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趙澤雍卻一氣把溫熱的甜湯喝完,說:“還不錯。你覺得如何?”

“還、還不錯。”容佑棠哭笑不得拿回竹筒,疑惑問:“殿下很餓?該不會還沒用晚飯吧?”

平時很少見慶王碰甜食,王府的甜湯更是特地為九皇子準備的。

郭達也皺眉問:“難道八殿下也還餓着?”

趙澤雍擔憂道:“裏正給熬了肉粥,可他手疼,沒什麽胃口,明日得撥個廚子過來。”

“那您也喝的粥?”

趙澤雍搖頭:“沒顧得上。小八住在那兒,總要安排妥當,他初次出宮,多有不懂。”

“哦。”郭達抱着手臂。即使親如出生入死的表兄弟,也不能口無遮攔,有些話很難開口。

“這些飯菜都是熱的,還是要叫廚房——”容佑棠指着碳籠。

“不用。”趙澤雍溫言道:“那些就很好。”

郭達氣不順,但還是心疼餓着肚子忙到深夜的表哥,他幫忙把飯菜端到桌上,只是放盤子的力道略有些重。

“來。”容佑棠把帕子包着的筷子勺子推過去。

趙澤雍拿起筷子,眼睛卻看着表弟問:“小二,怎麽了?”

“沒怎麽。”郭達一板一眼答,低頭撇嘴,他好大的個頭,卻蜷着蹲坐在小馬紮上,把手搭在碳籠上烤火。

趙澤雍莞爾,深知表弟的個性,不追問了,低頭吃飯。

容佑棠心裏默數:一、二、三……九——

果然!

郭達忍耐沒一會兒,就忍無可忍,皺眉道:“八殿下既是受了傷、要好生靜養,可北郊哪有條件?今晚去裏正家借火炕、明日調個廚子、後日請幾個禦醫……這怎麽妥呢?方家村已開始拆房子了,喧鬧不堪,塵土飛揚,人來人往大呼小叫,就不是養傷的地方!依我看,就算不回宮,回王府總是應該的。”郭達一臉嚴肅,語調铿锵有力。

“郭公子言之有理。”容佑棠正色贊同,提醒道:“等過兩天村民都搬走後,裏正家也要拆了,他家正好建在勘劃圖的南北縱道上,妨礙後續運料暢通。”

“正是!”郭達大義凜然。

趙澤雍擡頭,欲放下碗筷——

“您先用,先用飯!”容佑棠忙歉意道:“我就是随口一說。”

郭達悻悻然:“不着急,反正都住下了。我也是随口一說。”

“唔。”趙澤雍莞爾。

飯畢,把食盒收到角落,廚房自會來收。

主帥和将官沒回城,留在營帳過夜,底下的人好一通忙碌:加了碳盆、送了鋪蓋、爐子上燒着幾盆水。

“唉喲~”郭達随手把外袍丢在被面,鑽進被子裏,枕着手臂,舒舒服服眯着眼睛,說:“容哥兒,茶煮好了給我來一杯。”

“行。”容佑棠擺弄着小茶爐,笑道:“這東西其實挺方便的,可來了這麽久,也就用過兩三次。喏,您看,可以随意加東西煮。”

“你加了什麽啊?”郭達懶洋洋問。鋪蓋直接安放在外帳,這是他自己的安排,就像在西北時那樣。

“茉莉香片和龍井。”

“聽着有點兒意思。”

滴水成冰的天氣,厚實的營帳簾布被風吹得啪啪作響,邊角獵獵飛揚。

身上沾了一層塵屑,可條件簡陋,幾人只燒了熱水擦洗,換套幹淨衣服。

“你們剛才說的,正是本王想的。”趙澤雍主動提起,有些頭疼:“可小八不願意回去,總不能綁了丢上馬車。”

“那怎麽辦?”郭達急道:“這幾天陛下該來巡營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苛待八殿下、讓他吃粗茶淡飯屈居村舍呢!”

“不至于。”趙澤雍好笑道:“小八這事兒不能瞞,明早就會有三份奏折上呈父皇,主要看他老人家的意思。”

容佑棠有些忐忑,脫口而出:“陛下會怪罪我們看顧不力嗎?”

“嗯?”趙澤雍挑眉,氣定神閑道:“要怪罪也是怪罪本王。不過,離宮外出歷練,誰也不敢保證萬無一失,本就有多少風險,父皇心裏也明白。”

機會正好,容佑棠順勢把當時分頭行動的經過細細說了一遍,算是交代,免得慶王心裏沒底。

“怕甚?”郭達躺被窩裏縮着脖子,嘟囔道:“在西北的時候,比這兒危險十倍不止,誰沒斷過幾次骨頭?都得扛着,咬咬牙就過去了。”

趙澤雍只當表弟在說夢話,無奈囑咐容佑棠:“你轉告當時共同尋人的幾個:本王知道你們辛苦,會給你們記一功。可小八畢竟傷得不輕,跟着的人雖然是他自己安排走的,但明面上也不宜表彰你們了,只能算功過相抵。日後再找機會封賞。”

容佑棠唏噓感慨:“我們一聽說八殿下摔傷骨折,就都吓住了,哪還有心思想封賞啊。”

趙澤雍眼神專注,笑道:“還能把你推出去不成?”

容佑棠對視,欲言又止,忽然詞窮了,低頭忙煮茶。他心不在焉,夾子在幾個小瓷盅裏點來點去,随意夾起個不知什麽,就要往茶湯裏放。

“要放蜜橘嗎?”趙澤雍擡手擋了一下。兩人對坐,中間隔着熱氣氤氲的小茶爐。

“不放。”容佑棠下意識搖頭,可回神低頭看看,卻發現自己就是夾着個蜜橘……他定了定神,若無其事将其放回原處。

片刻後

“郭公子,喝茶嗎?”容佑棠招呼問。

然而避風角落的鋪蓋裏沒有任何回應,呼嚕聲漸起。

“小二睡着了。”趙澤雍扭頭看幾眼。

容佑棠笑道:“喝完暖和暖和,您也就休息吧。”

“你呢?”

“我去找衛大哥,他們屋裏總有幾個人休沐回城的。”容佑棠答。

趙澤雍四下環顧,看看後帳、再看看前帳,沉吟不語,有意留下對方,可惜場所太不合适。

容佑棠卻三兩下喝完茶,匆匆收拾好煮茶器皿,困倦道:“殿下,沒有什麽吩咐的話,我想去睡了。”

燭臺安放在方桌一角,斜斜把人影打在帳布上,一坐一彎腰,密不可分,像極抱坐的姿勢。

真想讓你留下來。

可暫時是不能夠了。

“等着。”趙澤雍走進後帳,從櫃子裏翻出兩條毛毯,一條經過時随手覆在表弟身上,另一條遞給容佑棠:“他們屋裏沒暖炕,別凍壞了你。”

“謝殿下。”容佑棠接過。

兩人一時都沒動。

外面狂風席卷,營帳簾角被拍在撐柱上,發出重重“噼啪”的一聲!容佑棠如夢驚醒般,抱着毛毯轉身匆匆往外,頭也不回地說:“您歇吧,我走了。”

“好。”趙澤雍原地不動,低聲目送。

——你再不走,今夜就走不了了。

——

次日清晨

難得旬休兩日,夥房前期瑣碎麻煩解決後,後期只需督查即可。

容佑棠縮在借來的鋪蓋裏,貼身裹着毛絨絨的毯子,任憑同屋的親衛粗手粗腳、咣當咣當,也睡得香甜。

直到衛傑吃完早飯回來。

“容弟?容弟?”衛傑連喊幾聲。

“……”容佑棠蜷縮成個蝦子,毫無回應。

“夥房今早蒸的雜糧饅頭,又香又松軟,還有小米湯,趕緊起來吃。”

“算啦,讓他睡吧,日夜辛苦熬着,學裏難得歇兩天。”昨夜和衛傑一同下水救人的陳際阻止。

“我就逗逗他,這小子睡一晚不帶翻身的,估計被擡走也沒反應。”衛傑忍俊不禁,整整腰間跨刀。

幾個下值回來的親衛脫掉汗濕靴子,紛紛換上火塘前烤幹的,那陡然噴發的異味,把容佑棠熏得漸漸清醒。

陳際苦惱道:“那位真難伺候,雞湯面都不吃,咱們殿下還吃雜糧饅頭呢。”

“我這就要趕回府裏,帶個廚子、再多帶些新鮮菜蔬肉類來,如果趕不上午飯,肯定要糟。”另一名親衛嘆氣搖頭。

容佑棠半睡半醒,迷迷糊糊想:他們讨論誰?

“郊外村裏當然比不得宮裏,有熱湯飯菜吃就不錯了。”

陳際小聲抱怨:“我昨夜幾乎一晚沒睡,端茶遞水伺候解手!”

“不是吧?那麽能折騰?”

“咱殿下就從不那樣,咱們想伺候,他還不讓呢。”

陳際頗為幸災樂禍:“換班喽,我歇半天,輪到你們誰去裏正家?”

他們在讨論八皇子!容佑棠徹底清醒了,但不好突然插話,只能尴尬裝睡。

衛傑拍拍佩刀:“我和小利子,怎麽?你想換?”

陳際立即搖頭,堅拒道:“開什麽玩笑?老子要補覺,晚上還得去伺候。”

“放心吧,肯定只是暫時的,若長住,殿下必會從府裏調內侍來,咱們又不是專職伺候的下人,外面大把活要幹。”衛傑安慰道。

短暫閑談幾句後,他們各自散去忙活,陳際幾人一縮進鋪蓋,就鼾聲震天,此起彼伏。

容佑棠又閉目養神兩刻鐘,最後被夥房副管事跑來晃醒,方同心急火燎道:“小容哥?容大哥?快醒醒,都等着你拿主意哎!”

容佑棠順勢睜開眼睛,有些吃驚,忙問:“夥房出事了?”

“沒出、也算是吧!”方同急得抓耳撓腮,愁眉苦臉地說:“八殿下早飯還沒用呢!我們送去了饅頭米粥、雞湯面雞粥、烙餅包子,可全被退回來了。據說那位殿下沒有胃口,雖然沒責怪咱們,可他畢竟是慶王殿下的弟弟,又是傷患,總不能讓他餓肚子吧?不知道的,還以為夥房有意怠慢呢!”

“知道了。”容佑棠搖搖頭,掀被起床,利落穿外袍,套靴子下地,拿木盆打水洗漱。

方同貼身跟随,絮絮叨叨:“您說該怎麽辦?咱都是平民老百姓,只知道粗茶淡飯,宮裏貴人早上都吃什麽啊?山珍海味?一百零八個碟?”

“還九九八十一個碗呢!”容佑棠洗臉,愉悅笑聲從巾帕下傳出。

“嘿,你就不着急?”方同納悶想:看樣子八殿下跟慶王殿下關系極好啊,按常理,底下的人不是應該捧着的麽?

容佑棠心下了然,八皇子會那樣做他一點兒也不吃驚,吩咐道:“這事兒我來管,你們該忙就忙什麽吧。昨天五廚周圍又招了五十民夫,開始拆西片了,飯菜熱水記得供應上。”

“哦,那個沒問題!”方同拍着胸膛:“已經按您的吩咐添了三個木盆的饅頭、一桶的醬菜,熱水随時都有,水井就在竈房外,只要木柴不缺就行。”

容佑棠收拾好自己往外走,被空蕩蕩村道暢通無阻襲來的寒風拍得一個激靈,瞬間神清氣爽,朝最近的夥房走,打起精神說:“我去熬一碗粥。”

方同立即反應過來,瞠目結舌,小心翼翼問:“給八殿下啊?”

——八皇子都特意問過為何我在夥房當差卻不用做飯了,簡直算明示,怎好狂妄自大、無動于衷?更何況他并不算刁難,夥房長本就多是手藝出衆的廚子。

在其位,謀其事,盡其責。

容佑棠苦笑着點頭:“盡我所能吧,熬碗粥送去,上頭問起來也有話說。”

“也對。”方同贊同道:“總之咱們沒偷懶怠慢,坦蕩蕩問心無愧的。”

片刻後,容佑棠出現在三廚,衆人忙含笑招呼着,本以為只是例行巡查而已,誰知卻看見容佑棠挽起袖子洗手,問:“大娘,哪個竈是暫時用不着的?我熬碗粥。”

你熬粥?

廚娘廚子們滿臉不敢置信,在他們心目中,容佑棠是跟上頭關系很好、家裏富貴、讀書進學、只是管夥房歷練歷練的小公子,怎能讓他下廚?

“想吃什麽粥?我來吧?”

“放心,保證給弄得幹幹淨淨的!“

幾個中年廚娘争先恐後道,她們的兒女跟容佑棠差不多大,當然喜歡機靈能幹的小後生。

容佑棠忙擺擺手:“不是我吃,是給八殿下用的。”

哦~

衆人不約而同臉色微妙,他們都是一個村的,沾親帶故,顯然都聽說了八皇子矜貴嘴刁、難伺候。

容佑棠并不是完全的“君子遠庖廚”,他小時候時常趴在竈臺邊沿看娘親忙碌。容懷瑾廚藝不錯,可在食物香氣彌漫中,她總忍不住憶起在娘家無憂無慮的十幾年,一邊照顧兒子、一邊哀傷悔恨拭淚。

“我雖做得少,但看得多。”容佑棠輕聲道。他淘了兩把米,放進滾水中,輕輕攪動,再剁點兒肉沫進去,像模像樣的。

不多時,一碗清淡肉粥就熬成了,方同拿來食盒,幫忙裝好,同情道:“真真難為你了,容老爺子要是看見,不知該多心疼。”他經常進城采買,時不時幫容佑棠捎帶口信,還在容家吃過兩頓飯。

“你可千萬別告訴!我爹入冬後就犯了咳疾,還腿疼。”容佑棠立刻提醒。

“當然不告訴,我又不缺心眼。”方同笑嘻嘻,仗義道:“咱們一起送去?”

容佑棠搖搖頭:“我自己就行,免得你總露臉。”招致八皇子厭煩。

與此同時

北營臨時指揮使大帳中

“……此處南高北低,待開春化雪雨水上來,怕是不妥。”承天帝指出。他下了早朝就換便服趕來北營,僅帶了幾名重臣,由內廷禁衛與護城統領司精銳護送。

七八個人站在懸挂的勘劃圖前,低聲議論。

趙澤雍随侍父親身側,相隔兩個人的距離,嚴肅道:“禀父皇:您指的那處低窪,兒臣準備清理後蓄水、開挖渠道與附近河流相連,供日後練兵用。”

“哦?”承天帝頗感興趣地挑眉。

趙澤雍解釋:“京城北地,少河流湖泊,百姓多不識水性,情有可原。但倘若戍衛防護的将士也大部分旱鴨子,就很說不過去了。平時以陸訓為主,依時節輔以水訓,盡量提高全軍實力,總沒有壞處。”

承天帝不置可否,負手細看建造中的北營圖,眼底浮現滿意笑意。

兵部尚書高鑫贊同道:“陛下,臣認為此計甚好。‘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重在以防萬一,總希望衆将士更穩重可靠些。”他雖然沒看韓太傅,但有人下意識餘光瞥了過去。

——近年來備受诟病的沅水大營,正是韓飛鴻任指揮使。

“高大人說得不錯。陛下英明神武,治下一片河清海晏。但朝廷年年撥巨額錢糧,總要看到成效才是。”

“陛下素有遠見卓識,北營建成後,必将蔭澤千秋萬代!”

“李大人說得輕巧,您知道建北營預算多少銀兩嗎?至少一千萬!吾皇聖明,勵精圖治,這幾年風調雨順,國庫充盈。但全國各地需要撥款的去處那樣多,修堤建壩、造船鋪路,僅河間一個省,今年就需一百萬兩赈濟!”戶部尚書吳裕語重心長。

高鑫立即發問:“吳大人,新年開朝第一天陛下就下旨興建北營,命撥出預算,不要求一步到位,但至少要陸續給出。如今聽您的口氣,倒像是毫無籌劃的意思?”

趙澤雍沉聲道:“初步預算一千萬,如今只批了二百萬兩。建兵營是蔭澤後代的大事,并非奢靡浪費,稅銀就應該花在這些地方,再如何困難,都是值得的。”

……

承天帝不動聲色,任由兒子和臣子七嘴八舌,只偶爾評價過問幾句。

暗潮湧動,明槍暗箭,幾個臣子堪稱争論。韓太傅除最初詢問幾句兵營建制和募兵計劃外,再無多話,只安靜恭謹地侍立一旁。其中,平南侯告病沒來。

幾盞茶後,承天帝終于開口:“衆卿踴躍為北營獻計策、提看法,都不錯。既出來一趟,各帶上圖吧,實地看看去。”

趙澤雍伸手引:“父皇,您請。”

在塵土飛揚的甬道上,慶王和衆親衛、禁衛,擁護承天帝,邊走邊詳細講述。幾個重臣殿後,隔開一段距離,繼續唇槍舌劍,兵部尚書和戶部尚書幾乎吵起來,烏眼雞似的,把勘劃圖幾乎拿指頭戳爛。

“咳咳,咳咳咳。”承天帝被拆房子的灰塵嗆得直咳,但終于松口誇了兒子一句:“不錯,朕派對了人。雍兒,你再堅持堅持,後一批庫銀半月內到位。”

趙澤雍颔首,正色道:“兒臣不急,可底下的民夫要吃飯、要工錢,各地的木材石料也不能憑兒臣一開口就送來,他們也要開銷。而且過幾日就開始募兵,兵營總要有兵營的樣子,訓練宜早不宜遲。”

承天帝威嚴道:“朕明白你的難處,但你也要理解理解朕的難處。吳裕不算完全推脫,一千萬吶!”

“兒臣理解。”趙澤雍攙扶父親,登陡坎越溝渠,低聲道:“您這幾年越發省儉了,夏季未移駕避暑行宮,也沒重建祈元殿,連壽辰也從簡,兒臣欽佩。”

承天帝眼角皺起幾痕笑紋,但沒說什麽。

“老七呢?”趙澤雍皺眉四顧,剛才專心和朝臣斡旋,這時才想起問:“他不是跟着來了嗎?”

承天帝嘆口氣:“難道你指望他商談國事?路上就嚷着探望小八了。”

趙澤雍點頭。

“小八竟摔得骨折。”承天帝隐去笑意,不悅質問:“跟着伺候的人太不盡心,該罰!你們上奏的那事,朕看來,皆因韓家小子而起,否則上上下下那麽多人,為何偏他被誣陷?若言行得當、分寸拿捏得好,怎會出事!”

趙澤雍道:“父皇息怒,兒臣已罰過跟着的人。他們只顧聽從八弟尋人的命令,卻不料八弟在村道滑倒,有失穩妥。”

承天帝臉色有所和緩,嘆息道:“小八年紀早到了、早該出宮開府,可這兩年國事繁忙,家事也不少,導致他跟琛兒還住在宮裏。琛兒是無奈,離不開禦醫和禦藥房,他卻是耽誤了的。你看他辦差如何?”

趙澤雍據實以告:“虛心好學,但較為急躁魯莽,尚需磨練。”

承天帝滿意颔首:“只要他上進,朕就給機會。”

“是。”

承天帝難得有些歉疚:“小八執意不肯回宮,寧願住村舍,無非怕他娘又鬧、怕朕又拘着,唉!罷了罷了,今年無論如何要撥銀給他開府,小八沒有外家助力,定額之外,走朕的私庫!”

“兒臣早提出願意支持,可王昭儀——”趙澤雍提醒。

“不必理會!皇後會約束她。”承天帝臉都黑了,難掩惱怒。

“是。”趙澤雍只作沒看見,關切問:“父皇,可有定址?”

好半晌,承天帝才開口道:“韓家為表歉意,自願包攬選址一事。”

說是選址,實際上就是送地皮。皇子開府,定例為二進十八間,但只要不越制,可自行擴建,沒有哪個皇子只住二進宅院。

“他們倒有心。”趙澤雍淡淡評價。

又走了一段,承天帝看見個有不少侍衛把守的院子,遂問:“小八可在那裏面?”

“正是。”

“進去瞧瞧,看他傷得如何。”承天帝下令,徑直走去。

趙澤雍攙扶前往,承天帝順手免了侍衛的禮。可他們剛走到場院中,就聽見七皇子趙澤武氣勢洶洶地呵斥:“你憑什麽為難小卓?骨折了不起啊?歷練歷練,屁事沒幹成一樁,就躺着要人伺候了!你也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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