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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麽原因,關雯當天一直沒有出現,而接到警局的電話時她聽起來很吃驚,并表示自己正在診所挂點滴,暫時走不了,能否稍晚些再去派出所接受詢問——翟錫想着,看來要想調查關雯,只能稍後親自動身前往了。

紀西塵和季思燕抵達學校的時間差不多,當看見寝室門口聚滿了人時,紀西塵看上去有些驚訝。

在了解大致情況後,聽說所有404的同學都要接受調查,紀西塵便一直靠在走廊的牆上等着,神情凝重。

而此時坐在翟錫及另一名刑警對面的紀西塵,臉上的神情依舊未變。

在翟錫看來,紀西塵是一個模樣清秀的少女,穿着簡單樸素,紮着一個很受這個年齡段女學生歡迎的馬尾,可是看上去沉默寡言,眼底似是埋藏着難以淡去的憂傷。

有些問題已經重複過多遍,這使得翟錫在詢問時竟有了一種例行公事的感覺。

“你在返校之前都去了哪些地方?”

“您是問我今天這一整天的行程嗎?”

“是的。”

“吃過早飯之後我便一直在家收拾東西,收拾完我就出發去學校了。”

“你和季思燕一樣,家都住得離學校很遠?”

“不,我今天中午十二點多的時候就到學校了。”

“那也就是說,你在下午五點半之前,曾經回過寝室?”

“不,我沒有回去。我只是到了樓下而已。我把行李箱寄存到樓下就走了,沒有回寝室。”

“那你之後去了哪裏?”

“我去看電影了。”

“高中課業這麽緊張,還有時間看電影嗎?”

“心情太壓抑,想放松一下。再說,我作業在家就已經寫完了。想到晚上又要上晚自習,我感覺不能太虧待自己。”

“那你為什麽不把東西放回寝室再去看電影呢?放樓下不怕丢嗎?”

“不會丢的。樓下有專門保管行李的地方,我就是放在那裏的。”

“你知道鮑曉彤有可能就是在今天下午兩點左右出的事嗎?”

“不知道啊,我怎麽會知道……您……您突然問我這個問題是什麽意思?您……不會懷疑是我幹的吧?可我到學校的時候才十二點多,離校去影院的時候撐死了也才一點!而且據我所知,大家都說鮑曉彤是自殺的啊?”

“我不是懷疑你,只是,這是我的職責,希望你可以配合。”

“好吧……那您想知道些什麽?”

“我還是很好奇,你為什麽不先把東西放回寝室再去看電影?到五點半才回校真的不會太趕嗎?晚自習下課都十點了,你能在晚上熄燈之前把行李理完麽?”

“這有問題嗎?我碰巧當時不想整理了啊。我也沒想那麽多。”

“真的就這麽簡單?”

紀西塵沉默片刻,忽地就像是有怒火蹿上來,臉上的表情也漸漸轉為嫌惡:“如果非得要說有什麽其它原因的話,那就是我不想看見鮑曉彤。我在404住了一年多,我知道每次返校日她總是第一個來學校的。而我一想到上樓會看見她那張臉,我就覺得惡心。所以,不拖到最後一分鐘,我是絕對不會回寝室的。就算東西收拾不完也無所謂。漫長的下午,要打發時間,還有什麽能比看電影來得更為輕松愉快呢?如果您想問為什麽不晚些出發來學校,那是因為我實在受不了呆在家被我媽念,所以還是早早地就出發來校了。”

像是覺得自己已經提供了足夠多的信息,紀西塵看上去不願再多談,臉色也變得不大好看。

但翟錫還是決定繼續追問下去:“我聽你的室友說,你和鮑曉彤、季思燕常常一起玩,那你們的關系應該挺不錯的呀——可現在聽你的說法,你卻是很讨厭鮑曉彤了?”

“季思燕跟鮑曉彤的關系是不錯,我可跟她們沒多好。是的,我很讨厭鮑曉彤——甚至可以說,我恨她!”

“那你的室友為什麽會這樣說呢?”

“我怎麽知道?”紀西塵看起來已經有些不耐煩,“她們要這樣認為,我有什麽辦法?我跟鮑曉彤一個寝室,學校安排的,我有什麽辦法?呆在一個寝室每天都要打照面,換誰看都是關系不錯吧?我倒是羨慕關雯可以不用住校,就不必天天僞裝得像是關系很好一樣了!你們這些大人,根本就不會明白,成天跟自己讨厭的人住在一個寝室,沒有隐私沒有自由沒有安——唉!即便如此,卻還要在其他人面前表演着表面的和平,該是一件多麽痛苦的事!”

翟錫沉默片刻,筆在紙上沙沙地寫着,忽然又問:“我可以看看那張電影票的存根嗎?”

“我不知道放哪裏去了,我得回去找找。明天給您,可以嗎?”

翟錫點點頭表示可以。

他還想再詢問些什麽,可再沒問出什麽新的信息,而紀西塵看起來也似乎不願再多談關于鮑曉彤的事。

房間裏只剩下敲擊鍵盤記錄的聲音。

開車駛往診所的路上,翟錫和東奕坤都很沉默。

剛才翟錫在做筆錄的時候,東奕坤一直在旁聽着。

可看起來,他現在似乎并沒有什麽意見想要發表。

而且,就像是為緩解車內這壓抑的氣氛,東奕坤還把收音機給打開了。

“奕坤……”可翟錫還是忍不住開了口,“怎麽樣?對于這個案子,你有什麽新的看法嗎?”

東奕坤久久地對着前方籠罩在夜色中的道路出神,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條斯理地說:“有一些吧。但我現在……還不能說。”

聽到他這樣回答,翟錫無奈地笑了笑,又說:“屍檢報告明天就會出來。”

“那很好。”東奕坤的回答依舊簡略。

“我總感覺……”可就像是為逗他說話似的,翟錫繼續找着話說,“你知道的要比我多。我說,你就不能透露一些嗎?”

“我只不過是有完整的想法,”東奕坤終于稍稍松了口,“可證據還沒到手呢。更何況,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盲目地懷疑任何一個人都是不好的。”

翟錫點點頭以示同意,又接着發表起自己的感慨來:“不知為什麽,在見過這些孩子們後,我突然希望這是一起自殺的案件了。”

“怎麽了?”

“我也說不清……就感覺,特別地壓抑……”

“但很可惜,我幾乎可以确定,這就是一起他殺的案件。而且,鮑曉彤的室友裏,我們還有一個人沒有見呢。”

“哈……我真希望最後一個人生得兇神惡煞,而且有明确的殺人動機。”

“喂喂,翟錫,這樣說話不好吧?”

“哈哈……開個玩笑。”

話是這麽說,可翟錫臉上的神情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眼下他慢慢打着方向盤,一言不發,只出神般看着車子在自己的操縱下轉彎,緩緩地駛進了另一邊閃爍着各色燈火的喧鬧街區裏。

抵達診所的時候,裏面的人已經不多。

彌漫着藥味的空氣裏,坐着幾個上下眼皮直打架的患者,偶爾飄來幾句家屬間的交談,可因着那麽輕,卻更使人犯困了。

翟錫徑直向前臺走去,東奕坤緊随其後——只見前臺坐着個穿白大褂看上去三十五歲上下的女子,留着利落的齊耳短發,感覺到有人過來連頭也沒擡,只淡淡地問:“你好,什麽地方不舒服?”

看來像Y市這樣的二線城市的診所還是不愁生意。

翟錫敲了敲桌面,那女子才老大不情願地擡頭,卻在看清眼前的客人亮出自己的警官證的那一瞬呆住了。

“您……您……”

她結結巴巴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在努力地思索——因為,她實在是想不出自己的小診所出了什麽差錯竟能把警察給招來。

“你們有接診過一個叫關雯的女孩兒嗎?”翟錫徑直發問。

中年女子趕緊翻開接診記錄,仔細查找了一會兒便連連點頭:“有,有,她下午兩點來的,挂的那種點滴要很長時間,現在還在的。”

“哪一個是關雯?”翟錫回頭望了望,卻還是沒能确定目标,“我們有幾個問題想問她。”

“好的,好的,請等一下。”

那女子從前臺出來,拿起手裏的那本接診記錄,一面環顧四周一面喚着:“關雯?關雯?”

“這裏,這裏!”

很快便有呼應從不遠處飄來,只是聲音聽着很細弱。

翟錫擡頭一望,看見不遠處有一個身形瘦弱、面色蒼白的少女在沖他們揮手,身邊的點滴瓶像是快要挂完的樣子,而她身旁坐着一個三十七上下的女子,聽見女兒的呼喊才像是如夢初醒般将望向漆黑窗外的目光收回來,神情恍惚地看向朝着她們走來的三人。

翟錫暗想,如果這女孩兒是關雯,那旁邊這位應該就是她的母親了。

那女子站起來,擡頭去看點滴瓶裏還剩多少藥水,卻忽地像是意識到什麽,猛然回過頭來睜大眼睛,像是才發覺往這邊走來的并不止醫生一人。

翟錫向她出示了證件,可女子卻沒說什麽,只是靜靜地坐下了。

看樣子女兒接電話的時候,她也在旁邊。

“你是關雯嗎?”為了保險起見,翟錫還是轉向少女問道。

少女點了點頭。

“我們能在這兒問嗎?”翟錫又轉向女子發問道,而一旁的東奕坤正在仔細打量着這對母女。

母親看向女兒,女兒很乖巧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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