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大有收獲?我親眼見得他縱馬朝北而行,定是越邊境去投靠了謂國。日後指不定與我雍國兵戎相見,還能有什麽收獲?”聞長歌嘆息一聲道。

“雲翮覺得,殿下該當自信些才是。”雲翮忍了笑意說得一本正經。

聞長歌聽了這話,有些好笑地瞥了他一眼,而後将手中的匕首又遞給了他,就站起身說要先回府去。

雲翮将她送到了門外,見得遠處的赤鳶與紅楠正走了過來。他的眼光在赤鳶身上掠過,而後又轉向聞長歌道:“公主,适才我見赤鳶手上纏着布帶,可是傷是嚴重?”

“你自己不會問她?”聞長歌頗有深意地看一眼雲翮。

“她見我就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我問她,必是回說沒事。”雲翮有些尴尬地笑笑道。

“她的手是在浔州受的傷,傷口不算深,我已經叫秦伯替她醫治過了,想是過幾日就無事了。”聞長歌道。

“那便好。”

雲翮點點頭,片刻後紅楠與赤鳶走了過來,随着聞長歌一道出了內衛營的大門。

聞長歌坐上了馬車,擡眼見得赤鳶正一臉沉靜的跟在車旁,于是招了下手。

“公主有什麽吩咐?”赤鳶忙走至車旁問道。

“赤鳶,雲翮剛才向我問起你手上的傷了?”聞長歌輕笑着。

赤鳶聽得面上掠過一絲喜悅,不過轉瞬即逝,她很快就恢複了平靜,也不說什麽,只是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下。

“赤鳶,我是說,雲翮他其實是關心你的。”聞長歌只好又強調了一遍。

赤鳶聽得這話,擡起頭來看了看聞長歌,秀長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痛楚之色。

“公主,赤鳶有自知之明,絕不敢對雲大人有非份之想。”赤鳶低語一聲,而後躬身一禮後就退至了一旁。

聞長歌聽得這話,不由得嘆了一口氣。赤鳶本姓沈,本是官宦之後,只因父親為官貪腐被判流放,連累赤鳶入宮為奴。是聞長歌将她自掖庭帶了出來,又見她于武學上悟性極高,又延請了大內名師教她習武,而後做了她的侍衛。

雲翮雖出身寒微,可是一向聰明過人,辦事又極為妥當,得先帝賞識入了內衛營,如今為內衛營指揮使,又得皇帝與聞長歌的信任,前途自是一片光明。赤鳶自知身為罪臣之後,生怕因為自己的身份拖累了雲翮,是以明明對雲翮有所鐘情,可一再壓抑自己,從不肯在他面前露了一絲心跡。

“赤鳶這個傻丫頭,我覺得雲大人其實不會在意她的身世的。”紅楠看着窗外的赤鳶也嘆了一口氣。

“我倒覺得,不是赤鳶傻,是雲翮于這事上太不主動了,不夠幹脆利落。”聞長歌笑道。

紅楠聽得這話先是愣了下,而後似是想明白了,重重點頭贊同了聞長歌這個觀點。

“公主,這天下的值得相守的好男子怎的都是一個脾性?”紅楠撓着頭,一副很是不解的模樣。

“你就識得一個雲翮,怎的就扯到全天下的好男子了?”聞長歌笑着斥着她一聲。

“我怎麽就識得一個雲大人了?我看那魏将軍也必是這樣的人。”紅楠脫口而出。

乍一聽紅楠提起魏瓊,聞長歌當即一愣,心頭也微微顫了一回,那人如今也不知身在何處,可曾安寧?

“你還敢提那人,存心給我添堵是吧?”片刻後,聞長歌白了紅楠一眼。

紅楠自知失言,忙捂緊了嘴巴再不敢說話。

……

一月之後,戰事又起,謂國突然集結數萬兵力壓至雍國邊境浔州耶城。耶城守軍措手不及,已接連損兵折将,形勢一時吃緊,戰報傳到京都之時,小皇帝自是緊張萬分,忙召集文武大臣商議應對之策。

聞長歌聽聞消息之後也着了急,忙招了雲翮前來詢問。

“雲翮,你的人有沒有得到消息,此次謂國領軍主帥是誰?”雲翮才一進門,聞長歌就問道。

“殿下,此次謂國主帥姓江名蕭天,出自謂國将門世家,此人經驗老道,擅長攻城,的确有些棘手。”雲翮回道。

聞長歌聽得對方主帥之名時面色明顯一松,她昨夜聽聞消息之後一夜未眠,謂國突然大軍壓境,而魏瓊按算一月之前入了謂國,她着實還真的有些擔心這次領兵的主帥會是魏瓊。

“殿下不必憂心,迄今為止,尚沒有發現魏瓊越邊境進入謂國的任何跡像。”雲翮看出了聞長歌的心思,上近一步寬解道。

“那人一向警覺,又善于藏匿,指不定已是悄然入了謂國,就算不是主帥,或為副将也并無不可。”聞長歌還不是十分的放心。

“公主,陛下召了幾位輔政大臣入紫光殿商讨戰事,相信很快就有應對之法。”雲翮又道。

“應對之法?還不是韋太師一人說了算,舉薦他的心腹之人前往邊境督戰,到時候指手劃腳一通,倒是寒了宋老将軍及一衆邊關将士的心。”聞長歌有些氣惱地道。

雲翮聽得一時也是無話,聞長歌所說的确是實情,韋家是尚武世家,韋太師年輕之時以軍功獲得先帝信任,又曾任太尉一職,如今仍是百萬禁軍的實際掌權之人,因此朝堂于戰事調度之事上,一向以韋太師馬首是瞻,那幫文臣也不敢多加置喙。

“行了,你回去吧,邊境有什麽消息盡快讓我知曉。”片刻之後,聞長歌揮了下手道。

雲翮點點頭,臨出門之前,又想起什麽來,轉過身,自袖中掏出一物遞給了聞長歌。聞長歌接過一看,發現是自己上次交給他的露陌匕首。她手上使勁一抽,随機匕首出鞘,眼前一道寒光閃過,再定睛一看,就發現刃口重新變得鋒利,刀身也更加的光亮耀眼。

見得聞長歌一臉滿意的神情,雲翮這才放下心來,躬身一禮後告辭出了門。

……

轉眼三月過去,這一日,雍國京都一片歡騰之景。皇城之外的朱雀大街兩旁,擠得滿滿當當都是聞訊趕來的百姓們,個個衣着簇新,面露期待喜悅之色。

二月之前,雍國軍隊在邊境大敗虞國來犯之敵,不僅殲滅大半虞國之軍,還一鼓作氣,收複了先前被虞國侵戰的城池。消息傳來京都,朝堂內外為之振奮不已。此戰一舉扭轉了雍國數年在來與謂國對戰中的劣勢,令雍國上下都有揚眉吐氣之感。有大臣進言該是要大賞邊境将士,幾位輔政元老也一致支持,于是皇帝下了聖旨,召宋老将軍及衆将入京接受嘉獎。今兒是宋老将軍及衆人抵達之日,京都之內自然是全城轟動,萬人空巷。

宋老将軍帶着衆将是在一大早入城的。長街之上,一列幾百人的步軍打着金鼓旗幡開路,緊接着,一列列整齊劃一的騎兵隊伍自遠處緩緩進入。馬上之人,個個身着戎裝甲衣,腰懸刀劍,氣勢非凡。只引得兩旁觀看百姓人人神情激動,歡悅萬分。

“宋老将軍果然治軍有方,這軍容看起來就叫賞心悅目。”臨街的一處二屋小樓之上,聞長歌一襲紅羅輕衫,倚着窗戶探着身子,看着外面的一隊隊戰騎,語聲歡快着道。

“是啊公主,他們真的個個都是神武非凡!”身側紅楠也是一臉的興奮,她身邊的赤鳶也很是贊同地點着頭。

聞長歌早就得了宋老将軍今日帶兵進京的消息,也知道皇帝領着一衆文武大臣會在明德樓迎接諸将。皇帝一早就遣了內官過來,想邀請聞長歌一道于明德樓觀看凱旋軍儀,聞長歌以身子不适婉言推辭了。內官走後,她卻是帶着就紅楠和赤鳶出了門。按她的想法,一身盛裝規規矩矩地杵在明德樓,四周還設有帷幄,哪有自己一身輕衫衣,來這小樓雅間臨窗而坐來得适意?

“宋老将軍,宋将軍來了!”

隔壁窗戶處有女子驚喜地喊了一聲,這來臨街二樓觀看的,多是城中達官貴人的年輕女兒家,有心欣賞邊關将士的英姿,擠在街邊人群中未免失了禮儀,倒叫這酒家茶肆的趁機大賺了一回。

聞長歌聞言也忙擡眼朝外看去,就見街心處衆将士簇擁着一位老将軍正緩緩行來。烏黑駿馬上的宋老将軍,一身戎裝,雖是須發皆白,卻是目含精光,滿面堅毅之色。

“上次在紫光殿見宋老将軍時,頭花還是花白的,如今卻是全白了,好在精神尚好。”聞長歌看着宋老将軍,敬佩愛戴之情油然而生,口中也不由自主的低嘆了一聲。

“你們快看,宋老将軍身後的那名少将軍,可真是生得一副好樣貌!”隔壁又有人驚訝出聲。

“在哪裏,我看看,哦,看到看到了,他可真是又英武又好看!”

“是啊,是啊,這是誰家這般俊秀的郎将,從前怎麽從來沒見過?”

一時間,左右兩邊七嘴八舌的聲音都響了起來,無一例一都是誇贊豔羨之語。

這些聲音聞長歌卻是一句也不曾入耳去,她倚在窗口處,看着跟在宋老将軍身後的那人,雙眼直愣愣的,一時間似似呆了一樣。她眼裏的那人,騎一匹棗紅馬兒,一身玄色铠甲,外罩大紅的戰袍,面如美玉,目若寒星,當真生得隽秀異常。他端坐馬上,脊背挺直,目不斜禮,通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犀利孤冷之意。

“魏将軍,那是魏瓊将軍!”聞長歌身側的赤鳶最先認了出來,聲音激動着低呼了一聲。

“是的,是魏将軍,真的是魏将軍!我就知道他會回來尋公主的,我就知道……”紅楠向外揮舞着雙手,更是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的感覺了。

這二人的聲音終于驚醒了聞長歌,她醒過神來,又揉了揉眼睛,仔細看看街心馬上那一臉清冷的人,也不知怎麽的,眼圈竟是有些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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