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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野睡前鬧了南一一會, 兩人沉沉睡去後,尚未關嚴實的窗戶縫隙鑽進來了幾只被養得又大又肥的蚊子鑽了進來,在江清野耳邊嗡嗡叫個不停。
他費勁皺眉睜開眼, 有些煩躁地掃了眼察覺到動靜瞬間就挪動開的蚊子,惱火地拍了一下,拍了個空。
鬧騰出來的動靜讓南一無意識哼咛了一聲, 她小小一個,縮在江清野懷裏,乖得不行。
江清野又揮了揮手, 把蚊子給趕開了。
趁兩人熟睡時複而落到裸露在空氣裏的手臂上的蚊子吃了個痛快,第二天一早, 江清野手臂長了好幾個紅坨, 癢得他有些爆炸, 根本就睡不着。
淩晨時候的農村天特別亮,光線透過窗戶鑽了進來, 江清野掩着眼睛起了身,瞥見還在熟睡當中的南一也被叮了好幾個包, 甚至有一只蚊子因為肚子裏吃得太撐飛不起來, 被壓死在了手臂上, 留下一個斑駁的血痕。
門外已經有不小的動靜了, 大家都為了喪事忙活了起來,昨天晚上安排的李浩去買菜, 江清野又瞥了南一一眼,然後收回了視線, 起身穿衣服出門。
“你就醒了啊?”南钰有些驚訝, “等會李浩進城會帶早餐回來, 你稍微等一會啊。”
江清野頭發有些淩亂, 他今天穿了身藍色運動服,整個人看起來跟個十七八歲的高中生似的稚嫩,用力揉了兩把頭發之後,江清野問:“他走了嗎?”
“還沒。”
“我跟他一塊去吧。”江清野說。
南钰愣了一下,說:“也行,你去幫忙搭把手吧。”
樓下有不少從村裏請來幫忙的阿姨奶奶們,她們看着精力更好,江清野一邊打量着這個不停刷新他認知的房子,一邊下樓。
“你見到昨天她那樣子了沒?看着是在外面過了不少好日子的。”
“看到了啊,哪這麽好的命啊?媽媽給她賣腎供她讀書,啧啧。”
“我聽南家老婆婆說,這幾年她沒回來過一次,更別說拿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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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還是要知恩圖報的好,你看就算讀了再多的書,是個白眼狼,又有什麽用啊?”
“她上了多少禮金啊?”
“三千。”南一的小姨翻了眼簿子,開口道。
這個金額讓她們幾個都沉默起來,畢竟這厚厚一本簿子,沒幾個上了四位數的。
“這麽多年一分錢都不拿,人都死了拿個三千塊做做樣子。”
“她那男朋友不是看着挺牛氣的嗎?怎麽不再多拿點啊?”
“誰知道是哪裏找的男人,也不知道結婚了沒有,聽都沒聽她奶奶講過,不清不白的就往家裏帶。”
“你說她這不檢點的毛病,該不會是從她爸爸那裏遺傳來的吧?”
江清野聽得臉色越來越難看,毫不忌諱地大跨步朝樓下走去,叽叽喳喳的幾個人瞥見他,立馬尴尬地閉上了嘴,面面相觑。
李浩正蹲在外頭刷牙,江清野容忍了一會這個懊糟的環境,還是蹲着跟他一塊刷牙。
“李浩,你等下帶小江一塊去城裏買菜吧。”南钰出聲道。
李浩含着泡沫嗯了一聲,他刷完之後随便從水龍頭裏舀了一捧水把嘴巴簡單漱了一下,看着一地被随意踩亂的泡沫,江清野感覺自己的潔癖在這個時刻達到了巅峰值,他強忍着不适漱幹淨了口,跟着李浩上車去城裏買菜了。
南一也沒醒得太晚,畢竟門外乒乒乓乓的動靜很大,她想再多睡會也睡不着了,而且一家人都在忙着幹活,就她還在休息,顯得有些不太懂事。
在樓下找了一圈都沒看到江清野人,倒是碰到了一群碎嘴的阿姨們。
“睡得怎麽樣啊?老家條件不比大城市吧?你肯定不習慣。”
南一綁起頭發的動作一頓,輕聲道:“以前也是在家裏住的,沒什麽不習慣的。”
“那住過好房子怎麽可能習慣得了住這破地方啊。”
“對啊,那不然怎麽這麽多年都不回來一次啊。”
“女兒連送終都沒回來,還是瞧不上我們這地方,南家老婆婆估計都能氣醒。”
“你別說了,我姐姐可能有自己的事。”在竈臺前的小姨突然出聲道。
“你還別說,從小到大你媽不是都更喜歡你嘛,你姐姐找那個繡花枕頭的時候你媽媽就氣得不行。”
“要不怎麽說我媽有先見之明呢。”小姨掩唇笑道。
雖說是笑着開玩笑的語氣,但是南一還是感到了濃濃的不善,她沉默着繼續綁完了頭發,纖細的脖頸上有一道不太明顯的被江清野嘬出來的痕跡,看着很像蚊子叮出來的。
“南一,那你媽媽的腎賣了多少錢啊?夠供你讀高中和大學嗎?”
“她這麽費勁培養你,現在應該過上好日子了吧?”
南一喉嚨一哽,她把視線投過去跟小姨對視,平緩着開口說:“我媽媽沒有賣腎,她出車禍之後,簽同意書捐獻給了一個阿姨。”
不止南一的小姨,整個廚房的人都愣住了。
“那個阿姨按照我媽的遺願,負擔了我的學費。”跟媽媽在世界上僅剩的親人剖析這件事,南一竟比想象中還要難過,“她捐獻器官也只是單純為了我而已,并不是為了過所謂的好日子,她是個很偉大的母親。”
小姨顯然是第一次聽到真相,她錯愕地瞪着眼睛緩了好一會,才尴尬開口道:“這我知道。”
沒了跟她們繼續周旋的心情,南一此番回家目的也不是改變村子裏的人對自己的印象,嘴都長在別人身上,她再惱火也沒辦法改變別人。
買菜回來的車顯然比出去的時候緩慢多了,發出巨大噪音從坡下攀爬了上來,李浩揚着聲音叫裏面的人出來幫忙搬東西,而江清野這時候也從副駕駛下來了。
南一站外門邊,有些沒反應過來。
“你跟姐夫買菜去了啊?”
“嗯。”江清野察覺到她情緒不佳,用力揉了一把南一的臉頰,說,“別喪着臉,難看。”
“喪事不喪着臉,還讓我笑啊?”
提到這個,江清野突然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紙袋子,說:“你們這兒的習俗是要上禮金吧?”
南一不解。
只見江清野領着她進了大堂,朝正在計數的人走去。
一紮厚厚的人民幣在桌子上砸出很大動靜,江清野冷漠開口道:“我上禮金。”
那人錯愕擡起頭,拿起江清野放在桌上的紙袋子,拆開看了一眼後,又立馬擡起頭看他:“你這是?”
“兩萬,不用點了,剛從銀行取出來的。”
這個數字把周圍的人都給吓了一跳,讨論聲四起,南一拉了拉江清野的衣角,小聲道:“你幹嘛呀?”
江清野擡眸掃了眼周圍的人,用手指指了指那幾個讨論南一的人,說:“她們幾個嫌你的禮金太少了,我給補點。”
她們瞬間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李浩清了清嗓子,出聲道:“那什麽,今天的開支也都是他出的錢,煙啊酒啊加起來也有個幾萬塊,你跟他算一下賬吧。”
“不用算了,就當這點錢堵住你們幾個的嘴吧。”目中無人的江少爺冷着臉說話的時候看着壓迫性極強,言語中透露出來的輕蔑盡顯,像極了一只品種高貴的狐貍,“她們幾個禮金加起來也才一千多吧,這錢我出了,把錢退給她們。”
怎麽說在場的幾個都算是南一的前輩,都是跟南一媽媽一個年紀的,被一個毛頭小子指着鼻子羞辱,鬧得還是太丢人,第一個扔了手裏的東西站出來的老阿姨臉色難看,嚷道:“你們家好大的架子,請我來幫忙就是這個态度,這事誰愛做誰做,我走了!”
“對啊,幫你們是情分,有這麽說話的嗎?”
“哎行了行了,小孩子不懂事,別跟他計較。”小姨立馬出來打圓場道,她有些不滿地看向南一,“你看這鬧得怎麽回事?搞得你奶奶的喪事都不得安寧。”
有了家裏的人幫忙撐腰,她們幾個也硬氣了起來,憤怒地看着江清野。
小姨見她沒個動靜,立馬揚聲訓斥道:“還不快道歉!”
江清野冷冷掃了她一眼,從沒在長輩面前賣過乖的人怎麽可能給她面子,他鼻子裏緩緩冒出一聲冷嗤,直接無視人群朝樓上走去。
“你站住!”小姨着急喝道。
南一也跟着上了樓,南钰接了南一離開前的一個眼神,立馬動身阻止:“行了媽,別跟他計較。”
回了房間裏,江清野正坐在床上,南一關上房門,輕嘆一口氣開口道:“也不用弄得這麽難看。”
江清野有些震驚地看着她,瞬間就委屈了起來:“你——”
“我小姨和姐姐她們還是要在這裏生活的,把鄰裏關系搞僵,不太好。”
江清野顯然被她這胳膊肘往外拐的話給氣到了,眼底掠過一絲惱火,又被他生硬地忍了下去。
南一也不是真想怪他,輕輕坐到他身邊之後,南一靠着他,小聲安撫道:“你別生氣,我知道你是想幫我出口氣。”
“那你應該跑過來親我抱我謝謝我,而不是一進來就說我。”江清野不爽道。
“我知道我知道,但下次還是低調吧,這幾萬塊也是錢啊。”
江清野無語地看着她。
“也是我好幾個月工資呢,花着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
她眉眼溫柔,縱使受足了委屈,也是這幅淡淡的模樣,不争不搶,不吵不鬧。
“她們這麽說你,我更心疼。”
南一微怔,眼圈緩緩泛起一圈紅來。
“所以你還特地跟姐夫進城,跑去銀行取現金啊?”
“甩錢比甩卡帥多了,不是嗎?”
南一被他臭屁的表情逗笑,笑道:“我只覺得吓人。”
江清野伸手從口袋裏翻了半天,突然捏出一個紫色的小藥膏。
“差點忘了,還去買了這個。”
南一接過之後打開看了一眼。
“蚊蟲叮咬藥膏?”
“你那細皮嫩肉的,蚊子專咬你。”
“那你不也是細皮嫩肉啊。”南一用手指戳住他手臂上的蚊子包。
“幫我塗。”
南一失笑:“不是給我買的嗎?”
“待會幫你塗。”江清野突然瞥見她鎖骨上的草莓印,哼哼笑道,“這兒不用塗吧,我咬的,不癢。”
南一臉頰緋紅,指尖沾了藥膏落在江清野癢痛的傷口上,與此同時,她聲音輕得像撓着心尖尖的羽毛似的響了起來。
“咬的時候很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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