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禮尚往來,來而不往非禮也。

可雙方背景差距太大,慶王能拿出來贈人的禮物,珍寶無疑,叫平民百姓怎麽回禮呢?

容佑棠沉思,有些怔愣出神。

“回贈?”趙澤雍搖頭,緩緩道:“倘若你所說的對等是指金銀的話,這世間有誰能與皇家抗衡?出身無法選擇,本王碰巧投在皇室而已。這匕首你不喜歡嗎?”

容佑棠下意識點點頭:“喜歡的。”

趙澤雍莞爾:“那就收下。送匕首是因為承諾、也因為合适、更因為你歡喜。并無任何他意。”

他意?殿下居然說“他意”!我何德何能,您還能有什麽企圖啊?簡直了……

容佑棠覺得耳朵有點熱,忍不住笑起來,笑一半又迅速收住,收下匕首,正色拱手:“多謝殿下饋贈。”

趙澤雍劍眉入鬓,高大俊朗,正色提醒:“你還欠着幾壇梅子酒,別忘了補上。”

容佑棠頓時窘迫異常,嗫嚅半晌,才尴尬解釋:“可是沒有了。上次摔的是最後兩壇,今年果子還沒下來,最快也要等到夏末才有得喝,要不——”

“不着急。”趙澤雍溫和打斷,眼睛一眨不眨:“你慢慢地釀。但得事先說明:若不好喝,是不算數的。”

“啊?”

“熟能生巧,你多嘗試幾年,不就行了?”趙澤雍好心提點。

“……哦。”好像有哪兒不對?

容佑棠有些不安,其實有件事他未曾細想過、暫時刻意逃避,比如慶王為什麽要——

“殿下——”容佑棠的雙手突然被拉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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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冷嗎?”趙澤雍低聲問。兩人對坐,四目凝望,他握住對方冰涼的手,整個包住,緩緩摩挲。

“還好。”容佑棠輕聲回答,耳朵越來越熱。他童年缺衣少食,兼在冰湖冰面上躺過一晚,終究損傷根底,氣血不暢,冬季便手足冰涼。此時卻被慶王溫暖幹燥的寬大手掌握住……那熱度,仿佛能直通心裏。

——他們誰也沒明說過什麽,卻有種心照不宣的隐秘默契。

趙澤雍囑咐:“國子監雖人才濟濟,但書生多意氣用事,且貢生蔭生之間,從來有些不合,明争暗鬥不斷。你自己小心,若有解決不了的麻煩——”

“就擡慶王殿下出來壓倒他們?”容佑棠極小聲接了一句,眼睛明亮靈動。

趙澤雍莞爾:“随你。”

“不。”容佑棠卻搖搖頭,愧疚道:“您托郭公子家為我這個外人開具薦書,已是破例,我要是在國子監學不好、或者動辄搬出慶王府和定北侯府,那成什麽人了?我丢臉只是自己的事,斷不能牽連你們的名聲。”

趙澤雍耐心解釋:“當初就是擔心太過招搖,才轉托子瑜幫忙,子瑜最為端方嚴謹,倘若你只是纨绔草包,那麽即使本王開口,他也會拒絕的。”

容佑棠心裏好受許多,但仍謹慎道:“話雖如此,畢竟托了關系進去的,挨貢生鄙夷白眼也無話可說。”

趙澤雍低笑出聲,嗓音渾厚,胸膛微微震動,很容易讓人回憶其身體的硬度和熱度。

“我在國子監見到周家兄弟了。”容佑棠念念不忘。

“不奇怪,周仁霖品級足夠。”

“您覺得……周仁霖如何?”容佑棠心血來潮問,心頭發緊。

趙澤雍直言不諱:“很不如何。才幹一般、官聲二般、治家三般——長相倒是一流,年輕時點了探花,娶了平南侯府的千金。”

呃~

容佑棠聽着既高興、又不高興:高興于慶王果然慧眼識人,不高興于自己的生父為什麽是那樣子的。

“怎麽?”趙澤雍皺眉問:“周家人欺負你了?”

不只欺負,他們還害死我娘了,我只是僥幸才逃過一劫。

容佑棠搖搖頭,嘆息,情緒低落。

趙澤雍沒有追問,但心裏已又記了周家一筆。他用力,将對方摁在自己肩窩裏,順手摘下其黑色方巾、揉亂其頭發。

容佑棠傍晚從國子監直接趕到慶王府,身穿統一的書生青白兩色棉袍、頭戴方巾,越發顯得長身鶴立,容貌昳麗,俊美無俦。

“殿下——”容佑棠被迫貼緊對方溫熱身軀,鼻腔充斥獨特體味。他傾身,重心向前,手沒地方放,胡亂揮幾下,結果被慶王捉住、迫使其圈住自己的背。

唔,這樣就互相擁抱着了。趙澤雍滿意颔首。

不知何故,他覺得懷裏的人今天這衣袍裝扮十分順眼:白色棉袍腰間巴掌寬的黑色腰封,外罩青色外袍,幹脆利落。不像從前,裏裏外外穿那麽多。

“殿下,我們——”容佑棠在慶王肩窩裏悶悶開口,生澀至極,雙手小心翼翼揪住對方衣服,“我們——”

暖洋洋的,這樣抱着其實很舒服。

“嗯?”

容佑棠“我們、我們”半天,就是說不出所以然來,索性閉嘴。

安靜相擁。

趙澤雍本意只是想抱一抱而已,但片刻後,他終究忍不住低頭,吻了吻容佑棠額頭,然後順着眉心往下,鼻尖輕觸,最後雙唇相碰,輕輕摩挲——

悸動非常,異樣情愫瘋狂流轉。

容佑棠猛一個激靈,睜大眼睛。每次這種時候,他總是努力看,試圖尋找什麽,但靠得太近,只能望進對方幽深眸海,複雜莫辨,讓人沉迷。

摩挲幾下,情不自禁開始舔弄啃咬,氣息一窒,眼神突變,他用力把人揉進懷裏,撬開其唇齒,以絕對碾壓的力度攻進去,大力翻攪吸允,逼得對方無法呼吸。

“唔……嗚……等、等等——”容佑棠總是跟不上對方節奏,氣急又惱火,索性回咬一口!

趙澤雍笑得眼睛眯起,懲罰性地更用力握住對方後頸,強悍霸道。

暧昧水聲輕微響起,空氣溫度逐漸變得火熱。

趙澤雍手掌越發用力,他總控制不住力道,把人揉搓得生疼,羅漢榻就在幾步之外,只要把人——

然而此時,書房門被叩響,外面傳來親衛的通報聲:

“殿下,郭将軍和郭公子求見。”

胸膛劇烈起伏,趙澤雍眸光幽深而危險,隐忍壓制,他松手,把對方擁起來,沉默幫忙把揉亂的衣領整理好、方巾給戴上,啞聲解釋:“他們來商議北郊營地的。”而後吩咐道:“請他們進來。”

“我、我需要回避嗎?”容佑棠手指頭顫抖,調整呼吸,極力作若無其事狀。隐秘刺激之外,忽然陷入說不清的茫然無措中,他覺得不應該放縱、不應該沉迷——這算什麽呢?他是高高在上的親王……兩個男人,究竟算什麽呢?

可惜趙澤雍天生不擅溫言軟語,尤其不懂情愛。他滿足而踏實地把人按坐在椅子上,彎腰問:“你不想聽?聽聽吧,晚了就在這兒歇,明早一起出門。”

“想聽,我想多學學。”容佑棠坦然表示,想了想,又找個理由說:“不過我得回去,書箱在家裏。”

趙澤雍有些失望,但也只能同意:“好。”頓了頓,一本正經道:“慶王府離國子監近,其實你歇在這兒更方便。”

容佑棠婉拒:“可是我爹記挂得緊,一日未歸,他就得擔心一夜。”他過去把書房門剛打開,就見郭家兄弟倆走上臺階。

“哈哈哈~”郭達耳尖,取笑道:“容哥兒你這麽大的人了,還整日找爹,丢不丢臉啊?”

“孝順父母,不丢人。”容佑棠笑答,已恢複鎮靜。他巧妙側身,隐在背光處。

“喲?”郭達随手屈指一彈容佑棠的書生方巾,關心問起:“國子監好玩嗎?夫子有沒有打你板子?”

容佑棠哭笑不得:“今日只是入學造冊、認認地方,夫子還沒露面呢。”

郭達戲谑地鼓勵:“定北侯府只出了我哥一個文曲星,其餘堂表兄弟全是武夫,棍棒也趕不進學堂,國子監名額年年送人,如今你去讀書,可千萬給定北侯府争口氣,別讓外人總嘲笑我郭家缺少書卷氣。”

趙澤雍挑眉:“棍棒也趕不進學堂的,其中就有——”

“哎哎哎!”郭達慌忙打斷,悻悻然告饒:“表哥,人各有志,好漢不提當年勇,往事就讓它過去吧,行嗎?”

容佑棠腦海中浮現郭家長輩高舉棍棒趕孩子進學的畫面,不禁笑起來——今天的洪磊也是不肯,但他确實熱血沖動了,洪家長輩是對的,多讀兩年書,總不會有錯。

四人落座,茶香飄散,開始議事。

郭家嫡長孫永遠不茍言笑,半句閑談也無,一身浩然正氣。他雖發現了容佑棠紅腫的唇,心猛然下沉,但只作不知。率先開口提及正事:“殿下,今日早朝時,工部、戶部的人一齊發難,條列多項興建北郊大營過于操切的罪狀,我雖在戶部,可惜壓不住場面。您看如何?”

“你剛上任不久,侍郎之上有尚書,還有一群滑溜老人,急不得。”趙澤雍理解地寬慰。

郭達咬牙切齒,頭疼道:“陛下有旨,限期三月要看見營地輪廓、年底就要巡查新兵操練成果——但現在北郊還是一片泥地!老百姓的房屋田舍都沒交割清楚,建大營之前,居然要先征地!”

混帳玩意兒,簡直不是人幹的活!

容佑棠十分同情:“陛下就沒派人協助嗎?連征地都要自己上?論理這不該咱們管吧?”

趙澤雍每次聽到容佑棠自然親密地說“我們、咱們”,心情就會變好。

“快別提了!你當指揮使威風凜凜呢,其實就是個忙不停的!”郭達一肚子氣,拍大腿,哀嘆道:“這兩天表哥和我就像民夫,在北郊奔走勞碌。陛下命我協助表哥、叫各部配合,可沒具體吩咐,底下的人就能推則推、能拖則拖!那群龜孫子,都憋着壞水想看笑話呢!”

容佑棠沉思片刻,字斟句酌道:“憑空想建個兵營出來:首先要有土地,其次要有銀錢,最後要有人手。”

“沒有,都沒到位。”郭達愁苦搖頭,癱坐在椅子上,兩眼無神,有氣無力地說:“地是劃了,但還沒清空;戶部尚書是平南侯的人,那老狐貍卡得死,活像國庫是他家的!人手?想征用民夫得有錢糧,太平年代的,誰肯白幹吶。”

郭遠端坐,神情肅穆,慢條斯理訓導:“小二,坐好了,你這樣成何體統?”

郭小二意思意思挪動一下屁股,仍癱坐着,小聲嘟囔:“我寧願去打仗、去剿匪,也不願當民夫修兵營。”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趙澤雍感慨道:“如今本王算是切實體會到了。”

“那戶部尚書不可能無緣無故為難吧?行事總有理由。”容佑棠直言不諱:“他或者他背後的平南侯有什麽目的?這兵營還沒建好,就想塞人了?”

趙澤雍并不回避:“平時不見他們積極,有好處的事卻争先恐後,花樣百出。”

“哼,”郭達不屑地嗤笑:“這幾天我和表哥總能偶遇勳貴,慶王府和定北侯府的門房天天收到一堆拜帖、請帖。”

趙澤雍囑咐:“不必理睬,叫管家全打發了,免得沾惹是非。”

“殿下放心,”郭遠恭謹道:“老祖宗這段日子齋戒禮佛,閉門謝客。”

容佑棠問:“戶部是平南侯授意,那工部呢?兵部呢?其實等新大營建立後,本就需要選官,朝廷上下,來來回回是那些人,避不開的。舉賢任能,‘率土之濱,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都是為陛下、為成國做事的,分那麽清楚做什麽?誰也沒本事把北郊大營收歸囊中!”

“嗳,你想幹嘛?”郭達促狹問:“容小賴皮臉?”

“陛下從未授予殿下組建北營諸将官的權力,某些人純屬多心。”容佑棠正氣凜然地表達不滿,緊接着話音一轉:“不過,也許他們只是希望殿下美言幾句吧。”

趙澤雍笑而不語。

“随便美言不行的。”郭達提醒道:“正是因為表哥從不信口開河,所以才深得陛下信任,怎能自毀名聲呢?”

“陛下英明神武,定會理解殿下苦衷的。”容佑棠好聲好氣道:“而且,殿下身為指揮使,總不能只有郭将軍一個幫手,應該可以挑幾個副手吧?否則豈不累壞了。”

“表哥有權力挑選副手,只是人選太多了,派系紛争複雜,尚未敲定。”郭達解釋。

容佑棠提議道:“光看是看不出來的,做事得憑本事。殿下,不如把差不多的副手人選全帶去北郊,考核他們一番,各安排些任務,以三月為期,論功評判,篩選标準由您制定。到時總能挑出個別滿意的吧?”

郭達心領神會,樂了,噗哧笑道:“耍人玩呢!那樣做背後得被人罵死,候選副手全是各大派系的心腹親信。”

容佑棠理直氣壯道:“怎麽能叫耍人玩呢?公開宣布的考核,通不過就只能出局,怪誰?,反正指揮使本就是個得罪人的差事,索性放手幹!依我的淺見,錢糧和人手都可以作為考核任務,掰碎派發。殿下只負責征地,畢竟天子腳下,萬一不慎有失妥當,鬧得怨聲載道就不好了。”

“老實說,我們活像惡霸土財,這幾日勘察規劃的營地時,當地人眼睛都帶着恨。”郭達落寞又難受:“我們在西北可受老百姓尊敬信任了,他們連自家小娃娃也敢交給我抛着玩兒。”

奶奶的!老子本是備受愛戴的英雄好漢,現在竟然被老百姓當成洪水猛獸了!

趙澤雍無奈道:“朝廷搬遷的旨意下得太急,缺乏緩沖時間,百姓不理解很正常。”

“安置土地和銀糧未到位,紅口白牙叫人限期搬離,我實在說不出口。”郭達扶額,長嘆息。

郭遠沉吟半晌,建議道:“殿下,小容說得有道理。我理解您寧缺毋濫的原則,但眼下時間緊迫、人手嚴重不足,您折中忍忍吧,把各派系舉薦的副手都叫來,過過篩,行就用,不行就撤換,不礙事的。順便還可以把咱們手上的幾個人推上去,反正各憑本事,料他們也說不出任人唯親的閑話來。”

“只要是人才,本王不在乎被議論任人唯親。”趙澤雍不悅道:“京城官場風氣太差,沒幾個能做實事的。”

一番讨論後,定下初步計劃。

郭達不懷好意道:“明兒就叫上各部舉薦的副手,一起去北郊吃灰當民夫,想白在北郊大營占一席之地,沒門!”

容佑棠總結道:“如此一來,銀糧和民夫就有人接手了。其實征地最麻煩,處理不好後患無窮,不知朝廷給出什麽搬遷條件?”

“遷至西郊,田地照原數補足,按人口分房屋,發安家銀,免三年稅。”趙澤雍告知。

容佑棠一聽就明白了,小心翼翼問:“西郊?那裏有墳場和亂葬崗啊。”

我天!不管搬遷條件如何優渥,誰家願意搬去亂葬崗?!

“是西南郊靠近官道那一片。”郭達嘴角抽搐,面無表情道:“所以,在北郊征地之前,首先要把西郊墳墓集中遷往腹地深處。這兩件事要在一個月之內解決,接下來還得平整土地、找工部測量籌劃,三月內要弄出兵營大概輪廓,迎接陛下視察。”

簡直、簡直不是人幹的事兒!容佑棠倒抽一口涼氣:

原來不單要得罪人、還要得罪鬼?讓骸骨也搬遷?幸好我娘和我爹的家人葬在西郊腹地,沒有靠近官道。

容佑棠唏噓搖頭,憐憫地看着慶王和郭達。

“事在人為。”趙澤雍也有些焦頭爛額了,他擅長治軍打仗,當了指揮使卻被迫轉為全才,同時仍兼任西北統帥,其左右副将謹慎,經常有公文快馬送京急等批示。趙澤雍捏捏眉心,緩緩道:“西郊……确實欠佳,但京郊沒有其它空地,再遷就得去外縣、變更戶籍,百姓絕不會同意。無名屍骸好處理,統一搬遷,請法師焚香祭奠即可。有主的較麻煩,只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朝廷适當貼補,頭五十名同意者,加倍補償,次五十名,多補一半,以此類推,派能者去游說。另外,為安撫民心,拟在西郊建中等佛寺、寶塔各一,此事父皇已批準,交由禮部負責,限期兩年完成。”

容佑棠聞言松口氣:“還好,還好!動員搬遷時也能多一個說法。”

“吃力不讨好,挨罵又受氣。說的就是這種差事。”郭達撇嘴。

趙澤雍提筆,寫寫劃劃,增删羅列,嚴謹認真,随口道:“權當歷練吧。”

“大概需要多少銀兩?”容佑棠問。

“僅征地遷墳兩項,預算就超一百五十萬,這還是北郊相對地廣人稀的結果。”趙澤雍答。

“我這幾天睜眼閉眼都是白花花的銀子。”郭達自嘲道。

“這一百五十萬我已争批下來,不日即可調撥出庫。”郭遠喝口茶,頭疼指出:“但後續才是重點:征民夫、磚石土木、建造器具等等,沒有千餘萬,是建不起來的。事實上,國庫目前最多只能勻給北營五百萬兩。”

容佑棠驚訝問:“差那麽多?要怎麽湊?”

“東挪西湊,或者等國庫充盈。”郭遠道。

“有限期的,耗不起。”郭達皺眉。

趙澤雍沉聲道:“不能拖,得想辦法。”他一氣寫滿整頁計劃,端詳片刻,遞給容佑棠:“你們看看。”容佑棠接過,忙先送去給郭遠過目。

“為期一月的春訓即将到來,沅水大營今年是什麽計劃?”趙澤雍忽然問。

郭達心不在焉答:“無非山林攻防戰和将士大比罷了,年年如此。”

趙澤雍不贊同地搖頭:“收效甚微,也該改改了。”

容佑棠心念微動,試探性問:“總不能叫他們充民夫修大營吧?”

“有何不可?”趙澤雍莞爾,氣定神閑道:“此事交由韓如昆辦理。若做不來,想必韓太傅黨也不會再開口舉薦其擔任北營副使。”

韓如昆正是韓太傅的獨子。

哇,夠強橫,這樣明目張膽地為難人——不愧是慶王!

郭達擊掌贊同:“好主意!虱子多了不癢,咱誰也不怕得罪!”

容佑棠瞠目結舌,對慶王佩服得五體投地,心想:皇子中敢這樣開罪權臣勳貴的,再沒有第二個。陛下真是明君,假如換成別人當指揮使,北郊大營三年五載也見不着輪廓。

趙澤雍溫和對視少年的仰慕眼神,心裏在笑,卻板着臉說:“也給你派個差事,省得你散學回家閑玩。容佑棠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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