的扶着白億鑫的肩膀說:“億鑫哥跟我打球的時候扭到腳了,我們來看醫生的。”說着伸出手朝向沈既白,“你好,我是顧源。”

沈既白跟顧源握了下手:“你好,沈既白。”

白億鑫靠在顧源的胳膊上,大咧咧的說:“小白快給我看看,我腳不敢落地。”

說完也不去急診室了,就在外面的椅子上一坐開始脫鞋,顧源連忙蹲下來幫他脫襪子,邊脫邊說道:“你就是億鑫哥常說的小白啊,醫學院分配到他們宿舍的那個舍友,我叫你沈哥行嗎?”

沈既白看了白億鑫一眼,白億鑫對他努努嘴,他笑着說:“行啊。”

他蹲下來,把白億鑫的腳放到自己的膝蓋上,看了眼腳踝處腫脹,伸手按了幾處,白億鑫嗷的一聲叫喚。

“沒事,踝關節外側扭傷,回去多冰敷一會兒,這幾天盡量不要走路,睡覺的時候在腳底下放個枕頭。”

白億鑫哈了一聲說:“我就說我沒事吧,他就是瞎操心。”

沈既白說:“小心為上。”

“那我不能開車了,都怪你顧源,非要去打球。”

顧源給白億鑫穿好鞋,連聲說:“怪我,都怪我,我負責,從明天開始我就每天接你上下班。”

沈既白幫着把人扶上車,插嘴問道:“沒聽說你會籃球啊。”

白億鑫嘿嘿笑了:“打的羽毛球。”

臨走的時候招呼沈既白說:“小白,咱們可好久沒聚了啊,等我這腳好了,約你吃飯。”

沈既白點點頭:“趕緊回家吧,多休息。”

顧源開着車帶走了白億鑫,沈既白去拿了東西回家,老一套流程,喂貓、撸貓、洗澡、看書、睡覺,每天都過的平靜又無趣。

第二天回科室,林厚蒲又變回了以前的樣子,仿佛昨晚那個迷茫又脆弱的人從沒存在過,成年人的底線就在于此,連瘋都不能瘋的徹底,悲喜自飲。

今年過年不算早,沈既白最近在急診輪轉,他也跟着值班,各科室都忙的不可開交,沈既白抽空和白億鑫去爬山。

天冷爬山的人也少了,一路上山都很清靜,顧源也跟着來了,沈既白才知道他是顧一銘的表弟,今年才從國外回來。

顧源總是揚着一張笑臉,對誰都是一副好相處的樣子,沈既白自己是個冷臉,就格外待見這種滿身都是顏色的人。

顧源也有意和沈既白套近乎,撐着登山杖走到沈既白右邊:“沈哥,我早就聽億鑫哥提過你了,你們倆挺有緣的,名字裏都帶白。”

沈既白笑了笑說:“讀書的時候,他非說他年紀比我大,所以叫我小白。”

顧源也跟着笑:“可愛吧,小時候他就這樣,明明看着差不多大總是操不完的心。下次我們再去吃飯,你可一定要來。”

不等沈既白答應,又轉頭去找白億鑫,問他:“億鑫哥你什麽時候再有空?”

白億鑫無所謂的說:“都行,我新發現一家店,廚師做魚不錯,下次帶你們去嘗嘗,我要開個會員制的私人會所,想請他的團隊來主廚。”

顧源快步湊到白億鑫邊上去,肩膀挨着他的肩膀,嬌俏的說:“億鑫哥,帶上我嗎,我給你投錢。”

“得了吧,就你那點零花錢,留着當老婆本吧,你哥還差不多。”白億鑫已經有點微喘了。

顧源噎了一下,接着說:“我哥才是要留老婆本的人呢,Alpha婚後不都是要給Omega管錢的嗎,我的錢可還沒人管呢。”

白億鑫偷看了眼沈既白,對顧源說:“那你攢着,等結婚的時候哥給你包個大紅包。”

顧源握着登山杖的手緊了緊,臉上的笑容卻沒停,斜眼看了白億鑫一眼,輕聲說:“嗯,我等着。”

大學的時候白億鑫就招人喜歡,性格好人也熱情,瞠圓的眼睛像個小奶狗,每天都是活力滿滿的,學生們都不講究家境,但是從平時穿衣打扮看出來,白億鑫跟普通學生不一樣,非常的講究。

幾乎每周都會有人打聽白億鑫的聯系方式,沈既白也碰見過。有人想從他這邊讨要,話都沒說完就被沈既白的冷眼給吓了回去。

很奇怪,顧一銘也好,白億鑫也好,哪怕是顧源,好像都沒有電視上那些富二代揮霍無度,目中無人的陋習,沈既白也時常會忘記白億鑫是個超級富二代的事實。

顧源又問他:“會所的位置選好了嗎?”

“看了兩個地方,明星街和運河大道,改天叫上你哥,一起去幫我看看。”

顧源很爽快的答應了,他們爬的是一條定點規劃好的路線,從上山到下山一共走了四個小時,下來後白億鑫雙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顧源是個Alpha,體力沒得說,沈既白因為經常爬山身體素質還不錯,看起來也很從容,所以只有白億鑫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那天回去的時候顧源加了沈既白的微信,說是下次出去玩叫他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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