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怎麽是他?

容佑棠愣在原地,右手還保持掀簾子的動作。他對八皇子的印象僅次于趙澤武和趙宜琳,名列不喜三甲,十分厭惡,所以下意識皺眉。

“怎麽?”趙澤寧譏诮挑眉,削薄唇角微勾起,笑得十分邪氣,懶洋洋道:“這才幾日沒見面,你就不認人了?嗯?”

容佑棠回神,心中陡然升起戒備警惕,一板一眼行禮道:“草民參見八殿下。”

“怎不自稱小人了?”趙澤寧擡腳,姿态閑适,用靴尖碾壓滾落在地的桂花糕。

容佑棠皺眉思考,慎之又慎,對上某幾個趙姓皇子皇女,他實在沒法放松。

“很了不起嘛,之前還誤以為你是個小太監呢。”趙澤寧将桂花糕踩得與地上灰塵混成團,嘴角瞬間繃緊,抿成一直線,冷笑道:“三哥可當真會疼人:進宮帶着你、剿匪帶着你、送你進國子監,如今連建兵營都不忘給你派個差事!”

皇子沒叫起,容佑棠就得一直跪着,這是出生就決定的階層差別。

“八殿下請息怒。”容佑棠低眉順目,摸不準對方意思,字斟句酌道:“慶王殿下宅心仁厚,所以才屢次——”

“狡辯!”趙澤寧低喝,臉上半分笑意也無,施施然起身,左手背後負着,右手垂放,拇指食指習慣性交錯摩擦,繞着跪地的容佑棠緩慢轉圈。

燭臺放在桌上兩角,将八皇子的身影拉長又縮短,搓圓又捏扁。

容佑棠屏息凝神,高度集中注意力,明智地盡量保持緘默,以免說多錯多。

“哼!”趙澤寧停在容佑棠背後不遠處,挑剔嫌惡打量其背影,嗤道:“也不過如此,如何就傍上三哥了?本殿下——”

這時,帳外傳來趙澤雍和郭達的交談聲:

“……今晚整理出來,明早工部的人會來探查。”趙澤雍囑咐。

“沒問題,已核算幾日了,今晚合一合就行。”郭達說着就打起簾子,擡眼一看,驚訝定住:只見容佑棠背對門、規規矩矩跪着,桌上大食盒傾倒,糕點四處散落,八皇子蹲地,動手撿拾,樂呵呵地說:“哎,不過幾塊糕點而已,撒了就撒了呗,瞧把你唬得!哈哈哈,別呆跪着,快來幫忙收拾啊。”他撿起塊核桃酥,念叨道:“還挺香,怪可惜了的。”說着将其放回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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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達單手托舉帳簾,直覺有些奇怪,一時間不知說什麽好。

“何事?”被堵在門外的趙澤雍問,郭達順勢讓開,趙澤雍定睛一看,不由得皺眉,立刻往裏走,問:“怎麽回事?”

趙澤寧忙笑答:“王府托容哥兒送糕點來,我倆剛要吃幾塊,卻不小心碰倒食盒,把糕點撒了。”他說着就拽容佑棠的胳膊、暗中用力,硬把人拽起來,笑眯眯道:“幾口吃的而已,叫廚房再做就是了,也值得你這樣,真是的。”

信口雌黃!胡說八道!

不是我碰倒的,我進來就看見撒了一地……咦?不過,他也沒說是我碰倒的。容佑棠有心想解釋,可仔細想想,卻默默忍下了——理論起來,就鬧得難堪了,反倒顯得我較真、心胸狹窄。

“沒事,撒了就撒了。”趙澤雍拍板道。他走到容佑棠身邊,仔細打量幾眼,對方低眉順目站着,神态恭謹——但就是這樣才有問題:他只在最初到本王身邊時才拘謹,熟悉後,早就放松自然了,斷不會如此警惕戒備。

氣氛有說不出的凝滞。

也許是因為多了個八皇子,容佑棠無法放松,郭達也不能随意說笑。

“累得餓壞了是吧?”郭達打圓場,笑着說:“晚膳馬上送來。但只是農家的粗茶淡飯,還望八殿下多少用些。”

趙澤寧忙表示:“你們吃得、我也就吃得!說好來歷練,又不是來享受,豈能要求山珍海味美酒佳肴?斷斷不敢。”

“八殿下深明大義,郭某慚愧。”郭達難得正經與人寒暄。他年長趙澤寧不少,且在西北待了快十年,兩人可以說基本沒有交集:皇牆高聳、宮廷幽深,趙澤寧兄妹與王昭儀母子三人的事跡,已在宮女太監口耳中傳頌快二十年,且多非議诽謗——

再加上兩年前那件事……郭達對八皇子的印象實在微妙。

“別撿了,快起來洗手。”趙澤雍低聲勸阻,叫來衛兵,吩咐廚房端水擺飯。他剛才看容佑棠孤伶伶跪着的背影,真真覺得刺眼。但沒發現具體什麽問題,不好揪着一盒糕點不放,只能等私下裏再詢問。

容佑棠手腳麻利,飛快将滾髒的糕點收進食盒裏,說:“馬上好了,得收起來,免得不慎踩一靴底。”

郭達見狀,也蹲下順手幫忙,他一貫沒有貴公子架子。導致本已經站起來的趙澤寧只得又蹲下,三人六手,轉眼收拾好狼藉。

“管家怎麽突然叫你帶糕點來了?整整一盒子。”郭達邊洗手,邊随口說:“也難為你騎馬提着。”

事情弄成這樣,容佑棠根本沒法背誦長公主事先指定的那套含蓄說詞,只得硬着頭皮道:“這回撒了,改日我再帶。”

八皇子就站在旁邊,意味深長朝容佑棠笑了笑,有說不出的奇異感。

有、有病?喜怒無常的病?

容佑棠心裏發毛,果斷悄悄挪開。

片刻後,飯桌從有說有笑的三人,變成集體“食不言”的四人。但趙澤寧初來乍到,只以為這是常态,而且對容佑棠能同桌吃飯倍覺不可思議,暗中心念轉了又轉。

飯後議事半個時辰,一行人趕着回城,因為各有各堆在家裏的事務。

又下雪了,平坦開闊的郊外無遮無擋,寒風凜冽刺骨。

奔波操勞,非常辛苦。但容佑棠是悠閑躺着反而煩躁愁悶的人,日夜自我鞭策,背後時刻像有蒙面黑衣人提刀追殺,迫使他拼命前進,生怕停下就被砍翻倒地。

所以不管多麽疲累,也從不吭聲,咬牙死撐。

風雪翻飛,出營帳的瞬間,能把人凍得瞬間直挺挺豎起來。

“哎,你披風呢?”郭達原地蹦幾下,暖身舒展活動,問容佑棠。

“今兒下午跑得熱,放在裏正家了。”容佑棠剛懊惱拍額頭,身後就圍了件暖洋洋的大毛披風,他忙扭頭看:原來慶王悄悄将自己的玄色披風翻轉,露出白色狐裘內裏,披在容佑棠身上,并順手把帽子給戴上。他僅穿錦袍,利落上馬,吩咐道:“動作都快些,要關城門了!”語畢,率先打馬前行。

“殿下——”容佑棠措手不及,眼睜睜看着慶王騎馬沖進風雪中,急忙上馬追趕,沒注意到旁邊趙澤寧晦暗莫測的眼神:三哥簡直、簡直……竟細心翻轉披風再給,是怕那小兔子遭人非議麽?

哼,他憑什麽!我才是親兄弟!

回到王府後,趙澤雍看着容佑棠喝熱湯,溫和問:“那盒糕點到底怎麽回事?”

當着哥哥的面說他弟弟妹妹的不是?一說就得牽扯到長公主、郭公子和八皇子,而且觀八皇子心性……皇家一團亂麻!

容佑棠思前想後,避重就輕,含糊答道:“就、就是撒了。”

趙澤雍沉吟半晌,伸手拍拍容佑棠肩膀,低聲說:“明白了。”

容佑棠沒好多問,埋頭喝湯。

——

當第一批數百民夫湧進北郊時,容佑棠掌管下的七個夥房早嚴陣以待已久:油鹽醬醋、米面菜蔬、木柴炭火、竈臺井水……甚至連煙囪都提前掏過一回。

廚娘夥夫都方家村人,容佑棠私底下找裏正一家掌過眼,只挑勤快厚道、本份和善的。開火做飯後,運轉正常,暫時未出現麻煩。

方家村民陸續搬走,各大小路口開始封閉,因為大量木材石料漸漸運來了。

井然有序,有條不紊。

所有人心裏都嘀咕:不愧是慶王!他在西北一呼百應,留京當個指揮使,也是這般威嚴強勢,硬把影子都看不見的北郊當兵營嚴格治理。

與此同時,容佑棠每天散學都往外跑。洪磊也往外跑,他後來弄了兩個一模一樣的書箱:家裏一個,學裏一個,空手來回,輕松自在。

癸讓堂都是新生,多半十五六、十七八,年輕人紮堆,總少不了名目繁多的各種聚會。但容佑棠和洪磊一次也沒去過,在同窗眼裏,他倆都神神秘秘的。

而且日子長了,貢生和蔭生之間越發泾渭分明,互相看不起,時有摩擦口角。國子監倒不是不管,而是管不了——階級固有矛盾,很難調解。

這天下午散學後,容佑棠和洪磊又匆忙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洪磊不用帶書箱,心急火燎地先走了。

同窗卻一般不急的,他們更喜歡逗留國子監中:或好奇游逛、或高談闊論、或去上級學堂碰運氣結交朋友。

“……傲什麽?不過宦門之後罷了。”

容佑棠忽然聽見背後的輕蔑議論,他收拾書案的動作不由得一頓,然後繼續,心想:他們在談論誰?

緊接着,後面又傳來:

“不僅宦門之後,還是商賈末流。”

“不是吧?”

“夫子還誇他文章做得好,通透有靈性。哼,實則滿身銅臭味!”

“長得女裏女氣的,娘們一般。”

“哎,你們說他會不會是女扮男裝的啊?看他從不跟咱們出去聚會,散學就回家。”

“可他跟洪磊玩得挺好,聽說兩家是世交,說不定早已暗通款曲——”

“呯”一聲,癸讓堂後門突然被踹開!

忘帶銘牌出不去大門的洪磊湊巧聽見,勃然大怒,他臉色鐵青地爆喝:“放屁!你們胡咧咧什麽?敢背後編排老子和佑子,有種站出來說話!”

洪磊一聽就知道貢生們在故意排擠容佑棠:整個國子監也沒幾個宦門之後的監生,又特意點出商賈之家,癸讓堂就只有佑子一個。

“磊子!”容佑棠卻無意、也不屑與小人争論,他提起書箱,拿起洪磊的銘牌,若無其事笑道:“你是忘帶銘牌被擋回來了吧,哈哈。給!”說着輕輕一抛。

洪磊正發育抽條,瘦高瘦高的,膚色偏黑,是塊小爆炭。他劈手接住銘牌,卻轉手就朝那五六個貢生擲去,準确砸中最後那個說“暗通款曲”的腮幫子,把那人唬得“唉喲”一聲,捂臉閃避。

“磊子!”容佑棠忙放下書箱過去。

“楊文钊,你剛說什麽?下作陰暗的東西,嫉妒佑子得夫子賞識是吧?你們真卑鄙無恥,以多欺少,堵着佑子一個欺負,嘴臉真叫人惡心!找打!”洪磊揪住其衣領提起來,将人抵在牆壁上,年輕氣盛,擡手就要打,卻被容佑棠拽住胳膊。

“放手!”洪磊氣急了連容佑棠也吼:“他們剛胡言亂語抹黑你,怎麽也不知道出來找我?!”

“我——嗳,你先松手,不必在意流言蜚語。”容佑棠哭笑不得,硬拽着胳膊想把人拖開,可洪磊雖瘦,力氣卻大,一身拳腳功夫練出來鐵實硬肉。

楊文钊拼命掙紮,其同鄉也幫腔,但全都不敢動手。洪磊猜的沒錯,他們就是瞅準容佑棠落單,又看其文弱安靜,揣度其不敢反抗,所以才故意揚聲議論。

——簡直荒謬可笑!一介宦門之後,憑家裏塞幾個臭錢,就也進國子監讀書了!還處處搶出風頭,白臉俊俏小太監,看着就欠教訓……

目前,他們都以為容佑棠是靠家財塞進來的。

“洪磊,你、你想幹什麽?放開我,學裏打人會被勸退的!”楊文钊被揪着領子抵在牆壁,呼吸困難,論打架根本不是對手,而且最重要的是:同窗都忌憚洪家堂親表親衆多粗蠻武夫。

“勸退就勸退,正合老子心意!”洪磊毫無畏懼,破口大罵:“跟像你們這樣天天害紅眼病的小人一起上課,簡直降低老子身份!”說着又舉拳要打。

容佑棠冷不丁一戳對方肘部麻筋,洪磊怪叫一聲“啊!”,本能地松手,楊文钊立即退開,和同鄉們倉惶奔出癸讓堂——書生好意氣用事,但他們都是地方選送的,斷不敢因争執鬥毆被國子監清退,否則真無顏見家鄉親友。

“別跑!站住!”洪磊吼着要追,容佑棠卻攔住人,好聲好氣勸道:“行了行了,哪裏都有好嚼舌根搬弄是非的人,理睬得過來嗎?你也算出過氣了,算了罷。”

洪磊翻個白眼,煩躁摘下書生方巾,大冬天氣得扇風降溫。

“幸虧散學沒什麽人看見,若鬧起來,能掰扯到晚上,浪費光陰。”容佑棠撿起對方銘牌,硬塞進其手心,提着書箱,樂呵呵催促道:“走啊,洪大哥,你不是有要事嗎?”

這一聲戲谑的“洪大哥”,莫名澆熄燒紅爆碳。少年人的火氣總是來得快,但某些時候,散得也快。

洪磊比容佑棠大幾個月。他沒好氣冷哼一聲,搶過容佑棠的書箱扛在肩上,大搖大擺地說:“走!放心吧,有磊哥罩着,他們不敢再欺負你的。一群長舌婦,煩死了!”

可兩人剛踏出癸讓堂大門,卻赫然看見教國子學的夫子劉複笑眯眯負手站着。

“夫子好。”容佑棠無暇細想,下意識恭謹拱手行禮,而後悄悄肘擊洪磊。

“哦,哦!劉夫子好,您怎麽還沒回家啊?”洪磊忙把肩扛着的書箱放下、胳膊夾着,想想還是不妥,改為老老實實提着。

“你們不也沒回家?”劉複笑問。他是國子監中難得較為和藹風趣的,不像同僚們刻板端方。

容佑棠觀察對方神态,心中了然,遂歉意拱手道:“方才與同窗嬉鬧了一陣子,學生們有失風度儀态,甚慚愧。”

洪磊目瞪口呆,倏然側頭:傻了吧你?剛才那叫“嬉鬧”?

劉複卻欣慰颔首,語重心長道:“年輕人肝火旺,難免有失分寸。但自古修身齊家,而後方能做大事、為國效力,若連自身涵養品德都無法修成,一屋不掃,何談掃天下呢?”

在夫子面前,學生只有恭順聽訓的份。

劉複勉勵容佑棠道:“英雄各有見,何必問出處。你切莫把心思放在争無謂閑氣之上。”

“是。”容佑棠恭敬垂首。

劉複轉而問洪磊:“你舅父咳疾可好些了?這陣子忙着引導新生,總沒空去探望,唉,代為轉達問候吧。”

這下一來,本想批判楊文钊等人的洪磊只得低頭,甕聲甕氣道:“回夫子的話:昨日學生剛去瞧過,經大夫調理,已好些了,估計不日即可康複。學生定會記得傳達您的問候。”

“這就很好。今晚別又忘記做功課,令堂也有了春秋了。閑話不多說,只時常問問自己的孝心吧。”劉複說完,負手踱步去藏書樓,留下怔愣的洪磊。

“夫子慢走。”容佑棠躬身相送,暗自佩服想:夫子就是夫子!

劉複頭也不回地囑咐:“回家溫書去,明早考校你們。”

“……哦。”洪磊焉巴巴呆站,看到劉複夫子就頭疼,然而沒有任何辦法。

“走了。”容佑棠提起書箱招呼,兩人在國子監門口分別,同時開口:“你——”

“你——”

容佑棠心虛問:“你要回家溫書嗎?”我剛才沒有答應夫子,因為做不到。

洪磊思考半晌,別別扭扭地說:“應該……吧?我看看。”

“我也……看看。”

雙方默契地不再追問,就此別過。

一個時辰後,北郊封閉的主路口附近,鵝毛大雪飄飛。

“小心!扶穩了扶穩了!”容佑棠大喊,幹勁十足地忙碌着,熱得冒汗,趕着一隊七八輛騾車,車上滿載蘿蔔、大白菜,碼得整整齊齊。這是他和副手方同帶人去別村采買的,租用方家村的騾車拉運。

“奶奶的,突然下大雪,還逆風!”方同吐一口唾沫,黝黑皮膚滿是汗,和容佑棠一道,指揮騾車前進。

“諸位再堅持堅持,”容佑棠朗聲打氣道:“再往一段,就能請路口巡邏的衛兵弟兄們搭把手了!”他凍得鼻尖通紅,呼哧呼哧喘氣。

此時,洪磊和一群武将子弟迎頭順風騎馬出現,他們都有志從軍:可惜禁軍要求甚嚴、沅水大營忒不像話、去邊塞家裏不同意——如今好了,多一個北營!還是慶王任指揮使!

洪磊這幾日散學後,就是和朋友們到北郊碰運氣,可惜總見不到慶王或其他管事的面,封路後甚至只能在各路口徘徊,被哨兵和巡邏衛兵無情驅趕,屢次無功而返。

其實抱着像洪磊這樣想法的人有很多,比如周明宏及一群文臣之子,他們也在前面路口挨凍徘徊。

道路狹窄,兩隊人撞上,馬總比拉菜騾車靈活,洪磊和朋友自然而然地退避路邊。

洪磊苦悶無聊,掃視騾車隊幾眼,下一瞬,突然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擡手揉揉,再擡眼看,失聲大吼:“佑子?!你幹嘛呢?”

容佑棠一聽,險些把騾車趕進溝裏去!

片刻後

洪磊招呼朋友們下馬,幫忙推騾車,五六個年輕小夥子加入後,前進速度快了不是一點半點。

“讓開讓開,你哪裏是幹力氣活的料!”洪磊嫌棄地把容佑棠擠到旁邊,蠻力推車,氣呼呼道:“原來你在北營當差,怎麽也不告訴我一聲?”

容佑棠理直氣壯:“你沒問啊!”

“哼,早知道你有門路,就跟着你混了,累得哥幾個白跑好幾趟。”洪磊笑罵。他的朋友們順勢起哄,深知關系重要:就算只是夥房,也說明對方至少認識某個北營管事。

容佑棠不可能将內情倒個精光,遂解釋道:“只是托人謀的夥房差事,掙幾個大錢罷了。你來北營幹嘛?”

洪磊躊躇滿志地表示:“投軍!西北我娘不讓去,北營總行吧?”

“我就知道。”容佑棠慨嘆。

走沒多遠,又迎頭撞上周明宏一行。周明宏最近跑慶王府總吃閉門羹,他又恨又急,只得做兩手準備,勤快走動謀缺。

“容公子?”周明宏驚喜呼喊。他認定容佑棠是慶王的脔寵小厮,故分外熱情,不由分說下馬就幫忙,其同伴見狀,紛紛慷慨相助,旁敲側擊地攀談。

容佑棠百般婉拒,卻拗不過一群人,風雪愈盛,話也吼不出,只得先做事。

于是,當進宮面聖奏明督建進度的趙澤雍趕到北營臨時正門時,遙遙看見十來個人圍着容佑棠,有說有笑。

他們是誰?

趙澤雍疑惑皺眉,策馬靠近:

卻見其中有個瘦高黝黑、濃眉單眼皮的,忽然親熱摟住容佑棠、把人箍在肘彎裏,彎腰側頭,伸手就要摸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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