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人逢喜事精神爽,連老天爺也湊趣,二月初六賞了個大晴天。

“到了!”李順喜氣洋洋勒馬,跳下馬車。

“這就是國子監啊?哇——”李順掏出帕子擦汗,嘆息地驚嘆,擡頭凝望,啧啧稱贊:“嚯!老爺、少爺,快下來看吶,好氣派大門!”

國子監正門名喚聚賢門,為漢白玉所造,在燦爛朝陽下耀眼奪目,精致華美,巍峨莊嚴,整體雕刻繁複文字與圖案,門內設有兩井亭,對稱齊整,自平坦寬闊前庭眺望,隐約可見內甬道有高大牌坊,三門四柱七座,令人油然起敬。

“哎呀,哎喲。”李順頻頻壓低聲音感嘆,下意識悄悄抻了抻衣領衣擺、撣撣袍袖并不存在的灰塵,樂呵呵搬運大包行李,喜滋滋地說:“若不是托了少爺的福,我這輩子也看不到國子監吶!雖沒本事進來讀書,但好歹長了見識,回頭街坊鄰居問起來,也不至于無話可說,嘿嘿嘿。”

國子監隸屬禮部,是成國最高學府,能進來讀書的,哪怕學生本人沒本事、他家裏也必定有本事,出來即有資格被吏部派官。

容開濟肅然起敬,腰背挺直地站着,出神遙望“聚賢門”三字,喟然長嘆。他本也是朝臣之子,書香門第之後,卻在下場前家逢巨變,淨身為宦……少時懸梁刺股、寒窗苦讀的歲月,如今憶起,竟恍如隔世般。

容開濟喉間發堵、鼻酸澀,掩飾性地擡袖輕咳,滿心欣慰自豪中又混着些滄桑無奈。

“爹,好多人啊,真熱鬧!”容佑棠故意拿話岔開養父永遠解不開的心結,笑眯眯道:“昨兒我還覺着您和順伯給收拾太多東西了,沒想到他們更多!”

的确,聚賢一正二偏三門全開,門前排着一長溜監生及其親友,個個提着大包小包。但略一觀察,即可發現人群明顯分成兩部分:一部分由好些家人家仆簇擁,神态放松惬意,高談闊論,舉手投足間隐帶傲慢驕矜,有些正不耐煩地抱怨通行檢查太慢;另一部分則沒有親人陪護,他們三三五五站成小圈,親切友善交談,一個圈一種鄉音,臉上多半浮現興奮憧憬、躊躇滿志之色。

這個容佑棠大概知道:按律,只有貢生或蔭生才有資格入國子監讀書。貢生是省州縣府從當地選送優秀生員入京深造,不出意外即有真才實學,志向遠大;蔭生則分成三類:家裏有錢的,為例監;家裏有權的,為蔭監;為國捐軀的英烈之後,為難蔭。所以,蔭生們素質不一,畢竟他們本就不是靠自己進入國子監的。

那麽自然而然的,監生中的貢生和蔭生之間,必定有無形、甚至有形的隔閡。

容佑棠十分的汗顏:容家既不夠有錢、又無權,他雖憑真本事下場得了個秀才功名,卻是憑借慶王才得以入學。

我應該算蔭監,是慶王托關系送進來的——殿下昨夜帶人到我家做什麽啊?爹說他還進卧房了,可為什麽沒叫醒我?晚上得去王府一趟,問問清楚,別是有要事。

“新開年,地方選送的歲貢生入京,赴今年秋試,自然人多。咱們走吧,去排隊。”容開濟對這些很熟悉,倘若家裏不出意外的話,他長到容佑棠這歲數時、也有可能以貢生身份入京深造的。

國子監是所有生員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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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李順左右手各提着行李,他匆匆往前,挑了離得最近的右偏門,排在人群隊尾。

“爹,我來。”容佑棠搶過大包行李,學其他貢生的樣子,挎在肩上。

“薦書呢?”容開濟小聲問,極其嚴肅地囑咐:“這個千萬千萬要保管好!”慶王殿下仁厚愛才,托外祖家定北侯府的名額開具的薦書,千金萬金也買不到,堪稱無價之寶。

容佑棠拍拍胸膛:“放心吧,我貼身收着的。”

“這就好。”容開濟調整心情,摒棄感傷緬懷,開始細細教導孩子入學後為人處事的種種道理,事無巨細,一開口就停不下來,恨不能把自己知道的掏出來、一股腦兒全塞給兒子,好讓他順利平安地學有所成。

日上林梢,長長隊伍緩慢往前挪,人太多了,無數嘴無數舌,不免喧嚷煩躁,已有不少人抱怨發牢騷。

容佑棠家來得還算早,排在右偏門,他倒不覺得無聊,也屬好奇躊躇滿志的那一類監生,聆聽養父教誨之餘,興致勃勃悄悄打量同窗們,他忽然發現有些不對勁:聚賢一正二偏三門同時通行,剛才沒仔細全局地看,現在發現、好像排隊的人有分別?

陸續有監生成群結隊湧進來,絡繹不絕,都得排隊。有個明顯是老生模樣的,帶着兩個同鄉新生,經過容佑棠時說:“……無需擔心,總會熟悉的。走,先帶你們去入學造冊,拿好貢生薦書。哎,回來,不是偏門,是正門,偏門是那些人走的。”

那些人?

容佑棠心念一動,電光石火間領悟過來:貢生正門、蔭生偏門?

我天!不是吧?好、好明顯的、的……不過沒辦法,寒窗苦讀和家世蔭庇,本就有區別。

容佑棠努力自我訓導,趕緊前後左右看幾眼:還好還好,前後看起來都是差不多的,應當是一類人,應當是……吧?

很快的,他就徹底放心、相信自家沒排錯隊伍了:

因為周明傑、周明宏兩兄弟呼朋喚友地到來,動靜很有些大:他們自末尾開始,與認識的公子哥打招呼,熟絡友好交談,穿着書生袍、頭戴方巾,很有些讀書人的風範。他們一路走一路攀談——直到發現排在中間的容佑棠。

慶王的脔寵小厮?他怎麽也來了?看來慶王是真寵愛他,竟把人塞進國子監,學成出來,少不得又給個官做。好慷慨大方!

周明傑只驚訝瞬間,随即綻放熱情笑臉,熟稔道:“容賢弟也來了?今後你我可就是同窗了,若有用得着的地方,盡管開口,我雖不才,卻入學三年餘,總比你熟悉些。”

賢弟?哼,血緣上你我還真是兄弟。

衆目睽睽之下,容佑棠身為新生,少不得對老生拱手為禮,僵硬道:“多謝周公子美意。”

“哎,”周明傑風度翩翩擺手,笑曰:“既做了同窗,不嫌棄的話,喚一聲兄吧。”

容佑棠五味雜陳,意味深長地望着早把自己這個庶弟忘得幹幹淨淨的嫡兄,好像自己和娘親從未在周家出現過一般。

四年前容佑棠搖身一變,從“周明棠”變成“容佑棠”,造化弄人啊,昔日多看幾眼庶弟都覺得跌價的周家嫡長子,如今這般親昵友好地籠絡庶弟。

“周公子客氣了。”容開濟一見周家人就渾身不自在,他畢竟只是養父,時刻警惕周家有朝一日搶奪兒子。遂生硬客套道:“前面可是二位的家人?他們在喚了。”

周明傑兄弟倆當然不知道容家父子的心事,信以為真,周明宏臨走前也道:“你剛入學,必定分在癸讓堂,我就在你前面的恭辛堂,我哥已升至溫己堂,有麻煩随時來找啊。”

容佑棠笑笑,不置可否,感慨非常,目送曾經對自己厭惡鄙夷随意折辱的嫡兄們離開。

“幸好不用跟他們分在一起。”容開濟籲了口氣,深切擔憂兒子被欺負或搶走。

“就算分在一起也不用怕,同窗衆多,我不是他們重點拉攏的關系,那些勳貴朝臣之子,才是他們感興趣的。”容佑棠寬慰道。

“也是。”容開濟深以為然。

夠資格的人家都會想方設法把子孫塞進國子監——不一定能飛黃騰達,但錦上添花沒問題,只要有心,總能結識權貴,将來不管走什麽路都能遇見同窗。

到了日上三竿的時辰,太陽反而被陰雲蒙蔽,天色暗沉沉,雪花飄落,寒風四起。

變天了。

排隊等候的人心情當然受到了影響,紛紛想法子遮擋。

這時又顯出貢生與蔭生的區別:

“爹,您快披上,這是順伯的。”容佑棠跑回馬車把披風雪帽拿來,照顧家人抵禦寒冷。

這一列蔭生中,無數家仆奔走忙碌,細心周到伺候自家公子哥,誇張些的,甚至連熱茶手爐都帶來了。

正門排隊的地方貢生們自然看不慣,紛紛面露鄙夷,大部分目不斜視,僅穿着棉袍、提着書箱和行李,昂首挺胸傲然直立。小部分則低聲忿忿地罵:“哼,纨绔作派!”

“托了老子娘才進來讀書的,有甚風骨?”

“既如此,何不在家好生躺着、把名額讓給飽學的寒門生員?”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與無恥之徒談,如對牛彈琴一般,罷了罷了。”

……

容佑棠緊緊披風,往左跨步,擋住家人。對于種種制度,每個人都有看法,但除了制定者之外,誰說的都不算。而容佑棠算是受益者,更開不得口,他能理解地方貢生的憤懑不滿,也十分同情,可惜愛莫能助。

我能進國子監,算機緣巧合,得了慶王殿下襄助,但也是有艱難奔走、輾轉打聽作為前提的——在那之前,倘若我天天躺家裏睡懶覺、只會白日做夢的話,根本碰不到貴人,就算碰到了,貴人也不會幫忙。

世間沒有絕對的偶然!

容父看出兒子心思,遂溫言勉勵:“讀書入仕,最終憑真本事,不靠嘴上功夫。”

李順也看出來了,但他理直氣壯得很:我們家少爺就是有真才實學的,各方面出類拔萃,文韬武略,提筆寫文章,上馬能剿匪——否則怎入得慶王殿下青眼?

哎呀,嫉妒是要不得的啊!

漸漸的,小雪變大雪,風嗚呼,寬闊前坪烏泱泱一大片挨凍的人。但國子監的入學核查仍一絲不茍,隊伍慢吞吞往前挪。

容開濟堅拒回馬車休息的提議,至虔至誠地排隊。

容佑棠拗不過,只得盡量把寒風擋住。足足等了一個多時辰,才終于見到前方設的核查薦書行李的帳篷。

“老爺,再有五位就到咱們了!”李順高興地說,他踮腳,仔細觀察前人做法,唯恐初來乍到出醜。

“嗳,太好了!”容開濟也忍不住踮腳,引頸眺望,自豪搭着兒子肩膀。

容佑棠歡喜雀躍,大方袒露自己的興奮好奇。

然而此時,隊尾卻傳來一個變聲期少年極突兀的高亢喊叫:“我不讀書!我要投軍!我不讀書!我要投西北軍!”

西北軍?

容佑棠立刻豎起耳朵,随即扭頭,衆人集體扭頭:

只見隊尾幾個家仆打扮的健壯男人強押着一個瘦高少年,旁邊跟着兩個穿披風戴雪帽的女眷,明顯一老一少,年輕姑娘身形窈窕,攙着中年婦人,她雪帽外還罩着風帽,顯然不想抛頭露面、卻又不得不抛頭露面。

“放開我!我不讀書!”那瘦高少年拼命掙紮,一路被硬拖過來,變聲期嗓音粗嘎沙啞,大喊:“我要去投軍!我要去西北!娘,娘,求您了,我不想讀書——”

只見那中年婦人擡手狠命拍打兒子幾下,哭罵道:“你這是要氣死為娘嗎?啊?你爹去歲為國捐軀,朝廷給了難蔭的名額,洪家三代單傳,只一根獨苗,你若敢去投軍,為娘就當沒有你這個兒子!”

原來是英烈之後。

這種情況沒有任何人妒忌,畢竟是人親爹拿命為兒子換的前程,敢露出不滿的會被唾沫星子淹死。

“磊子,你別這樣。”那帶風帽的年輕姑娘開口,聲若黃莺,婉轉清脆,帶着哭腔。人群即刻退避三尺,為其讓道。

“姐,姐,我不想讀書!我要去投西北軍!”洪磊正值發育期,胡茬青黑,喉結凸起,渾身皺巴巴,極力抗争。

洪欣哭勸道:“磊子,姐這回不能幫你,祖父母、外祖父母,都希望你從文,好歹體諒些吧,讀書一樣能報國。”

洪母很有主母威嚴氣勢,她一揮手,喝令:“囡囡,別管他!拿好薦書,今兒無論如何得送他入學!朝廷發了話的,磊子,你好好學、認真學,只要本事到了,自然有為國效力的機會!走!”

“是。”洪欣手裏慎重捏着薦書,單手攙扶母親匆匆前行。

“夫人,這兒!”容佑棠前面排隊的家仆揮臂招呼,原來他是洪家打頭陣的。

容佑棠忙安排家人讓出些地方,讓對方站腳。

洪欣兩手都沒空,侍女又被狹窄通道擠到身後,她一心幾用,走着走着,忽踩到披風一角,驚呼着要摔,容佑棠剛好就在旁邊,想也沒想,下意識伸手扶了一把,對方才幸免于當衆摔跤。

“多謝公子。”洪欣飛快退開的同時,極小聲道謝,她家親朋好友來得很多,亂糟糟的,倒沒幾個外人看見。

容佑棠只禮貌笑笑,悄悄擺手。

于是洪家和容家就緊挨着了。

洪磊眼看馬上輪到自己入學造冊了,頓時加倍着急反抗,絕望哀求:“娘,娘,我不想讀書,我不想——”

“住口!”洪母打斷,毅然決然道:“這事兒你說了不算!那麽多長輩共同的好意,你當真不從?實在太傷娘的心了!你眼裏究竟有沒有長輩?”

洪磊拼命點頭:“娘,兒子什麽都聽您的,唯獨這一次——”

“必須聽我的!”洪母鐵青着臉,不容置喙。

容開濟旁觀許久,暗自慶幸:還好我兒聽話懂事,若他也嚷着從軍,家裏估計也得鬧成這樣。

保家衛國是英雄好漢,永遠值得尊崇敬佩。但為人父母者,怎舍得兒子身陷危險中?

“姐!姐!”洪磊轉頭哀求洪欣,後者淚眼朦胧,堅定搖頭:父親戰死沙場,弟弟是獨子,若再出意外,家裏怎麽辦?

洪磊執拗異常:“反正我不管,總之要去投西北軍!你們攔不住的。”

叔伯舅父不停苦勸,洪母氣得又要打,被親人好言攔下了。

鬧成這樣,國子監卻顯然見慣不怪,氣定神閑繼續辦公。

容佑棠聽對方話裏話外提及“西北軍”,忍不住問一句:“這位兄臺,你知道西北的新兵選拔标準嗎?”

洪磊喊得口幹舌燥,正在調息,冷不丁的,竟然被問住了,讷讷不能言。半晌,硬梆梆反問:“你知道?”

容佑棠謙遜道:“只略有耳聞。軍中分雜役、步兵、騎兵等多種,騎兵又分輕騎兵、重騎兵,選拔時以年齡、身高、體型、瞻視等為标準。不知兄臺所望何種類?”

“你——”洪母剛想斥責容佑棠多管閑事引着兒子入伍,卻被女兒按住了。

“當然是沖鋒陷陣的騎兵!”洪磊一挺胸膛,眼眶微紅:“家父生前是前鋒營宣武将軍,我豈能貪生怕死退縮學堂!”

貪生怕死?退縮學堂?

這一句話得罪了全天下的讀書人。

“磊子,你這是什麽話?”洪欣忙訓斥道:“文臣武将,俱是人才,世間全才畢竟少有,能精通一半已很難得。記住了嗎?”

周圍學子本想當場駁斥一番的,但見無知莽夫的姐姐十分通情達理,倒不好發作了。

“騎兵至少要身高八尺,體型琵琶腿、車軸身、取力大者,基本合格的兵穿五十斤铠甲半時辰必須能跑十公裏。你可以嗎?”容佑棠靠近小聲問。

“我——”洪磊語塞。

“嗳,沒關系,我也不可以。”容佑棠自嘲道:“像咱們這樣的瘦竹竿,投軍可能會被分到夥房當雜役,燒水做飯什麽的。”

洪磊安靜下來,狐疑問:“真的?”

“騙你幹嘛?”容佑棠正氣凜然道:“你總提西北軍,不如有空去慶王府門前轉轉吧,慶王殿下的親衛就是騎兵出身,個個牛高馬大,拳腳功夫了得,打倒一百個你我都不是問題。不信自己去看,這個能撒謊的嗎?”

洪磊站直了,看自己的細胳膊腿,愁眉緊鎖,懊惱道:“我也練過幾套拳的,可就是強壯不起來,每頓吃得很多,卻養不出肌肉,唉!”

“天生的。只要健康,無需在意。”容佑棠忍笑安慰:“你多大了?不如先練練體格、順便讀兩年書吧,待有把握了再去投軍,免得被分去燒水做飯,我想你不會願意的。”

洪母這時才醒悟,慌忙對容佑棠說:“年中的生辰,還不滿十七,懂什麽呢?送他進學,是極好的出路,他卻這樣子!”

洪家人順勢七嘴八舌地勸,連哄帶騙,順利擁着有些發懵的洪磊入學造冊。

處理好諸事後,洪母十分感激容佑棠,堅持要請席,推來推去,最後兩家人索性一齊到醉月樓傾談。

于是,洪磊就成了容佑棠在國子監認識的第一個新朋友。

——

夜間·慶王府

“早上順利嗎?”趙澤雍風塵仆仆從北郊趕回來,剛沐浴完,寬袍緩帶,身上有幹淨清爽的陽剛男子氣味,眼底滿是笑意。

“挺順利的。”容佑棠幹巴巴回答。其實他有許多話想說,卻擔心失言,規規矩矩站着問:“殿下,您昨夜到我家所為何事?”

趙澤雍坦然相告:“無事。路過容氏布莊,就順便進去看看你。”

“那為什麽不叫我?”

趙澤雍莞爾,岔開話題:“今日本想送你去國子監,可後來想想,還是不了。”

“嗯。”容佑棠欣然贊同:“我自己就可以,倘若您露面,同窗們還不知怎麽看——”容佑棠急忙剎住。

“你害怕他人诽謗?”趙澤雍低聲問,慢慢走過去。

容佑棠下意識往後退,搖頭道:“我不在乎,诽謗也一樣的過日子。”你呢?

“很好。”趙澤雍滿意颔首,伸手握住對方肩膀,将其按坐下。

容佑棠不由自主開始緊張,但從未想過逃離慶王。

趙澤雍返身,從書架取下一長匣,遞給容佑棠:“匕首。”

“我的?”

“之前答應給你的。”

刀劍對男人有強大的誘惑力。容佑棠屏息,打開匣蓋,拿起匕首,發現外部并無一絲綴飾,簡簡單單的鞘,慢慢拔出來,卻現雪亮寒光,摸一摸,刀身冰涼剛勁,彈一彈,竟是低沉的嗡嗡聲。容佑棠愛不釋手,比劃幾下,脫口而出:“這個我真想要啊!”

趙澤雍挑眉,好笑道:“已經是你的了。”

容佑棠黯然低頭:“但我沒有對等的物品回贈您,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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