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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佑棠忙正色聽:
“十日之內,原北郊百姓将臨時搬遷至附近幾大寺廟禪房暫居,以便拆房,各家土木磚瓦若能用、主人願意用,則直接運往西郊着手搭建,省事省時。或者他們拿着貼補銀子蓋全新的也行,只是一應材料需自備。”趙澤雍說明。
容佑棠傳閱慶王手書的初步計劃,對照着認真聽,誠摯問:“殿下,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嗎?”幫忙拆房子?運磚石木料?
“有。無論沅水大營能否協助拆建,都勢必征大量民夫。衣食住行,衣行他們自備,拆房前期就地住百姓家屋子,後期已開始蓋營房,天也變暖,到時不拘哪裏都住得。”趙澤雍頓了頓,吩咐道:“那麽只剩下‘食’。民以食為天,你負責根據現有的勘劃圖,在合适的位置,搭建若幹臨時夥房,并招募适量人手,負責管水管飯。要求盡量儉省,但又必須保證基本供應,你知道的,咱們目前很缺銀子。明白嗎?”
物美價廉,是不太現實的,好東西不會賤賣……我在胡思亂想什麽!
“明白!我會盡量節省地完成任務。”容佑棠重重點頭,有種臨危受命的熱血激動感。
啧,表哥真狠得下心磨練人,竟派了這麽一個苦差!
郭達幸災樂禍道:“哎,別答應得太快。告訴你:軍中第一難是主帥,第二難就是夥房長。正因為民以食為天,這一日三頓的,早了晚了、軟硬鹹淡、量多量少,總有人說嘴,啰啰嗦嗦,大大小小一堆事,煩都能把你煩死!”
——今兒上午我還吓唬洪磊投軍會分去夥房當雜役、燒水做飯,沒想到現在就應驗了……只不過是應驗在我身上。
容佑棠樂呵呵笑起來,誠摯表示:“可別的我暫時幫不上忙啊,能參與北營建造已是殿下破格提攜。多謝殿下!”容佑棠端端正正一躬身拱手。
趙澤雍卻嚴肅道:“先說好:既是辦差,那本王就要看到進度、看到結果,若有重大疏忽差池,少不得責問發落你。”
“是。”容佑棠鄭重其事點頭。他躍躍欲試,毫無退縮之意,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年紀,否則也無法硬生生讓容氏布莊在東大街落地紮根。
郭遠冷不丁開口問一句:“可你不是剛進國子監嗎?學業怎麽辦?”
容佑棠忙解釋道:“回郭大人:學裏辰時初開課、申時正散學,已請教過前輩的,癸讓堂先教國子學、習五經,重在領悟參透,在京學子散學回家溫書。晚生定會妥善安排,兼顧差事與學業。”
既要讀萬卷書,也需行萬裏路,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容佑棠決不願放過任何歷練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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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遠微颔首,默許對方謙稱“晚生”。他也出自國子監,少時廣有飽學才名,為人正直嚴謹,若非家族希冀,他本意進翰林院或執教國子監的。
“哈哈哈~”郭達戲谑道:“那明兒起,跟着去北郊吃灰的又多一個人。容哥兒,有難同當啊!”
——
次日·申時二刻
“駕!”容佑棠策馬出城,匆匆往北郊去。他散學後順路去慶王府,放下書箱,并拿牌子支取白銀一千兩,卻分文未攜帶,盡數存在府裏專項錢櫃中。
“駕——”
這兩年北郊要建兵營、大興土木;西郊要遷墳,平地蓋房,并選址建佛寺、寶塔。承天帝籌謀已久,大刀闊斧,把皇三子派出去當前鋒,強硬改變整個京城的格局。
郊外路上滿是馬匹、馬車、牛車、騾車、獨輪車,人來人往,個個滿載家當,全家出動,普遍唉聲嘆氣,惶恐忐忑,卻又不得不聽從皇命。往來穿公服的人也多,跨刀者更不少,行色匆匆,其中甚至有容佑棠認識的慶王府的人,少不得停下打個招呼,他們告知:殿下等人在北郊臨時大帳裏處理公務,現正忙着,你看好時間再去找。
容佑棠特地換下書生袍,作外出行商時的打扮,幹練利落,臉繃緊,眼神堅毅,免得臉嫩被欺,腰間刻意跨王府制刀,匕首塞在靴筒裏。
天氣不錯,跑到北郊時,亮堂堂暖洋洋的。
“籲——”容佑棠勒馬,眺望四野:
北郊平坦,遠目只見天際黛灰色混沌地平線,房舍稀疏錯落,田野覆蓋殘雪,春耕還沒開始。百姓家地少,這郊區大片大片的土地,屬于皇城內富商的,已被朝廷議價征用。
磚瓦房大都很陳舊,此地乃京城附近最貧窮之處:僻靜、遠離幾條進城官道、沒有山水溪澗竹林佛庵等游玩所在,百姓們靠租地耕種、四時賣蔬果土物、出短工或進城為仆過日子。
唉,其實西郊的地理位置比北郊好多了,到時佛寺寶塔落成,殿下還上奏提議在西郊建行館,專供接待外族使者用,到時一定會熱鬧繁華起來的——只可惜,那兒曾是亂葬崗,無法抹殺,只能靠時間慢慢淡化。
但認真說起來,哪兒的黃土不埋人?就連皇城根下,翻鑿挖井修路時,不也時常聽聞驚動地下屍骸?誰又知道那是何年何月的前人呢?
容佑棠神态肅穆,下馬緩行,四處打量。
不時有當地的馬車騾車經過:
“……作孽啊!”一滿頭銀發的老人盤腿坐在騾板車上,老淚縱橫,扶着捆紮堆積的被褥家當,身邊還有個懵懂調皮、歡呼雀躍的小孫子。她哭訴道:“我不走,我死也要死在家裏,要走你們走!作孽喲,老婆子快入土的人了,還逼着我死在外頭,作孽、作孽啊!”老人捶打心口,哀哀哭泣,掙紮着要跳下板車。
“娘,您別這樣,大家都得走,不走要砍頭的呀!”她兒媳背着一個嬰孩,扶着車走,既要哄淘氣的兒子、又要勸慰婆婆,手忙腳亂。做丈夫的也在前面步行,專心趕騾子,他頭也不回地幫腔勸:“娘,您老想開些吧,全村人都要搬走,不只是咱家。我上午已拿文書去弘法寺定了禪房,咱們全過去,您要搭把手看孩子啊,禪房只給住三個月,我和英娘還要忙着去西郊蓋新房呢,時間趕得死緊!”說起新房,中年莊稼漢忍不住眉開眼笑:他家祖屋住了好幾代人,破敗不堪,卻無力翻修。如今皇帝有旨,叫搬去西郊,朝廷補地補銀子,算一算還富餘挺多,又能免三年稅嘿嘿嘿——雖然西郊風水差,哎,管它呢,那麽多人住,朝廷又蓋佛寺寶塔,陽氣總鎮得住陰氣嘛!
容佑棠看得分明,心裏不由踏實許多:普通人多半如此,只要別嚴苛欺壓、盡量安撫照顧,助他們把日子過下去,就絕無可能發生像順縣那樣的暴動。
“娘,娘,抱!爹,抱抱~”這時,騾車上約兩歲的虎頭虎腦小男孩搖搖晃晃扶着被褥站起來,單手揮舞,撒嬌要爹娘抱。可惜他爹沒空、他娘更沒空,因為他奶奶無法接受離開祖屋,傷心對着媳婦痛哭抱怨。
“乖乖,坐好啊,待會兒進城娘給你買糖餅吃。”
“毛毛,坐好!”做父親的總是威嚴些:“再鬧就打了!”
人車擁擠,道路狹窄,容佑棠忙牽馬退避路邊,讓對方騾車先過,看那小胖墩天真可愛,遂自然而然對其友善笑了笑,誰知那小孩也笑起來,他渾然不知危險,撒腿張手、小跑幾步,意思是要抱——
“哎!小心摔!”容佑棠吓一跳,大叫,立即丢開馬缰馬鞭,沖過去,伸手險險接住。
“啊,毛毛——”做娘的吓得不行,慌忙從騾車另一邊繞過來,急急罵道:“你這孩子!怎麽就這麽皮呢?娘不是叫你坐好?”
容佑棠雙手平舉,僵硬托着孩子,兩人大眼對小眼,那小胖墩仍笑嘻嘻,半分驚惶也無,伸手抓容佑棠的衣領袖扣,奶聲奶氣地說:“要,毛毛玩,好嗎?”
喲呵,你居然會使用問句?!
容佑棠大為意外,把孩子還給其爹娘,尴尬歉意道:“這位大哥,真是對不住,我不知道對孩子笑他會跳車。”
那漢子順手拍打胖墩屁股兩下,豪爽擺手:“小公子,不怪你,這孩子見誰都笑,頑皮猴兒一般的。”
“我姓容,叫小容就行了。大哥怎麽稱呼?”容佑棠解下腰間的青玉佩,笑哄道:“毛毛是嗎?來,送給你玩。”
“我叫方鐵柱,這一片就叫方家村。”方鐵柱話音剛落,劈手搶奪兒子手中的青玉佩,遞過去,粗着嗓門道:“這怎麽行吶?小容公子,你快收回去!毛毛不懂事,他就一小娃娃。”
“方哥,我剛才差點兒把毛毛逗笑摔下車了,很過意不去,這純粹是給孩子壓驚用的。”容佑棠又硬把玉佩塞回孩子手心,執拗堅持道:“方哥剛才沒責怪我吓着毛毛,我很感激,你就收下歉意吧,否則就是瞧不起小弟!”
這夫妻二人臉龐黧黑、兩頰泛紅,手背粗糙皲裂,穿粗布棉袍,顯見平日辛苦操勞養家,言行舉止淳樸,眼神正氣。
方鐵柱撓撓頭,憨憨和妻子老娘商量半晌,再三再四推拒後,才不好意思地笑笑,擡手又拍小胖墩屁股兩下,教導道:“還不趕緊謝謝小容哥?你這孩子,沒禮貌。”
于是,萍水相逢的雙方就在路邊站着聊起來,剛開始只是客套疏離的閑談,後來便不可避免談及北營與搬遷西郊,直到容佑棠半藏半露的抛出北營夥房一事——
方鐵柱意外道:“哦,原來容哥兒是給慶王府辦差的?”
“了不起啊,這小小年紀的!”方妻贊嘆。
容佑棠忙謙遜道:“不敢當不敢當,只是跑腿的罷了。上頭催得急,着速招募些夥夫、廚娘,幫忙管水管飯,除工錢外,還包吃住。我想來想去,索性直接在方家村找算了!只不過,方哥你剛才說、村裏有部分人聯合抗拒——”
“不不不,也不……不怎麽算是!”方鐵柱吓得拼命擺手,央求道:“容哥兒,你千萬別嚷出去,我們要是早知道你是慶王府當差的,也不會說。”
方妻很是忐忑懼怕:“就算搬到西郊,我們也還是方家村,得罪那有勢力的,日子過不下去哩。”
“你們誤會了,真誤會了!我只是個跑腿的小厮。”容佑棠哭笑不得,鄭重起誓:“我發誓:絕不對外透露您一家,若有違誓言——”
方鐵柱聽着又不妥,忙阻止:“哎哎哎,算了算了!我們看你斯文年輕,像個讀書人,不過提醒一句而已,用不着賭咒發誓。”
容佑棠依言收手,順勢又好奇問:“那方彥家好大膽子,竟敢煽動村民對抗朝廷?”
“也、也不算對抗吧。”方鐵柱壓低聲音,吞吞吐吐道:“為了多要銀子呗,就、就拖着嘛。嗳,我們不懂,不摻合,反正必須走,早些搬還能趕上春耕。”
容佑棠會意一笑:“明白了。方哥方嫂,以後這時辰到天黑左右,我都會來方家村籌建夥房,若有勤快厚道、老實麻利的合适親友,可以叫他們來找,也不枉咱們相識一場。”
“哎,哎!”方妻信了有八成,喜笑顏開道:“我家雖沒空,但親戚家有人丁興旺的,妯娌多,她們肯定想去。”
“先說好啊,”容佑棠笑道:“只招募同意搬遷的人家,而且需要上頭過目,我只負責引薦”
沒有上頭,容佑棠就是北營臨時夥房長。
只是醜話若不說在前頭,到後頭爆出來就麻煩了。行商多年,吃過的虧早已變成與人打交道的經驗。
雙方分別後,容佑棠心裏大概有了底,看天色還早,遂不急着去大帳,而是拿着腰牌和引信,直奔立正家,請他帶路,一人騎馬、一人騎騾,不疾不徐地走,花個把時辰,把整個方家村轉了一圈。
“喏,這一戶方來家,也是深井,水清甜着咧。”留山羊胡子的方力慢悠悠說,彎腰在靴子上磕煙灰,一柄水煙筒常年不離手,泛起油黑發亮的包漿。
“好,我先記下。”容佑棠忙用木炭在勘劃圖上做個記號,自來熟地說:“還好有力伯指點,否則當真兩眼一抹黑啊,明兒我帶幾壇子酒來,咱邊喝邊聊。”
“那敢情好啊!小容哥兒,那邊還有最後幾戶,去瞧瞧吧。”方力也笑呵呵,吧嗒吧嗒抽幾口水煙,精明老成,擡手拍騾子屁股一下,吆喝道:“走着~”
方家村并不緊密聚集,而是三三五五散落在空曠田間,由田埂和石板小道連接。
“嗳,力伯,”容佑棠牽着馬,馬蹄鐵跺在青石板上脆生生,他靠近騾子,作好奇狀,随意問起:“剛才那十幾戶是怎麽回事?明明有人,卻都不肯開門,反鎖在裏面幹嘛呢?搬遷是陛下聖旨,抗旨要殺頭的,咱老百姓只能聽從啊。”
其中就有方彥家。
“啊?”方力噴出幾口煙,茫然問,一副眼花耳聾的模樣。
容佑棠雖是笑着,卻異常認真,重複幾遍,對方見裝傻不過,才唉聲嘆氣道:“容哥兒,我拿你當通情達理的讀書人,也不怕明白告訴你:方家村人祖祖輩輩在這兒生活,幾百年啦,窮是窮了些,但這是根吶,是祖地、祖屋,突然叫搬走,誰不難受啊!那十幾戶特念舊,上有八九十歲高堂,你應該也能理解,像我們這樣的老東西,肯定希望死在故地,而不是搬到亂葬崗。”
合情合理,令人嘆息。
容佑棠理解地點頭:“很能明白。倘若朝廷叫我家搬,我和我爹也會很難受的。”
方力一聽便有內情,和藹問:“只有你和你爹?”
“相依為命。”容佑棠坦然道:“家父未曾娶妻,抱了我回家,天大的救命撫養之恩。可惜我沒出息,至今未能讓他老人家寬心,好不容易托關系謀了個跑腿的差事,可現在看來——唉!”容佑棠無精打采,沮喪嘆氣。
上了年紀的人尤其喜歡孝順後生。
方力免不了安慰一句:“也不必灰心,你這不是幹得挺好麽?就按你的想法,在剛才看好的幾個地方設夥房,竈臺水井俱全,再出幾角碎銀子,買下他們的幹柴,到時油鹽醬醋糧食菜一運來,招幾個人就能燒水做飯。”
“多謝您老指點。”容佑棠卻仍是無精打采,愁眉苦臉道:“但上頭有規定,要在剛才那十幾戶人家中也設個茶棚,可他們舍不得搬,這事兒就難辦了。過兩日拆房的民夫就到位,要喝水、要吃飯,辦不好差事我會被責罰的。”
方力沉默不語,一口一口抽水煙,拍打騾子,帶路去看村邊剩下的幾戶人家。
容佑棠也沒深談,認認真真巡查每一戶人家。
直到天擦黑分別時,容佑棠才狀似不經意地提了一句:
“唉,北營至少能蓋一兩年,事情太多,忙到腳打後腦勺,我下午才有空過來,得找個長期幫手才行吶!力伯,我看您家方同哥倒是大方又爽利,是個能人。”
方力抽煙的動作明顯停頓一下,低頭沉思許久,默默把容佑棠帶回主路。
都是聰明人,點到為止即可。
容佑棠上馬,調轉馬頭,朗聲笑道:“力伯,今天多謝您引路,我先回去交差了啊。”
方力定定注視,好半晌,才終于下定決心,熱情道:“行!明日可別忘了帶酒來,我家老婆子說要炖雞炸魚幹請你吃飯。”
您家老婆子串門去了,根本沒看見我,哈哈哈~
容佑棠忙俯身,恭謹道:“您老放心,我言出必行,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一大一小倆狐貍相視而笑,告別掉頭。
——
不虛此行,小有收獲!
容佑棠又饑又渴,趕在天黑之前到達臨時大帳,崗哨領頭的是認識的王府侍衛,他一邊例行公事查驗容佑棠的腰牌,一邊問:“容哥兒,早看見你到了,跑村裏幹嘛去啦?裏頭出來問好幾回了。再不來,我們都擔心你被哪家姑娘勾住了。”
一群侍衛頓時無聲哄笑,肩膀亂抖,憋得難受。
容佑棠樂道:“沒誰看上我,倒看上了你,誇你高大健壯孔武有力,想搶回家做女婿,你可得小心了!”
前面帳門簾子一掀,郭達風趣嚷道:“嚯,竟有那等美事?容哥兒,下回千萬記得介紹介紹我,我就洗幹淨等着被搶去做東床快婿了!”
一群糙漢子又是瘋狂哄笑。
容佑棠掀簾子進去,發現裏面簡陋的帳篷裏只有慶王一個人。
“殿下,其他人呢?”容佑棠把披風挂好,掏出勘劃圖和木炭。
“回城了。”趙澤雍擱筆,桌上堆滿公文圖籍,疲累捏捏眉心後,把茶壺推過去,關切道:“怎麽進村那麽久?若不是确認安全,本王還以為你被扣留了。”
容佑棠喉嚨幹渴,顧不得回話,摸摸茶壺,直接舉起來,對着嘴灌,一氣喝個半飽,才心滿意足籲了口氣,說:“去探查實地了。配合拆建推進計劃,我挑出幾戶比較合适的人家。您看看。”容佑棠彎腰,展開勘劃圖,拿木炭點着,細細講述自己的想法。
趙澤雍認真聽,時不時提問幾句,處理公務時,他是很嚴肅嚴格的,毫不徇私。
片刻後,帳簾又被打起,郭達和侍衛一起進來,帶了晚飯,擺在桌上。
“表哥,快來吃,我要餓死了。”郭達按着肚子,表情痛苦,鄙夷道:“那群吃不得苦頭的嬌貴懶東西,天沒黑就溜回城了,還個個都有借口,哼!”
“你先吃。”趙澤雍頭也不擡。他滿意颔首,對容佑棠說:“不錯,行動力比一般人強很多。先放着,走,去吃點兒東西。”
“好。我就怕耽誤全局。”容佑棠說。
趙澤雍莞爾:“關鍵在最初幾天,選好位置和人手,後面就順了。”他去洗手,帳篷內只有一個木盆。
“沒錯。明日估計就有不少人來應征,我得仔細挑一挑才行。”
容佑棠滿手黑炭灰,剛要出去找水,趙澤雍卻拽住人,把他的手也按進木盆裏、笨拙揉搓清洗,兩人并肩站立,水聲嘩啦。趙澤雍低聲說:“辛苦了。”
正埋頭吃飯的郭達循聲擡頭,卻看見緊挨的一對背影,他咬着筷子,拖長聲音道:“咳咳~”郭達壓着嗓門,不輕不重一咳,他大馬金刀端坐,側頭斜睨,意味深長地笑,咬着筷子緩緩眯起眼睛,剛要說話,卻迎上趙澤雍看來的淡淡告誡眼神……郭達迅速變臉,轉而親切招呼道:“你們看我做什麽?來來來,吃飯了。”語畢,将滿腹促狹打趣化作食欲,大口大口往嘴裏劃拉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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