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酒窩
咦,今天找自己的人很多嘛。
何元菱轉身一看,叫住自己的,竟然是包夫人。
嗯,如假包換的、從白城閹出來大義滅親的包家正室夫人。
何元菱看包夫人,感覺有點微妙。一方面,自己也算是替她保全了女兒,可另一方面,包家是自己搞倒的,包家倒了,包氏母女日子也未見得好過。
所以何元菱一時猜不透,包夫人叫住自己,會是怎樣的用意。
“包夫人。”何元菱盈盈一拜,見過禮。
“多謝何姑娘。”包夫人臉色平靜,不像是要來興師問罪的樣子。
何元菱暗暗奇怪,包夫人難道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策劃的?不然謝自己作甚?
“夫人何出此言?”
“我知道是你去省裏告的包樞光,沒有你精心安排,只怕周向文也不會告贏。”包夫人道,“多虧你們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晴兒要嫁的是什麽人。差點坑了晴兒一輩子。”
原來是真心來道謝的。何元菱便也不客氣:“我也沒那麽重要。總之……大家都得償所願。”
“姑娘是好心人。”包夫人微微一笑,指指遠處的周向文,“把你弟弟塞給他,一舉兩得吧。弟弟有了上好的先生,周向文要給你弟弟做榜樣,自然也要振作起來繼續科考。”
見自己暗綽綽的心事竟被包夫人一語道破,何元菱也是贊道:“原來夫人竟是如此機敏之人。”
又嘆:“只恨這世間多是男子當道,便是聰慧如夫人這般,也難以自保,真正叫人唏噓了。”
包夫人搖頭苦笑道:“以前我一味求全逃避,欺到我女兒頭上,才知求全竟是無用的,只會叫人變本加厲。我若早些醒悟,何至于此。”
“往後夫人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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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元菱知道自己多嘴,卻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多虧我有嫁妝。包樞光倒了,我樂得帶着女兒回鄉,過些清靜自在的日子。”包夫人突然低聲道,“所以說,咱們女人要自保,還是得自己有本錢。對不?”
“太對了!”何元菱點頭。簡直說到她心裏去了。
這包夫人和包小姐,何嘗不是另一個何奶奶與何元菱。靠夫家、靠男人,實在不是萬全之策。只有自
己手裏有本錢,才能在亂世中求生。
這本錢,也許是金錢、也許是田地、也許是智慧。
用何元菱上輩子那個世界的話來說,就是要有抗風險能力。何元菱無田無地,只能靠着這點兒智慧,以及穿越過來的一些人生經驗,去給自己掙生存的本錢。
(先帝小劇場:群主還有我們,群主別忘了我們,群主我們等着你回來。)
與包夫人道別,何元菱望見一旁還站着顏榮,正翹首望着這邊。
唉,真忙啊。何元菱感受到了一點點“日理萬機”的無奈。
“束知縣有請。”顏榮微笑着。
從天未亮,卓北帶着何元菱進了縣衙起,顏榮就驚訝于這個小姑娘的能量。又見她在公堂之上對包樞光步步緊逼,咬住不松口的模樣,便知道她笑吟吟的美麗外表下,實則心思缜密、行事果決。
所以束俊才哪怕結了案子,也還是想會一會何元菱,顏榮太能理解了。
何元菱猶豫了一下,望望弟弟和周家人遠去的方向,早已不見人影。
一跺腳,手一指遠處:“行,我這就去。不過我弟弟跟着周向文回去了,麻煩師爺去跟他們說一聲,讓我弟弟在周家等我。”
在縣衙書房內,何元菱終于有了座。
“卓大人呢?”何元菱問。
束俊才卻沒坐,他站在案桌前,俊朗的臉龐已不似公堂上那般冷峻:“卓大人即刻趕回錦陵,向通政司複命去了。”
沒能和卓北告別,何元菱有點遺憾,點頭道:“卓大人連夜趕路,一夜沒合眼,又要即刻趕回,真是辛苦。”
束俊才心中一動,心道:都是連夜趕路,所以,你也很辛苦?
眼下束俊才這般望着何元菱,心思和清晨第一眼看到何元菱時已完全不同。卓北說這姑娘身後有高人,但束俊才卻覺得,何元菱在公堂上抓住包樞光話中的漏洞、直擊要害的敏銳與聰慧,是她的天性。
高人可以幫助籌謀,但公堂上變幻莫測,需要的是智慧,并不是高人指點就可以做到。
“何姑娘是餘山鎮顧家塘人氏?”束俊才問。
審案前,本證人的底細你不是早就清楚了麽?何元菱心裏嘀咕着。
但這畢竟是在內衙,心裏嘀咕也不能表露出來
,何元菱還是畢恭畢敬回:“正是。”
“曾在江南省布政司衙門任職的何中秋,是你什麽人?”
何元菱心中一凜,卻還是淡淡地道:“家父一個芝麻綠豆小官,知縣大人居然也知道。”
束俊才深深地望她一眼:“何姑娘從小就沒出過陽湖縣地界,卻知道那麽多路言驿的舊事,與你相比,我知道得太少了。”
不知怎的,何元菱突然想到西屋梁上的那些舊書。不緊不慢答道:“當年抄家,不值錢的舊書無人要,我奶奶舍不得扔,都摟在家中,從小,閑來無事,便拿些舊書看看,看多了,自然就記住了。”
束俊才明知她有所隐瞞,卻也挑不出什麽錯,便點了點頭:“看來書中自有黃金屋,倒是沒說錯。”
“知縣大人喚我前來,就是想問家父嗎?”何元菱眨眨眼睛。
何元菱的眼睛又大又圓,還格外清澈,這一眨巴,頓時顯得特別無辜,與公堂上犀利的模樣好似兩個人。束俊才一時竟有些愣怔。
“束知縣……”何元菱見他出神,便出聲相喚。
束俊才這才回過神來,微微一笑:“只是了解一下。何姑娘放心,我無意追索。”
他是不能笑的。
他一笑,好看的嘴角邊,便會漾起兩個淺淺的小酒窩。酒窩雖淺,卻是醉人的。
這回輪到何元菱愣怔了。
這個年輕的知縣,帶着被野風吹砺、被日光曝曬過的黝黑,本該是粗糙而又銳利的,偏偏笑起來就會有這麽兩個酒窩,與他的黝黑肌膚形成強烈的反差。
讓他整個人都變得溫柔起來。
男人不能随便溫柔,會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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