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藥油?我現在很清醒啊。

容佑棠的思維仍停留在淩州奏報,反應沒跟上,有些不解地看着慶王。

“敢抗命?”趙澤雍撂下帕子,直起身。

征戰抗命是要殺頭的!

容佑棠猛一個激靈,迅速搖頭:“不敢,殿下息怒!藥油在哪兒?我這就去找。”他說着就行動起來,忙忙地去翻藥囊,片刻舉高個白瓷瓶,殷切問:“殿下,是它嗎?”

“哼。”

容佑棠已經大概摸清對方脾氣,直接将瓷瓶捧過去,雙手奉上。慶王略側頭、目光一掃,後者即心領神會,将瓷瓶放到桌面。

“軍中莫走神。若當衆怠慢不敬,本王就必須發落你,否則其他人不服。”

雖說軍令如山、軍紀嚴明,但主帥得拿出十二萬分的決心魄力、用強大的執行力去捍衛自身所立規矩!否則,威信何在?

“謝殿下提點,我記住了。”容佑棠心悅誠服,把瓷瓶放穩,剛要收手時,慶王卻冷不丁捉住他的手!容佑棠下意識想抽回,可對方卻不容反抗,手掌結實有力,捏得穩穩的。

“未免太不耐摔打了。”趙澤雍不滿地嘆息,伸出骨節分明的食指,點點對方掌心的摩擦傷,皺眉道:“只一天就磨破皮?倘若在西北,你估計撐不過三天!估計你家裏太嬌慣了些,才把你養成——”趙澤雍低頭看看對方唇紅齒白的模樣,又不自覺握緊那修長的手,才接下去說:“——這副模樣。”

哪副模樣?我怎麽了我?

容佑棠不服氣,覺得對方看不起人,用力一掙,趙澤雍順勢松手,因為他也有些握不住了,心底總覺得奇怪。

“衣服脫了,趴好。”趙澤雍吩咐。

什麽??

容佑棠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然而對方重複道:“衣服脫了,床上趴好!怎麽總需要聽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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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對方是慶王,他的命令,很多人會不帶腦子地執行,這是屬于強者的影響力。

“哦,是!”容佑棠茫茫然四顧,用眼神問:可只有一個床啊?那是您的睡床。

看來,你真該好好清醒清醒了!

慶王二話不說,抄起白瓷瓶,單手拎起容佑棠,将其面朝下慣在床上,雷厲風行,像是氣得要親手揍人!

吓得容佑棠大叫:“殿下息怒!我脫!我知道錯了!”說着他急忙解開外袍,除下裏衣,老老實實趴好,小心翼翼道:“殿下,好了。”

下一刻,安靜驿站中驀然響起少年的凄慘痛叫:

“啊——殿下!”

容佑棠像條擱淺的魚,趴在床上拼命掙動。

騎馬一整天颠得僵硬成塊的背脊,被倒上軍中特制的藥油,慶王大掌落下,用力推揉。容佑棠頓覺辛辣刺痛,火燒鞭抽鹽浸一般,痛苦層層疊加,連綿不絕,無窮無盡,叫人發狂。

“殿下!夠了!可以了!”容佑棠哀嚎,他揪緊被褥,極力忍耐,蝴蝶骨微凸,背上全是冷汗。

“叫什麽?閉嘴!今晚不揉開,明兒你上不得馬。”趙澤雍低聲喝止,複又挖一大團淡褐色藥油,抹上,粗糙手掌下是滑膩皮膚,來回撫摸時,心底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感覺。趙澤雍暗嘆:這小子,果然沒有半分肌肉,這皮膚,簡直像……啧~

驿站條件簡陋,即使最上等的卧房,也不過是被褥紗帳幹淨些、多兩個碳盆罷了。

油燈昏黃,床榻昏暗。

趴着的少年皮膚瑩白,雪青襯褲仿佛一把就能撕碎,露出筆直雙腿來。他疼得微哆嗦,控制不住地喊疼,偶爾呻吟幾聲,本能要逃離,卻又強忍着。

慶王呼吸節奏微亂,緊挨着坐在榻沿,忽然有些下不去手,但同時又有股沖動、想更加用力……想看他拼命掙紮,聽他哭泣求饒——

不!

太莫名其妙!

我這是怎麽了?

趙澤雍深呼吸,下意識伸出手掌,用力鎮壓那鮮活年輕的身體,沉聲命令:“別動,閉嘴。你吵得本王頭疼。”

“抱、抱歉。”容佑棠尴尬至極,咬牙說:“實在太疼了,真難受。殿下,還沒好嗎?”

“好了。”趙澤雍順勢點頭,倏然起身,把白瓷瓶放回桌上,推開窗,凜冽北風瞬間沖進來,把他背後還沒穿好衣服的人凍得倒抽氣,趙澤雍想也沒想,又“啪”地關窗——于是他更煩躁了:本王為什麽要顧着他關窗?

“多謝殿下。嗳,我感覺好多了,總算能彎腰了。”一份痛苦一份收獲啊!容佑棠穿好衣服,彎腰套靴子,喜滋滋的。

“子琰剛從軍時,也是這般。”趙澤雍喝口茶,定定神,緩緩道:“他好面子,不肯叫別人知道,晚上拿了藥油悄悄找本王。不過,子琰是咬着布巾的,不像你,鬼哭狼嚎。”

容佑棠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我下次找衛大哥上藥時,也咬着布巾好了,免得吵得他也頭疼。”

你想找衛傑幫忙上藥?

不知為何,一想到那場面,趙澤雍就滿心不愉快。

“衛傑有公務在身,你別總打攪他。”趙澤雍虎着臉告誡:“你找——”找誰才妥當?本王是……沒空的。他思考半晌,嚴肅囑咐:“你找陳軍醫。他經驗豐富,又是職責所在,仁心仁術,很不錯。”

“哦,陳軍醫我知道。”容佑棠敬重道:“那位老大夫特別有責任心,整天被那麽多人圍着,不見他絲毫不耐煩。”

趙澤雍總算露出笑意:“他前兩年因身體不适,從西北退下來的,回京也沒榮養着,仍進了軍醫館,四處跑。”

“他老人家可真了不起!”容佑棠肅然起敬。

異樣情緒漸漸平複,趙澤雍又恢複了鎮定,慢條斯理喝茶。

“殿下——”容佑棠又想起那事來,欲言又止。

“有話快說。”

“殿下,過段日子我想回老家一趟。”容佑棠當然不會傻到直接問“你知道我真實身份了嗎?”,而是找了個合情合理的理由開啓話題。

趙澤雍略停頓,擡眼問:“回去做什麽?”

容佑棠低頭:“就是想回去看看,也不知道家鄉怎麽樣了。我四處打聽,可大家都沒聽說過。”

趙澤雍溫和道:“淩州遠在數千裏之外,又無甚名人、名土物,何況你老家是個小鎮,京城人自然不知。”

“家父身體不好,無法陪我回去,其實……我自己也找不到路。現在回想,依稀只記得當年先是坐車、然後坐船,到過很多渡口,稀裏糊塗就到京城了。”容佑棠謹慎試探,他心如擂鼓,硬着頭皮炸着膽子,仔細觀察慶王神情。

撒謊就是這樣的:不得已開了頭,接下去就得不停圓,心驚膽戰,筋疲力竭,最後累死吓死——容佑棠不想讓慶王失望、害怕慶王對自己失望。他決定找個萬全的時機再坦白,以證明自己确有苦衷、是逼不得已、是無奈為之——最重要的是,他從未意圖加害慶王府!

現在坦白?承認自己是周仁霖庶子、等于承認是二皇子黨。慶王多半會下令拉出去砍頭。

“暫且別回去了。”趙澤雍正色告知:“淩州地處淩江下游,數年前江南水患,連淹幾個州縣,你老家蕪鎮是低窪盆地,不幸被洪水中浸泡半月,逃生者寥寥幾人而已,你能活下來,已屬不易。”頓了頓,他又勉勵道:“先認真磨練,最好科舉高中,入朝為官,光耀門楣,日後再給家鄉修路修堤,豈不更妥?”

看來,他并沒有從淩州蕪鎮查出什麽不妥,畢竟當初僞造身份時精心挑選過的。

殿下,我對不起你。

容佑棠聽得萬分愧疚難受,深覺辜負慶王提攜信任,淚光閃爍,恨不得扇自己耳光——然而因為重重顧慮,他幾次張口,卻始終沒能說出真相。

“好!”容佑棠語調顫抖,鄭重承諾:“等我以後做了官——不,就算我做不了官,也會努力多掙銀子,定要為蕪鎮修一座大橋!”

趙澤雍莞爾:“只要你忠誠上進、好學勤懇,本王大小會給你個官做。身為讀書人,別整日把銀子挂嘴邊。”

忠誠!忠誠!

希望将來有一天,我也能像衛大哥他們那樣,光明坦蕩地站在您身邊!

“哭什麽?天災人禍躲不過,今後只往前看吧。”

“謝殿下。”容佑棠擡袖用力擦眼睛,情緒低落,沉重地說:“夜已深,不打攪您休息了,小的告退。”

“唔——你睡哪兒?”趙澤雍忽然想起來問。

“後院大通鋪。”容佑棠答。

普通兵丁,能有遮風擋雨的大通鋪就很不錯了,很多時候都是露天抖開油布,互相依偎着睡。

趙澤雍一時沒說話,他四下看看,指着那羅漢榻吩咐:“去把矮幾搬走,櫃子裏有被褥,你就鋪床在這兒睡。”

“可——”容佑棠下意識想拒絕。

“負責夜裏倒茶、明早打水,別睡得太死。”趙澤雍補充一句。他想:沅水大營非本王所掌,風氣未知。但軍中無女性,有些人就打起同性主意,像容佑棠這樣的,對部分兵油子而言,當真美味羊羔一般。

容佑棠只得點頭:“是。”他默默鋪床歇息,帶着滿腹心事入睡。

與此同時,整個驿站聽完“慶王的俊俏書童”哭泣求饒後,卻亢奮得睡不着覺,躲被窩裏津津有味議論許久。并且,果然如他們猜測:容佑棠沒回來,留在慶王房間歇了。

喲喲喲,啧啧啧,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于是,當容佑棠第二天潇灑自行翻身上馬時,劉輝等人讪讪縮回欲攙扶的手,暗中感慨:天賦異禀吶!昨兒承歡半夜,今早不見半分異樣,照樣活蹦亂跳,輕松騎馬。

“劉哥,開拔了。”容佑棠好心提醒。

“哎,哎,好嘞。”劉輝幹笑着上馬,努力裝作若無其事。

他們都怎麽了?眼神有些奇怪。

容佑棠十分疑惑。

然而還有更奇怪的:晚間到了下一個驿站歇腳,他依照慶王推薦去找陳軍醫上藥時,原本打着赤膊哀嚎叫喚的幾個大漢迅速穿好衣服,自行拿藥回去擦,争先恐後跑了,生怕不慎看見慶王的人身上某些痕跡。

“幾位大哥,我懂得排隊——”容佑棠話音未落,目瞪口呆,無措目送老兵奔離。

“兔崽子!跑什麽跑?”陳軍醫吹胡子瞪眼睛吼,又中氣十足地問:“小夥子,你哪兒不舒服?”

平常人對大夫都有深深的敬畏,容佑棠也不例外,他忙舉高藥油,簡要說明來意。

“哦。脫衣服,趴着吧。”陳軍醫氣勢逼人。

容佑棠立即照辦,唯恐動作慢了大夫有意見。

陳老大夫目光如炬,來回掃視,細細觀察,當即斷定患者身上并沒有情欲痕跡。他一邊經驗老到地為容佑棠松動筋肉,一邊怒斥:“那些兔崽子,背後胡說八道!慶王殿下人品貴重,端方正直,英明睿智,怎會是輕狂之徒?唉!”

……原來如此。

容佑棠恍然大悟,他一整天沉思琢磨,還真沒分神顧慮那些誤會。但在慶王老部下跟前,還是應該解釋一二的。

“您說得對。”容佑棠好聲好氣地說:“初次從軍,沒有經驗,昨夜殿下見我疼得可憐,就親自給擦了藥油,并囑咐來找您老人家。殿下談起您,說了不少呢。”

陳軍醫立刻激動起來:“殿下記得小老?”

容佑棠恭謹道:“殿下一看随軍名單便知。他說,您為西北軍效力半輩子,仁心仁術。既因病而退,為何不榮養着?仍是這般辛苦勞碌。”

半生都在邊塞軍營渡過,沉甸甸幾十年的回憶。

老大夫眼裏有淚花,慨嘆道:“我當年只是醫帳的二等軍醫,擅內傷調理,但軍中最需要是治筋骨刀劍傷的。沒想到哇,殿下竟記得老朽!如今除朝廷俸祿外,慶王府年底也有東西送來……只恨陳某年老力衰,難以繼續追随了。”

慶王麾下的人,都這樣尊敬他、念着他。

“您已經很了不起了,我連西北都沒去過。”容佑棠忍着背脊疼痛安慰道。

老大夫見多識廣,豁達提點道:“好好跟着殿下幹,天南海北都去得!你放心,不管何種情況,殿下都不會虧待身邊的人。”

這話細琢磨大有深意。

然而容佑棠的注意力被疼痛分去大半,并沒有領悟。

當他們抵達河間省松陽鎮時,已是七日後。

沒有驿站,剿匪軍臨時征用鎮上最大的客棧。夜間,指揮将官們照例商讨軍情。

容佑棠心不在焉地磨墨,努力踮腳,探頭去看衆人圍着的順縣地圖。

“今夜休整養神,明早約一個時辰即可趕到順縣。”

“據報,順縣如今十室十空,百姓被迫逃難,反賊實在猖獗殘暴。”

韓如海冷哼:“那萬餘反賊中,大半原就是順縣人士!待蕩平後,少不得好好清算清算。”

“那其餘小半人呢?”趙澤雍正研究順縣九峰山地形圖。

韓如海頭疼道:“河間省是出名的窮地方,時常發洪水、遭蝗災,貪官污吏又屢殺不絕,導致衆多人落草為寇,以劫掠為生!于鑫确實了得,他竟然把河間省的土匪都招攬起來了,全窩藏在九峰山!”

“殿下,如今順縣已是個空城,食物估計早被反賊搬上山去了,您看如何是好?”

“殿下,反賊多達萬餘人,咱們卻只有千把兵,這仗怎麽打?”

韓如海焦頭爛額:“半月期限已過一半,只剩六七天了!陛下真是……若逾期未成,恐怕腦袋搬家啊。”他這話是看着慶王說的。

容佑棠自始自終不喜韓如海,總覺得那人只會抱怨、撂狠話,辦法卻半點沒有!也許是因為他的眼神太過炙熱,慶王感受到了,第一次對他的書童說:“集思廣益,不必拘束。你有什麽看法?”

韓如海登時叫一聲:“殿下——”那小兔兒有想法你留着床上聽行不?現正在商讨軍務啊!

“嗯?”趙澤雍好整以暇扭頭。

“沒、沒什麽。”韓如海悻悻然憋回去,終究不敢公然違抗帥令。

随你們怎麽想,反正慶王不是那種人。殿下日夜勤于公務,忙起來像鐵人,連睡覺都顧不上。

容佑棠坦蕩蕩開口道:“回殿下,小的生性蠢笨,不敢談看法。只是旁聽了這些天,小的想:萬餘人擠在九峰山,衣食住行,都是大問題,尤其食物,匪首如何解決?河間省窮不是一年兩年了,所以,就算順縣百姓逃難,也必定會帶走吃的,哪有餘糧留給土匪?”

“百姓家是沒餘糧,但官府有,河間是朝廷年年赈濟的重災區!”韓如海沒好氣地說。

容佑棠故作驚奇狀:“可您剛才不是說,此處貪官污吏盛行嗎?百姓窮得叮當響,高價糧肯定買不起,貪官囤積也賣不出去,我猜他們大概往別處将糧食折了銀子,才有得貪。所以,土匪應該搶不了多少糧食,恐怕金銀珠寶才多。”

“……”韓如海無法反駁,因為他伯父私底下确實說過類似的話,那是朝廷暗探秘奏的情報,韓太傅為的是讓侄子深入了解順縣民情。

“九峰山匪患成形也有半年多了,他們都吃的什麽?”容佑棠好奇過後,又說:“雖然河間省普遍窮,但也有相對富庶之地,比如省府關州、靠近延河的豐州等。”

趙澤雍仍專注地圖,一針見血道:“你是想說,匪商勾結、九峰山暗中購糧?”

容佑棠忙肅穆道:“勾結反賊可是重罪,小的只是猜測!畢竟人都要吃飯,九峰山一多半的人原是普通百姓,他們多半是暴動時被蠱惑引誘,熱血沖動落草為寇——倘若當了土匪還吃不飽,他們在山上怎待得住大半年?”

“大膽!”韓如海總算抓住個錯處,立即呵斥容佑棠:“你竟然為反賊說話?什麽‘蠱惑引誘、熱血沖動’,他們分明心存反志,潛伏已久,自甘堕落,自願與于鑫一夥同流合污!”

糟糕!

容佑棠心裏突突兩下,知道自己說了不能說的實話,他立即跪倒:“求殿下降罪,小的失言了。”

事實上,普通人都沒膽子做打家劫舍的土匪。但餓得眼睛發綠時,人性良知就顧不得了,最易被誘惑,往往填飽肚子後,才發覺已無法回頭——這是真話,卻不慎影射了朝廷官府的錯處。

趙澤雍掃一眼在場衆人,板着臉訓責:“無知妄言,确實該罰!”

容佑棠老老實實跪着:“求殿下責罰!”如果不這樣,慶王反而更不好處理:非但顏面無光,還會威嚴掃地。

趙澤雍冷冷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此番奉旨剿匪,陛下命就近籌糧、靈活應對。故本王早已傳信河間巡撫,令其妥善安排,據最新奏報,由關州州府及當地富商組成的押糧隊,今夜即可抵達松陽鎮,豐州地遠,稍後幾日。”

衆人露出笑意,不約而同點頭。

“容佑棠,起來,本王先記着你的罰。”趙澤雍又說:“關州押糧隊即将到來,當地富商對九峰山匪患深惡痛絕,遂紛紛慷慨解囊,自願助力朝廷剿匪,籌糧而來,本值得嘉獎——但,你的懷疑不無道理,本王也恐匪商勾結,可此事不宜大肆調查:既打草驚蛇,又傷害清白富商的熱心好意。”

容佑棠緊張地豎起耳朵。

“所以,本王特命你負責接待關州押糧隊,暗中查訪,務必慎重。若再不用心,兩罪并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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