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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野近來上班都是和顏悅色的, 整層樓的員工都紛紛猜測他到底碰到什麽好事了,但應該也不全是好事,畢竟腦袋上還砸了個這麽大的包, 裹着有些滑稽的繃帶。
把家庭醫生叫來家裏給自己檢查了一下後,江清野還是讓他幫自己把繃帶給裹好。
“傷口已經在慢慢愈合了,不會再流血了。”
江清野哦了一聲, 說:“幫我綁好。”
“綁繃帶會悶住的,不利于傷口恢複。”
江清野煩了,說:“綁好就行了, 別這麽多廢話。”
家庭醫生拗不過他,只好又把繃帶給纏繞好, 江清野預備頂着這看起來還沒痊愈的腦袋去南一家再蹭一頓晚飯。
拎着繞路帶回來的綠豆糕站在南一家門口的時候, 江清野心情好極了, 他實在是太滿足于現在這樣穩定的平淡生活了,正欲敲門時, 南一突然掰動把手,把門給拉開了。
推着行李箱的南一讓江清野心一沉, 臉色瞬間就變了, 語氣也忍不住跟着兇了不少。
“你又要去哪?”
南一愣了一下, 說:“我要回趟家去。”
江清野皺眉:“回家?哪個家?”
“我自己家。”南一費勁地把箱子給拎到了門外, 結果被江清野一把按住。
見他神色凝重,南一又補充道:“我奶奶去世了, 我得回家一趟。”
江清野對南一老家究竟在哪一無所知,也就是說他根本不知道南一這趟的目的地, 這可不是個好狀況。
“我要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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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一蹙眉:“你還受着傷呢。”
江清野一把拽掉腦袋上的繃帶, 說:“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南一被他的動作吓了一跳, 攔都沒攔住, 江清野還低下頭給她展示了一下傷口,說:“真的,我今天問了家庭醫生,他說完全沒什麽問題。”
南一還是不太想讓他跟着,伸手去接行李箱的動作被江清野攔住。
“我自己回去就行,這來回一趟指不定要多久呢,你別跟我一塊去。”
“那我更要跟着去了。那麽遠的地方,我怎麽可能放心你一個人去?”
其實南一對家裏的印象也已經很久遠了,她都不太确定自己這次回去能順利找到地方,跟江清野不容拒絕的目光對視了好一會之後,她嘆氣道:“但我不可能去了立馬就回來的,喪事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到時候肯定很忙,我還要在家裏住幾天的。”
“我也可以幫忙啊。”
南一不信的眼神一個勁盯着他看。
見說服不了,江清野也有點着急了,他緊着聲音道:“我真的要跟你一起去,你不在我面前待着,我不放心。”
“那你上班呢?”
江清野無奈道:“我是老板,上不上班誰管得着我嗎?”
他鐵了心要跟着一塊去,南一嘆了口氣,說:“那你去收拾衣服吧,我家裏條件可差了,你到時候別住不慣跟我叫苦。”
從北京回老家得轉好幾趟高鐵,南一轉乘了飛機,為了防止意外,她還在包裏揣了一把現金。雖說現在也不是十年前了,哪哪都在發展,但南一看到從國道拐進家裏的那個破舊公交車時,還是忍不住搖了搖頭。
這輛破公交,搖搖晃晃又開了十多年。
已經運行很久的公交車上的坐墊全都陳舊不堪,玻璃窗上貼着很久都沒有處理過的印記,江清野拎着南一的小箱子,愣在上階梯的位置上。
司機發出了一句煩躁的催促,江清野聽不太懂,南一回複道:“不好意思啊,馬上就上來。”
她扭頭催了江清野一聲:“快點上車,等下就要開了。”
車上沒幾個人,基本都是年紀比較大的,一個拿着一沓零錢的女人坐在第一排,正用一道審視的目光盯着江清野看。
沒坐過公交車的江少爺尴尬地站在原地,求助的目光看向南一。
南一抽出一張十塊錢的現金遞給她,那女人上上下下又掃了南一一眼,然後動作緩慢地給她找了六塊錢。
被人當奇異物種參觀的滋味有點難受,江清野擰着眉看着位置上被坐得變形的坐墊。
“我不想坐。”
“就只有這一個交通工具能進去。”南一輕輕推了他一下,小聲說:“坐一會就到了。”
他倆在這輛老舊公交車裏确實顯得格格不入,幸而走之前南一還讓江清野把那身西裝給換了下來,只是江少爺衣櫃裏全是剪裁精致的名牌貨,哪件挑出來往他那衣架子似的身材上一套就貴氣十足。
就算當事人還在車裏坐着,壓抑不住好奇的讨論聲已經在裏頭響起了,南一已經對家鄉話陌生了許多,絮絮叨叨在耳邊響起的關于他們倆身份的猜測讓南一有些頭疼,許久不回來,估計又是場惡戰。
坐在一旁的江清野聽不懂家鄉話,只是頻頻投來的視線裏帶着許多不善的探究,江清野煩躁地皺眉橫了回去,說得正起勁的幾個人被他這表情給吓到,愣在原地。公交車嘎吱嘎吱晃動着行駛了起來,窗外快速掠過的農田上種滿了稻谷,江清野好奇地探頭去看。
南一緊繃的心情忍不住放松起來,她笑道:“你怎麽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
進村的路上還會路過一些人家,狹窄的水泥路剛好能過一輛車,路邊玩耍的小孩聽見車的動靜,一個勁朝屋內跑去,等到車裏駛遠,小孩們又成堆跑出來玩。
“這裏沒有超市嗎?買東西怎麽辦啊?”江清野問。
南一指着剛路過的一家小牌館,說:“這裏會有東西買,但是種類很少,而且基本上是很雜的牌子。”
“沒有超市嗎?”
“沒有。”
江清野費解:“為什麽不開啊?”
南一輕笑:“大少爺,你看看這裏多遠才有一戶人家,超市開在哪呢?”
“超市開在哪裏,大家不就都住過去了嗎?”
“他們這裏的人基本上都是祖宅,祖祖輩輩都住在這裏,怎麽可能随便就搬去別的地方住啊。”
江清野的視線緩緩落在農田裏勞作的老人身上,這陌生的一切讓他有些難以接受,特別是抱着一肚子的不解,還要在這氣味濃重的破舊公交車上晃晃悠悠,他的思緒很快就被坐車的暈乎勁給代替了。
下車時江清野的表情憋得夠嗆,南一伸手覆蓋在他的脖頸處輕輕捏了捏,說:“能忍住不吐吧?”
江清野難受地點了點頭,說:“到了嗎?”
周圍還是一片片無邊無際的農田,江清野都沒見着有人家住,吐出一口濁氣後,江清野喝了一口南一遞來的水,還剩最後一口了。
江清野還在四處搜尋,南一開口道:“這兒沒有垃圾桶,先拿着吧。”
來接他們的車是輛有點年頭了的SUV,南一遠遠便看見了車窗裏的南钰,她心裏有些緊張,視線一個勁地盯着越來越近的車。
“南一。”南钰從副駕駛下來,往前奔了兩步走向她,“你回來了啊?”
許久不見的南一出落地竟如此漂亮優雅,南钰眼底閃過一絲詫異,視線落到旁邊那個臭着臉但是看着又高又帥的男生身上,她好奇地湊近南一,小聲問道:“這是你男朋友嗎?”
都把人給帶回家裏了,南一也不知道該用什麽別的身份來介紹他,尴尬地輕咳了兩聲之後,她緩緩點了點頭。
江清野有些驚訝地看向南一,可她立馬挪開了視線,跟南钰一塊朝車上走去。
“你什麽時候買的車啊?”
南钰說:“我老公買的,二手車。”
南一愣在原地:“你結婚了啊?”
南钰看她這表情就忍不住發笑:“我都三十多了,沒結婚才奇怪吧。”
南一後知後覺她們倆已經距離上次睡在一起過去了近十年,都早就不是那個稚嫩懵懂的小女孩了。
從車上下來的男人看着就普通多了,他長得有些粗狂,拿着一包煙,抽出一支走向江清野。
“抽煙。”他客套道。
江清野看了眼那包沒怎麽見過的便宜香煙,輕輕收回了視線。
在他要口出狂言搞得氣氛變尴尬之前,南一立馬出聲截胡。
“姐夫,他不抽煙。”
被稱為姐夫的男人沖她露出一個笑,扭頭看向南钰,用家鄉話問:“這就是你妹妹啊?”
江清野一路聽了不知道多少句這怪腔怪調的話,有些煩躁了,于是出聲問道:“還有多久到啊?”
他這人板着張臉的時候壓迫性很強,但臭得不行的時候那張臉倒又多了幾分別樣的剛毅和英俊,南钰連連看了他幾眼,小聲對南一說:“你男朋友還挺帥的。”
這句話江清野倒是聽懂了,他看着南一逐漸紅透的耳根,和害羞着不好意思搭腔的表情,心情好了不少。
SUV倒是比公交車好坐,南一跟南钰這麽長時間不見,一路上說個不停,手機到了村裏就沒信號了,江清野有些煩躁地把手機給掐滅放回口袋裏,身旁的人不耐的情緒被南一察覺到了,她以為江清野是嫌這車破舊了不愛坐,又怕他高調子開口嫌棄,搞得表姐和表姐夫都很尴尬,于是扭頭小聲安撫道:“很快就到了。”
江清野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但就算是到了,江少爺估摸着會更嫌棄。
回憶起自己以前被他嫌棄這嫌棄那的時候心裏委屈的心情,南一湊近,小聲抱怨道:“你來之前說不會嫌條件差的。”
“我家條件真的很差,你到時候可別不肯住要出去啊,你也看到了,這出去一趟可麻煩了,條件再差你也要忍着住了這幾天。”南一叮囑道。
“不會的不會的。”江清野被她輕柔柔的語氣弄得心情極好,一下一下拍着她的手,胸有成竹地安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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